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漓扪心自问,那时她确乎怀了为自己的丈夫增添在本地百姓中的声量的意思。在外人眼中,他们夫妻是一体的,她的名声好了,百姓们自然也更加爱戴韩玉青,说不准韩玉青的仕途也会更顺遂一些。
刚开始,一切都向她预料中的方向前进。她自掏腰包,用嫁妆里的钱建了定期施粥的粥棚,还给当地有名的郎中添补,叫他多开义诊。百姓们也十分受用,称赞她是菩萨娘娘下凡,是真正为百姓们做实事的大好人,连带着韩玉青在周围城镇也声名鹊起,那段时间夫妻两人的生活都甜蜜了许多。
可事不遂人愿,很快,新的流言开始在百姓之间流传。
有人说,长乐公主天仙一样的人物,不知怎么就看上了韩玉青;还有人说,韩玉青就是个吃软饭的,事都是公主做的,他在旁边坐享其成。
“说不定当时就是因为公主看上了他,他才成了状元郎呢!”“哎呀他就是个小白脸,要不是公主他能有今天吗?”
再加上那段时间天公不作美,接连的暴雨淹了不少田。终于有一天,焦头烂额的韩玉青回到家里,看见正在清点明天施粥用的东西的妻子,他爆发了。
“那是你第一次扇我巴掌。”姬漓不知想起了什么,倚着棺材看向外面,哼笑了起来,“你说,‘妇道人家作什么要抛头露面,坏了祖宗规矩’。”
“可是韩郎,宋酿保下南宋一半江山,宋安澜在北疆建功立业,就连阿姐的落棋阁里,都有一小半姑娘家。她们不都是你说的妇道人家吗?”
她的目光穿过重重暗门,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无知的自己。
那时候她被韩玉青的那一巴掌扇懵了。她从未想过会遭到一直依赖的丈夫这样的对待。她说不出话来,耳边嗡嗡作响,泪水夺眶而出。
她想,怎么会这样呢?
动手后的韩玉青理智渐渐回笼,看到梨花带雨的妻子顿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大步上前紧紧把人抱在怀中。姬漓用力挣动了好几下,没能挣脱开,一时间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她似乎从懂事之后就没这样哭过了。过早的丧失双亲,能照顾自己的兄长和姐姐都常年不在身边,她像一棵早熟的小树,在深宫里艰难地学习如何亭亭玉立地长大。
小时候她以为,只要足够讨皇伯伯欢心,她就能在宫里无忧无虑地长大,可太子的窥视让她失去了原本锦衣玉食的生活;嫁人后她以为,只要韩玉青一直爱她,她就可以安安稳稳到老。
韩玉青的这一巴掌仿佛是冥冥中一声丧钟响起。哪怕她再迟钝,也意识到了某种她一直依赖的东西正在轰然崩塌。
但那崩塌并没有马上来临。打了妻子一巴掌的韩玉青恢复了理智,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荒唐而令人不齿。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对夫妻比以前更加相敬如宾了,韩玉青为示赔罪,几乎承担起了家里所有的大小事务,连账都不用麻烦姬漓管理了。姬漓一时间完全闲了下来,白日里无所事事,就带着丹桂在附近悠游闲逛。
可两个人心里都心知肚明。被打碎了的瓷器,哪怕再心灵手巧的工匠,也无法把它修到完好无初的程度了。
夜色降临,顾岁寒一身黑衣,整个人像张薄薄的纸片,紧紧贴在青鸟坊的后墙外。
墙里,那姐弟俩还没入睡,正在四处走动。顾岁寒闭着眼睛,呼吸近乎于无,用耳朵收集着里面的声音。
闲不住四处跑,脚步声更重更快的是无咎;脚步声更轻,更集中于楼里西南角活动的是溯水。溯水似乎在调香料,顾岁寒不时能听见铜斗和铜箸碰撞的声音。
月光渐渐爬上梢头,顾岁寒微妙地移了点位置,防止自己暴露在月光下被衙门巡逻的人发现。周围的人家一户接着一户地熄了灯烛,这对姐弟俩却还是不知疲倦似的,白日里不舍得点灯的一楼此刻堪称灯火通明,无咎拿着个小木头剑,“杀杀杀”地窜进窜出,也不知道在演练哪门子的军阵。
终于,城楼上敲酉时的鼓时,溯水开始催无咎睡觉了。无咎磨磨蹭蹭了一会,上了二楼,进房间睡觉。顾岁寒在墙上凹凸不平的地方借了点力,将半个头探过了墙头,发现无咎上-床之后,他房间里还留了一盏蜡烛。
他是怕黑么……顾岁寒皱眉,随即意识到了,按照陈二娘的说法,这俩姐弟都是蝴蝶妖,可能不能在夜间视物。白天溯水走哪灯点到哪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倒是方便了她。顾岁寒看了一眼溯水在的方向,权衡一番后,直接翻墙轻轻落了地。
白天和这溯水接触时,顾岁寒就注意到了她的听力似乎不怎么样,有时候需要大声和她说话,她才能听得明白。现在他俩的视力又被大大削弱,顾岁寒更加有恃无恐,半俯着身子,围着青鸟坊的一楼转了一圈,在心里默默数着步数。
白天来买香时,她让溯水带着她在一楼转了一圈,一是为了把香都看一遍,而是为了摸明白青鸟坊的构造。
那时候她就觉得有些奇怪了。青鸟坊是标准的坐北朝南,风水也不错,但不知为何,倘若和外面看到的建筑外型大致比较的话,顾岁寒总觉得青鸟坊里面的西侧似乎稍微少了一块地方。
一圈下来,她心算了一下大致长度,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除非此间主人脑子不好使,把西侧的墙修成了一丈厚,否则西边肯定还有一个修长的房间。
可白天买香时她已经看过了,甚至特意在西侧多停留一会,没看到里面有暗门或是机关这类进入西侧空间的手段。莫非那个隐藏的房间是要从外面进的?
顾岁寒重新摸回了西墙。这西侧的空间也不是完全封闭的,墙上开了两扇窗,里面隐隐透着些光亮,但都从内部上了闩,几乎不可能无声无息地走窗进去,可除此之外,外墙上也看不出什么机关的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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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顾岁寒站在西墙外,有些一筹莫展。
忽然,她灵机一动,想起来白天一个被自己忽略了的小细节。
她买青玉案时,溯水和她解释“因为这香买的人比较少,为防香料受潮,所以都放在了二楼”。但不知为何,顾岁寒几人跟她上楼拿香时,她的侧脸格外紧绷,似乎是有些紧张的样子。
那时候顾岁寒满身心都在青玉案上,现在回想起来,她在紧张什么?二楼有什么猫腻?
说干就干,顾岁寒退后几步,方便观察外墙的构造,在心里大致规划了一下路线,随后一个助跑,猴似的上了墙!
要是端木昂在这里,肯定又要拍马屁说她轻功高强了——一楼和二楼之间有个突出来的雨檐,轻功不好的就只能用钩爪翻过去,顾岁寒却神乎其技地用手在雨檐那里借了个力,脚在墙上轻轻一登,刹那间灵巧的身子折叠到了极致,顾岁寒先让一边脚挂上了雨檐,往上使力的同时腾出另一只手抓住更靠上的窗沿,然后把另一只悬空的脚带了上去!
这通让人眼花缭乱的攀缘几乎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连雨檐上有点松动的瓦片都没碰掉。可如此登峰造极的轻身功夫和柔术却无人观赏,颇有些锦衣夜行的意思。
顾岁寒本人没觉得这通操作有多么炫技,猫似的蹲在二楼一扇窗户伸出来的半个脚掌长的窗台上,微微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将窗向外微微拉开了一点缝,伸出一只眼像里面看去。
她其实也有些夜盲,但此时借着一点月光和鼻子里闻到的尘土气,她推测此处应该是一个放旧家什的库房。这里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人来,她放心地把窗拉大,从窗缝里溜了进去。
为了防止她的鞋破坏地上的灰尘,留下破绽,顾岁寒没敢落地,而是用脚尖虚虚地踩在一个太师椅的把手上。她提着气,并指在眼前一划,低声道:“天眼,开!”
所谓天眼,是修行之人才能用的一种特殊的法术。它虽称为“眼”,但却并不依赖视力而存在;相反,它是利用人的神识观察“气”的流动,借此观察周围的情况,所以很多眼盲的修士会经常使用。
这法术固然好,但比较烧灵力,所以顾岁寒也不常用。天眼开启之后,不同颜色的“气”在她“眼中”交织缠绕,好像一副巨大而绮丽的画卷。这时再睁眼反而会让尘世眼干扰视野,所以顾岁寒干脆闭上了眼睛,头缓缓地转了一圈。
在隔壁睡觉的小小人形是无咎,在楼下房间里走动的是溯水,而一楼西侧她推测的那间密室里……
头转向西侧时,顾岁寒的气息顿时乱了,差点从太师椅上掉下来。
——青鸟坊一楼,西侧的房间几乎被萤火般的光芒充满了。它们在那间房里忽明忽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颤-抖着呼吸。
千万个光点在那里汇集,小小的空间汇集了一条璀璨的银河,在顾岁寒的天眼里璀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