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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锦鲤喃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海岛烟花


    暮色渐浓, 墨色铺展在了天际,刚下过雨的空气透着些许湿凉,吹在胳膊泛着丝丝冷意。阮柚往前走了几步, 略高的墙面刚好挡住了晚风。


    消息发送后,阮柚“惴惴不安”地将手机收回了口袋。


    果不其然,那头很快就拨来了电话。铃声在昏昧的窄巷异常清晰, 像一道催命符一般反复鼓噪着耳廓, 颇有种誓不罢休的意味。


    阮柚心里慢慢叹了口气,手指一滑, 尔后接听了电话。还未开口,听筒那边就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对方应是喝了些酒,声调不怎么稳定:“小兔崽子,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居然敢这么和老子说话。”


    乍一听上去, 有些震耳。


    阮柚将听筒离远了些, 手指无聊抠了抠墙面, 觉察到消停时才开口, “有什么事吗?”


    原身厌恶父亲的同时, 也在心底留存着对他的恐惧,所以总无意识暴露出那一点软弱、退步。对方便是瞅见了这一点,才得以变本加厉, 毕竟软肋谁都有, 能让自己吸血的人也只有这些有血缘纽带的人了。


    他哼哼两声, 阴阳怪气起来,“你们学校的人,真不知道都是什么人。”


    阮柚蹙了蹙眉, 等对方继续说了下去。


    阮父:“我前几天去那里拜访,都没人来欢迎我。我和他们说我的女儿就在那里读书,他们问我要你的学号,我哪知道你的学号是什么,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要不是我打听了下,还不知道你们都背着我去帝都享福去了。”


    “等等——”阮柚摸了摸鼻尖,忍不住出声纠正:“可你又没问我呀。


    她的语气弱弱的,听起来没什么气势。


    阮父觉察到她的态度,心里舒坦些,想好的威胁暂时咽在了喉咙,“好,那你说。”


    “那你听好了。”阮柚抿了抿唇角,听见模糊飘来的交谈声,不再拖沓,“一。”


    语气认真,“四。”


    阮父:“嗯。”


    阮柚报完了:“二、五、零。”


    电话那头阮父敷衍应了声,这野丫头别的先不说,性子倒是听话了不少,比之前更好拿捏了,这下看来之前赌输的酒钱弄回来有戏了。


    “现在听清楚了吗?”


    阮柚垂睫,很轻问了遍,语气颇为耐心。


    这让阮父听着心里更舒坦了,但转而再次腾起那股无名火。他在监狱过苦日子,这几人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这让他怎么咽下这口气?


    他把学号死死记在了心里。


    “现在我知道你的学号了——”


    阮父刻意一顿,刚打算要钱,却被她淡声打断。


    “唔,所以你听清楚了。”


    昏暗阴影下,少女眉眼平静,没有兴起半点波澜。慢吞吞复述了一遍事实后,她才渐渐绽出一些笑,眸色很干净,“我的学号,就是我现在想对你说的话。”


    阮父眼珠缓慢凝住,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但摇摇晃晃走了两步,忽地转念一想——


    妈的!


    意识到被耍后他怒火中烧,可回应他的却是一长串的嘟嘟音。


    谁给她的胆子!


    晚风的速度消减了不少,电话挂断走出来后,阮柚步伐都轻盈了起来。


    想象了下对面之后的反应,她忍不住翘了翘唇间,一时畅快了许多。


    略略略。


    说话那么难听,活该被她耍。


    就在这时,系统默默提醒:“请宿主时刻保持好人设,推动剧情发展。”


    一声提醒,惹来一阵心虚。


    她乖乖应了声好。


    她身形微顿,还未来得及应话,有人喊住了她,是几个认识的同学。


    其中包括李稚。


    “阮柚。”


    她热情地挥了挥手,“我们要去找树屋,你要一起来吗?”


    “好啊。”


    阮柚笑了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因为树屋这段是写在剧情里的。这座海岛葱郁盎然,因美景闻名的同时也流行着一些古老传说。


    山峦深处的树屋缠着藤蔓蜿蜒而上,甚至比周围许多山树都要高。传说是以前的守岛人为了看见远在天边的爱人,耗费多年心血才搭建起来的。


    “后来嘛。”


    讲故事的李稚双手贴在胸口,语气夸张,“就变得挺浪漫,据说很多人到了那个树屋没多久,就遇见真正的爱情了。”


    话音一落,周围很配合地哇了一声。


    “刚好那里地方开阔,也方便看烟花。”


    同学附和道,他觉得自己真聪明,提前带出来了相机。这叫什么,这叫先见之明!


    手机的冷白照线直直在凹凸的土路,阮柚跟在了旁边,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稚见状眯了眯眼,好奇将脖子伸了过去,“阮柚,你期不期待呀。”


    阮柚闻言,对上她的目光,下意识点了点头。


    “期待。”


    ——才怪。


    脚踝处隐约泛着疼,痛感随着走路越来越重。刚才她想事情没留神,踩在了一块凸起石头上,之后很不幸地扭了一下脚。


    但现在快到了,她不想耽误任务进度,于是拖着腿到了目的地。


    山上是另一副天地。和预想的不同,漂亮的雕花灯笼挂在树枝上,将视野一下子照得敞亮起来。


    人来人往,交流声不断。世界一下子鲜活了起来。


    李稚也有些惊讶:“真的多人啊。”


    阮柚眸色一顿,这时有人走到了她身边。


    “嗯。”


    “今天不仅有烟花,还有流星雨。”


    说话的人则是顾叙。


    灯笼的暖光映在少年的灰眸,让他笑起来更柔和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们。”


    他看了过来,“我以为你去海边了。”


    那里有篝火,很多人在那边拍照玩闹。


    最后一句话是单说给一个人听的。


    李稚瞬间心领神会,随便编了个理由,就借口离开了。忘了,阮柚哪里需要去找树屋。


    人不就在她身边吗!


    李稚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引起了阮柚的注意,她下意识蹙了蹙眉,唇线微抿,不让身边人看出半分异样。


    毕竟现在她的半颗心,全挂在任务上。


    可顾叙还是看出了她的魂不守舍。


    他在一片热闹里侧眸,问阮柚如果看见流星雨,想许什么类型的愿望。


    阮柚看了过去,对视上视线后,跟着浮起几分认真,“许愿就会实现吗?”


    再反应过来,感觉问得有些傻乎乎,不切实际。刚想在说些什么,却听见一声笃定的回答,“会。”


    少年睫毛微动,语气慢条斯理,“因为总有人会想方设法,实现你的愿望的。”


    而这道声音被冲散在人群骤然绽开的惊喜声里。漆黑无边的夜空,烟花登时绽开了璀璨弧线,阮柚仰起脖子,想着顾叙刚才的笃定,心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不贪心,愿望很简单纯粹。


    那就是能回家。


    视线渐渐回归了清明。略略下移之际,阮柚无意捕捉到一道很熟悉的身影,是穿着碎花长裙的宁糖。


    她想起今天的任务,维持人设推动剧情的同时,还要撮合她和江净理站在一起看烟花。


    事不宜迟。


    而一转头,就对上了顾叙看来的目光。他似乎安静看了很久,可她脸上——


    阮柚迟疑摸了摸脸颊,确定没沾上什么后,这才问,“怎么了?”


    又被发现了啊。


    顾叙微垂下眼尾,放在口袋的定制项链串被掌心护的严严实实,但迟迟没有掏出来。


    她会喜欢这份礼物吗?


    顾叙:“没什么,烟花真美。”


    “我也觉得。”


    阮柚附和了一句,低头看了眼手表,笑盈盈地,“顾叙,我还有其他的事,先走了等会聊。”


    顾叙一愣,唇绷直了些,尔后朝她点了点头。


    “好,等会见。”


    修长的手指随着心脏落了空,项链就这么坠在了口袋的深处,少年看了眼消失人群的背影,有些自嘲地笑了下。


    今天会送出去的吧。


    —


    阮柚忍不住嘶了口凉气。她低头看了眼脚踝,随着时间推移,已经有微微肿起来的迹象。


    唔。


    有些水逆。


    她终于还是停了停。


    晚风吹的很温柔,窸窣摩擦过树叶,荡起树枝上的灯笼和风铃。阮柚坐在石椅上,迟迟没再发现两人身影后,决定守株待兔。


    毕竟这里是必经之地嘛。


    这时,怀里的手机震了震。阮柚低头看,是一条短信。


    “姐姐对不起。”


    看内容应该是小阮时。她眉心一动,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对方低头丧气的落寞。


    嗯?


    放在屏幕的指尖一顿,阮柚拿不定主意。好端端地,和她说对不起做什么?


    心中逐渐生出疑惑。


    询问一通后,直到屏幕自动熄灭,对方没在发来消息。


    而思考时,头顶忽然罩下一道身影。


    那人将什么很轻地戴在了她的头上,动作行云流水,一声轻笑出现在空气里。!!


    熟悉的木香清冷而疏离,在骤然靠近的距离里格外地清晰。


    阮柚僵直坐正,条件反射仰起头。


    先入目的是少年冷白修长的脖颈,对方垂下头,凸起的喉结随笑声微滚,双臂不经意撑在了长背两侧,就这么自然而然笼住了她。


    阮柚睫毛颤了颤,甫一对视上,莫名有些慌神。


    什么情况。


    江净理他什么时候过来她身后的!


    细碎不一的光斑就这样投在了他的侧脸,江净理慢条斯理站好,随口问,“在这做什么?”


    阮柚拉开了距离,后知后觉又想起脑袋冷不防增加的重量,下意识摸了把。


    而后,摸到了一只兔耳朵,痒痒团在了掌心。毛绒绒的兔耳朵耷拉在头顶,还在非常绚丽、张扬的闪动光彩。


    阮柚眼皮倏然一跳,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但唯一确定的是——她自认铁骨铮铮,绝不当幼稚鬼!


    于是乎,很快就要拿下来,却被江净理按了下动作,问她,“不喜欢吗?”


    你说呢!


    阮柚慢悠悠、无声胜有声地丢给他一个眼神。又想起自己人设在身,眼前人可是不久后要抱的大腿,所以一时没开口说话。


    头箍摘了下来,她顺了顺头发。


    江净理哦了声,接过兔耳头箍,像是知道了。


    既然她不喜欢,它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阮柚这才想起他之前问的那句话。


    在这做什么。


    “我在看风景。”


    总不能说,在等他们吧。


    江净理:“是么。”


    他的眼底浮起笑意,看了眼她眼前的风景,“我还以为在等什么人。”


    少年语气漫不经心,没怎么放在心上的感觉。


    阮柚眼睛闪了闪,忍不住捏了下手指:“…”


    她没有,别乱说。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一个请求


    *


    莫名地, 阮柚心跳有种不安定的感觉。


    一拍接过一拍,像极了心虚在作祟。


    江净理安静下来后,就这么坐在了她身边。


    两人面前是熙攘穿梭的人群。


    热闹相衬, 倒显地现下氛围有些奇怪。


    “你喜欢热闹吗?”


    阮柚冷不防听到他的声音。


    少年略略抬眼,嗓音清淡寻常,但看来的眼神却透着十足的认真。


    “……喜欢。”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但阮柚还是认真地答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


    她下意识环视四周, 终于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宁糖!


    她眼前顿时一亮。


    少女心系任务,将心不在焉写在脸上, 全然没注意身边人的目光。


    在专注描摹对方每寸神情,鲜活、灵动,焕然周遭一切的色彩。


    一如最初。


    烟花时间点快要到了。


    阮柚听见了系统催促。


    撮合男女主的任务迫在眉睫,她想找个借口先离开。


    而这时, 江净理忽然发问:“脚怎么了?”


    他注意到了细节。


    唔?


    阮柚浑身一僵。


    没多久,感受到一丝冰凉的异样。


    定睛一看, 江净理蹲在了她面前。


    捧起了那只白皙脚腕, 指骨很轻地力道, 像是羽毛被风卷着扫过皮肤。


    陌生的体温源源不绝融了过来。


    两人距离倏然拉得很近, 灯笼昏茫的灯影缓慢游离, 少女脚踝莹白细嫩,被覆过来的指节全然捧起,留下的印痕莫名多了丝暧/昧。


    “不要。”


    阮柚本能想避开。


    她低着头, 觉得两人过于亲密了。


    “不是最怕疼了吗?”


    江净理抬起了眼, 灯光下他的眼睛漂亮柔和, 黑色额发随意扫开,全然映着眼前的人。


    “我帮你叫医生过来,好不好?”


    他站了起来, 清冷气息沾染过来。


    “不要。”


    阮柚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硬邦邦,她屈拳咳了咳,慢吞缩了缩腿,“我没那么娇气。”


    话语稍顿,她正色,“现在已经好多了。”


    更何况,重点可不是这个啊喂!


    与表面云淡风轻比,阮柚如今的内心可谓焦灼万分,火急火燎地烧。


    她需要完成这个关键任务。


    正所谓剧情由一段段大小高潮递进升温地。而毫不意外,男女主共赏烟花的浪漫情节,当然可以称得上一个重要的桥段。


    她很快把刚才感受的怪异消化了大概。


    毕竟江净理现在还误会她是救命恩人呢,这应该就是、救命恩人的优待吧?


    两人聊天间隙。


    沉寂的人群忽然骚动起来。有人扬起了头,仪式感十足的喊了声倒计时


    无疑是今天最重要的环节。


    鼓噪的人声唤回了阮柚所有的理智。


    熙攘流动的人潮里,阮柚看了眼身边的江净理,心一横,手指戳了戳他。


    她扬扬小脑袋,“看烟花啊,很漂亮的。”


    少女眼睛笑成了小月牙,眼眸烁着亮亮的光辉。


    让人移不开眼。


    而不知为何,江净理很配合地照做了。


    他略略抬睫,看了眼远处风景。


    漆黑无边的夜空,只有寥寥分布的几颗星。山上夜风习习,清泠泠摆弄山树上雕花灯笼,一切安然平和。


    身后。


    人们不约而同进行倒计时,江净理沉默听着,眉眼冷清。


    与热闹置身事外的疏离感。


    再低头,已然没了她的身影。


    不出所料。


    他轻笑了声,胸口堆压的情绪闷闷的,像是拉他入黑暗。


    真是,不乖啊-


    阮柚忍着钝痛,终于找到了人群里的宁糖。


    对方看见了她,一脸藏不住的惊喜,但还未及时打招呼,袖子就被扯了扯。


    “宁糖,我知道一个看烟花的绝佳地方。”


    阮柚抿了抿唇,语气十分坚定。


    两人避让行人往前走。


    “啊?好啊,谢谢你阮柚。”


    迟钝领会到什么,宁糖一笑,瞥了眼她的神色,意识到几分不对劲。


    “你脸色好苍白啊,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关心地询问。


    “没有。”


    阮柚下意识就要否认。


    对方步伐略顿,她听着系统催促,忍不住回头看她。


    头顶烟花已然绽开。


    阮柚声音不大,催促的话模糊在鼎沸人潮里。


    “怎么了?”


    而偏巧这时,她的手腕被人从身边抓住。


    冰凉地触感缠绕而过,惊地阮柚猛地后退,突然加重的痛觉让她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什么情况?


    手腕力道骤松,眼前成玉放大的俊颜,少年收敛了锋芒,黑睫垂着,充满关切紧张,“你没事吧?”


    他低着头,像是做错事、动作不知所措。


    “你说呢?”饶是阮柚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住反问了句。


    而且……更疼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先不说了,我还有事。”


    事不宜迟,她连铺垫都省去了。


    拉着宁糖,着急忙慌给她指了方向,“就是那边!”


    “阮柚,你不陪我一起看么?”


    宁糖一愣,眼底光芒微微淡下,“我的意思是……”


    “不行哦,学姐是我的。”成玉适时接了话。


    他挑了挑眉稍,笑容灿烂极了。


    可说出去的话却很让人误会,至少是面前的宁糖。


    宁糖呆呆地,面露恍然。


    好像信以为真了什么。


    阮柚静静看着。


    任务当前,自然也没去解释什么,催着她走。


    “我还有其他事,你快去吧。”


    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宁糖点了点头,不再坚持什么。


    望着逐渐消失的背影,阮柚紧绷精神骤然一松,呼了一口气。


    天边烟花像是把整片天幕点燃了一般。


    阮柚看了眼,被惊艳的移不开目光。


    而这时候人群不知看见了什么,推着人涌动,略略失神的功夫,她被人推了一个踉跄。


    “阮柚!”


    熟悉的声音近在眼前。


    再抬眸,眼前却忽然一黑,呼吸洒在陌生的锁骨,逐渐丧失了全部意识-


    阮柚醒来时,拇指正被一只小小的手钩住。


    对方小心翼翼地,乖巧趴在床边,生怕吵醒了她。


    温暖阳光透窗充斥在病房。细微颗粒浮动在半空。


    素日未见,阮时头发留长了些,整个人比先前更瘦了,像是营养不良。


    阮柚缓慢动了动眼皮。


    感受到几分异样,阮时从睡梦里转醒,幼圆的眼睛怔怔看向她。


    四目交接。


    尔后,接收到一个灿烂无比的微笑。


    阮柚心口空空地,没说话,因为对方模样实在算不上好。


    新伤叠着旧伤,下巴瘦的只剩骨头,饶是她再想表现铁石心肠,也还是忍不住想:躺在这里休息的应该不是自己才对。


    “姐姐!你终于醒了。”


    小阮时嗓音脆生生的,试探抓住了她的手,再得到她默许后,满眼都是惊喜和信任。


    阮柚忽然间问,“我给你们的钱呢?”


    “姐姐……”


    阮时一愣,头落寞低下来。


    像是不知所措、无依无靠的幼兽。


    “伤怎么来得,被他打的?”


    阮柚拨开他发黄的头发,那里是触目惊心的青紫。


    答案昭然若揭,她觉得阮父真不是什么人。这么小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


    “对不起,姐姐……给你惹麻烦了。”小阮时头低到快埋在被角了,缀着哭腔,小手却抓地紧紧的。


    “他打妈妈,所以我……”


    小阮时低下头,有些哽咽,“我不像让他打妈妈,就把钱给他了。”


    话落,阮柚怒火中烧。


    “真不是个好人!”


    阮柚重重拍了拍床,眼睛亮的像攒火。


    她想起原漫本来的设定,原身父亲嗜赌成性,对家人的态度就是吸血虫。如今看来,不仅是吸血虫,连半点人性的温情也没有。


    她抿了抿唇,听见了阮时再次开口。


    小阮时:“他说要来学校找你,姐姐,你藏好,不要让他找到好吗?”


    阮柚看向了他。


    对方的眼眸澄澈,关心全然纯粹。


    【系统:任务发布。】


    熟悉的系统音适时出现,阮柚心情还未消下去,一阵敲门的声音出现在病房门。


    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小阮时眨了眨红通通的眼睛,头转过来,不知所措看着阮柚。


    他害怕阮父找了过来。


    小手握得更紧,像是什么应激反应。


    没什么安全感,只能满心依赖着眼前人。


    阮柚暗暗叹了口气。选择了回握过去。


    既来之则安之,假使真的来了,首先她不能表现出脆弱的情绪。


    阮柚正色,尔后清了清嗓。


    “请进。”


    病房的门打开,而进来的人却让阮柚神神情一恍。


    少年走了过来,灰色帽檐下,冷白的皮肤被染上了温润的阳光。


    唔。


    谁能告诉她,怎么来的人会是江净理?


    系统音再度出现。


    【系统:请宿主大人利用救命之恩,获取相应利益。】


    阮柚明白了大概,抬头就对上了江净理看过来的视线。


    他怀里抱着一株滚着晨露的百合。若无其事地,像没有看到她僵硬的神色变化。


    少年放下了花,微微遮住了光:“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她有些懵。


    身边,阮时小心翼翼补充:“是这个哥哥带我来得医院。”


    闻言,阮柚这才嗯了声。


    因为刚醒的缘故,她的脸色苍白,靠在枕边略略透明,唇间没什么血色。


    像是被打蔫的玫瑰,本该在温室漂亮绽放,如今却被迫失真。


    江净理看着这一切,目光渐深。


    尔后,袖口忽然被她拽了拽。


    他低头看过去。


    阮柚抬了抬唇,眼睛干干净净地,却是理不直、气也壮。


    “既然我救了你,那你也要帮帮我,对吧?”


    江净理:“什么。”


    阮柚眨了眨眼,微微呼了口气,尔后用毕生演技表演出复杂情绪。


    她直直看向了他。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了么?”


    “既然都知道了,帮我处理那些事情,应该是很简单的事吧?”


    最后,也没忘记加上一记反问。


    “不会连这点都做不到吧?”


    原身害怕自己立的人设在学校被揭穿,也厌恶反复威胁自己的父亲,为了解决麻烦,就这样直接和他摊牌了。按照原漫剧情,在这段话说完后,江净理从此看清了她,开始对她产生了厌恶。


    因为他最讨厌虚伪的人。


    一长串台词说完,阮柚抿了抿唇,看着身边小阮时怔怔神色,默默为自己演技评分又加了十分。


    看来演技效果不错!


    就在她窃喜翘尾巴时,空气忽地传来了一声笑。


    江净理:“好啊。”


    咦?


    这么痛快。


    阮柚一怔,忽然听见小阮时哽咽的声音。


    尔后,对方小脑袋扑在她的怀里,童声闷闷地,“姐姐,你不用为我做这些,我其实也可以保护你。”


    唔。


    误会大了!


    她低垂下眼睛,欲言又止看着这一切,不知道小阮时为什么会这么想。


    而这时,视野倏然一暗。


    江净理伸手拨开她眉稍头发,嗓音纵容轻淡,“我为你做这些。”


    少年话头一顿。


    四目交接后,他说,“你也帮我一个忙好吗?”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约定


    晴空万里。


    听见系统传来任务成功的提示音, 阮柚呼了口气,心间那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任务算是正式完成了。


    先前晕倒的原因是因为低血糖。


    出院之前,医生看了看她的报告单, 一直嘱托她平时要好好吃饭。


    即使在她反复解释过自己真的没有挑食节食的习惯,也丝毫不奏效。


    仿佛认定了,她吃饭吃不饱, 一家子营养不良。


    看她的眼神都有那么几丝怜悯意味。


    于是乎———


    熙攘热闹的食堂。


    阮柚放下了筷子, 盯着满当当的碗,陷入了久久沉默。


    周围同学视线落过来, 遮遮掩掩地,眼底灼热却怎么也藏不住。


    他们没怎么见过顾叙和江净理出现在食堂,还坐在这里一起吃饭。


    毕竟圣煜潜在的等级划分严明,他们去的都是学院最高层的定制餐厅。


    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中间少女身上。


    扮演着被投喂的角色, 若目光有实质,那么她快要被人盯穿了。


    阮柚眨了眨眼睛, 不自在之余, 依旧弄不清楚情况。


    不是。


    他们为什么非要看着自己吃饭啊!


    正当发愣间隙, 一道熟悉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低头时, 下巴被缓慢挪了挪。


    迎上透窗而过的阳光, 阮柚眼皮微微一颤,薄白皮肤覆上了温热的触觉。


    蜻蜓点水般,触及则分。像是一场意外的停留。


    江净理语气轻淡:“忘了咀嚼了。”


    他的动作熟稔自然, 距离靠的不远不近, 足够令人放下戒备。


    阮柚回过了神, 牙齿咬了咬嘴里西兰花。


    少女腮间鼓鼓囊囊的,上下嚼地很快,像是拿来泄愤似的。


    安安静静没搭话, 心思落在了眼前的食物,丝毫未觉察刚才转瞬的亲密。


    又或者说,不在意。


    互动落在另一位人眼里。


    阳光下,少女一头黑发如瀑垂在肩后,发尾处弧度微卷,几缕不听话地贴在江净理撑起的手肘处。


    像是快把人揽入怀里似的。


    顾叙安静摩挲杯沿,垂下眼底漆黑。


    “喝点温水吧。”


    一个玻璃杯推到了眼前。


    他的骨节安静扣在上面,手指修剪地干净,被玻璃衬得愈发冷白修长。


    阮柚看向身边顾叙,刚好她有些渴了。


    “谢谢你。”


    正值吃饭高峰期,食堂人多眼杂。


    她本就不欲在这里停留太久,囫囵咽下了水,就抱起餐盘起身了。


    视线左右落在了两人身上。


    四目交接。


    阮柚还是补上:“你们聊吧,我还有别的事。”


    “阮柚。”


    江净理站起身,在她前面停了下来。


    他今天穿了身白衬衫,气质愈发清冷。而笑起来,却像忽然有了温度,怎么都让人移不开眼。


    偷拍的人忘记关闪光灯,亮光转瞬即逝,出现的有些尴尬。那人放下手机,捏着朋友胳膊,快要把头埋进餐具里了。


    江净理却无知无觉地笑。


    仿佛只看得见眼前人。


    阮柚抿抿唇,看他朝自己走近。


    江净理最近更奇怪了,又或者说,他原本就不太按常理出牌。


    一直都游离在事况之外。


    她为这个想法感到些许惊讶,再度对上视线,眼神重新恢复平静。


    阮柚:“有什么事么?”


    在靠近距离里,能够闻到对方身上特别的冷木香,肆意交缠着融入了鼻息。


    江净理低头问:“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吧?”


    少年嗓音轻轻地,叠着那道人影,好似在说什么悄悄话。


    再强融不下第三人。


    顾叙看着,唇边和煦笑容依旧,可胸口情绪压抑,那股深藏的控制欲望快要压不住了。


    不可以这样。


    这样的话…会被阮柚讨厌。


    阮柚翘了翘嘴角,“当然。”


    她继续道,“答应的事,总不会失约吧。”


    江净理一怔,抬了抬唇角。


    像是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他的眼底染笑,低声重复了遍。


    “好啊。”


    “我会等你来的。”


    这次,可不要再骗我了。


    他想。


    兜里手机忽然震了震。


    阮柚低头看了眼备注,是阮母来电。


    犹豫片刻还是接听了电话,听见的却是小阮时的声音。嗓音轻脆脆地,像是冬日暖阳,永远积极向上,能驱散所有的阴霾。


    小阮时:“姐姐,我给你——”


    阮柚呼了口气,迟疑手指,还是把这通电话挂断了。


    那头声音戛然而止。


    一切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她一人走在了圣煜的林荫小路,忽然想起了系统昨日的嘱告。


    为了维持人设,不该生出对人物多余的情绪,即便是零星的同情,也不行。


    短暂生活的上辈子,阮柚体验过什么是亲情的温暖,也因为生命的倒数,品尝过内心曲折变化。


    来到这世界后,她看着小阮时那双眼睛,恍惚间像是看见曾经的自己。想要抓住什么的渴望,就像是靠近光热的本能。


    不知为何,那双落寞沉寂的眼睛久久难以挥散。


    阮柚叹了口气,把多余情绪变化扫平。


    现下,不能再想那么多了。


    回到教室。教室空荡荡的,没有人。


    她看了眼课表,想起下午是社团活动,应该都出去参加活动了。


    窗帘前阳光浮动,慵懒落在了课桌。


    阮柚靠在椅子上,困意略略上头,索性没有出门,一个人趴在桌上睡着了。


    混沌梦境渐渐在脑海铺展开来。


    她梦到自己坐在一个摇曳的秋千上,秋风凉爽干燥,缓慢规律地颤动衣衫。


    身后有人推着她的肩膀,那人靠在了耳边,慢条斯理、又不知疲倦的落下呼吸:“阮柚,你会回来吧?”


    荡远,又重新回到了他身边。


    “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无论你在哪里。”


    “我会找到你的。”


    秋千拉引的绳索倏然断开,那道轻浅的声音随天边飘开的枫叶,一点点刮过细嫩耳廓,如影随行地钻入了发凉的皮肤,久久不曾消退。


    至此,天旋地转,视野扭曲到极致。


    阮柚忽然睁开了眼睛,毫无征兆的苏醒让她下意识晃了晃神。


    她的身后汗涔涔地,心口发涩。


    抬手松了松脖颈,才慢半拍找到了些许真实感。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好奇怪。


    “做噩梦了么?”


    闻言,阮柚心一跳。


    不知何时,顾叙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无声无息的。


    教室就剩下他们俩人。


    这道温柔询问清晰到几乎突兀。


    面前被递来了一张纸巾,阮柚抿了抿唇,没接,只默默看向了顾叙。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阮柚的确是做了梦。但不知为何,刚才那场看似荒谬的梦境,实实在在让她产生异样的感觉。


    或许是梦里画面过分的真实,就好像是有人真的在耳边低语过似的。


    四目交接。


    顾叙一笑:“吓到了?不用怕,梦里发生的都是假的。”


    少年微俯下身,声线柔和到安抚。


    柔软的纸巾就这么慢吞擦过她发汗的额角。力道控制的很轻,没有冒犯意味,只有不知从何起的专注。


    反应过后,阮柚低唔了声,承着他的动作,本能缩了缩脖颈。


    等一下。


    顾叙现在,在给她擦汗吗?


    阮柚眉眼微动,被擦过的皮肤温热尚存,她抬起手想去拦,却无意间撞上了对方的手。


    一时间,手指就这么穿扣进对方指间。


    勾缠着温度,融在了对方的皮肤里。


    顾叙动作一顿,眼神划过几分异样,很快又被清浅笑意所取代。


    “阮柚,怎么了?”


    阮柚懵:………


    触电般猛的弹了开来,她略有心虚仰起了头,一瞬闪过的懊恼和窘迫被对方捕捉了全然。


    刚才做了什么啊喂!


    顾叙卷了卷手指,目睹一切,眼底笑意更甚。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但面前的人是阮柚,他总想帮她做任何事。


    又或者说,留下他的痕迹。


    好可爱啊。


    阮柚抿了抿唇,开口,“我没什么——”


    而她的话还未说完,教室门前忽然一声突兀哀嚎。


    顺着动静往前看去,阮柚眼皮倏然一跳,不太好的念头很快凝上了心头。


    不、不是。


    怎么突然间这么多人?


    被挤到门框外、又摔到地面的男生揉肩膀站起来,语气幽怨十足,“你们谁推的我?你们故意的吧。”


    过了半晌才有人弱弱答,“没人推你,是你自己没撑住门框。”


    “明明就有。”


    男生继续嘟囔着,后在同伴挤眉弄眼的提醒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等等!


    偷听这件事好像暴露了。


    尴尬———


    同伴扶额,一脸黑线。


    你丫的现在才意识到!


    沉默里,空气陷入短暂的尴尬。


    阮柚面无表情看向一行人里的李稚。


    四目交接后。


    李稚尴尬挠了挠脖颈,“我们刚好回来。”


    话落,她落下了手,慢吞吞发问,“没有、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阮柚一愣,尔后忙晃了晃脑袋。


    什么跟什么!


    “没有哦。”顾叙来到她身边,若无其事,“我在和她说些事情。”


    阮柚一听,为了熄灭莫名的八卦之火,囫囵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这样,我们在说一些重要的事。”


    顾叙颔首,又慢条斯理问:“后天我的钢琴表演,你会来吗?”


    倏然抛来的问题,打得阮柚措不及防。


    嗯?


    少年的灰眸深邃专注,一不留神就引人陷落,阮柚看着瞳孔映着的自己,不知为何,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更何况。


    想了想原漫剧情,那里应该有处重要剧情。


    “好。”


    答应过后,顾叙朝她笑了笑。


    他笑起来很干净,唇弧浅浅地,让人联想起慵懒的白猫。摊开爪子,温柔地拿毛发磨蹭示好。


    两人站在那犹如流动的画卷,怎么看都觉得异常般配。


    至少李稚是这么想的。


    她轻轻拍了拍阮柚肩膀,揶揄里有带了那么一丝丝鼓励。


    不知又想到哪边去了。


    阮柚心间无奈,下课了,同学一个接一个走进来,她觉得有口说不清。


    李稚绝对是误会了什么!


    得找个机会解释。


    默默记下来,阮柚就这么回到了座位。


    毫无征兆间,系统的声音忽然出现。


    而后,一段详细的剧情接踵而至。


    [顾叙手指轻巧弹着钢琴,一曲终了,掌声雷动下,他终于在人群里捕捉那抹纯白的人影。


    他知道,她会来的。她的出现让她真切感受到被重视的滋味。]


    [他会给她绽放光彩的机会,让别人知道,属于她的美好。]


    是原漫里顾叙和宁糖的剧情线。


    犹如一段段闪过的旁白,阮柚抬了抬眼皮,拿着笔百无聊赖地在纸上画了画。


    所以?


    系统解释:“宿主只需要保证女主宁糖当天到场。”


    这个任务安排令她略感意外。


    毕竟按照既定人设,她作为女配,应该是要搞破坏才对。


    系统应该是看出她的疑惑。


    它顿了顿,幽幽补充,“现在最重要的是维持大致剧情。”


    因为已经有偏转的趋向了。


    阮柚心领神会点点头,默默为自己打气。


    没有人比她更想快点完成任务。


    铃铃放学钟声响起,她拎起了书包,忽然觉察几分不对劲。


    好像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顾叙看她愣在原地,放下了怀里的书,走来轻声询问。


    “怎么了。”


    阮柚低头,“书包里多了些东西。”


    顾叙一怔,温下声,“介意让我知道吗?”


    阮柚看了他一眼,犹豫把书包拉开更大。


    他看了过去。


    阮柚眉眼微动,将一罐装满彩色千纸鹤的透明盒拿了出来。


    目睹全貌后,她微微一愣。


    “很漂亮呢。”


    顾叙低头评了句。


    他的评价很客官,至少在阮柚眼里,它们组合在一起,的确漂亮的不像话。


    目光定在千纸鹤用彩笔描绘的字迹,很快就有了答案。


    随即,她脑海一闪而过小阮时的脸庞。


    他今天是有话想要对她说吧?


    会是什么话呢。


    阮柚忍不住猜想。


    顾叙:“送礼物的人很用心。”


    “嗯。”


    阮柚眨了下眼皮,不知为何,胸口热热的。


    她把千纸鹤放了回去,凝上了个念头。


    她要回去看看。


    “应该是我弟弟送的。”


    她轻声道。


    顾叙一怔,笑意染上了眉梢:“他一定很可爱。”


    末了,他又道,“像你一样。”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觉醒1


    可爱?


    从沉思走出来, 她恰好听见这个形容词。


    阮柚眉心微动,默默背好了书包。


    最后,她很认真地点点头, “顾叙。”


    顾叙:“嗯?”


    四目交接。


    “你还挺有眼光的。”


    阮柚翘了翘唇角,被当面夸奖的滋味——嗯,还算不错吧!


    顾叙低头轻笑, 胸口泛起痒痒的涟漪。直到人走远了, 还没有收回来视线。


    他想。


    什么时候她能为自己停留呢?-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风。


    道路车水马龙,不远处十字路口车流交织, 阮柚站在路边人群里,思忖等会该做些什么。


    应该当面说声谢谢吧。


    一直以来,她都很珍惜别人手工送来的礼物。


    对她而言,时间是流动倒数的进行时, 所以愿意为她花时间心思的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手指纠了纠书包带, 阮柚看了看天色, 晚霞染红了天际, 连云都有了颜色。


    很自然真实的美。


    她一瞬恍惚。很多时候, 她都把这里当作本不该存在的世界。


    但待久了, 她开始觉得这里一草一木、甚至遥遥传来的车鸣,都和现实毫无出入。


    连在这里遇见的人也是。


    绿灯亮起,多余的惆怅很快一扫而空。


    阮柚抬抬唇, 不再多想。


    过了路, 手机铃声却倏然响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 一道系统警告声跟着响起。


    系统:“检测到世界线不稳,请宿主及时调控。”


    阮柚:?


    她一懵,心头莫名发紧, 低头看了眼备注。


    是宁糖。


    "喂?"


    或许信号不太好的缘故,那边声音断断续续,但依稀能辨出不安,“阮柚,你、你知道阮时去哪里了么?”


    阮柚脚步倏然一顿,“什么?”


    那头隐隐有了哭腔,“我遇到阮时,看他一个人就和他顺路走,没想到一个系鞋带功夫,人就不见了。”


    阮柚心口一跳,“是回家了吧?”


    “问过了,没有回。”


    ……


    电话挂断。


    阮柚握着手机心思泛空,心跳有些失序,一股即将失去控制的预感怎么也压抑不住。


    会去哪里呢?


    许是运气是顺延而下的,阮柚路边等了好久计程车,也没见空车停留。


    天色已然暗淡了下来,傍晚温度略略转凉,她想起系统的警告,隐约也开始着急起来。


    看了眼时间,过去快十分钟。


    阮柚抿唇,打算换个交通方式。


    而恰在这时。


    一道清晰起伏的鸣笛声忽然闯入了耳际。


    阮柚身形一僵,回头便对上了熟悉的面容。


    城市的光影寥落,缓慢下降的车窗下,渐渐露出了成玉的一双眼睛。


    漫不经心垂着眼皮,瞳孔深黑纯粹,却没有什么焦距。


    阮柚一怔,她好像没怎么见过这样的成玉。


    少年面容精致无暇,眼尾垂的发倦,而甫一对过来视线,像是忽然抓到了什么。


    目光直穿了过来,很快潋滟起漂亮的光。


    “学姐,原来真的是你。”


    他扬扬唇,眼底倦怠扫空,伸手打开了车门。


    一副欢迎的姿态。


    前排司机看个清楚,绷紧下颌不语。


    少爷所有情绪在这人面前完美隐藏了。


    没有阴沉蓬勃的破坏欲、如藤蔓攀升的戾气,只有蓬勃朝气。像是森林里蛰伏的猎人,在靠近心仪猎物时,总会收起锐利,伪装成最柔软的表象。


    莫名飘远了思绪,司机瞄了瞄外面的少女。


    即使穿着最朴素的衣裳,仍旧漂亮的不像话。


    猜想应该对了个七七八八。


    阮柚自然不清楚前排司机弯弯绕绕的脑回路。也不知道在拒绝之后,成玉为什么还要坚持。


    耳边系统警告声愈发强烈,一拍重过一怕鼓噪起耳膜。


    压地升起不安,她手心隐隐冒汗。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去哪里,我可以送你。”


    成玉接着道,“为什么要拒绝我呢?难道麻烦陌生人,也比麻烦我强么。”


    说到了最后,成玉的语调隐约降下,眼底的光芒晦暗寂灭。


    少年低垂下眼睫。莫名让想起流浪徘徊的小狗,守啊守,也等不到想见的人。


    但怎么可能呢?


    将这个想法很快晃出了脑袋,阮柚心中佩服过剩的想象力,定了定神,还是上了车。


    毕竟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去找阮时。


    上车以后。


    阮柚揉了揉发胀眉心,轻下声,“把我放在C街的那个路口就好了,我有些事要办。”


    具体的没有说。


    而成玉也没有问。


    两人坐在后面,空间并不狭小,但从始至终,阮柚总是察觉到一道浓重视线。


    她抿唇,“有、有什么事吗?”


    被一直看着地滋味并不好受。还是在系统不停的警告声里。


    她试图询问系统为什么,可系统却掉了链子,除了源源不断地警告,再无其它。


    所以从始至终,阮柚交叠的双手不曾分开。


    少女脊背贴在座椅,内里警惕无声细化在安静的空气里。


    也全然落在了成玉眼底。


    车里播放着舒缓的音乐,是首温柔缱绻的英文歌,男声唱的磨砂般性感,宛若寸寸捆在心间的暗线。


    如雾气般缠绕不清。


    阮柚:“为什么一直看我。”


    “因为学姐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


    成玉忽然笑了笑,惯有的漫不经心姿态,此刻却多了分孩子气。


    因为耳廓蔓延至脸颊,都隐隐泛着粉红。


    她一愣。


    觉得成玉眼里多了层其他的情绪,她说不清,但就是觉得哪里有了变化。


    再定神,阮柚挪开目光,下意识缓和气氛:“我一直都这么好看。”


    说罢,视线移至车窗,不欲搭话。


    怎么目的地还没到呢?


    成玉慢吞转动着无名指上的蝴蝶戒指。


    对方看不见的角度,他的注视并未收敛,从头发到耳廓,再到攥到发红的细长手指。


    成玉阖了阖眼皮。


    这些天来,他一直循环做同样的梦。


    梦里他总会梦见一个女孩,穿着洁白漂亮的裙子,向自己跑了过来。


    少女干净到犹如山间精灵、也像是翩然灵动的蝴蝶。


    但是蝴蝶就是蝴蝶,总有一天,她终究会飞离他的世界。


    从此他的世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路……”


    阮柚迟疑出声,“好像不是从这边转的。”


    记错了吗?


    “阮柚。”


    成玉忽然叫他。


    莫名地,对方的嗓音发沉,略略几分沙哑。


    阮柚再回头。


    却忽然被拢入了对方的怀抱。


    嗯?


    心头一震。


    少年埋下的气息炙热浓重,双臂环绕在薄肩后,收紧的力道像是想要将她嵌入怀里。


    反应过后,阮柚心口发紧,呼吸跟着重了重。


    “怎、怎么了?”


    “先放开我再说。”


    挣扎显得微乎其微,尔后,少年再次低低落下声音。


    “我知道你要去哪里。”


    阮柚短暂一愣,动作消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要去找阮时了?


    难道是、立的人设提前被发现了?


    这个逻辑似乎也能说通。


    但是现下——


    就算是这样,能不能先放开她再说呀!


    前排司机目不斜视开车,面无表情地将敬业精神发挥到及至。


    阮柚咬咬唇,想扒开少年的手,却不小心碰到了对放坚硬的戒指。戳在指间软肉,陷得很浅,但她还是下意识收回了手。


    “就算是知道了,也得有话好好说啊。”


    最后,阮柚只好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心像浮着,不断涌现着不安。


    仿佛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改变,挣脱了原本的束缚。


    变得难以控制。


    阮柚抿唇。


    她、她又没有骗他钱。


    为什么要抱着她不放呀!


    她的话语却倏然一顿。


    肩膀处微微发凉,触感陌生而突兀,阮柚晃了晃神,这是……


    ——哭了?


    “对不起。”


    成玉低声,他如今的头很痛,但本能让他不要松手。


    “我不能失去你。”


    话语就这么徘徊至耳旁。


    阮柚喉咙发紧,仍旧游离在情况之外。


    莫名恍惚间。


    她觉察到对方语气的认真。


    再度抬眸。刚好对上了成玉的目光。


    少年狭长的眼尾微微泛红,复杂漆黑的情绪翻涌而过,像是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模糊混沌的意识里,他为她戴上了戒指,蝴蝶的形状刚好圈住了她的手指。


    “这一次。”


    少年一顿,语调缓慢而虔诚:“你不会再飞走吧。”-


    再度醒来时。


    清浅的阳光沉沉坠落在眼皮,阮柚微唔了声,率先入耳的是系统的声音。


    系统:“不好意思宿主,检测到功能出错,已经重新维修好了。”


    清醒过后,阮柚环视四周,太阳穴突突跳。


    “你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为什么她会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醒来。


    为什么……


    一想起脑海停留的画面,阮柚忙展开手指,阳光下的蝴蝶光芒灵动。


    很漂亮。但在现下这个时局,怎么看都觉得万分诡异。


    果断拿了下来,阮柚听见系统再度发话。


    或许是心间有愧,系统这次心虚难掩,那道电流起伏跳跃着:“宿主大人,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阮柚揉揉脑袋,她最讨厌这样的问题了!


    顶着一头炸毛,她幽幽开口,“坏消息。”


    系统:“如今经过升级,成功检测到成玉人物觉醒迹象。”


    什么!!


    晴天霹雳——


    阮柚呆了两秒,听系统自顾自说起了好消息。


    系统越说越心虚:“好消息是,暂时没有检测到其他人物觉醒,所以宿主可以通过修正剧情,及时将此扼杀在摇篮里哦!”


    话落,系统飞速说了几句鼓励话语,便一溜烟地下线了。


    等阮柚再度反应过来,已经进入了装死模式。


    不是。


    这算是什么好、消、息啊!


    阮柚眼皮乱跳,趿上地面放好的拖鞋,方才找到几分真实的安定感。


    环顾四周,布局装潢华丽庄重。房门严实关合,壁灯旁还放着专门安神的木质香薰。


    阮柚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若是猜的没错,应该是成玉所在的地方。


    接受了那个凝重的消息,昨日少年的反常也便有了答案。


    但是有一点她实在想不通。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


    为什么要来找她。


    不应该去找女主么!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觉醒2


    阮柚把叉子放在桌上。


    周遭很安静, 轻微的瓷器碰撞声也显出了突兀。


    她把目光默默投向了过来的女佣。


    可女佣始终低着头,眼里只看得见桌上晕开的那小片水渍。


    擦完桌后,她恭敬地和成玉照会了一声, 便埋头离开了。


    日光倾泻而下,恰好照在成玉的侧脸,他的眉眼带笑, 黑发很柔软地耷在了眉骨。


    端坐在对面, 如同精致且没有攻击性的艺术品。


    阮柚很快将这个奇怪的念头掐断。


    毕竟,他现在的眼神深邃到无法细究。


    仿佛要将自己刻进去似地, 让她一举一动都感到无由来的沉重。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成玉微倾过了身,“学姐太瘦了,要多吃点才好。”


    阮柚抿唇,面前推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是一杯温热的牛奶。


    少年的语气熟稔而自然, 仿佛是在和她说着再熟悉不过的家常。


    而不是……


    阮柚看向了成玉,“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她的眉毛皱了又松, 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 因此至今也没想到最佳方案。


    觉醒。


    他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觉醒呢?


    而且, 为什么要这样呢, 她想不通。


    成玉安静看着阮柚。


    他没有开口回话, 一双眼睛却异常专注柔和,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件事。


    尔后,他起身走了过来。


    少年身上散开的气息, 宛若山雨淋湿的松木, 清淡到几乎隐晦。而如今手指搭垂在她的椅背, 那股若有若无的侵/略气息如有实质。


    阮柚脊背不知觉地绷紧些。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成玉。


    仿佛,和曾经的他全然割裂开。


    又仿佛,这就是原本的模样。


    不知为何, 阮柚想起成玉在原漫里的设定。


    骄矜傲慢的小少爷,从小在复杂家庭环境长大,刻在骨子里的胜负欲,让他天然有种对什么都要势在必得的占有欲。


    而得罪他的会被报复的很惨。


    阮柚心情复杂。


    少年的双手搭在了她椅背两侧,低头不放过她任何的情绪变化。


    即使是蹙着眉头,也是灵动而鲜活地。


    日光遮下来阴影,她像是被完全笼在了身后人怀里,无处可避。


    伴随沉默的延长,让她很不适应。


    正欲起身之际,身后的成玉蓦地出声,“你不喜欢吃这些了?”


    少年不答反问,话题跳跃地令她怔松。


    她的视线再度投向了饭桌。


    尔后,阮柚呼吸微滞,一种没由来的茫然爬上了心头。


    为什么?


    阮柚发觉自己嗓音有些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些。”


    成玉这才走开,拖动她身边的椅子坐下,漂亮的眼睛满是骄傲,“因为我了解你啊。”


    他慵懒撑着半边腮,像只赶也赶不走的猫,骄矜划定着领地, “我会比任何人都了解你。”


    “……”


    阮柚动了动唇,先一步避开视线。


    “别闹了,成玉。”


    逐渐归拢回理性后,她硬邦邦反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成玉:“你还在担心你弟弟么?”


    他的手指摩挲起牛奶杯,轻声,“我说过了,他现在很好。”


    话说着,不知哪里挑动起了成玉的神经,他垂眸看着她,越说,语气便愈发轻快起来。


    “所以不用担心他了,在这里陪着我不好吗?”


    对上成玉认真的神色,阮柚一时哑口,只觉得一拳挥在了棉花上。


    她发觉,自己如今和他的脑回路,半点也对不上号!


    安静间隙,一只手忽然被对方轻轻抬了起来。


    意识到什么,阮柚骤然想要抽回去,却被成玉按在了指间,嵌在了他的掌心里。


    阮柚:“我不要戴这个。”


    “你还不明白吗?”


    成玉拉起她的手,桃花眼微微弯起,“我很清楚的知道我在做什么。”


    她被对方牵着走进了一个陌生房间。


    阮柚心脏砰砰直跳,轨迹开始朝着失控的方向极致运行。


    她紧靠在房门,看着少年一步步朝她走近。


    地板都是各种各样的没有送出的信。


    “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成玉抬唇一笑,耳根泛起薄红,“所以才想要靠近啊。”


    “学姐,这些都是我给你写的信。”


    “可你一次也没有看过,我读给你好不好?”


    这些话轰然在脑海里炸开。


    阮柚晃了晃神色,头脑一团乱麻。


    她怔怔看着一切。


    他在说什么……?


    喜欢?


    来不及陷入错愕,阮柚看着他拆信的动作,指尖捏着掌心软肉,痛觉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不可以这样。


    事情……也不该发展成这样。


    毕竟多米诺骨牌下,一张底牌骤然倒下,其他构建的一切注定会轰然坍塌。


    到时候,所有心血就会付诸东流。


    “我不喜欢你,成玉。”阮柚阻止他的动作,清凌凌地,“所以别再这样了。”


    成玉一怔,顺着她的动作放下了手。


    四目交接,少女眉眼纯然认真,从中看不到丝毫的虚假。


    看啊。


    她说了不喜欢自己。


    不喜欢自己。


    所以毫不犹豫,就能甩开自己。


    就留下他一个人。


    晦暗情绪本牢牢地压抑在胸口之下,随着隐约抽痛的呼吸,缓慢地逸散开来。


    像是陷入了走不出的怪圈。


    反复重复着认定的逻辑,甩不开,躲不掉。


    只能伪装藏住。


    少年垂下了眼睫,尽数情绪藏匿成空,再次抬眸,眼眸明亮而干净。


    “没关系。”


    他慢吞吞开口,满不在乎地说,“我喜欢你就好了。”


    只要能看见她。


    就够了。


    阮柚抿唇,按紧的掌心隐约冒汗。


    刚才的成玉很不对劲,纵然他的情绪一瞬即逝,但她依旧偏巧捕捉到了。


    就仿佛,压抑极度的渴望,却又茫然无措。


    挣扎在痛苦边缘。


    她的手指已经握在了门把手上。


    下意识防备的动作让成玉有些沮丧,他垂下头,小心翼翼朝阮柚伸出手。


    温度很凉,随意覆在了她的手上。


    少年曲起的手背薄而白,透出蜿蜒的青色血管。


    就这么全然的包裹住。


    “走吧。”


    成玉偏头,陪她完成开门的动作,“我们先去吃饭。”


    “其他的,等会再商量好吗?”


    阮柚就这样妥协的吃了饭。


    饭后,忽然瞥见了事态的曙光。


    沉寂许久的系统终终终于上线了!


    可再然后,阮柚再也振奋不起来。


    肩膀耷拉着,沮丧又无奈。


    因为系统研究半天,也没研究出具体缘由。


    末了,它只好心虚安慰了句,“宿主,你不会一直呆在这里的!”


    彼时阮柚坐在房间,看着女佣给她送来一套套价值不菲的衣服。


    她真的不知道成玉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成玉会那么看她。


    就好像,两人认识了很久,所以眼神才会那么深刻。


    想不通,想不通。


    她揉了揉脑袋,目光移到了窗外。


    不知不觉到了午后。


    这时,一向沉默的女佣罕见出声,“小姐,少爷问你还有什么需要的。”


    阮柚抬头,“我什么也不需要。”


    女佣领会后点头,最后偷看了眼坐在床边的少女。


    皮肤雪白,和洋娃娃似地,让人想起古典油画里的精致少女。


    所以,这就是少爷不惜一切,也要得到的人吗?


    门再度闭合。


    阮柚泄愤似的锤了锤枕头,对着华丽空荡的房间发呆。


    如果系统事前知会她会经历这些。


    她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她要离这个鬼地方!


    幽怨———


    许是上天听见了她的呼唤,冷风虚虚吹开了窗户,细微异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阮柚不由自主走了过去,敞开窗户,任由清凌的凉风吹拂发梢。


    低了低头,忽然凝起了一个念头。


    这里说高也不高,从这里跳下去。


    应该……没事吧?


    但是阮柚越想越心虚,原因无他,她恐高!


    【系统:宿主,我有办法。】


    忽如其来的系统声拉回了她的注意,也彻底打消她的念头。


    阮柚默默合上窗,清清嗓,“什么办法。”


    【系统:重要人物即将登场,宿主只要等待就好了。】


    阮柚看着系统传导过来的画面。


    此时的成家正在举办一场盛宴,很是热闹。


    而顾叙,恰好是赴宴的一员。


    他已经知道她在这里。


    内心燃起了细微希望,阮柚重新坐回了床边。


    而后,不知不觉眼皮发重,渐渐陷入了混沌的梦乡。


    再度醒来时,夜色已至。


    门外传来开房门的窸窣动静。


    “就是这里了,少爷。”


    助理擦了把细汗,全程盯着自家少爷不敢放松。


    他摸不清对方的意思。


    毕竟他只是个生活助理,不知道少爷为什么突然把他喊来找人拿钥匙。


    “嗯。”


    顾叙点头,“辛苦了。”


    他推开房门,看见床边眼睛发亮的少女。


    少女着了身漂亮的碎花裙,两截细瘦脚踝白的晃眼,就这么直直闯入了视线。


    顾叙平静看了眼助理。


    感受到一股乌沉沉的压力,助理赶忙回神,随便找了个机会走开了。


    天啊!


    要取回来的,是个小姑娘!


    想象力丰富的他瞬间脑补豪门兄弟争夺大戏,最后在下台阶时差一点踉跄跌下。


    阮柚兴冲冲跑向了顾叙,看他的眼神,活像看见了救世主。


    “顾叙,你来了!”


    情绪就这么被感染到,顾叙抬了抬唇,安抚性揉了揉她的头发。


    “嗯,现在已经没事了。”


    他低垂眸,“我来带你离开。”


    阮柚仰头看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现在真的特别、特别想要离开!


    “等等。”


    顾叙忽然道,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了?”


    阮柚步伐一顿。


    顾叙淡淡一笑,“换鞋,外面冷。”


    阮柚默默垂下了脑袋,看了眼踩在地面的脚,这才反应过来。


    刚才一激动,甚至连鞋子也没顾得上穿。


    一时羞窘。


    很奇怪的是,一路出去畅通无阻,基本没多少人。


    顾叙解释,“他们都在前面赴宴,所以不会有人过来。”


    “原来是这样啊。”


    阮柚看着逐渐上升的车窗,没再有多余的好奇。


    尽在不言。


    顾叙则偏头看着她。


    等到回神时,手指已经落在了她的戒指处。


    “蝴蝶。”


    少年低下了长睫,很温柔地出声。


    夜色浓稠如缎,倒退的城市光景斑驳落在了少年的灰眸。星星点点坠入其中,温柔地藏匿了所有的光亮。


    阮柚视线微微聚焦,跟着落在了那处。


    唔,不说她还忘了。


    “你帮我……”


    阮柚话语一顿,还是问道,“还给成玉,可以吗?”


    四目交接。


    她很认真的发问,眼底满是信赖与认真。


    她依赖他。


    这个念头甫一升起,便在心头渐渐生出烫,仿佛连着血液都开始滚烫的流动起来。


    而顾叙面上未曾显露分毫。


    接过了那个戒指,很轻地握在手心。


    宛若握住了两人之间充当羁绊的承诺。


    “好啊。”顾叙抬了抬唇,嗓音柔和轻淡,“我会交给他的,其他的,你不用再想了。”


    阮柚闻言松了口气。


    能还回去就好,这本就不该属于自己。


    “谢谢。”


    顾叙笑:“不用说谢谢,这是我想做的。”


    阮柚看着他,蜷了蜷手指。


    不知为何,对方的话让她心底升起些许异样。


    什么叫做,他想做的。


    阮柚移开了目光,看着夜景,理智地没有去问。


    现下,她该好好理一理接下来该怎么做。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视线。


    过去了好久,顾叙才转过了身。


    司机早早候在在一边,恭敬为他打开了车门。


    而顾叙一时没有进去。


    只是用近乎端详的目光,认真打量手里的戒指。


    尔后,空气一声轻笑。


    答应的事,他会说到做到。


    司机静静看着他拍了张照片,心中闪过多余的犹疑。


    少爷这轻描淡写的姿态,不像是喜欢这戒指的样子。


    现在怎么还拿起来拍照了。


    而与此同时。


    成玉收到了一张照片。


    看到附在底下的一行字后,少年倨傲眉眼泛起抑不住的冷漠。


    手机就这么撞在了玻璃,破碎的裂痕宛如定格攀附的蛛网。


    四周低气压状态,唯有管家才敢看去一眼。


    偏他视力极好,正对上了脚边不远处的手机亮起的屏幕。


    ——“过来拿走你的垃圾。”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觉醒3


    其实自始至终, 阮柚内心不曾安定。


    她总有一种感觉,事情仿佛从哪里开始变得不受控制。


    夜色漆黑宁静,脚步声愈发清晰。


    阮柚不由回想起成玉。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为什么他要说, 他喜欢她呢?


    心里空茫茫地,找不出任何缘由。


    最后,阮柚深深呼了口气, 干脆先不去想这件事。


    家门推开, 迎面而来的是小阮时。


    他颤了下睫毛,看清来人后登时绽开一抹笑, 苍白的脸颊随之溢开了薄薄血色。


    “姐姐!”


    小阮时本能迈了半步,忽然似想到什么,定格在原地,眼睛亮亮眨巴着。就像向日葵看见了太阳似的。


    阮柚思绪莫名, 内里空茫感却愈发凝重,先前只顾完成任务, 很少刻意去感受周边人或物, 而如今——


    她看着满眼藏不住依赖的阮时, 呼吸忽然变得很轻。


    她对他称不上好。


    可为什么, 他还是选择靠近她呢。


    “嗯。”


    阮柚应声, “我回来了。”


    说罢,她扫了眼空荡无声的家,忍不住蹙了下眉。


    家里怎么只有阮时呢?


    小阮时笑地像吃了块蜜糖, 抬着小脑袋一动不动, 耳根却因为开心而泛红。


    因为姐姐正在揉她头发!


    “姐姐……”


    甫一听见阮时脆生生的话, 阮柚从短暂失神中走出,低头,便对上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阮柚眨了下眼睛, 忽地反应过来,触电一般收回了手。


    唔,她在做什么呀。


    她可是不近人情、要走冷酷风的人!


    阮柚蜷起拳头,不自然咳了声,把这归因于一时鬼迷心窍。


    都怪他太可爱了,头发还软软的!


    “妈妈呢?”


    阮柚忍不住问。她发觉房屋里静的出奇。


    这都快八点了。


    “妈妈出去工作了,还没有回来。”


    小阮时如实回答,“她让我乖乖等他回来,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包括…”


    他越说声音越低,卡顿两秒后,“爸爸。”


    阮柚心下了然,目光却不由落在他泛着青紫的手背。


    “他又回来了?”


    阮柚语气硬邦邦地,隐约透着冷,她本能厌恶这样的人。


    阮时后知后觉捂住手背,“没有没有,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再见到他了。”


    似乎怕她担心,他语速很快,眼底闪动光芒。像嵌在夜空里的星星,一闪一闪地,映着阮柚明净的脸庞。


    阮柚一时哑口,捏了捏手指软肉。


    从阮时身上,她总能想起常年躺在病床上的自己。对待幸福如履薄冰,连丁点的期待都小心翼翼,生怕它会从手心处溜走。


    “放心,已经他不会再回来了。”


    阮柚再度出声。


    她想到了之前的约定,江净理从来都是讲信用的人,在这一点上,她几乎笃信不疑。


    所以你不用再怕啦。


    阮时张了张唇。


    灯光悠长昏黄,衬得睫毛湿漉漉,他望着眼前的人,对方立在那里,轮廓晕开柔和光亮,照在他心底暖融融的。


    “我已经不怕了!”


    他笑了笑,难得有了些生机意气,“我会保护你们的。”


    永永远远。


    他在心底认真补充。


    阮柚闻言,不自觉抬抬唇角。哼,先把病养好再说吧。


    而正当她沉默功夫,忽然听见有人转动门锁。而后,便对上了开门而入的阮母。


    “妈妈!”阮时笑盈盈地,整个人像泡在幸福里,“姐姐也回来了!”


    “太好了。”


    阮母柔和一笑,“团聚了,团聚了。”


    阮柚花了很短的时间接受到了一个信息。


    而后,她的一只眼皮直到快要入睡,仍在隐隐跳动着。


    望着漆黑一片的空气,阮柚深深呼了口气。


    不久前,阮母提及最近找了份工作。收入颇丰,且几乎没什么工作量,只需要早晚过去给雇主花园浇浇花、松松土。


    ———“感觉我把所有运气都用在找到这份工作上了。”


    彼时,阮母轻轻叹了口气,她从来没想过会得到这么好的工作机会。


    而如今。


    阮柚闭着眼,不受控地想一件事。


    她的雇主……正是江家的本家。


    也就是——多半是在江净理授意下进行的。因为她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阮柚心情有些复杂。


    因为变数好像又多了一个。


    但她转念一想,也许,只是因为他之前答应帮她而已。


    等发现被她“反复利用”,江净理自然会按照原剧情、看清她的“真面目”的!


    逻辑完美自洽!


    灵光闪现过后,困意随之上头,她索性不再去胡思乱想。


    —


    顾叙为了钢琴巡演准备了很久。


    阮柚不懂乐理,但她能感受到顾叙的才华出众,他无疑是罕见的钢琴天才,坐在钢琴前总会变得不一样。


    而具体哪里不一样。


    阮柚也无从说起,但当和李稚提起她的想法后,对方思索了两秒,而后一脸讳莫如深地笑了起来。


    阮柚被盯的有些发毛。


    又很是茫然。


    直到顾叙练习完从台上走下来,她依旧能听见李稚时不时地笑。


    让她莫名联想起她沉浸在漫画的样子。


    “阮柚。”


    顾叙拿起挂在座位上的外套,“你能过来我很开心。”


    他自然而然落坐在她身边。


    少年身上有极浅的木质香,让人想起雨后雾蒙蒙下森林,清洌纯然,没有丝毫的攻击性。


    他穿着一丝不苟的西服,却松弛地坐在阮柚身边,灰眸凝满了专注。


    顾叙喜欢在说话时直视她的眼睛,但点到为止,从未让她感到不自然。


    “当然了。”


    阮柚抬了抬唇角,睁眼说起瞎话,“我可是一直都是说到做到。”


    而且,听他弹琴真的有助身心愉悦呀!


    没有不去的道理吧。


    话落,李稚拍了拍阮柚的肩膀,在对视过后又眨巴了三两下眼睛。


    “我有些事先走了,你们好好聊。”


    阮柚张了张唇,还未应声,接收过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


    阮柚:……


    盯着对方迅速飞离的背影,她一时不知该什么心情。


    你明明只是跑到了后面一排啊喂!


    “我知道。”顾叙笑了笑。


    他笑得很轻,但眼底都染满笑意,“我一直都知道。”


    语气听出小骄傲怎么回事?


    阮柚眨了下睫毛,下意识归结于错觉,她扫了扫周围。


    正值休息时间,听闻顾叙在礼堂排练后来了不少人,如今正用隐晦灼热的眼神看着这边。


    阮柚不自然抿抿唇。


    她发现,不知何时起他们这一排就她和顾叙两个人!


    而少年对此无知无觉。他早已习惯了被关注,自然也习惯专注于她,不受周遭任何干扰。


    “两天后是我的最后一场。”


    顾叙侧着身,眉眼带笑,轻声确认了一遍,“你会来看我的,对吗?”


    松散注意力收拢过后,阮柚就这么对上了他的视线。


    她不免呼吸一滞,看出了对方异常虔诚的认真,像安静铺开的白纸,任何呼之欲出的话语都能刻在上面,成为珍贵至极的答案。


    阮柚抿了抿唇,过了半晌,很轻地嗯了一声。对着这样的眼神,她莫名说不出拒绝的话。


    更何况——


    按照剧情,她本也不该拒绝。


    顾叙闻言,却安静了片刻。


    正当阮柚疑惑他的忽然沉默时,见他笑意愈深,沉在了灰色眼眸里。


    阮柚问:“怎么了?”


    顾叙摇了摇头,半晌,认真道,“我很期待你能来,真的。”


    阮柚迟缓点了点脑袋,又有些欲言又止。她要不要和他解释一下,自己真的不知道怎么欣赏音乐呀?他这么盼着她来,难道真的是要和她探讨音乐?


    出礼堂后外面下起了雨。


    雨幕稠密,雨水顺着房檐砸落地面,连空气都变得潮湿起来。


    阮柚百无聊赖地伸了伸手,又默默收了回去。唔,好凉。


    她想起之后的任务。


    在顾叙巡演的剧情点里,推动女主宁糖与顾叙感情发展。按理说,他们现在应该是一种互相欣赏的状态。但经过梳理过往,似乎两人除了同在社团以外,几乎没有多余交集了。


    而系统对其解释为:“肯定是因为顾叙太喜欢学习了。”


    所以,所以….


    连他们的社团活动都不怎么参加了吗!


    这样下去可不行呀。


    忧愁——


    对着磅礴大雨,阮柚深深叹口气。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想谁来谁。


    阮柚抿抿唇角,迅速压下一闪而过的心虚。


    “我在欣赏风景。”她秉持自己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风景?”


    顾叙轻声重复,抬了抬眼皮,“这里乱了。”


    “嗯?”


    阮柚茫然,而后感觉脖颈忽然痒痒的。


    柔软的发尾被对方小心翼翼拨到了衣服外面,骤然接触微凉的空气,她忍不住颤了下睫毛。


    “——谢谢。”


    意识过来后,阮柚慢半拍道。


    “不客气。”


    顾叙回以一笑,乌黑短发压在的耳廓处,隐约透出了些许粉红。


    幸好。


    他心口一松。


    她听不见他的心跳声。


    阮柚抬了抬头,却忽然不自觉朝一个方向望去。而后,她神色一滞,涌起一种不自然的陌生情绪。


    在一片雨幕里,撑伞的同学人来人往。


    唯独一个人,一身黑衣黑裤,被雨淋透了却又不曾暗淡,只是身影看起来有些孤独。


    少年像忽然闯进了雨幕,脚步戛然而止,浓黑睫毛慢吞垂着,像陷入了什么情绪黑洞。


    于无声处,他看向了她。视线依旧灼热而蓬勃,却又被什么压抑着,显出几分恹恹。


    像是被遗弃的小狗。


    是成玉。


    阮柚想起先前发生的事,不知觉后退了半步。原因无他,实在是太过于印象深刻。且她如今也…不太想面对所谓“觉醒”的他。


    这意味着混乱和失控。


    正思索着,肩膀忽然轻搭过来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顾叙扶住了她,垂眼,语气几分疑惑,“怎么了?”


    阮柚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什么。


    而她的后退在似乎在成玉眼里成了抗拒,他垂了垂眼睛,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些。


    阮柚抿唇,强迫自己去移开目光。如今,只有先远离他才是最优解吧。


    而顾叙抬了抬眼睛。他早就看见了成玉,所以视线沉静地几近疏离。


    而他就站在她身边。


    没有做,也没有说。


    但他想。这已经足够了。


    至少,他捕捉到了对方眼里。


    那抹名为嫉妒的情绪。


    这就足够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觉醒4


    *


    系统先前对她说, 人物觉醒意味超脱控制,随时随地都会有崩坏世界线的风险。


    她需要做的,是将这个机率控制到最低。


    而最后, 系统还不忘解释:目前监测到偏离指数较低,还是可以挽回的!


    思及此处,阮柚有些恹恹靠在了墙壁边。


    刚才她离开地太过于仓促, 甚至没能听清顾叙最后的回话。如今一想, 反倒愈发有种欲盖弥彰之势。


    心情一时复杂萦绕。


    阮柚蜷了蜷手指,聚拢意识后, 慢半拍地觉察到面前的视野已然暗下。


    唔。


    有人在她的前面停了下来。


    阮柚不由抬了抬眼皮,呼吸近乎漏了半拍。


    她没想到会在这时候遇到他。


    江净理抱着一摞文件,安安静静地看了过来。


    少年神色本有些厌倦,却在对视后, 眼底缓慢松动出薄淡的笑意。


    不知停留了多久。


    其实一直以来,阮柚都觉得他有些难以捉摸、不按常理出牌。因此面对面时总绷着一处心弦, 生怕不小心就要把事情给搞砸。


    而事到如今——


    令她有些惊讶的是, 如今江净理竟是最难得“配合”的人, 一切都看起来未曾脱轨, 在大致的剧情轨迹上运行。


    于是, 她尝试着去松松心神。


    似听见她的心声一般,江净理忽然来了句,“他们已经消失了吧。”


    即使问的突兀, 阮柚也很快地反应了过来。


    ——她最近一直在想这个事。


    她缓慢点了点头。


    “还有其他事需要我么。”江净理低头, 睫毛拓下薄淡的阴影, “阮柚。”


    不知为何,阮柚注意对方念名字前的两秒停顿,以及语气里无形的认真、纵容。


    思及此处, 阮柚迅速甩开不自然的情绪,抑制住想拍拍脑袋清醒的欲/望。


    错觉,一定都是错觉。


    阮柚总有种呼之欲出的直觉。


    那就是,他其实很擅长制造假象。但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垂睫,很认真地眨了下,让自己定下来神。


    她没忘记自己的人设。


    “这些事你不要告诉别人,我不想让他们知道。你会帮我的,对吧。”


    说罢,阮柚抬了抬下巴,清了清嗓,刻意压低些声量。


    像是怕被其他人知道似的。原漫里,她身为对照组一般的存在,就是因为一次次虚荣无度的索取,才慢慢被撕破了假面。最终走向了被打脸、厌弃的下线地步。


    江净理:“嗯。”


    出乎意料的是,他不假思索答应了。


    阮柚心底闪过一丝不自然,没有说话。


    他则不经意地笑了下,并未停留这个话题上,“好啊,只有你和我知道。”


    少年指骨分明,冷白手背凸起漂亮的青筋,他略略低垂下了眸,很轻勾过她松开的小拇指。


    陡然触电一般,阮柚条件反射缩回了手,而后,却不期撞在对方摊开来的手心。


    手背处传来的触感冰凉如玉。!!


    阮柚呼吸一轻,便见江净理正对着她笑。


    他的笑意很深,眼尾微扬,连胸腔都轻轻颤了下。


    故意的,摆明故意的。


    可恶!


    阮柚忍不住咬了咬牙齿,目光灼灼,正想抽回去手时,一只手腕忽地被收拢着微锢。


    阮柚反应不及,就这么张了张手指,一叠陌生文件就这么落到她手心上。


    文件似乎刚刚打印出来不久,浅淡温热依旧留存在皮肤。


    见状,阮柚眼底的情绪很快被迷茫替代,目光不由被它吸引。


    江净理很轻地松开手,“这是目前联系到国内外专家医生的全部资料。”


    ……这是什么?


    阮柚垂睫,略微错愕盯着它看。


    她张了张唇,声音像卡在嗓子里,迟迟未曾发声,最终,只正对上了他的眼睛。


    “名字叫阮时,对吧。”江净理抬了抬唇,嗓音异常平静,“他值得过更好的人生。”


    阮柚蜷了蜷手指,终于确定了他话语含义。


    确定了几遍他没听错后,她抿抿唇,对上了江净理看来的视线。


    少年眼眸深黑不见底,情绪波动都陷落在了深处,鲜少有外露时。而如今,却像一面通透明镜,唯独映照她一个人。


    不知为何,阮柚回想起来原漫设定。


    出身顶级权贵世家,江净理是被精心培育的完美继承人,而这无疑意味着——在极度理智的同时,他也永远无法摆脱上位者骨子里的傲慢与疏离。


    他或许会为路人捡起掉在地上的书本,但事后一定会静静将擦过手指的纸巾扔进废弃纸篓;


    他或许会立在慈善宴会推杯换盏,但从不会对走投无路敲门祈求的对手施以半点同情。


    他从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人好。


    但如今——


    阮柚想起他所做种种,以及刚刚他看过来的眼神。就如同,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一样。


    思及此处,阮柚垂下了睫毛,很快将这个多余想法从脑海里抹去。


    那是因为他现在还不知道吧。不知道其实救他的人并不是自己。


    半晌过后,阮柚还是道:“……谢谢你,他应该挺需要的。”语气刻意维持着别扭到怪异的生疏。


    “嗯。”


    江净理静静看了她几秒,嗓音再响,“周末下午三点,我在三楼的画室等你。”


    “嗯。”阮柚轻轻颔首,“我记得的。”


    这就是他们之前的约定。


    江净理最近在绘一幅非常重要的画,作为送人的礼物。她答应要做的只是在那天下午,帮助他完成最后收尾的工作。很简单平白的要求,简单到让她感到有些奇怪。


    两人聊天到了末尾。


    而就在这个时候,隔着漫长走廊,人群忽地熙攘声起,传来一片片惊呼。有人喘着粗气、跌跌撞撞跑进了她的视线末端。


    阮柚定定地看,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那边他们打起来了!”


    “谁啊?谁打起来了?你怎么这幅表情!”


    隔着吵闹人群,阮柚看着对方憋红了脸,嘴唇动的飞快,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尖锐。


    在听清过后,阮柚像是被轰然炸开,大脑嗡嗡一片,只剩下忙音。


    成玉和顾叙打起来了。


    —


    校医务室。顾叙推门而出时,周围很多前来探望的同学。他人缘很好,即使做了很简单的伤口包扎处理工作,也有人将他精心喂养的流浪白猫带过来陪他。


    小白猫好像觉察出主人与平时的不同,柔软的小脑袋在他脖颈拱来拱去,蹭地少年轻轻发笑,歪了下脖颈,气质愈发地温润无瑕。


    因而,下颌处的白色创可贴无疑衬成最刺眼的存在。


    一时间,周遭嘘寒问暖无数。


    “学长,你没事吧,伤口还疼吗?”


    “好好奇为什么要打架呀?成玉其实人挺好的呢。”


    “安静!你怎么能在他面前说这些。”


    “我是看到成玉也有受伤嘛…”


    “我哥哥在最好的医院工作,他很会处理伤口。”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哥是在骨科工作吧?而且刚进去没多久,目前还是实习生。”


    话音一落,有人毫不留情地拆穿。


    “你!”那人尴尬一顿,“那也比你哥秀滑雪摔断腿去医院好,还是我哥帮忙搬的!”


    小白猫百无聊赖喵了一声,似乎嫌弃太吵,懒洋洋地舔了舔爪。


    顾叙眸光淡淡,伸手轻抚了它的毛发,自始至终都含着很轻的笑意、保持着礼貌态度。


    事态终于平息过后,他抬了抬眼皮,开了个头,“请问——”


    “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人?”


    在场人皆是茫然,静下来看着他。


    顾叙:“她很可爱,头发大概这么长,喜欢把制服袖口挽起露出一个银白纽扣。”


    “忘了说了。”少年似乎意识到自己疏忽,笑得几分不好意思,“她叫阮柚。”


    阮柚。在场有人低声重复了一声,很快地对上了号。是那个看起来合群、却总让人感觉很特别的漂亮学姐!


    “我知道。”她很快应声,努力回想着,“我刚才好像在楼下看到她了。”


    她再度细细回忆,“嗯,好像被江学长叫走了。”


    话落过后。


    极罕见地,顾叙并未很快回话,反而沉默了半晌。他慢吞垂着眼睫,手指缓慢抚摸过白猫的毛发,隔了会儿,嗓音浅淡似轻吟,“是么。”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说罢,少年抱着怀里的猫,作了礼貌地告别,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暖白长廊。


    说话的女生摸摸后脖颈,心中闪过莫名异样。


    如果刚刚没有听错的话,对方降下来的语气里,明显隐藏压抑的冰冷。


    不可能吧。


    顾学长这么温柔,肯定是听错了吧。


    她心想。


    —


    听到两人打架的消息后,阮柚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因为在她印象里,成玉和顾叙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其实还算不错。


    而如今居然打了起来。


    ——他们打架、不会是因为她吧!


    意识到这点,阮柚心跳忽然漏了半拍,深吸一口气,不受控的失衡感再度浮现心头。


    而恰在此时。


    好久未曾上线的系统忽然冒出头,言辞肯定,“是的宿主,应该就是因为你。”


    阮柚:……


    欲言又止。


    系统接着道:“成玉人物觉醒,意味已经脱离剧情控制,他会对之后剧情产生不可抗的影响,请宿主尽量将影响降到最低,请宿主尽量将影响降到最低。”


    它说到最后,语气竟流露出来可怜巴巴的意味。似乎是真的没办法了。


    阮柚唇抿成了一条线,面无表情心想。


    同时,她觉得先前那个想靠系统扭转局势的自己,属实有点傻乎乎。


    因为——


    它比纸糊的老虎还要靠不住!


    “你要去找他们吗?”


    这时,江净理忽地在身后出声。


    他并未走上前,只停留在最初原地,用平淡无甚起伏的声线,讲着最稀疏平常的话,“你去能做什么呢。”


    嘈杂混乱时,少年嗓音夹杂着细雨斜风,就这么清晰撞在她的耳廓。


    阮柚呼吸倏地一滞,停下脚步,一时没有回过去头。


    因为再度开口时,他是在说——


    失控了,是么。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觉醒5


    ***


    心跳仿佛就此遗漏了一拍。不知名的情绪缓慢涌上心头, 生生悬在她的嗓子眼处,令她说不出半句话。


    少年刚才的话语清晰在耳畔回荡,反复地拉扯起心弦。


    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是……失控了?


    难道说, 他真的知道些什么吗?


    思及此处,阮柚摁了摁手心软肉,竭力稳住心神。


    不, 还不一定呢。


    直到他走到她身前, 阮柚仍未回话,只微微抿唇, 努力恢复神色如常。


    在一切未成定局之前,她不能自乱阵脚。更何况,江净理并未检测出有所谓“觉醒”的迹象。


    “嗯?”


    阮柚很轻地吸了口气,勉强自然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出于趋利避害的原始本能,还尚未思索前, 她装傻的话语已经从嘴里说了出去。


    对方则定定看了她几秒, 也沉默着。


    少年模样偏冷, 不说话时更是无形添了几分锐利感。他的视线静压在她面前, 似探究, 也似旁观。


    沉默的间隙,无人知他在想些什么。


    却让她莫名生出无处遁形之感,某处敏感神经随之紧绷起来。


    阮柚内心焦灼, 手指机械卷着文件页角, 飞速思忖要说的话。


    “那个——”


    她虚虚张唇, 对上他的眼睛。


    在此时,却忽然觉察到细微的触感。


    像羽毛划过皮肤般,他伸出一只手, 慢条斯理拨开她曲起的指节,将被摧残生褶的文件页角抚平。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又有着异常的专注。阮柚呼吸一滞,不期间,再度与他四目交接。


    江净理眉眼带笑,唇勾起浅弧,“无所谓,这些不重要。”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他嗓音轻淡,就这么将话题揭了过去。


    阮柚眼底闪过一丝犹疑。


    尚未消化完信息,又听他接着道,“重要的是,你没必要过去。”


    江净理抬了抬眼皮,语气微松。


    他其实离得很近,不仅覆盖了大半光亮,如今就连她鼻息边缘,都徘徊着他身上清洌疏远的冷松香。


    觉察到一股近乎隐晦的侵/略感,阮柚细微后退了半步。


    而动作全然落在了他眼底。


    江净理目光乌沉沉地,像含着融不开的墨,将一切看的清楚明了。


    阮柚眨了眨睫,低着脑袋,内心酝酿如何快速结束话题。隔了两三秒,听见头顶再度传来熟悉的声音,冰冷至极。


    ——“更何况,他们都不配。”


    闻言,阮柚呼吸一轻,猛地抬起了头,却同时听见系统长鸣耳畔的警告声。


    一下子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检测到剧情即将出现无法弥补的偏转,重要人物成玉即将登场。请宿主尽快结束会话,请宿主尽快离开现场!”


    阮柚紧紧抿唇,脑海嗡嗡声不断,努力从浮动电子音拼凑出大概信息。最后只剩一个念头:不管怎样,现在千万不能让成玉和江净理遇上。


    成玉其实很早就看到那边。


    自小与顾叙一起训练的格斗术,在互相下狠手的打架里,自然谁也不会落下风。


    少年下颌微绷,唇角猩红夺目,连睫毛都泛着冷意,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成玉回想先前的一切。


    雨势转缓,潮湿雨幕变得稀疏。顾叙插兜静立在台阶之上,一双灰眼装满假惺惺的柔和。


    “你觉得我把她抢走了?”


    “可是成玉,你还不明白么。”


    “无论什么时候,你只是个外来者而已。”


    顾叙。


    凭什么。


    再怎么滴水不漏的伪装,也终有被识破的那一天。到那个时候,她还会再看你么。


    还会再站在你身边么。


    成玉近乎冷漠、又讽刺地想着。


    直到隔着长空,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背影。


    他微怔了一下,紧攥着指骨,终是没有走近一步。


    最后,她和江净理一起离开了。不难看出,她真的在躲着他。


    他……不能再吓到她了。


    朋友喘着粗气姗姗来迟,看见的便恰好是成玉这幅模样。他微垂着头,略凌乱的乌发耷拉眉骨,看起来———


    似乎像是丢了魂?


    “成玉……”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他,“伤口还是去医务室处理吧。”


    话落,成玉眼皮一抬,忽地发问,“我现在样子很可怕?”


    “啊?”


    他挠挠脑袋,尔后狠狠地点头,“是的,真的很可怕,肯定把顾叙吓得不轻!”说罢,似乎觉得彩虹屁发挥的不太好,又坚定地点了点头,却忽地对上了成玉的视线。


    冷的像把刀,凉飕飕地。


    他缩了缩脖子。


    成玉眼神冷洌:“闭嘴。”


    朋友赶忙抿紧唇,眼神挣扎着迷茫。


    他…他其实也没说错呀!


    谁会顶着脸上的血招摇过市啊!连那些想嘘寒问暖的人都被吓回来了。


    刚才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肯定是他看错了!


    **


    见系统警告声停了下来,阮柚虚靠了一下墙,这才松了口气。


    抬眸,正对上江净理看来的目光。


    呼吸倏然一滞。


    忘了,现在不只是她,还有他。


    阮柚眨了下眼睛,将杂乱情绪一扫而空。而后,听见路过有学生在和江净理打招呼。


    江净理语气如常,侧着头,礼貌而疏离。


    阮柚觉得这是个好时机。她可以借着这个功夫,囫囵道声别,便先一步离开。


    事到如今,她也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下去。江净理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只有这,才能解释他先前表现的种种异样。


    但就像与黑夜隔着一层砂纸。她小心翼翼不敢轻易戳破,只因为控制不了未知后果。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而话语刚说完,靠近的手腕便被对方生生一拉。即使少年手心很凉,但她还是像被忽然烫了下,不由蜷起了手指。


    怎么了?


    她身形一顿。


    尔后,一道声音再度响起,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提醒她,“你的鞋带松了。”


    啊?哦。


    阮柚面露恍然,看向不知何时松散的鞋带,道了声谢。


    刚准备系鞋带,对方却先一步弯下了腰,垂眼,分明手指娴熟绕过她的鞋带。


    一时间,阮柚愣了愣,尔后感觉自己要被周围盯穿了。


    她咬了下唇,蜷起的手心有些冒汗,“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什么情况。……江净理居然在给他系鞋带!


    还是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


    “别动。你看,又乱了。”他抬起了头,一双眼睛雾沉沉的,带着极淡的笑意。


    比起他的平静,她似乎显得反应过度。


    他在阮柚复杂且欲言又止目光下,若无其事系好了鞋带。


    阮柚明显感觉周围静了静,神色各异。偏当事人最为平静,眉眼疏淡,依旧站在她对面。


    她张了张唇,最后,干巴巴地道了声谢。


    而恰在这个时候,空气遥遥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阮柚,我们该回去了。”


    阮柚看了过去,是顾叙在叫她。


    他似乎刚来没多久,始终停留在走廊伊始。


    阮柚慢半拍地应了声,“好,好啊。”


    这就过去!


    “那我先走了。”


    她看了眼江净理,“我要回去了,再见。”


    刚走了一步,江净理却喊住了她。他走近些,遮住了她的视线,“可我还有话想对你说。”


    他的语气似乎有些无奈。


    阮柚一怔。


    “阮柚。”


    那道声音再度响了起来,愈发清晰,顾叙似乎走了过来。


    “上课快迟到了。”


    直到顾叙走近,阮柚才看清他下颌的伤,想起之前听到的消息,心情有些复杂。


    “好,还有什么事么。”江净理安静片刻,很轻地耸肩,“那是只有我们才能知道的事。他抬了抬唇,只看着阮柚,“但我不急,等下次见面,我再告诉你。”


    闻言,阮柚顿时紧张了起来。


    他说的应该是有关她暂时不能为人知的秘密。


    思及此处,阮柚紧了紧抱在怀里的文件,很轻地嗯了声。


    江净理则笑意更深了。


    两人的互动就这么映在了顾叙的眼睛里。


    顾叙很安静地旁观,不置一词,只是眼神有些淡。


    很奇怪地,明明麻木的伤口就这么隐隐作痛起来,痛感来得迟钝。等他意识过来之际,身侧倏地一声关切的惊呼。


    “学长,你的手!”


    阮柚顺势看了过去,忍不住蹙了蹙眉。


    对方手背冷白,渗出的血异常触目。


    “不疼吗?”


    阮柚走近了些,低下眼睛,有些不赞同,“你后天还要弹钢琴呢,顾叙。”


    “对不起。”


    顾叙似乎怔了一下,尔后轻道,“让你担心了。”


    阮柚看着他的手背,不知道说什么好。明明很看重那场巡演,明明是自己的身体,怎么这么不爱惜呢?


    阮柚欲言又止,眉皱了一松,最后抿了抿唇。


    因为她隐约觉察到周遭徘徊着奇怪的氛围——他们都在看她,包括江净理和顾叙。


    阮柚不自然摸了摸鼻尖,决心不再停留,先声作了告别。


    “既然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好奇怪啊。——她也没做什么吧?


    为什么他们都在看自己。


    回到教室后。


    阮柚将文件塞到了书包夹层,软绵绵趴在了课桌。窗外的雨终于停了,云层隐约透出来彩虹,不少人围在窗沿拍照闲聊,教室显得有些空荡。


    “我其实一直在找你,阮柚。”


    顾叙坐在她对面。


    阮柚望过去时,他正安静望着她……的手腕。


    确认过后,她闪过一丝怪异,缩了缩衣袖,“找我什么事?”


    “我是说,”


    觉察到语气有些僵,阮柚缓慢眨了下睫,见他仍在看自己手腕,心中异样更甚,转而不经意问了句,“对了,你为什么要和成玉打架。”


    话一说完,她就紧抿了一下唇,开始懊恼自己问出的话。因为直觉告诉她,自己不该主动去问的。


    尤其是在现在。


    阮柚定定眸,很快地坐直些,“没关系,顾叙,如果你不想说的话……”


    顾叙转过来视线,眼皮微掀,弯了下唇角,“为了你。”


    少年看了过来,视线缓落在她的眼里,语气很轻,轻到仿若在自言自语,“当然,我也有私心。”


    “想让他离你远一点。”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觉醒6


    阮柚一时静默。


    顾叙眼眸安静平和, 带着浅浅笑意。


    正如很难不去注意他下颌挂的淤伤一样,阮柚无法不在意他刚刚说出的话。


    ——私心?


    阮柚张了张唇,喉咙干干的, 微痒,一时间发不出半个字。


    仿佛陷入了什么怪圈。是囿于其中、无法走出去,还是畏惧未知、不敢走出去呢?


    她其实也不清楚答案。


    只是如今看着他专注的眼睛, 阮柚还是先一步错开, 她不知该如何去回应。


    沉默间,手腕处传来薄薄的触感。沿着皮肤滑过寸寸的温热, 顾叙低头牵过她的手,睫毛微垂,用纸巾擦拭着痕迹。


    少年低着头,动作安静专注, 似乎理所当然如此,先前做过无数遍般。


    “顾叙……”


    阮柚张了张唇, 心口异样感更甚, 往后缩了缩。


    “以前我的老师和我说过。”


    顾叙抬起了眼睛, 嗓音柔和依旧, “抹去不该存在的, 会让一切变得更完美。”


    对方的话语有些跳跃,让人一时摸不清意味。


    阮柚抿唇,半知半解重复, “不该存在…”


    是什么意思?


    顾叙则收回纸巾, 似看出她想问什么, “我是说。”他话语一顿,唇角微弯起,“这里脏了。”


    他再度看了眼她的手腕处, 一双灰眸氤氲着浅淡情绪。


    平和,却晦涩。


    所以这就是一直盯着的原因吗?阮柚默默将手腕缩回了衣袖,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声。


    脏了?不小心蹭到什么了么。


    阮柚敛神:“下次不要再这么冲动了。”


    她还是再度提起了打架的事。


    如果真的是为了她的话。


    阮柚抿了抿唇,用力捏了捏手心,“我不值得你这么做,顾叙。”


    她说起来很认真,像是下定了决心,还有几丝极力隐藏的紧张,均被顾叙收揽在了眼底。


    饶是他再想要自欺,也没办法去否认。


    ——她是在和他划清着界线。


    顾叙后知后觉发现,周遭空气这么冷。


    伴着寸寸呼吸,一丝一缕透过胸口,冷的发涩。


    他沉默半晌,尔后,唇角微微弯了弯。笑容弧度很浅,但看起来很干净。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阮柚。”


    他顿了下,“只是我想,我想这么做而已。”


    少年重复了句,很认真,“所以请你不要有任何的负担。”


    恰逢上课铃响。


    他最后说的话很轻,重叠在打铃声响里,轻到不禁让她怀疑真实感。


    阮柚垂了垂眼睫,神色有些复杂。


    她望着偶然铺开在桌面的纸,白的单调,一尘不染。温柔纯粹,就像顾叙本人带来的感觉。


    所以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原因。


    为什么刚刚,系统会毫无征兆地发出警告声。


    “检测到人物有剧烈情感波动,请宿主注意稳住剧情。检测到人物有剧烈情感波动,请宿主注意稳住剧情。”


    “人物偏转到极值,便会触发觉醒风险。”


    那是她最不想见到的结果。


    —


    一场大雨过后,天空彻底放了晴。


    但阮柚非常不凑巧地在这个时节感冒了。


    她趴在桌上,竭力清了清嗓,发出的声音依旧夹杂沙哑。


    被李稚调侃像橡胶小黄鸭。


    “很不幸,学校合唱团失去了我。”


    隔着一层口罩,阮柚说得一板一眼,声线闷闷地。


    闻言,李稚被逗得噗嗤一笑。


    好神奇呀,明显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但偏偏有种让人不自觉想去相信的魔力。


    负责报名表的男生摸了下脖颈,红脸结巴道:“我、你其实可以过几天再过来…”


    似想到什么,他再度直了直腰板,坚定了些,“你放心,我们合唱团不会错过任何一位人才的!”


    闻言,阮柚一愣一愣,忍不住笑了声。


    毕竟她只是开个玩笑,况且——


    五音不全的她和“人才”这两个字完全不沾边呀!


    她抬了抬下巴,露出眼尾都染上笑意,晃动漂亮的光芒。


    在李稚询问是不是也生病了之后,男生耳根更红了,视线飘来飘去,半天没抬眼。


    直到,桌面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声响。


    如梦初醒。


    顾叙低着头,推了推杯子。


    “温的,记得按点吃药。”


    “唔,谢谢你。”阮柚缓慢眨了下眼睫,低声说。


    顾叙笑了声,没有再回话。


    对话戛然。


    他安静地落座,睫毛投落淡淡鸦青,情绪模糊难辨。


    只拿起一本书,若无其事看了起来。


    “哇唔。”


    李稚眯了眯眼睛,意味不明笑起来。


    不用看,阮柚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了。


    不知为何,自上次对话来,她和顾叙相处间就在无形中酝酿着些许不自然。


    也许是因为上次系统的警告声,让她不由提起了警惕。


    她心想。


    “那、那我先走了,阮柚。”


    男生僵硬地出声,抱着文件,将萌生的心动彻底浇了个透。


    他没法忽略顾叙刚刚来看来的眼神。


    眉眼淡淡的,深黑不见底。像看一个多余的物件,看的他不由发怵。


    阮柚:“好。”


    她打开杯子,吞咽药片,直到重新盖上时,才发觉原来顾叙一直在看着自己。


    ……失算。


    她不动声色地放回杯子。


    “苦么?”


    顾叙先一步开口,嗓音寻常。


    阮柚如实:“苦啊。”


    现在舌间还留存着苦味呢。


    顾叙像是在想什么,嗓音温柔:“既然这样,要快点好起来。阮柚,药太苦了。”


    阮柚慢吞眨了眨眼睛,闻言,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


    这句话她不由恍惚了下。


    似乎听到过那句话,也许就是在不那么遥远的从前。


    那时她病痛缠身,深信着每活一年就是幸运,所以每年生日许下的愿望都乏味且单调。


    ——“不要再生病了,药太苦了。”


    记忆似在某个瞬间,陷入短暂重合。


    阮柚微吸了口气,尔后对他笑了下,“好啊,我一定一定会快些好起来的。”


    顾叙颔首,静静看了她好一会儿。


    原来她真正发自内心笑,是这副模样。


    沉寂的系统终于在第二天重新出现。


    它展开了一段原漫剧情。


    阮柚大致做了复盘。


    简单来说,身为女配的她需要在顾叙钢琴巡演前给宁糖使绊子,继而助推宁糖走上台焕发光彩。这是原文重头戏,也是顾叙真正对宁糖感情升温的节点之一。


    但如今很多细节都对不上号。


    怕什么来什么,脑海里,系统忽然道:“宿主,检测到宁糖如今还并未在现场。”


    为什么?


    阮柚闻言一慌,透过红色幕布的缝隙,看见端坐在席间乌泱的观众。


    顾叙在最后环节,需要搭档合奏。他想到了极具天赋的宁糖。可如今,故事的女主却迟迟不按照既定原轨出现。


    阮柚心下焦躁,却又不能表现出来,所以反复在心中思考对策。


    一直到——


    伴随系统清脆提示音,有人从身后喊她的名字。


    “阮柚?”


    语气迟疑,又夹杂难言的惊喜。


    “哦,是你。”听见这道声音时,阮柚简直想要开心地跳起来。但面上她还是克制住了,只淡淡回了句。


    阮柚绷着唇角呀,姿态倨傲:“有事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连串问句让宁糖愣了愣。


    “因为我是钢琴社的,所以……”宁糖走了过来,弯着眼睛笑。


    “唔,是钢琴社又怎么样?”阮柚抿直唇角,哼了哼,“也没什么了不起吧。”


    见她偷换概念,直接上升到了群体,周围有人皱眉想要辩解。在场很多人都是社员,极具团体荣耀。


    余光见话语有了成效,阮柚隐松了口气。


    “阮柚,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宁糖着急解释,她不希望产生误会。“我是太开心能在这里——”


    “嗯,是啊。”


    一道声音慢吞响起,继而,阮柚头发被人揉了揉。柔软的发梢蹭过了脖颈,磨的她痒痒地。


    她僵了僵,不好的念头成形。


    回头,真的是他。


    顾叙今天穿得很正式,西装革履,碎发利落束在耳后,显出清隽漂亮的五官。


    他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们都尽力而为,就好了。”


    少年言辞犹如春风细雨,瞬间消融略显凝重的氛围,有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阮柚摸了摸鼻尖,对这个发展措手不及。


    她可不是这个意思呀!


    宁糖他们点头如捣蒜,“没错。”


    阮柚抿唇,心里一阵复杂。


    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目前为止一切都按照正常的轨迹。


    半晌后。


    阮柚坐在了台下,百无聊赖看了眼手表的时间。


    顾叙尚未登场,但偌大礼堂便几乎坐满了人。


    她发现自己周围都是生面孔,但凭他们华贵气质也能窥见身份的不凡。毕竟眼睛都抬的高高的,像是从来不低头看路。


    她不禁想起先前李稚的评价。


    这里的老派贵族们眼高于顶,有股子生来就有的倨傲品性,但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


    阮柚对此表示赞同。


    毕竟———


    她讨厌周围若有若无投来的审视目光。


    正胡思乱想之际,身边视野悄然一暗。


    接踵而至的是一股冷寂的雪松气息,有人在身边坐了下来。


    心下意外,阮柚呼吸止不住一轻。


    江净理轻声:“身体好些了吗?”


    “……已经好了。”


    阮柚沉默了会儿,比起他本人的若无其事,自己显然不算淡定。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


    但转念一想。顾叙和谁关系都算不错,更不用说他相识许久的江净理了。


    但她还是有些淡淡的不安。


    “那就好。最近降温,要多穿一些。”


    江净理面不改色,直到他发现周围飘过来的视线,才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


    尔后。


    阮柚略有疑惑的发现,原本那些打量的目光,都不见了。


    安静间,她忍不住看了江净理一眼,又恰好被对方揪了个正着。


    他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阮柚摸了下鼻尖,干巴巴地寒暄了句,“啊,你也来看顾叙的演出呀。”


    或许是身边人存在感太强,即使身处人潮,阮柚依旧没办法忽略他的存在。


    虽然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净理没有立刻搭话。


    他掀起眼皮,眸色静静流转光彩,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当阮柚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忽地,听见身侧少年慢吞开口,似有些无奈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见你,阮柚。”


    闻言,阮柚一愣。


    恰在此时,人群一阵热闹的窸窣。


    “顾叙终于出来了。”


    “真的好帅啊!顾叙,顾叙!”


    “啊啊啊,他好像看过来了!”


    阮柚下意识地抬起了眼睛,后知后觉间,她感觉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但她已经来不及去想,因为系统的警告声在她耳畔剧烈跳动。


    不期间,阮柚似乎对上了顾叙的眼睛。


    少年端坐在台中央,周遭光线宛若羽毛般漂浮在边缘,静地像一副漂亮无瑕的油画。


    四目交接后。


    少年无知无觉移开视线,眸色淡淡,仿佛连对视只是个意外。


    而系统警告声却未曾停息,反复拉扯过心弦。


    “检测到剧情有重大偏转,检测到剧情有重大偏转,请宿主及时矫正、请宿主及时矫正。”


    第50章 第五十章 觉醒完+真相篇开头


    听见系统急促的提示音, 阮柚不由慌乱几分。


    她望向顾叙。


    少年眉眼淡淡,坐在钢琴前矜贵又漂亮,看不出任何异样的存在。


    明明没什么变化, 她需要矫正什么?


    阮柚蜷了蜷手指,百思不得其解。


    她坐在那里,本能掩藏着情绪, 因为她没忘记身边还做着江净理, 在她眼里可能存在的变数。


    正当她沉默时,身侧冷不丁地传来声音。


    明明只隔着一个座椅扶手, 江净理却仍是偏过头,极专注地询问,“很热吗?”


    他声线清越,骤然在耳畔响起, 让她不由地颤了颤睫毛。


    脸颊隐约触及陌生的气息,不远不近, 却莫名忽略不了它的存在, 阮柚下意识抓了下扶手, 肩膀一移, 便正对上他的眼睛。


    江净理则笑开, 等她搭话。


    “…我不热。”阮柚缓缓神,鼻间微微呼出一口气。


    她不知道江净理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是她也并没有问,因为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有些热。”


    江净理掀起眼皮, 意兴阑珊, “人太多了, 我想出去透透气。”


    “去吧。”


    阮柚没意见。


    “你想陪我么?”


    他问。


    “你说呢。”


    她当然不想了!


    江净理扯唇笑了下,对这个答案不见意外,只是在最后看了她一眼, 又没说什么话。


    瞥了眼他离去的背影,阮柚抿抿唇,有些茫然地看着台上。


    顾叙钢琴弹的无可挑剔,连灯光都极照顾他,晕在颈线宛若漂亮出尘的天使。


    一切似乎进展顺利,除了耳畔边始终未曾消停的提示音。


    让她颇为坐立难安。


    一直到——


    系统:“检测到重要人物成玉已偏离原有轨迹,请宿主及时纠正。”


    接收到系统全部的信息后,阮柚心头忽的一乱,猛的站了起来。


    顾叙再抬眸,只看见少女离开的背影。


    她跑的很快,纤细到单薄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他停住了弹奏,也没有一次回头。


    周围声音嘈杂而细碎,反反复复撞击耳膜,如骤雨敲在心房。仿佛他总是如此,漫无边界的等待,从黎明到黑夜,最后只换来了一场空。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


    又不止一次。


    少年抬了抬下颌,脑海像是断了根弦,灰眸露出淡淡茫然。


    直到有人小跑着上台提醒,才重新回神。


    宁糖心里紧张极了。


    顾叙忽然安静引来台下压不住的议论,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人敢轻易打扰。


    只有宁糖鼓起勇气过来了,因为她莫名想起阮柚刚才的话,必要时候一定要帮顾叙。


    “你们不都是钢琴社团的么?互帮互助什么的都是应该的吧。”


    说话时,少女腔调懒洋洋的,但却莫名地让她听了进去。


    宁糖小声地提醒他。


    很快,顾叙笑了下,“原来是这样。”


    他一顿,“她让你来的么。”


    “嗯?”


    宁糖不明所以。


    顾叙神色未变:“既然如此,你替我完成接下来的曲目吧。”


    宁糖一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而顾叙则坐起了身,垂了垂睫,没什么情绪地轻下声,“如果这是她想要的结果。”


    他轻笑,“那我就成全好了。”


    —


    医院。


    少年脸色苍白,浑身都挂着伤,却全程硬是没吭一声,连医生都赞赏地看了一眼。


    小伙子,还挺能忍。


    高级病房内,空气静谧无比。


    成尧蹙眉,半晌开口道,“如果你不是成家人,那你就什么都不是。”


    光线扫过空气漂浮的微粒,在成玉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


    他眼皮松了松,嘲讽看了过去,“可我是。”


    即使他多希望不是。


    安静病房里,剑拔弩张跟着无声无息。成尧很轻地扯了扯唇,金丝边眼镜下,一双同他七分相似的眼睛微微眯起,全然淡漠。


    “你以前不是挺好的么?”


    他不在乎地笑,像看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讨好所有大人。”


    成玉:“滚。”


    成尧立在那,手指缓慢拨过尾戒:“看来你很喜欢那个小姑娘,对吧?”


    “为了她,用这么不划算的伎俩。”


    成玉仰了仰头,他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们流着相似的血,看似经过精心修剪后生长,内里却不知从何时起,早已经腐烂掉了。


    为了得到想要的,可以不择手段。


    那就抢来吧。


    你不是最怕,她离开你么?


    压抑许久的声音在心底隐约抬头,发出了蛊惑似的回声,又在脑海生生地按下,只剩嗡嗡长鸣。


    隔了几秒,成玉忽的冷笑:“你还没资格提她。”


    阮柚没想到再见成玉是在医院。兜兜转转,似乎回到了原点,只不过如今进医院的是他。


    而被他救的人,竟然是小阮时。


    听完系统难得严肃的叙述,阮柚心情颇为复杂。


    她不知道成玉为什么会和小阮时有联系。也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有觉醒迹象的成玉,会前去救一位几乎素未蒙面的小孩。


    阮柚并不相信这是巧合。


    总觉得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不可抗力牵扯着一条线。


    于是站在房门前,阮柚犹豫半天,直到护士路过好奇地问了句。


    似听见了动静,隔着一层虚掩的门框,一道男声传了出来,“是你么,学姐。”


    阮柚心跳一空。


    她想,既然躲不过,那就按照系统说的,去确定他的身体状态好了。


    主要人物是不能轻易受伤的,因为会涉及到许多后续剧情,如今成玉已经觉醒,所谓的“修正”功能早已经对他失去效果,他也成了最难以掌控的变数之一。


    硬着头皮进去时,余光却发现还有一人。男人身量高挑,穿着考究的高定黑西,气质沉稳莫测。


    他肩膀半靠墙壁,见人来了,才微微站起身,维持着几分得体礼数。


    阮柚想了半天,才想到是谁。


    是成玉关系不太好的哥哥。


    难怪,这里气氛有些说不出的怪。


    “既然等来想等的人,那我就不打扰了。”


    成尧启唇,若有若无看了阮柚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只剩下淡淡的古龙香水味,依旧留存在空气。


    阮柚抿紧唇,才正式望向病床中央的人。


    几日不见,成玉又添新伤。偏偏本人无知无觉,静坐在那里,眼眸里聚拢专注神采。


    她想起阮时说的话。


    是他从一群恶棍那里救了小阮时。出狱后的阮父除了酒瘾,也几乎好赌成性,招惹的恶果不计其数,像彻底失了智一般。


    有时候阮柚也在想,按照漫画设定,阮父可能就是当之无愧的反派,毫无弧光可言,坏的彻彻底底。


    江净理答应她会摆平,也的确做的很好。


    可百密总会有一疏,追债人换了一波又一波,终于还是有人找到还在上学的小阮时。


    他们说,父债子偿。


    成玉恹恹气息一扫而空:“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谢谢你救了他。”阮柚蜷了蜷手指,终问,“你为什么…”


    要这么做。


    她张了张嘴唇,发现自己有些问不出声。


    成玉眼眸深黑,自始至终都在看着她,极度专注炙热。


    阮柚咬唇,一时失了语。她觉得成玉感情来地莫名其妙。即使是人物觉醒了,也不该对她流露这样的神情。


    这样看她,就仿佛他们经历了很多一般,那么深刻。但实际上并没有。


    这么突兀异常,她自然不知该招架。


    她呼了口气,想通了些,“所以关于我的一切,你都知道了么。”


    阮柚想了会儿,索性开门见山。


    “嗯。”


    成玉阂了阂眼皮,喉结轻滚了下。他不想她站的那么远,姿态那么疏离,可又担心自己会像之前那样吓到她,将他越推越远。


    他无法接受。


    见成玉这么干脆承认了,阮柚轻眨了下眼,竟又说不出话了。


    成玉笑开:“你是来特意见我的么?”


    阮柚再度对上他的视线,他那么地期待与喜悦,仿佛她能来,就是多大的惊喜般。


    就因如此,她没有办法再走近一步。


    阮柚摇了摇头,嗓音清泠泠地,“成玉,我只是来看看你怎么样,看完我就离开了。”


    无视少年忽的清寂下的眸色,阮柚干脆心一横,“之前的事我可以选择忘记。”


    “如果你还……”


    她顿了下,认真定定心神,“成玉,我真的不喜欢你。”


    成玉静了会儿,问,“那你喜欢谁?”


    少年静坐床边,无知无觉被窗边阳光照着,透出过分苍白的皮肤。


    他一瞬不瞬看她,眼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也许是某种执着、甚至是无休无止,到了偏执的地步。


    “是江净理,还是顾叙?”成玉极认真地问,伤口在唇角边尤其显眼,像一幅漂亮失真的木偶,过分的秾艳绮丽。


    阮柚被倏然烫了下,悄然后退了半步。


    “没有任何人,只是这样。”


    她抬眸,解释的很快。


    而且,为什么要提起他们?


    这幕落在少年眼底,却多了层别样的意味。他低头,掩下忽明忽暗的情绪,再看向了她,面露些许祈求


    “所以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学姐。”


    他没办法承受这样的痛苦,只要一想起来,就快要疯掉了。


    凭什么


    凭什么是他们,凭什么不是自己。


    看看他吧。


    或者,让他可以一直看着她吧。


    明明,被她选择的人是他啊。


    察觉到成玉异样,阮柚心脏砰砰直跳,她几乎从未见过成玉这幅模样,颓然又茫然,似想要紧握最后的悬木般,近乎渴求地看向她。少年流露出几乎脆弱的神色,将自己所有软肋拱手奉上。


    可却依旧没能打动分毫。


    阮柚思绪很乱,没想过成玉会这样,但本能地明白自己再停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她没办法给他想要的回应。成玉想要那个人,从来也不该是自己。


    阮柚转过身离开,但走了没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仓促失序的脚步声。


    她心头一紧,下一秒,便落入一个滚热的怀抱。少年头微低着,双手紧锢过她的肩膀,胸腔微微颤动,于鼻间叠落下压抑极致的吐息。


    混乱灼热,又藏不住地痛苦。


    而后,他开口说,“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阮柚,我不能没有你。”


    那道声音如电流般穿透过来,阮柚忽然地停了挣扎,生出几分不合时宜的茫然不解。


    为什么要这么说?


    所谓的失去,究竟是什么意思-


    阮柚在小跑回去的路上,听见了系统任务完成的提醒。


    天边聚拢的云雾遮过了阳光,阴沉沉地,隐约呈变天迹象。


    系统告知他,任务虽完成了,却并不完美。


    宁糖展露出应有的光彩,收获掌声同时,却并没有顾叙坐在身侧。


    中途,他不知所踪。


    一向守礼得体的少年忽的做出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情,引来众说纷纭,却也无人参与抱怨。


    因为他看起来太疲惫了,连轴转的巡演自然耗费心神,离开时,那道清瘦孤寂背影成了许多人怜爱的引子。


    阮柚在这时生出了内疚。


    后知后觉间,她莫名想起顾叙带笑的眉眼,他温柔地说,“我真的很期待你能来。”


    她答应了。


    但却没有能信守承诺。


    姗姗来迟跑去大礼堂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只余下一道冷清的光影,无声描摹黑白的钢琴。


    人去楼空,尽显寥落。


    阮柚有些失落的垂了垂眼,对着静谧空气,先前混乱的心跳渐渐平息下来。她一个人站了许久,一直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声音很轻,像是因期望过度而衍生的错觉,阮柚循声望去时,还存着不确定的情绪。


    尔后,同来人四目相接。


    她怔了怔。


    顾叙长身鹤立,清隽眉眼不沾染分毫情绪,空洞而茫然,只在对视时,才缓慢转了转眼珠。


    他立在舞台幕布边缘,安静至极,不知在这里停留了多久。


    阮柚心间滑过几分异样。


    “阮柚,你回来了。”顾叙朝她走过来,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像刚才那位看起来没有灵魂的他,只是她恍惚生出的错觉而已。


    “对不起,我中途有事离开了,没能兑现承诺。”


    阮柚敛了敛眸,有些不太敢面对现在的他。


    她把这归咎于内疚。


    而低头时,手指犹如触电般,忽然落入一双冰凉的手里。


    “没关系,我永远不会怪你。”


    顾叙嗓音轻淡,若无其事地牵起她的手,带她来到了钢琴前。


    “我想给你听一下,这首曲子。”


    柔和光晕扫下,少年皮肤冷白,灰眸潋滟温柔的光彩,动作像演练无数般习以为常。


    可阮柚却非常明白,这是不对的。她心中怪异更甚,细细麻麻如针扎似拂过皮肤,想要抽开手,却被严丝合缝地握在了掌心里。


    少年分明的骨节膈着她的皮肤,明明很凉,她却似乎能感受到对方血液流动的滚烫,就这么融在她的指尖。


    阮柚呼吸一错,看着顾叙安静的侧脸,忍不住出声道,“顾叙,你先放开我…”


    顾叙掀了掀睫毛,似乎想到什么,眸色漆黑冷清。他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甚至,在握住她手的那一刻,生出了分明的欢喜。


    那一刻,他承认自己的卑劣。


    近乎豁然开朗那刻,有道阴影虚虚映照过来,它拨开本就摇摇欲坠的虚无假象,只余留下极致到了深刻的情绪。


    爱情本该就夹杂卑劣、欲望、贪婪、痴念。


    他本就爱她。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爱她。


    为什么,他现在才敢承认呢?


    少年弯折下脖颈线,清瘦漂亮的手指时轻时重跃动,犹如虔诚亲吻过黑白琴键。他演奏的曲目却是冷清庄重,隐约漂浮过绝望仓皇的嘶鸣,像极了泣泪绝唱的荆棘鸟。


    义无反顾奔向终结。


    阮柚呼吸错乱极了,坐的僵硬难安,第一次不敢去对视他的眼睛。即使依旧温柔,却那么陌生。


    而正当她迟钝慌神时,顾叙再度握住了她,曲起的指节因她的闪躲而上落,最终轻柔柔抚过垂在肩头的发丝。


    阮柚颤了颤睫毛,却听他继续说了下去。


    “很久前,我就想为你弹了。”


    顾叙温柔笑了下,徐缓气息落在了她的脸颊,提示着过分靠近的距离。


    阮柚唔了声,想要站起身,却忽然僵了一瞬,睫毛低颤,脑海是空白一片。


    少年冰凉的薄唇落在了她耳廓,沿着皮肤细腻纹路,招惹出丝缕沁骨的战栗。他压了压鸦羽般的睫毛,顺着骤然推开的力道而直起身,无知无觉地笑了起来。


    “这样就不会有别人的气息了。”


    只有你和我。


    她的名字,他念了无数遍。


    有时在梦里,有时在现实,即使不总听见回应,他依旧不知疲倦,嗓音温柔至极,犹如蛊人的情话,“阮柚。”


    阮柚登时站了起来,心跳如阵阵擂鼓,收缩过一团乱麻的情绪。她的耳廓热到滚烫,陌生冷香余存身侧,提醒她刚才的事切切实实发生了。


    不是假象,也不是错觉。


    切切实实,他吻了过来。


    而恰在此时。


    系统迟滞上了线,不间歇发出刺耳的警告。


    “检测到重要人物顾叙已经觉醒,请宿主注意!检测到重要人物顾叙已经觉醒,请宿主注意!”


    阮柚无声张了张唇,后退着,又不期再度同他对上视线。


    舞台冷白光线之下,钢琴前的少年微仰下颌,笑地唇红齿白,一如最初-


    顾叙第一次见她,是在江家举行的名流宴会。


    老牌的上流贵族最讲求维持表面的华贵,纵然内里早就盈满败絮,徘徊在分崩离析的边缘,但依旧不忘凸显优越——看,我们江家人,流着这里最尊贵纯粹的血,和你们这些后起之秀一点也不一样。


    他厌倦抬了抬眼皮,看了眼觥筹交错的舞厅。


    身份再矜贵又怎么样呢?


    他们都是缺少共情力的疯子,无一例外。


    而顾叙就是在这时,偶尔发现那人的。


    少女明眸善睐,穿着不怎么合身的瑰色礼服,裸露在外的皮肤白的透净细腻,像一株轻柔剥开的漂亮花蕊。


    她眉眼笑盈盈的,明明站在角落里,却和所有人看起来不一样,充满鲜活的生机。


    顾叙就这么看着他,直至冰冷酒水溢在指缝,才缓慢地回过神。


    而这时,宴会的主人公江净理姗姗来迟,迈步走到她面前。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难得笑了下,却又很快收了回去,情绪无影无踪。


    他似乎说了什么,惹来少女不满地皱眉,眼眸亮了又灭,耷拉着小脑袋跟在他身后。


    最终两人同他渐行渐远。


    原来是别人的世界啊。


    顾叙很少会关心旁人的事,但是在那时候,他第一次,在心里产生出了些许的不满。


    他想,如果是他,他一定会很温柔地和她说话,让她开心起来。


    如果是他,他不会给他穿不合身的裙子,让她孤身一人。


    如果是他,他不会让她陷入漫长等待,而是走向她,为她弹奏她喜欢的琴曲。


    那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么多。


    而直到后来——


    他才意识到,那种情绪,名为嫉妒。


    因为得不到那束美好,而生出的嫉妒。


    也许上天听到了他内心的祈祷。


    在听闻江家少爷丢失最心爱的“珍宝”,几乎发疯地翻找遍整个大陆时,他表现地无动于衷,却在某天醒来后,毫无征兆遇见了她。


    而这次,她从一行人里朝他走近,伸出一只白皙柔软的手,笑得纯真而烂漫。


    顾叙几乎忘了呼吸,只凝起一个念头。


    原来她也会为他而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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