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行至平缓路面也不免颠簸,李兰钧坐在车上万分难受,他吹不得风,一吹风便头疼,眼下头疼腹疼一块涌上来,折磨摧残他好一会儿。
“少爷,到了。”冬青掀帘道。
李兰钧被磨得七荤八素,勉强应了一声。
冬青将他扶下车,一路扶到前院,李兰钧稍微缓过来气,便抽出手独自走在前头。
院里有人声交谈,不算喧哗,是南园下人在一块过春节,李兰钧听着烦躁,越走越快。
“少爷,您慢点,小心身子!”冬青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李兰钧走了几步渐渐慢下来,月上枝头,耳边有庆贺低语,心里不免凄凉。
“冬青,你怎么不过节去……”
李兰钧有气无力地问,问完才发觉是自己让他提前备车,不顾他的意愿。
冬青突然被他提问,忙老实回:“我早早吃了夜饭,等着少爷吩咐。”
合着是他不近人情,偏偏要拆散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李兰钧听着心堵:“你说话……真不中听。”
冬青讪讪一笑,闭口不再多言。
回房休息尚早,李兰钧在门边徘徊一会儿,决定去后院散散心。
“你在这等着,我自个走走。”
见冬青踌躇着要跟上,李兰钧轻轻剜他一眼,将他吓住定在原地。
后院一如往常,李兰钧跨进这道门便没了兴致,又想起无事可做,只得在院里逛一圈再打道回府。
他捡起一块拇指大的石头,“咚”一下丢入池中,水下鱼儿被他打搅,甩着尾巴四散逃开,李兰钧穷追不舍,又捡起几个一齐扔进水里,把那家养鱼砸得满头包。
叶莲躲在乱石旁小憩,一听“扑通扑通”的动静揉揉眼睛爬起来,想看看是何处鬼怪在作妖。
她迷蒙着双眼,只见远处一只通体雪白的长发女鬼站在池边,头发覆在面上,全然看不见脸,一身拖地的白衣随风而动,正古怪地做着重复的动作——这是李兰钧背着她在砸鱼。
“唔唔啊啊啊,鬼啊!”叶莲捂着嘴仓皇逃窜,几乎手脚并用地找地方躲藏。
这边李兰钧被突如其来的怪叫吓了一跳,停下手中动作四处查看时却不见人影,忽然阴风阵阵,吹得他毛骨悚然。
他裹紧大氅试探着迈出一步,眼尖地看见假山边上有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那身影穿着鹅黄冬装,蜷成一颗虾米状。
李兰钧惊吓之余,多出几分愤然: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在这装神弄鬼!
他大手一拎,将那可怜的小东西连拉带拽地拖了起来。衣领被揪住,不要命的人抖若筛糠地乞求他:“姐姐饶命……我在这儿做洒扫、不、不小心惊扰到姐姐……我这就走,这就走……”
李兰钧:“……”
他不知要作何表情才能配得上这会儿的情形,偏偏手里的人还在碎碎念念地拜天拜地拜“女鬼”。
“……你在这儿做什么?”
李兰钧勉强想出一句正常问话。
叶莲陡然一惊,停住了手上动作,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仰望拎着她的那张脸——墨发玄衣,琉璃似的浅色瞳仁,左眼下一点小痣,面色冷然,肩上披着一件宽大的雪白大氅。
这不正是南园的主人,如假包换的李兰钧么?
“奴婢在洒扫后院……”叶莲哆嗦着回。
李兰钧忽然放开手,让她没防备地摔在地上,摔得眼冒金星。
他颇有脾气地收回手,将手藏到袖中:“谁让你来的?”
叶莲心头一抽,忙在脑内想措辞。
她谁都得罪不起,想来想去还是得扣在自己头上:“奴婢见后院落叶纷杂,看不下去才来扫的。”
“这大半夜的,你特地来这儿扫地?”李兰钧不是寻常人等,自然不吃她的忽悠。
“是……”叶莲硬着头皮点头。
李兰钧当然知道她被欺负了,北院一众侍女现下在一块聚餐,只有她顶着黑天冷风洒扫后院,明摆着与她割席断交。
他一向不喜奴婢间的纷争斗闹,正打算狠狠训小丫鬟一顿,明日再去收拾北院那些乱七八糟的下人,可才低下头,教训的话还未出口,就见她紧张地绞着手指,一双手被冻得通红,鞋边泥雪积压翻满,比鞋底都厚,想必在后院待了一整日。
她掌心的伤毕竟出自他手。
李兰钧叹了口气,调转话头,“这后院不归你扫,你有这功夫不如去给我煮碗馄饨。”
“啊……”罕见的没挨罚,叶莲一时惊喜交加,“少爷您是想吃馄饨吗?”
“还不快去。”李兰钧不想回答。
叶莲脆声应了一句,“是,奴婢这就去。”
一会就跑没影了。
后院里又恢复沉寂,方才难得有趣些,叶莲踏出去后立刻便没了意思。
李兰钧站在原地望了望天,折返回寝居。
冬青见叶莲从后院走出,全然没看见他似的奔向小厨房,心里一阵古怪,还没等他细想出名堂,李兰钧也从后院缓步行至他面前。
李兰钧神色自若,步伐轻盈,面上的烦闷散至九霄云外,取而代之是若有若无的一丝笑容。
冬青凝神思索,随即恍然大悟:原来少爷急着回南园,是想跟莲儿在后院幽会!
他怎么就没注意到,少爷和莲儿之间竟生出了别样的感情。
冬青顿感失职,一时百思不得其解。
“你看我做什么?”李兰钧见他久久盯着自己,不觉后背发毛。
冬青赶紧垂头,利索地推开房门,率先进去一盏盏点灯。
屋里敞亮了,李兰钧这才迈开腿走进去,绕过屏风在桌边坐下。
“少爷,不就寝么?”冬青站在他身侧问。
李兰钧抽出花瓶里的一枝腊梅,一片片拔花枝身上的花瓣,势必要将它糟蹋成一只乌鸡爪子。
“还早呢,等人。”
他一边拔一边道。
等人二字说得究极模糊,为何等,等来做甚,他都不予说明,只抛出这俩字留给冬青揣摩。
月黑风高夜,郎情妾意天。
冬青脑子里全装的如上意思,他兀自给自个安上线人的头衔,决心好好守着少爷这突如其来的情趣。
不知过了多久,李兰钧要等的人终于是半掩真容、绰绰风姿,踏着月色出现在屏风后。
“少爷,奴婢进来了?”叶莲细声细气地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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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青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
“嗯。”李兰钧秉承着一贯作风,惜字如金。
那道身影便柔柔一福身,听话地走近。
比侍奉之人身上暖香先抵达的,是一股鲜美清香的河虾青菜味,冬青在这气味中恍然破除旖旎想法。
叶莲端着一碗馄饨,小心翼翼地将碗放在李兰钧面前。
“小厨房东西没购置全,奴婢只得去厨房做来,这才耽搁了。”叶莲鼻尖上有细汗,鬓发稍微松散下来,一看便是刚走动不久。
李兰钧点点头,拿起瓷勺舀了一只馄饨,待凉了才送入口中。
叶莲做菜喜欢取巧,这碗馄饨也不例外,她寻来风干的河虾磨成粗粉,又从菜园摘了一颗青菜,一碗牛肉馄饨,汤里还卧着几片翠绿的菜叶,不见河虾却能闻见鲜香之味。
李兰钧挑不出毛病,埋头一个接一个地吃着。
叶莲和冬青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边,冬青一脸茫然,叶莲作木桩样。
他吃到碗里只剩汤底,才抬起眼看身边二位:“还有么?”
叶莲点头如捣蒜,“还有还有!”
“奴婢这就去端来。”不用李兰钧开口,叶莲就继续说道。
李兰钧又偏过头去看冬青,冬青被他看得一怵,忙递眼神给叶莲。
叶莲看看李兰钧,又看看冬青,勉强会意:“嗯……奴婢去端两碗来。”
“三碗,”李兰钧伸出三个指头,末了补充一句,“你去端来。”
“你”指的是冬青。
冬青一脸心领神会的模样,点头称是,随后移步至门外将门关上。
叶莲见他一通动作,后知后觉地觉察出什么。她梗着脖子,假意看屏风上的四君子。
李兰钧更是莫名其妙,他体恤丫鬟让冬青代为跑腿,冬青这小子倒好,出去还不忘把门带上,仿佛他要支开外人做什么似的……
他越想越不对劲,用余光看立在身侧的小丫鬟,她两手交叠在一起,看似平淡手上却忍不住用指甲掐着肉,指侧爬满一排指印,不难看出紧张。
李兰钧摸摸鼻子,故作从容地找话说:“你手艺有了长进……”
“是,奴婢这些日子跟着师傅们学了不少。”叶莲不敢让他的话落地上,赶紧干巴巴地接道。
“哦……”
“过了冬,开春就有许多新菜式可做了,少爷,奴婢届时给您送来。”叶莲见他不言,只得自己开口说道。
“我想吃甜食。”李兰钧直言。
叶莲自打给他送膳以来,半数以上都送的甜口菜品,想是误打误撞摸到了他的喜好,所以他用不着藏着掖着。
“好,奴婢在甜食上也学了不少新花样,只要少爷不嫌弃,奴婢做了就往这边送!”叶莲听他不再遮掩,不自觉地就多说了几句。
她笑起来暖融融的,眼角眉梢都恰到好处,李兰钧的余光于是越来越正,变成了直视。
“也不必送得这么勤……”
他看着叶莲道,目光聚焦在她眉眼之间。
叶莲眯着眼笑完,睁眼便瞧见李兰钧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说话如梦里看花,一点不清明。
叶莲方才放下的惊心又倏地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