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冷吗？”边旭站起身，挥着手中的炭笔，漫不经心地开口。
另一边的人明知道对方看不见，却依旧摇了摇头，“还好，戴着手套呢。”手里的动作依旧不停。
“冷就去指挥室里暖和暖和，那里开着暖气。”
“没事，指挥室在大门口，来来回回时间尽花在这上面了。”
看不见对面人的脸，但光听声音也能想象到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坚定的、认真的、带着笑意的。
说实话，他很欣赏这样能吃苦的性格，带她来看场地的那天就发现了。
那天的温度比今天要高，但风夹杂着雪，总体来说并不比今天好多少，她穿得又不厚，站在寒风里跟着他标记数据，嘴唇冻得发紫，全程却没说一句冷，和她说什么都是笑着积极回应，说到略带专业的话题她也总能跟得上，不需要花力气跟她解释。
他承认，他不自觉地被这样的她吸引。
“今天画不完也没事，明天我一个人能收尾。”边旭说得也更加坚持。
可对面的人却敷衍地轻嗯一声，站起身继续描画着线条，“我这边快要结束了，要去下一个了。”说完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笑起来，“把简单的留给你噢。”
边旭听懂了她的意思，这是在嘲笑他的画技，他又不是专业学美术的，况且自认为画得还行啊，无奈地笑着感谢她，“你有心了。”
两个人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把小广场的底图画了个七七八八，中途去指挥室草草吃了顿盒饭，从饭盒的材质能看出不是一家随便的饭店，味道很不错。
方黎边吃边向师傅们打听是哪家的饭菜，得到的回答是边旭订的，不得不说，边旭在吃的方面真的很会挑，每次都能精准击中她的味蕾。
端着饭盒跑到他身边坐下，侧着头问他要饭店的地址，想着如果离得近，以后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这样美味又健康的饭菜是个好选择。
边旭低着头吃饭，嘴里的饭菜还没嚼完，一只手扒拉着手机屏幕，“下次带你去，这家确实不错，食材也新鲜。”
！！！
方黎看着眼前的人，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实在是想不通啊！他是怎么这样若无其事地说出带她一起去的话？
害得她都要开始怀疑是不是对她也有意思，这真不怪她多想，正常人给个地址不就好了？谁家好人要亲自带人去啊，边老板这么热心的吗？
但是送到嘴边的肥肉从来都没有拒绝的道理，方黎弯着好看的眼睛答得轻快，“好啊！”
一直盯着手机的人突然听到了清亮甜美的声音，大拇指从屏幕上移开，手机里的内容再也看不进。不用转头也知道身边的人笑得有多好看，不自觉地嘴角上扬，低着头轻嗯一声，调整着坐姿。
不知道是不是室内的暖气开得太足，他有些透不过气，下意识想推开面前的窗户，一想到身边的人可能会冷，又将手缩了回来。
一系列小动作看在方黎的眼里，觉得他很奇怪，很不对劲，人怎么盯着手机突然就开始傻笑了？怎么突然就耳尖泛红了？
第一反应是他在看擦边小视频！！！
不是吧！？他可是边旭诶！
于是探着脑袋偷窥他的屏幕，瞥见内容之后默默拍打着自己的胸脯。还好不是小视频，屏幕里是一片红色的折线图，英文夹杂着数字，看不清是什么，有点像股票涨幅，一片红，好大一片红。
“怎么了？噎到了？”边旭感受到身边的动静，转过头就看到人伸着手在拍自己的胸脯，“慢点吃。”
方黎还来不及解释，男人已经兀自起身去给她倒水。整个人僵在原地，现在换她红温了，又尴尬了，低着头接过热心市民边先生递来的水杯，小口抿着。
“脸都憋红了。”边旭皱着眉，语气里满是担忧。
咳——咳——咳——
喝水的人疯狂咳嗽起来，这下是真呛到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边旭见状也立马弯下腰轻拍她的后背，“今天是怎么了？”
方黎摇摇头没有说话，也说不出话，在心里暗暗警告自己，下次不许这样误会人了，会遭报应。
小小的插曲让她一下午都不想面对边旭，画在冰砖上的线条也是轻一笔重一笔。偏偏边旭整整一个下午都待在她身边，两人常常对视，又各自忙碌。
最后还有两三个没画完，也没到下班的时候，但边旭在催着她收工，“走吧，送你回去。”
她一直觉得做事要有始有终，总想把事情干完再离开，蹲在地上收拾工具，抬着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人，“那我明天还来。”
边旭想也没想的拒绝，“不用来了，我用不了半天就能画完。”
但她坚持着，一定要来，边旭拗不过她，只好点头应下来，低着头和她对视，“那明天照旧那个点去接你？”
方黎看到对方终于松了口，拼命点头，“好啊好啊！”生怕晚了一秒钟对方就改变主意，收拾东西的动作也变得迅速。
高高兴兴地跟在边旭身后往门口走，其实，要把底画完成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想和他多待一天。
坐在边旭的车上，不知道是她适应了车座还是车座适应了她，以前上车还会觉得坐着不舒服，调一调靠背的角度，现在完全不用了。
歪着头看着窗外，今天的车速开得比往常要快，因为边旭送完她还要急着出城，似乎是工作上的事。车内外温差大，窗户上凝结出一层薄薄的水汽，她伸手将玻璃上的水汽擦掉，阻挡了她看窗外的风景。
她有点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办，和边旭见一面就少一面。
一辆淡紫色的小汽车从面前驶过，懒洋洋地人瞬间来了精神，坐直了身体看向边旭，“你有没有开租车行的朋友？”
“你要租车？”边旭专注地盯着前方。
“想啊，之后出城玩也方便些。”
“不推荐。”
方黎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怎么可以这样毫不犹豫地，直接了当地，说出这么冷漠的话。
边旭接着解释，兴北的路面不比南方，很容易就结冰打滑，城内还好，有工程队专门除雪，但城外的路不好走，她一个人开着车出城有点太危险。
方黎侧着头听着不推荐的各种理由，微微皱眉，虽然他说得确实有些道理，但还是很想尝试，她想要说走就能走，车是肯定要租的，“没事的，出城装上防滑链就可以了啊，我车技很好的！”
边旭感觉自己仿佛说了一大堆废话，有些无奈，“明天收工之后带你去。”
他是真的发现了，方黎这个人坚持归坚持，有点太坚持，自己决定的事情似乎没有人能改变，只能依着她，明天选车的时候选个性能好的。
方黎一回到家就洗了个热水澡，今天实在太冷，洗完之后舒服了很多。窝在沙发里刷手机，本打算点个外卖暖暖胃，但眼皮在疯狂地打架，等待开屏广告的间隙人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次醒来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没看来电显示便迷迷糊糊地接听，“喂？”
此刻的边旭正一个人开着车回城，路上有些无聊，突然就很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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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一些声音，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矫情，鬼使神差地就打了过去，听见声音的一瞬间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随后又有些愧疚，打扰了她休息。
他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变得笨拙，仿佛所有的词汇都被她那柔软的声音融化了，只能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里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电话另一头，方黎艰难地将自己从沙发上挪去了床上，被子摩擦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进边旭的耳朵，夹杂着她轻轻的一声“嗯？”
边旭哑着嗓音，“怎么就睡了？不舒服吗？”
直到这个时候方黎才察觉到对面的人是边旭！她想打起精神和他说话，但是她太累了，连拿起手机的力气也没有，只得将手机放在枕边，依旧软着嗓音，“没有，就是好累，想睡觉……”
“那你明天多睡会，下午再来接你。”
“好……”
“那……挂了。”不想再继续打扰她，于是就这样草草结尾。
“好，明天见……”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洋洋的，连带着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
对面的人没有挂断电话，匀称的呼吸声缓缓传来，他也不去中断，只是默默地放轻了呼吸，减缓了车速，他开始庆幸拨通的不是微信语音，明天她也不会知道这通电话打了多长时间。
方黎一觉睡到天亮，依旧是被电话吵醒，感觉头昏昏沉沉的，艰难地微眯着眼睛摸索着手机，是田女士。
接通电话，又重重地跌进枕头里，“妈妈。”
一头的田女士一听声音觉得不对劲，“怎么还在睡觉？不舒服吗？”
“我头好晕。”
田女士一听瞬间慌乱，“怎么会头晕？是不是感冒了？我就说那边太冷不适合你，是不是天天又穿的少？”
方黎不想一一解释，直接转移话题，“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哦对！我听你李阿姨说阿远也到兴北了，我说那好啊你们两可以相互有个照应，本来想要你有空联系联系啊，一起……”
“八百年没联系了。”方黎领会到她的意思，也懒得等她说完。
“所以联系联系啊，你们两高中那会不是玩挺好的吗？”
“我头好晕……”
“身边有没有药，吃药了睡一觉，很难受的话就得去医院。”
“好……先挂了。”方黎不仅觉得头晕，还浑身发冷，实在是没有力气听妈妈啰嗦。
她试图从床上起身，想到桌子上还放着云舒姐送来的板蓝根，真后悔没有提前喝，现在喝点能不能救救她。
身体却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喉咙干涩得如同被火烧过，连吞咽都变得困难。
坐起身就想吐，又重重地躺回床上。
昨天回来时还活蹦乱跳的，怎么一夜之间，感冒来得这么凶猛。
躺在床上感觉自己要死掉了，天旋地转，又饿又晕，浑身无力。一想到这边连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更难过了，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觉得自己好可怜。
还不忘拿出手机给边旭请假，说不定边旭能可怜可怜她，给她送药，消息发出去之后也没等到回复，但实在是好晕，看手机也想吐，立马将手机丢到一边。
闭上眼睛睡觉，把自己一整个埋进被子里，想着多出点汗，出汗了就好了，又这样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可睡得一点也不安稳，皱着眉做了无数个梦。
门口急促地敲门声将她再次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