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嘉一怀疑自己看错了。
她缄默几秒，反复确认自己没打错名字后，面无表情地拿出两张卡片捏住下端拍了张图片发过去。
一时间，程衍也没回复。路嘉一思忖着欲解释陆成远拿错卡片和程颂装错口袋的事情，程衍的消息先发了过来。
程衍：【抱歉，没这业务。】
路嘉一：【？？】
什么业务？路嘉一错愕着点开图片看了一眼，发觉自己手捏的一角刚好遮掩住背面小字的前半部分，仅露出几个字“......看看/腹肌”。
她缓慢地凝滞住，也自我怀疑地拿近细看。将手指后挪时，才显露出完整的介绍。
驻场乐队：五号/地中海/螳螂公路/走走与看看/腹肌。
看看/腹肌。
看看、腹肌。
所以，程衍说：抱歉，没这业务。
“......”
她就说这酒吧卡片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健身房小卡的气质！
路嘉一深吸口气，脑子里全是问号。
哪家正经酒吧会这么排序？
哪家正经乐队会取这个名字？
路嘉一索性直接将卡片摆好放在书桌上重拍一张，保证完整露出全部文字后发过去。
路嘉一：【乐队名字。】
她抿唇，为自己正名：【我没想看你的腹肌。】
发完，路嘉一越看越不对劲，还想继续找补，就收到了程衍不紧不慢的回复。
程衍：【行。】
行......行？
路嘉一一时语塞，总觉得对方信得很勉强的样子。
她彻底摒弃掉这个话题，将酒吧VIP卡片的事情简单说了后，表示颂颂近期不在老区改造的项目上所以自己没法直接还，如果着急的话，可能需要陆成远在签收后通知自己一声。或者，可以等跨年结束后自己送到酒吧交给他朋友陆成远本人也行。
程衍：【他不着急。】
路嘉一疑惑：【你怎么知道？】
对面没及时回复，许久，才缓缓丢来一句。
程衍：【我的卡，他当然不急。】
一瞬间，路嘉一语塞，她再次仔细端详手中的卡片。
那刚才曲解乐队名字算什么，故意的？
路嘉一忍了忍，没忍住，气闷打字：【陆成远给错名片那天，你也没提啊。】
可发完，感觉像是在追究责任，深吸口气：【我该怎么给您呢，程老师。】
酒吧地址离自己半个城区，天寒地冻的，又赶在跨年前，她真的不想来回折腾。
“......”
刚洗完澡出来的程衍瞥见这两条消息，很轻地低呵一声，敛眸单手擦着头发。
五年时间，足以改变成长太多。可总有些东西是无法改变的。譬如，小路记者越是生气越是礼貌，他甚至能想象出对面盯着手机深吸口气，紧接着，开始自觉礼数备至地，阴阳怪气。
程衍真没故意，他随意看了眼点开先前的图片看了眼，嫌弃地关闭。想了想，简单回复了两个字。
程衍：【再说。】
敷衍溢于言表。路嘉一默默想。
见两人都不着急，她索性也不再着急，点开非遗介绍当做背景音。
倒是另一端程衍的手机连续震动，他低眸，退出一直没再收到回复的界面接听来电。钟鼎的声音很快传过来，交代前情：“有个活儿，原定的艺人出了点问题，知道你最近在江北。想赌一把大的，所以通过制片人找到我，问我能不能说服你接。”
“行，先发我。”
这回是真的敷衍。
-
跨年直播夜在即，处处充斥着紧张感。
除了主演播厅全程直播外，还有六组在江北地标建筑的外景拍摄，会在节目尾声共同在地标大屏下进行倒计时连线。
跨年直播夜晚会晚上八点钟开始，路嘉一跟着采访车到作为江北地标建筑的中银广场时已经人满为患。
中银大屏上全程直播跨年夜晚会，不少年轻人已经聚集在中银广场中央。这里是海外游客聚集的打卡地，旁边就是风俗街。为响应近期在各个平台上火起来的落地过境短暂免签活动，她们六号位提前请了几位外网过境签火起来的博主和风俗街里的非遗传承人。
采访车进不去，组里几个人提前架好机位，每个人都拿着设备过去，镜头正对中央拍摄。
路嘉一作为出镜记者随机采访了几位看上去职业不同的路人后，接下来的镜头交给现场跨年的来往路人和请来的几位特殊人员。素材准备完成后，很快，六号位的采访结束，路嘉一听着耳麦里的指示，确认无误朝镜外的陈橙几人比了个“OK”的手势，站在镜头里等待台里导播的信号通知。
节目单不断更新，时间一分一秒地接近连线时间。
她摸出口袋里的新闻记录本无意识翻看着，身旁的况源小声道：“我居然开始紧张了，嘉一姐这么淡定的吗？”
“......”
路嘉一无奈侧目，组里的老人笑着调侃两句：“你多熬几年也这样，活动不同，流程都是一样的。”
路嘉一点点头，转头和工作人员商量着多拍了几组素材，不光是今晚的跨年晚会，明天的新闻稿也会用到。忽地，身后等着跨年倒计时的年轻人突然开始惊呼和尖叫。
几乎每个节目出来，都会有粉丝现场惊呼，路嘉一没在意，拿着话筒站在原地，听着耳麦里导播室乱糟糟的背景音。倏地，耳麦里突然传来一声声调颇高的咒骂声：“我去，道具组怎么回事？快把小孩儿带走！”
路嘉一瞬间回神，同时一直盯着大屏的况源疯狂拍大腿：“卧槽，出事了！”
她下意识抬眸看向大屏。
已然结束的上一个节目里，作为儿童合唱团末尾的小孩道具翅膀掉了一下，本就落后的小孩下意识回头，茫然两秒钟后慌慌张张地转身回到舞台上捡自己的羽毛翅膀。
导播着急指示着工作人员给小孩打手势，可到底是直播，灯光骤暗的舞台上抱着翅无措地站在原地，没看向工作人员的方向，几乎快哭了出来。
“算了，不——”
导播话没说完，舞台灯光瞬间按时打了下来。同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身影在灯光里缓缓出现在光影里。
熨帖的纯黑色衬衫松了两颗纽扣，同色质感光滑的绸带被当做领带，松松散散地在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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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口。唯有步履间散漫肆意，像是无意间被人起哄上台，淡定从容。
桃花眼低敛时，眉目深邃凉薄。抬眼时，闲适松散。
他随意地打了个不明显的手势，转了下手里的话筒。走在舞台中心时，半蹲在落单的小孩身边，须臾，单手抱起小孩一起走向舞台上的钢琴前。
抱着翅膀的小孩被放在座椅前时，程衍侧目朝小孩挑了下眉，随即，修长的指节打在黑白琴键上。
琴声流泻时，小孩坐在他身边放松下来随着音调晃动着脑袋，反而异常和谐。
钢琴背景音里，低低的嗓音传出。
是程衍春节档电影的片尾曲，《旷野回响》。
慵懒闲适的公路曲调，无意间很契合跨年晚会的气氛，再加上小孩子时不时清澈的嗓音时不时在程衍的低音下附和着，一时没人察觉不对，氛围愈发热烈。
中银广场大屏的外音和耳机里空旷辽远的低音交杂着，路嘉一有一瞬间恍惚，旁边的况源还在低声惊讶：“不是，为什么会有衍哥？节目单更新了？”
路嘉一也惊讶。
但她没时间多想，很快，欢呼声再次响起时，耳机里传来导播间的指令信号。
陈橙和另外两个工作人员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路嘉一也弯唇看着镜头，听到耳机里的倒计时时开始口播。简单且标准化的口播开场后，重心放在身后的中银广播的现场氛围，配合介绍身边的非遗传承人和外国博主。
吵闹的广场背景音，嘈杂的导播室声音里，路嘉一反而沉迷于这种氛围里，格外镇静。过了一遍又一遍的口播，唇齿清晰，面带笑意地接话回应着现场主持人的连线，同时适时地将身旁的人带入其中。
大屏上也陆陆续续出现江北六个地标建筑的现场，背后的惊呼声愈发热情，路嘉一只盯着机位。
机位计时声传到路嘉一耳麦里时，她不动声色地收尾。身后发觉自己上镜的路人也抬眸对着镜头招手，在主持人结束致辞后，无需主持人和导播间的提示，主演播厅和六个外景连线的所有工作人员和观众全都自发性地出声倒数。
十。
九。
八。
...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
中银广场一起跨年的年轻人无论是否入镜，都出声对着倒计时结束的中央大屏大喊。
路嘉一将话筒收起，也无意识地弯唇跟着众人祝贺跨年。同时，大屏上主演播厅的彩带一同轰地引爆纷纷落下。她无意间瞥见中银广场中央建筑的广告屏时，正对上彩带纷飞里被镜头格外眷顾的程衍。
恍惚间，像是撞进了低敛的眉目中，来了场近景的颜值盛宴。
路嘉一眼睫轻颤，彩带飞舞的跨年狂欢里，单手抱着小孩站在主持人中央显得格外身高腿长的人随意转了下手中的话筒。须臾，眼睑稍抬，目光落在镜头上。
“回头。”
低沉的嗓音在耳机里响起，语调不经意。路嘉一耳蜗一颤，下意识循声回头。
撞进中银广场后方一片陡然升空的电子烟花秀中。
“新年快乐。”
耳麦里的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