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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少年行 七

作者:恩熙尔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说实话,我很羡慕她。”姬泠慢慢走到顾岁寒身边,甚至坐了下来。这已然阴阳两隔的一对表姐妹肩并肩坐在一起,竟然有些温情,“她不用做任何事就赢得了我拼尽全力才能获得的东西。她在修行方面的天赋甚至还不如我。”


    顾岁寒:“可是我听说了一些你和姬漓之间的事。你们俩的关系很好。”


    “嗯。”姬泠的语气变得轻快起来,“对,那时我还小,没见过什么天地,后来就不那样了。那时父母一句否定,我的天就像塌了一样。我就像追逐着什么旷世奇珍一样追逐着他们俩的一句肯定。现在想想很好笑,我母亲常常以梅臣为标杆要求我,什么‘梅臣在你这个年纪已经会做什么了’,‘梅臣三更睡五更起,才有现在的成就,你要多学学’……”


    说这话时,她笑盈盈地看着面前的顾岁寒,笑容似乎有些促狭。顾岁寒有些窘迫:“抱歉,但我其实不记得了……”


    “没事,我其实没有在说你。”姬泠摇了摇头,紧接着话锋一转,“总而言之,小时候我真的很把他俩的话当回事。因为他们,我甚至真心实意地恨上了你,我总想着,如果没有你,我的生活大抵会轻松很多。”


    她这话说得风轻云淡的,话里的意思却沉甸甸的,叫顾岁寒说不出话来。


    好在姬泠似乎也没在意她这个倾听者的反馈,自顾自往下讲:“后来我明白了,他们想要的其实是一个‘优秀的、有用的人’,所以对我的‘无用之处’自然十分看不上眼,于是处处用你的‘有用’来反衬我的‘无用’。即便没有你,也有张岁寒,李岁寒,只要我不能叫她满意,顾云华就永远能找出这么个人来叫我不好过。”


    “想通这个之后,我就释然了,心里也不那么恨着你了。姬漓也是这么个道理。父母死后,我们兄妹三人——还有个你,咱们四个就成了世界上最亲的四个人。有什么比血脉相连更叫人值得依赖呢?”


    “而且阿漓那么可爱。在临安站稳脚跟的那个冬天,她穿得多,就像个糯米团子一样追在你身后叫姐姐。她那么小,还不知道生离死别,满心的无忧无虑。”


    “我看着她,我想,这是我的亲妹妹呀。谁会不喜欢这么一个心里装着你,万事以你为先的妹妹呢?我宠爱她,心里向着她,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宋安澜是个争强好胜的烈女子,光听说我和你小时候的那点事,就一厢情愿地觉得我一定总想跟你争个高下。”姬泠微微一笑,杏眼弯了起来,顾岁寒才看出来她其实是有点笑眼的,“所以梅臣,你其实不用那么在意。就像我对姬漓的情感一样,我小时候对你那点稀薄的恨意,早就被时间的流逝带走了。”


    不是的。顾岁寒想要否定,但在话语冲口而出之前硬生生地刹住了——她不知道自己否定的直觉从何而来。


    她话没出口,但姬泠却像是有什么读心术似的,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啊,后来的话,我确实也总把她当做目标。毕竟是张首晟那老家伙亲封的第一棋,整个落棋阁但凡有些追求的,都会把你当做标准来学习吧。”


    顾岁寒看着她,直觉她的话里有问题,但又说不出口。姬泠轻佻地耸了耸肩:“总而言之,无论如何,我和姬漓的关系在后来基本上就已经稳定了下来。我母亲怀她时因为常年操劳动了胎气,所以她出生时就体弱,不能修习不说,时不时还生点小病,一年要在病榻上躺半年。我和兄长约定好,要一直照顾她、宠爱她,让她顺利地长大,成为一个幸福的姑娘。”


    “我们就是在这里犯了大错误。我们一厢情愿地认为她只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娇女,却忘了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我们用我们愿意的方式照顾她,却没有顾及到她愿意以什么样的方式生活。”


    “所以,我和你说,她是我和兄长的傲慢下酿成的苦果,是我们犯下的错误之一。”


    顾岁寒:“……”


    姬泠叹了口气:“我们俩没人相信姬漓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所以刚刚收到镇妖塔的消息时,明明很多线索就摆在我眼前,我从来没往她身上想过……不瞒你说,我还怀疑过梅臣。”


    顾岁寒皱眉:“那那次生日宴,你为什么要把自己‘通敌’的把柄往外递?如果你说你没对姬漓起疑心,那你是在试探些什么?”


    这个困惑了所有人许久的问题终于被顾岁寒问了出来。没有人愿意相信她是真的叛国,却也没人想出她此举背后真正的动机。可姬泠却没有直接作答,而是歪了歪头:“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我确实是在试探,但我试探的是韩玉青。”


    这个答案叫顾岁寒始料未及,她一头雾水地看着姬泠。姬泠摊开手,透明的指尖直接从顾岁寒肩上穿了过去:“张首晟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发现朝中恐怕有人与沈和正有来往,而且这个人应该与刑部或者大理寺走得很近。他将这事上报给先帝之后,先帝除了让阁里多加留意之外,还交托他的‘股肱之臣’韩玉青协助落棋阁,找出潜伏的归雁台探子。”


    顾岁寒:“……”


    喊贼捉贼,这招绝了!


    “嗯哼,”姬泠仿佛看出了她在想什么,“现在能看出来这是一招昏棋,但在当时看来其实很有道理。他是朝中新秀,又是我和姬昀的妹夫,按理说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谁知道问题就出在他身上了呢?”


    “我算是看出来了,”顾岁寒喃喃,“不是你和姬昀傲慢,那纯粹只是姬漓太人畜无害了,扮猪吃老虎说的不就是她吗?她把你们一群心机深沉的老狐狸骗的团团转,全栽在了她坑里。要不是她站在我对面,我是一定要赞叹一句好手段的。”


    姬泠不知可否,没有接她的话,而是继续往下说:“韩玉青帮着帮着,张首晟看出不对了。这家伙说是帮忙,实则基本在帮倒忙,忙活了一个多月,一点成效都没有,反而差点污蔑一个直臣进去蹲昭狱。”


    顾岁寒:“所以他想让你试探韩玉青。”


    “对啊,于是我就捏造了我通敌的罪证给他看。有什么比一个恰好在朝中有所地位、在落棋阁也举足轻重、且恰好是你夫人的姐姐的同盟更加诱惑一个深潜敌营的探子呢?”


    这招不可谓不强。顾岁寒一开始被说得若有所思地点头,却很快发现了不对:“但你要试探韩玉青,为什么要叫姬漓去你的书房?你就不怕姬漓看到信之后,为了袒护你,直接销毁罪证?”


    姬泠这次却没能作答,只是摇了摇头:“如我之前所说,那时我离开了‘我自己’,对很多事情也不甚明晰。不过那段时间停舟恰巧就在现场,我也因此离本尊格外近。就从我感受到的事而言,当时‘我’似乎是几次三番邀请韩玉青,却被他拒绝了,退而求其次邀请了阿漓。”


    “那段时间我觉得阿漓与我越发生疏,似乎是在发一些‘韩玉青被贬那段时间我没去看望她’的脾气。”姬泠虚虚握拳撑着下巴,看着前方的书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想她或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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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赌气而把那封信交给韩玉青,所以赌了一把。我当时以为我赌输了,因为生日宴之后很久,韩玉青都没什么动静。”


    ——直到那个深秋的夜晚,一切轰然爆发。


    “我因为我的傲慢,永远失去了我的师父,还有很多同我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我一直信任的亲妹妹。”


    这场短暂的暴雪似乎停了,风却依旧很大。两人静默地靠在墙边,一时谁都没有说话。顾岁寒看着姬泠苍白的侧脸,一时间心中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强,没忍住出口询问:“可是……”


    她话还没出口,就见姬泠仿佛收到了什么感召似的,目光直直地看着空气中的某个点。顾岁寒被她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怕打扰到她什么,谨慎地闭上了嘴。


    “时间到了。”姬泠骤然开口,“抱歉,梅臣。我没办法一直出现在你面前,现在雪停了,你应当去追查‘顾岁寒’的下落了,我们有缘再会。”


    说罢,她的身影像被北风吹散了似的,骤然消失在了顾岁寒面前。顾岁寒甚至还没来得及挽留:“喂!”


    怎么话都不带说完的?


    可面前的空气中静悄悄的,“姬泠”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顾岁寒皱着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真是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姬泠怎么不回答完她的问题就跑了?感情三纸无驴地说了半天,只回答了她一个关于姬漓的问题?


    没有人能回答她。顾岁寒的目光移向门外,感到匪夷所思:“难道我真要像她说的那样,在这幻境里那什么劳什子的‘自己的下落’?”


    那扇门静静地敞开着,仿佛一个真心实意的邀请。


    “……好吧。”顾岁寒跟那扇门对视半晌,最后妥协了,“反正现在在这里什么都干不了,还不如出去看看。在幻境里游山玩水,我恐怕是空前绝后第一人了吧!”


    顾岁寒幻境里宽慰自己时,现世的镇妖塔中,姬漓盛装打扮,坐在一张面向床榻的案几上泡茶。


    她一套动作有如行云流水,温杯、高冲、低泡、分茶,一丝不苟。倘若不是周围的环境实在太过阴冷,看客恐怕还会以为她身处临安的某个后花园中,和手帕交笑盈盈地分今年的早春新茶。


    茶盏落定时,她所处的这个房间门也恰好被人推开。来者一进来,原本屋里静谧的氛围就消失殆尽。她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张口就问:“你在这做什么呢?”


    姬漓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好在对方不需要她的回答,先行找出了答案:“我不过帮你出去办个事,你怎么就绑了个人回来?这谁?怎么还毁容了?”


    “宋酿。”她有些不耐烦,“这是我姐姐,你能不能安静些?”


    宋酿大吃一惊:“你姐姐?姬泠?她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了,还变成这副德行?”


    顾岁寒——或者说姬泠,被姬漓五花大绑在她面前这张施加了法咒的贵妃榻上,面容苍白而宁静。纵横交错的伤疤盘踞在她脸上,宋酿勉强看了半天,才从面容的缝隙中看出了些旧日的轮廓:“还真是……她受伤了?你弄的?”


    她胸腹上被那一剑刺出来的伤口已然被妥善地包扎好,但毕竟灌入了灵流太大,绷带边缘还隐隐往外渗着血。姬漓看起来更烦躁了:“是。我叫你过来是帮我看看,我刚刚感觉到她身上似乎有别的魂魄存在的痕迹,可我刚想细查,那魂魄的踪迹就消失不见了。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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