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初晴,枝头一片白茫茫化作点滴细雨,滴答着落在地上。
冬至休假三日,一些未入奴籍的雇工早早收拾回家探亲,天蒙蒙亮时外边就传来隔三差五的脚步,虽并不嘈杂,但叶莲却再难閤眼。
“云儿,你醒了么?”
床铺上空落落的,干活的、回家的都已起床,偌大个通铺只剩她二人。
“云儿,云儿……”叶莲见她不答,继续唤道。
隔着几铺棉被的云儿动了动,嘴里哼哼唧唧一会儿才应道:“嗯……”
“今日可回家探亲,你真不回去了?”
叶莲望向窗外,此时的脚步声更密集一些。
云儿挣扎两下,才腾地坐起来。
她瞥了一眼窗边,很快收回目光,然后用手揉揉眼睛:“不回去,没什么好回的。”
“那我们何时出门?”
叶莲兴致冲冲地问,一边说一边穿衣穿鞋袜。
“嗯……你记下昨儿她们念的缺物了?”
昨夜合计完的采买物品又多又杂,虽不是十分大而笨重的物件,但要记下来不出错地买入也是件难活。
叶莲有心去记,也只记得半数左右。
“没,那咱们待会儿去问问?”
她低头在脑袋过了一遍,最终还是没记住,遂抬头看向云儿道。
云儿醒了神,笑道:“嘿嘿,我记住了,咱直接走就是。”
“那么多……你全记住了?”
叶莲惊讶地问。
云儿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哈欠,似乎很满意她的神情:“这个呀,等你在这待久了就记得住了。每月买的东西都差不多,很容易记的。”
“喏,记不住可以去看红儿写的纸条。”
云儿指指不远处的木桌,叶莲顺着她的手看过去,那里果然躺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条。
她羞赧地挠挠头,将视线放回云儿身上:“呃,我不识字……”
云儿一副了然的模样,系完衣带后才说道:“我就晓得。整个厨房就红儿认字,明明没人看得懂,她还是坚持写这东西给我们。”
“啊,红儿姐姐这么厉害!”
叶莲通篇只听得见“认字”二字,一脸崇敬地感慨道。
云儿收拾好了自身,顺手帮叶莲绾发。
叶莲乖巧地坐在床沿,任由她摆弄。
她将一绺绺发丝缠成一条小辫,把它们盘在一起贴在耳后,用须巾绕住再插上铜钗。
“红儿跟我们不同,她家从前是做官的,后来犯了事抄了家,就被卖为奴婢了。”
云儿用篦梳慢慢梳理她另一边的乌发,同她解释说。
“你尚且有脱离奴籍的可能,而她……要因长辈的过错,永世为奴。”
叶莲侧耳听着,顿感心口一阵发闷。
“所以啊,你可得好好对她,她待你比旁的人要不同,真当你是妹妹呢!”云儿把另一侧也照着梳绾一通,扮过叶莲的身子仔细瞧看,“似乎她从前也有个妹妹来着……我记不大清了。”
叶莲巴掌大的脸上一双杏眼灵动可爱,鼻子短翘,嘴唇饱满而粉嫩,粗略看下来,是个干净讨喜的面相。
云儿满意地拍拍她的脸蛋:“看着确实讨人欢喜,早说我先她一步认你为干妹妹了!”
叶莲摸摸头上精巧的发髻,道:“你们都是我的好姐姐~”
“瞧你这嘴……”云儿高兴地说,说完又回归正题,“走,出去采买去。”
叶莲点点头,跟上云儿的步伐,二人各挎着一竹编篮子相携离开卧房。
休假期间,南园没了以往沉默严肃的气氛,路上侍从多是面带笑意,三两结伴出门。
她们绕过几道墙,从黑瓦白墙中立起的一道偏门走出。
门房替二人打开木门,推开门即是一条窄长的胡同,除了门边堆着刚运来的一车新炭,整条道干净得只剩积雪。
叶莲忍不住伸着脖子往胡同外望去,石板路的尽头熙熙攘攘,货郎扯着嗓子叫卖,摊贩与客人拉扯交谈……
她听着声音,恨不能赶紧走出这条长胡同。
“诶,当心脚下呀!”
叶莲一脚踩上被压得透明的雪皮,差点摔个脸朝地。幸而云儿眼疾手快拉住她,才免了她将牙磕碎。
“这么着急做甚,集市能跑了不成,你看,才浆洗好的衣裳……”
云儿絮絮叨叨地拍打她的裙边,把沾上的雪沫掸走。
说话间已走出胡同,视野豁然开朗起来。
叶莲忽地抓紧云儿,紧张的左右张望着:“姐姐,你带我好好逛逛吧,我绝不乱走。”
“怂样!方才走这么急,现在又不敢走了?”云儿笑斥道,依言领着她往集市深处走。
“这都是冷清的了——少爷刚搬来那会儿嫌外边太吵,赶了好几道人,还告去官府让他们整治,现下清冷不少呢。等去了集云大街那边,叫你看看真正的热闹!”
叶莲心道:这少爷也忒讨嫌了。
面上却答应着:“少爷素来喜静,难怪了。”
“我以为这里够热闹了,没想到还有更热闹的地儿,姐姐好歹得领我逛逛!”
人多嘈杂,她敞开了声量说道。
云儿连连摆手,也提了声量回她:“逛不完逛不完,只能逛个角,要全走一道得三五天!”
这得多大的地界,多繁杂的商铺……
叶莲咽咽唾沫,想象不出那里的繁华景象。
有小贩扛着一垛长圆稻草捆,上面扎着木棍串起来的果子,他高声吆喝道:“糖葫芦,糖葫芦——”
“这是什么?”叶莲盯着那东西发愣。
那小贩抢在云儿之前介绍:“用糖浆裹的鲜果,又酸又甜,姑娘要不要来一串?”
“要!”
糖葫芦边上飞舞不少蜜蜂,甜味浓郁,叶莲闻着香甜,稀罕地点点头。
“要山里红,还是海棠果、麻山药?”
叶莲见一堆果子里有几串乌紫小密的野果,十几颗串在一块,看着经吃。
“这个,这个黑的。”
她手指停在那串糖葫芦跟前。
“好嘞,蒲桃的,五文钱。”
叶莲转头问云儿:“云儿,你要什么的?”
云儿摇摇头:“我不爱吃甜食,你自己买吧。”
叶莲从袖中掏出五文递给小贩,他笑着谢过,扛着糖葫芦走远又开始吆喝。
二人再走了一段路程,叶莲看什么都喜欢,一路上净数掏钱,篮里堆了不少她买的小玩意,两只手也全是街头小食。
她吃得狼吞虎咽也赶不上买的手快,几次噎得直拍胸口,手上递钱却不停。
“这还没到地方,你就吃这些市食杂嚼撑了肚皮,届时去食肆吃午膳还吃得下么?”云儿帮着给她顺气,皱起眉头担心问道。
“我边走边消食,很快又饿了,”叶莲回她,见她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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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又补上一句,“后面不买了,再好味都不买了!”
云儿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集云大街距南园步行仅需半个时辰,两人闲话打闹期间,不知不觉便走进街头了。
眼瞧着越来越热闹,摊贩紧挨着摆摊卖物,挑扁担走卖的货郎更是五步三个、十步八个,商贩杂多,路人却更是摩肩擦踵,挤着脚后跟往前。
“云儿,我有些回不过气了……”
跟人相距如此近,她还是头一次,而且男人女人都有,叶莲难免不习惯。
她的手腕被云儿紧紧握着,二人采购得十分困难,云儿一边谨防她不被挤散,一边护着篮子中的东西,免得被扒手顺去。
云儿刚递完钱,佐料未接稳便被推搡着往前:“哎,哎!莲儿,快将我们买的东西拿住!”
叶莲忙不迭夺过商贩手里的一袋子佐料,然后被人潮往深处推去。
昏头转向地走了一段,人群稍微散去一些,她们才有空处打量被推到哪儿。
“过个节非挤着今日来逛?明日不成么?真是井底□□,没见过赶集的……”
云儿拂拂褶皱的衣裙,烦躁骂道。
叶莲知趣地给她拍背顺气,好让她憋红的脸蛋下下火。
“万幸要买都买完了,没缺没丢,这也是好事一桩呀。”叶莲清了清篮子里的物件,安慰道。
云儿见她一副温吞宽和的模样,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你这紧口坛子,莫被气憋死了。”
叶莲听出她嘴里打趣,赶紧接茬说:“你莫说,我方才被这么一挤,肚皮就扁了,现下正叫嚷着要吃要喝呢!”
说罢二人相视一眼,均忍不住掩面笑了起来。集云大街人千人万,两个小丫鬟清脆的笑声掩在乱市中,无人留意。
云儿笑完斥她油嘴滑舌,便领着她找食肆吃喝。
“这家招牌软羊面做得顶好,整个扬州都找不着第二家,”云儿拉着叶莲站在食肆门口,望着里面坐满的桌椅,“而且仅要十二文,比外边便宜上三文钱呢。”
伙计见她俩在店外停留,忙躬身笑着迎上来:“二位,咱百味小馆四十载老字号、上等风味、绝佳菜肴……只要您想吃,没有不会做的菜色!进来坐坐?”
“我们吃面,有地儿坐吗?”云儿问。
伙计往后望了一圈,转头回她:“里面怕是没了,坐门口成不?”
老远就闻到饭菜的香气,叶莲鼻子里聚了几样菜品的味道,还能一一分辨出来是哪些材料烩制而成。
顾不上云儿纠结去留,叶莲抢先道:“成!”
云儿偏头盯着她几度欲言又止。
“坐哪啊?”她又问,唯恐被占了位置。
伙计引她们在门边的长椅坐下,面前的方桌千疮百孔,刮擦的痕迹看着比二人还年长。
“二位要点什么?”伙计笑眯眯地问。
“两碗软羊面,多放肉。”左右已经坐下了,云儿也不好再去纠结,顺而从之地开口点菜。
待伙计走后,她贴耳过去跟叶莲抱怨:“坐外头做甚,往来车马扬的灰都够我俩吃一宿了……”
“怪你说得太好,我等不及尝了。”叶莲反而将罪责推到云儿身上。
“还怪上我了,小白眼狼!”云儿掐起她膀上一块肉,没舍得使劲,“还有别的馆子可以去呀,你真是一刻等不得。”
叶莲缩缩肩膀,巴巴地贴上她,挽着胳膊靠在云儿肩上哼哼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