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莫要说笑,既一口一个大人,怎会不知我就任扬州呢?”杨遂十分不客气地拆台,面上却还是噙着笑。
李兰钧自知失言被他捉了把柄,脸色一阵青红交错,捏着茶杯的手指泛白。
“大约是在下记错了。”他含糊不清地回答。
杨遂闻言笑意更浓,又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起旧事:“令堂寿宴直至今日,已四年有余,想起那日的场面我真是历历在目啊!”
他所说旧事亦是二人渊源的来头:知府大人五十大寿之日,周边州府皆往来庆贺,年轻气盛的杨遂碰上了正在作妖的李兰钧,他因茶水冷热的原因让下人足足重泡了六趟,第七趟时杨遂拍案而起,与李兰钧唾沫横飞地争执起来,随后在你推我搡中,李兰钧率先给他下巴一拳。
李兰钧这一拳实属不痛不痒,可激起了杨遂的怒意,他当即回了一拳,这一拳力道有八分重,对于一个病弱之人而言根本无法抵御,更何况当时久病的李兰钧,所以李兰钧吃了他一拳后,直接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杨遂回家便挨了一顿相当严重的打,打到足足三日他才苏醒,直到他上京科考,又被外派到扬州,对此仍留有深刻记忆。
当然,李兰钧这个极其记仇的人记得也丝毫不差——他刁蛮刻薄十数年,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但当下他却因矮人一头,只能默默吞下这份旧气。
“当年我不知天高地厚,如今成家立业,稳重许多,自然要跟贤弟赔个不是。”
杨遂此言的重点不是不知天高地厚,而是后面那句话,他时年二十六,靠自己争了功名,又娶了媳妇,还育有一子,无论哪个方面都压李兰钧一头,李兰钧除了哑言全无办法。
他举起茶杯,双手奉上道:“来,这杯我敬你!”
叶莲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包天之人,不光落了李兰钧没脸,还明里暗里讥讽他,最后竟然要笑着敬他茶!
她用余光去看李兰钧反应,见他一言不发地坐在座上,拿杯的那只手肉眼可见地颤抖着,杨遂的话他也不接,只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即刻就要爆发一般。
又去看杨遂,那人举着杯等李兰钧回应,眉眼也在打量他的反应,手指渐渐拢成拳作防备态。
你也知李兰钧会暴起,那还来招惹他!
叶莲在心里暗骂道。
再看李兰钧,在座上纹丝不动,就在杨遂手举得发酸,以为他不会理会自己时,李兰钧抄起茶杯,“乒”地一声跟他碰了杯,碰完后一饮而尽。
杨遂被他的突然举动吓了一跳,见他竟只是碰了杯没什么别的动作,又意味深长地看着李兰钧,仰头喝干净杯中茶水。
李兰钧虽没答复他一字,却也让他有了莫大的得胜之感,之后的宴席便没再折腾,安心走流程用膳谈天。
酒足饭饱已是日上三竿,家婢撤下残羹冷炙,往每人桌前放了一炉香。
赏了歌伎舞乐,随乐师的曲调高歌新谣,赏花会的重头才终于登场。
王夫人站起身来,朗声道:“各位可入内苑赏花观景、作诗题词了!”
此时李兰钧已是疲惫不减,他略按了按太阳穴,随后轻叹道:“莲儿,你坐马车给我买花糕去。”
叶莲闻言,颔首躬身在一众贵人中隐退而下,借着记忆往大门方向走。
简单跟看门小厮打了招呼,她抬脚踏出园外,捂着袖中不轻的钱袋朝停在园外的马车走去。
她走近跟驾车的车夫说了几句,便抓着车沿上了车,坐在车架上往集云大街去。
街道平坦,沿途还能赏街上的景色,看些没见过的趣件,叶莲坐在车上,眼睛漫游在摊贩店铺中。
行过铺石板的街道,接着是有些颠簸不平的泥巴路,再拐几个弯才到集云街口,街上人群络绎不绝,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马车走在人流中,人群自然给它分出一条道,叶莲就这样两头顾看,街上一眼望去果然有栋别于其他的高楼。
楼顶铺下几条巨大的彩布,彩布中用粗绳挂了不少精巧别致的花灯,整个高楼灯火通明,白日里就亮煞旁人。
马车停在街边空处,叶莲跳下车开始寻李兰钧口中的百福斋,她不识字,所以只能逮着行人一个个地问,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林立于商铺中的糕点铺子。
百福斋不愧为李兰钧青睐之铺,前来买糕点的人摩肩擦踵,甚至都挤到了街道上。
叶莲只好跟着挤在人群中,不知何时才能轮到她挑买,她心下道:难怪叫我宴会过半就来,这么些人,排到傍晚才买到也不足为奇。
她左右打量周围人群,发现百姓几乎不光顾此商铺,门前的皆做下人打扮,还有混在其中的跑腿闲汉。
“这百福斋的点心,得要多少文啊!”
叶莲小声嘀咕道。
一旁代买的闲汉耳尖,听到她此言不由得笑出了声,为她答疑:“妹子,他家的点心,起码都要五两了!你手里的几贯钱买一块都够呛,还是回府多带些来吧!”
叶莲登时被点心的价钱吓了一跳,她张着嘴叹道:“五两!这糕点莫不是银子做的!”
“可不是银子做的!这家第一代掌柜是京中的名厨,还乡在扬州开了几十年糕铺呢!”那闲汉头顶扎着一条汗巾,他粗略地抹抹脸,朝叶莲露出一口细牙,“你是哪家的丫鬟,出来采买竟不算账,你家主人莫不是新迁来的?”
叶莲讪笑着回:“我是东街那边的……主人给够了银钱,是我自己犯嘀咕呢!”
李兰钧给的钱袋里的数目,只多不少。
“东街……你是薛府的吧!”闲汉猜测道。
叶莲笑着打了个哈哈,并未多言否认。
闲汉与她寒暄几句,恐时辰来不及,挤着到柜前去了,留叶莲在原地还有一定距离。
她果真等到了日头半落,才从百福斋买下十三两的天价花糕,打开李兰钧给她的钱袋子时,里面堆着约莫七八个小铤,足够她再买上六盒。
叶莲抱着红木盒装的花糕,逆流往高楼附近赶。
她疑心这十三两的花糕,有半数价钱用在了装饰上,实则与普通糕点无甚不同,重在名头响亮罢了。
街边叫卖的商贩越来越多,摆放的鲜花灯笼大差不差,叶莲路过一年轻女子的小摊,看了几眼便驻足在此。
与攀折下来卖的不同,女子的摊上摆放着十几土盆大小不等的鲜花,种类看着也各有不同。
“你这有没有细长的叶片,不开花时就像草一样的花?”叶莲抛出一句粗略的描述。
女子思索片刻,拿出摊下的几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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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给叶莲:“这几样您看像不像?”
叶莲仔细打量几盆花,最终选定角落那盆枝叶最细最为像草的。
她端起那盆花,又在眼前左右观摩一番,对卖花女子道:“这个是什么花?”
“这花叫做小雪素,是兰花的一种,它已经有苞了,过不了几天就能开花,”卖花女细心解释道,末了又推销,“姑娘,它开花可香了,您买回去定能满室留香!”
“多少钱?”叶莲捂着另一只袖中叮当响的钱袋问。
卖花女伸出五个指头。
“五百文!”未等她开口叶莲便吓出声道。
卖花女连忙摆摆手,“五十文,姑娘。”
叶莲稍微放下心来,从钱袋里数出五十文递给她,抱着花小心翼翼地离开。
上马车前叶莲买了几个橘子,随后掀帘仔细将橘子摆放于盘中,剥好的则放在另一边。
放好后再安置花糕和小雪素,花糕金贵,所以置在座上,兰花是她买下来的赔礼,身价不高,就委屈些放在帘边角落。
一路颠簸,好歹到了园林门前,赏花会散了不久,赴会的人都乘车离去,李兰钧站在门边等她。
丫鬟在他头顶撑着一把纸伞遮阳,李兰钧左顾右盼,面上有些焦躁。
见叶莲坐着马车从远处赶来,面色总算是好看了一些,等到她跳下马车给李兰钧让道,他的脸又垮了下来:“去这么久?就是让你亲手做也早该做好了!”
无端被李兰钧发泄一通怒火,叶莲低着头委屈道:“少爷,人实在太多了……”
李兰钧怎会不知人多,他只是找地方发泄情绪而已。
“都怪你去得太迟!”他愤愤道。
叶莲颔首称是,不敢再多嘴一句,免得李兰钧怒上加怒。
李兰钧掀帘入座,叶莲和冬青才相继上车在帘外坐下。
马车徐徐而起步,叶莲心里等候着李兰钧的反应,无心再去看街边风景。
“莲儿。”
未过多时,李兰钧果然开口换她。
叶莲在冬青笑意盈盈的目光中走入车内。车内李兰钧手指轻叩窗沿,正用那双含情目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所有动作尽收眼底。
“少爷,有什么吩咐么?”叶莲低垂着头,跪在地板上问。
“剥橘子。”李兰钧轻飘飘地开口。
想必是兰花放在角落,李兰钧并未注意到。叶莲一边想一边用膝盖磨蹭上前,用手剥开盘中橘子的外皮。
她剥得仔细,没注意到李兰钧微动的神情。他略向前俯身,伸手抚上叶莲的发髻,挑出一缕碎发在手中把玩。
叶莲不自在地缩缩身子,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你送我花是何意呢?”
李兰钧冰凉的手指触到她的脸颊,由上往下轻轻磨蹭着。
叶莲被他摸得一惊,讷讷地回:“前两日铲了少爷心爱的花,这是奴婢赔给您的……”
“就一株?”
“就一株,奴婢没带那么多铜板。”
李兰钧郁气消散,心道这小丫鬟还真是个可人儿,见他在外头受了气,私底下竟会用法子讨他开心。
“你送这花,除了赔我的,没其他想法?”
李兰钧似笑非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