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我真的觉得那个方法不行。”姬泠皱着眉,用刻了符咒的望远镜看着城下的敌营,半晌才把望远镜放下,“他们现在守备或许十分松懈,可是邓飞英不是这么大意的人。他肯定留了后手。”
宋安澜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从见到姬泠的那一刻起,宋安澜便已心知身在梦中。
……她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清醒。
姬泠见她半天没答话,眉头皱得更深了:“安澜?”
宋安澜忽然发现,这时候的姬泠看上去已经很不健康了。她眼睛熬得通红,嘴唇也毫无血色,脸比往日瘦了一-大圈,以至于她最近都不怎么用人皮面具了——之前做的面具太大,贴上脸只会徒增褶皱,叫人起疑。
可惜那时候的宋安澜自顾不暇,完全没注意到伙伴这点“无伤大雅”的憔悴。只有多年之后的她冷眼旁观,才能知道那是二十多天前宋酿对姬泠用的私刑还没好全的缘故。
宋酿用刑的事情,当时的宋安澜其实是不知晓的——或者换句话说,她听到了一些风声,可是她不肯相信,也完全没料到这私刑留下的伤痕影响会如此之大。
那时她只感到了姬泠对寻找宋酿一事莫名的消极和抵触。但这抵触实在是太微弱了,要不是宋安澜熟悉她的行事,恐怕都会和所有人一样漫不经心地忽视。
她那时候只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怀疑过宋酿莫名出走就是姬泠劝说的,毕竟最后一段时间最经常和宋酿独处的就是姬泠。这怀疑虽然有些荒谬,但细想来也有些道理,毕竟宋酿平时在所有人心中的形象实在是太高大了。
——高大到姬泠也对自己的遭遇倍感荒谬,甚至偶尔怀疑那十来天是自己做的一个噩梦。
所以她放弃了让别人相信自己的经历,从而避免了在质疑前徒增烦恼,转而将所有精力投入到两军对垒上去。战事伊始,姬泠就将分舵所有棋子都安排到了前线,织就了一张日夜不息的大网,而她就像网上的蜘蛛,沉默地收集着所有对南盛有利的信息。
眼看着好友在这里发呆,姬泠的疑惑越发大了:“是没睡好吗,安澜?”
“啊,不,不是,”宋安澜从回忆中挣脱,循着记忆中的答案回答了她刚刚那个问题,“……可是,我们现在只有这一个选择了,要不了多久,邓飞英一定看得出来我是故弄玄虚,那时候我们才是真完了。”
“我知道。”姬泠烦躁不已,“但是……但是咱们就不能再多撑一段时间吗?纳兰将军那边的援军很快就要过来了,为什么要自己去冒险?”
“谁都说不好他什么时候来,阿泠。”宋安澜按住了她的肩膀,推心置腹道,“咱们讲讲理,你的黑棋都在外面,你也知道,暴雪很快就回来,西北要大雪封山了。”
姬泠看上去快急哭了:“那也不能冒这么大的险啊,宋安澜!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定北军怎么办?王副将那种老好人,你指望着他能顶替你么?”
话一出口,她意识到了宋安澜的计划,顿时睁大了眼:“难不成你是想说……?”
“此计虽险,可若是成功,对咱们来说可是一本万利的事,”宋安澜拍了拍她肩膀,“我必须去做。若是不成功,那就你顶替我,没有人比你更熟悉邓飞英,我相信你能比王逸做得好。”
“可是,”姬泠失声道,“我是跟你说过我幻想有一天也能成为一方统帅,可那绝对不是现在啊!宋酿刚走,你又出事,军心肯定会散的啊!”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经北周质子一事,她在军中的名声已然降到了谷底,没什么人信任她的所作所为。宋安澜却看在了眼中,大大咧咧道:“没事,大不了,你扮成我嘛!你们落棋阁的不是最会伪装了?”
姬泠被她逗得破涕为笑:“胡说八道……到时候我葬送了整个定北军,史书可是会把黑锅全都扣你头上的!”
“唉,你答应啦?”宋安澜故作讶异,“那就这么说定了哦,你记得给我收拾烂摊子!”
姬泠:“……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都没忍住,一起大笑出声。
城楼上巡逻的士兵被笑声吸引,抬头看了一眼,莫名觉得那笑声中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味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宋安澜笑够了,脸色都有些微微发红,“明天,我带人抄侧翼,要是我当真出什么事了,你来顶我。”
“……行。”姬泠看着她,眼底有水光微微闪烁,“保重。我可不想顶着别人的名字建功立业。”
“知道了知道了,”宋安澜故作不耐烦,一撑栏杆跳下了两丈来高的塔。姬泠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冲到边缘扶着栏杆往下看,这厮居然没事人似的拍了拍灰,抱着手笑嘻嘻地看着她。
姬泠:“你这疯……”
“对不起。”
刹那间姬泠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宋安澜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将这句话隔着漫长的光阴送到了她耳边,“对不起。这些天辛苦你了,多保重。”
刹那间姬泠的神色极为复杂,宋安澜几乎感觉她要落泪了。
可那怎么可能呢?姬泠是那么坚强的人,还有什么能使她总是笑眯眯的脸上有泪水呢?
可那只是一瞬间的事,下一刻,姬泠就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知道了知道了,明天见。为了盛朝光耀。”
宋安澜:“……为了盛朝光耀。”
只有宋安澜知道,她们明天不会再见了,或者说,她明天见不到姬泠了。
这个认知让她猛得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摸后背,冷汗涔涔,汗湿重衣。
她知道,在历史上真正的明天里,她果然落入了邓飞英的圈套,虽然成功突围而出,但她带领的那只精锐前锋也损失惨重。但她也不是一事无成,那被邓飞英当做诱饵的侧翼几乎全军覆没,带领那支队伍的草包将军洪英死在了她箭下,甚至前来包围的邓飞英也没能全身而退——宋安澜在他肩上留下了一道贯穿前后的毒箭伤。
她突袭的整个过程中,姬泠一直居高临下地站在城墙上,用传音入密给她递敌军的动向消息,指挥她从退路回营;在她伤重过多晕倒后,姬泠迅速压下了消息,顶替了她的身份,启用了她们商量过的第二个计划——
包抄北周军的后路,截断他们的粮草,让他们不得不自己知难而退。
这个方法有颇多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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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她们不知道北周这次奇袭到底带了多少粮,自然也不好推算他们的第二批粮草什么时候运送;第二,姬泠发现的那个雪窝子虽好,但她们能知道的,北周军必然也知道,运粮时不可能不防。
但这已经是拯救青州的最好方法了。此次奇袭之下,北疆已然连失两城,青州作为定北军本来的后方,有大批辎重和粮草,再退必然损失惨重;而援军远在百里之外,很可能就被不知何时降下的大雪拦在山的那边。
这部分的细节宋安澜其实不是很清楚,因为她这时正在重伤昏迷,醒来之后北周军早退得人影都没了;但按照姬泠事后跟她简单讲解的经过,这一战的胜利有许多巧合的成分,或许说是天助南盛也不为过。
首先便是困扰姬泠的第一个问题。为了知道大概的运粮时间,姬泠动用了能想到的所有手段,黑棋白棋不要钱似的往敌营里送,试图获得点边角消息。可最后在她意料之外的是,给她确切消息的是千里之外的顾岁寒。
她当时潜伏时“服侍”的那个主家恰好分管前线的粮运。得到消息之后,顾岁寒便将消息交给黑棋递了出来。
这让姬泠莫名有了种“又慢了她一步”的沮丧。而在她刚刚收到这个消息的下午,第二个问题也迎刃而解——她一直担心的那场大雪还是下了,但好巧不巧,风把阴云吹歪了些,雪下在了雪窝子所在的山那边。
斥候传信说,雪窝子已经埋了大半,而且旁边的山坡上积雪摇摇欲坠,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一场小小的雪崩。可这正是姬泠想要的。只要那个雪窝子看起来足够危险,北周军巡查那里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她们埋伏成功的可能性也就大大提高。
于是姬泠当机立断,在运粮军路过那个山隘的前一-夜,率领着落棋阁大半黑棋和部分定北军精锐埋伏在了雪窝中,用洁白的雪被盖住了自己,远远望去天衣无缝。
为了防止埋伏时过冷而出事,姬泠特意给每个将士都备了一件落棋阁特制的绣了符咒的御寒衣,但最后还是有一两个军士因为寒冷而牺牲在了那个冬夜。
但不得不说,那次埋伏是成功的。他们不仅一把火烧光了北周军的粮草,还顺手牵羊,再次重伤了为了以防万一带了少量精兵护送运粮队的邓飞英。
北疆的危机自此安然解除。宋安澜醒来时,只看见了姬泠疲惫的笑脸。
“成功了,不负所托。”她说,“下次再想这种点子,老娘把你摁雪里打。”
说罢,她像是一口气终于顶-到了头,身子一软就昏了过去。
便是在那时,宋安澜从来诊治的军医那里知道了姬泠后背的伤口。沙场上负伤没有负鞭伤的道理,她起了疑,偷偷去看,发现伤口形状和宋酿那条特制的马鞭一模一样。
又或许是在那次埋伏中受了寒的缘故,那之后姬泠的身子就没有以前那么好,晨起总是犯困,也不太耐得住寒凉。如果军中没什么非要她的事,她偶尔就会回临安待上个三五天,还曾经提过要换去西南分舵效力,最终被宋安澜死缠烂打留下来了。
“真是的,我还没去过西南呢。”姬泠半真半假地抱怨,“等有空一定要过去看看,听小凤说那边菌子好吃,不知道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