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透过耳膜传入，路嘉一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下意识循声望去，正对上极低帽檐遮掩下沉静俊隽的眉眼。
程衍。
四目相对，路嘉一握着手机通话的动作稍滞，脑中也恍惚片刻。
继而，她后知后觉扯回思绪，很轻地睫毛微动，旁边的陈橙和况源也睁大眼睛看向来人，况源没忍住爆了句粗：“卧槽，活的程衍......”
“......”
程衍眼皮微掀，缄默几秒，发出一道很低的气笑声：“很抱歉没能让你见到死的。”
“啊？”
况源没料想对方还能搭理自己，忙不迭干笑：“没有没有，不敢见。”
他慌乱摆手，倒是一旁的安保大叔过来，一身正气地挡在程衍面前：“程先生，就是他们！”
说完，责任感极强的安保大叔语气愤慨，怒目而视：“就是他们假冒电视台的，想进去偷拍你，放心，领导交代的我都记着呢，也拦着呢。他们还说进去采访，这不一个能证明的人都没有！没事儿，你先进去，我来处理。”
况源：“？”
陈橙：“？？”
路嘉一：“？？？”
程衍：“......”
这是什么事......路嘉一抿起唇角，正要出声，况源先双手举起来做投降模样，一脸震惊：“大叔！都说了我们不是狗仔！您没接到通知，那不是我们的——”
况源深吸口气，缓了缓语气露出八颗牙齿，笑得咬牙切齿：“我们真的是江北电视台的，王博大概在学校忙所以没能通知到，我们约的就是今天上午的采访。”
说着，他挠了挠头，看向一旁的程衍和程衍身后的两个男人，生怕对方觉得自己是狗仔，对天发誓：“这是我们的记者证和江北电视台的工作证。”
况源一把拿过路嘉一和陈橙的工作证一起递过去：“你看，真的不是狗仔，正儿八经的记者。”
怕对方不相信，他指了指工作证最上面的照片和信息，站到路嘉一身旁：“而且，前几天江北早间新闻和晚间新闻里还有我身边这位呢，不信我给你找视——”
被推出来的路嘉一：“？”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况源，突然觉得比前几天在洗手间的偶遇还要尴尬。
“抱歉。”
路嘉一拦住止不住话茬的况源，正要出声，发觉程衍帽檐下的目光落在况源手中的工作证上。
工作间隙匆匆拍下的照片，略显青涩和粗糙，碎发都没来记得打理。
她呼吸凝滞两秒，不太确定地视线上挪，却见程衍冷淡地收回目光，抬腕看了眼时间，冷不丁出声：“采访谁？”
况源啊了声，一时没反应过来。
沉默须臾，程衍眉眼低敛，没耐性地重复。
“华莉，华教授。”
路嘉一张了张嘴，嗓音发紧，声音无端很轻。
程衍瞥她眼，轻描淡写收回目光。他没再应声，摸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点，似乎在回复消息。
况源和终于反应过来的陈橙偷瞄路嘉一，无声问怎么了。路嘉一轻摇头，三个人面面相觑，倒是身后穿着西装戴眼镜的男人轻咳声，笑着同路嘉一几人道：“江北电视台来采访华教授的？”
路嘉一颔首。
对方笑着点点头，转而瞥见程衍随意回复着，扬了扬下巴：“喏，稍等。”
不等他说话，程衍将手机丢进口袋里。没一会儿，安保大厅出来一位拿着手机的制服人员，和一边的两位大叔说了什么，大叔才狐疑地撇他们一眼，对着电话点点头，转而朝路嘉一三人道：“好了，过来登记一下。”
况源面上闪过惊喜，忙拿着工作证过去，大叔叹口气：“你看你们也不说清楚。”
况源：？我们说了你不信啊叔。
他生无可恋地过去，登记完，才拿着工作证出来，咧开嘴朝程衍笑，深鞠了个躬：“谢谢程老师，你真人比电影里还帅！”
程衍手一顿，一旁的西装男人没忍住笑出来：“你这怪吓人的。”
况源嘿嘿笑。
路嘉一接过况源递来的工作证，很低地道了声谢。
程衍眸子没抬，抬脚和身后的两人转身朝另一边的车上走。路嘉一抿唇，也没多说，倒是况源激动地拧了自己一把：“我天，我真的和程衍说话了，程衍帮我们联系华教授的儿子你敢想？刚才那大叔说是华教授的儿子打过来的电话。”
“好家伙，是帅哈。”
况源自顾嘀咕，陈橙也点点头，忽然，况源回过神来：“这么好的机会忘记要签名了！”
“别跟变态私生粉似的。”陈橙没好气瞪他一眼，“咱们是有正事的。”
“嘿嘿。”
况源收敛两分，转头拉同盟：“嘉一姐，你都不激动的吗，程衍诶，上部电影票房好多亿啊！”
路嘉一眨动眼睛，捏着工作证的指间紧了紧，抿唇没多说：“先忙正事。”
“也是。”
况源转头也往采访车去拿设备，边走边道：“这个园区管控很严，面积又大。华教授住在十七号，采访车只能停在外围，咱们得拿着设备进去。”
陈橙点点头，作为摄影记者，早就习惯了扛设备。
路嘉一也上前帮忙，刚拿起车里的双肩包，转头瞥见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停在一旁。
彻底停下时，车窗缓缓降下：“上车。”
-
园林景观内的流水潺潺，无端在寒冬被人为的加温设备打造出几分春意。
潺潺声混着北风，路嘉一侧眸看向商务车里的人。
说话的人是刚才的西装男人，程衍的经纪人钟鼎。
人如其名，微胖儒雅，却有种恰到好处的精明与和善。她疑惑，下意识隐隐看向钟鼎身后的程衍。黑色鸭舌帽被取下，墨色短碎发搭在眉骨上方，眼睑低垂，目光落在手里的游戏机上，似乎并不关心外面的人和事。
路嘉一思忖两秒，正要婉拒，玩游戏的人眼睑稍抬，目光在他们手里的设备上停顿两秒：“住宅区在内围，华教授在内围最里面。”
话没多说，程衍倚靠在车座上，静静看着路嘉一。
钟鼎视线在几人身上游移一圈，言简意赅，温和笑道：“很远，我们顺路。”
“可以吗？”况源突然从路嘉一身后露出头来，觉得今天可以跟女朋友吹个大的。钟鼎没多说，弯腰替他们打开车门落定：“请吧，尊贵的媒体朋友们。”
“谢谢。”路嘉一低声，没再拒绝。
况源自来熟，一屁股坐在程衍身边，路嘉一松口气，和陈橙也相继上车。七座的商务车，除却程衍三人，刚好还留出一个空位放设备。
钟鼎笑着帮忙接过设备，时不时和况源聊着，况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话里话外还吹捧一番程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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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电影。
钟鼎笑笑，没多说，往后排看手机的程衍瞥了眼，笑说：“路记者是吧，我看过你的采访。说真的，这长相当新闻记者，真是可惜了。”
路嘉一余光瞥见程衍时微顿，在他前面一排坐下。闻言，她面色如常道：“记者挺好的。”
“是挺好，”陈橙笑着在路嘉一旁边的位置坐下，“要不是刚才看了下手机，我都忘记今天是周日了。”
况源一个激灵，惊悚道：“今天周日吗？今天不是周一吗？怎么突然多了一天？”
路嘉一沉默。
他还要多说，忽然瞥见程衍手中的老款游戏机，睁大眼惊讶出声：“TK36？还没停产呢，不对，这游戏还能还有一千关以后还有吗？”
程衍微顿，低嗯声。
“卧槽。”况源惊讶，瞄两眼，再瞄两眼，程衍没多说，意兴阑珊地玩了两局后。况源搓搓手，初生牛犊不怕虎，完全忘了先前管人叫老师时的恭敬：“兄弟，给我搓一把？不是我吹，哥们高中的时候可是TK北区一霸。”
声音传到前排，路嘉一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陈橙伸手遮脸，想装不认识。
况源的声音在车内不断响起，时不时伴随着程衍的几声嗤笑，似是在嘲讽他的技术。
短短几分钟车程，路嘉一目光落在记录本上，脑中却无意识听着况源对程衍的称呼从程老师、程影帝、兄弟、程哥、衍哥，再到衍神。
她面无表情地听着，旁边的陈橙默默将手机递给路嘉一。
备忘录上赫然写着几个字。
陈橙：【不是，富二代真天不怕地不怕啊？不过我们小同志滑跪的速度这么快的吗。】
路嘉一接过手机，下意识地想他一直都很轻易招男生服气。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她接过手机打字：【可能......游戏的魅力？】
陈橙无声笑。
路嘉一莞尔，拿出自己的记录本继续准备采访提纲，和陈橙小声讨论分镜。
直到驾驶座上的助理说了声到了，路嘉一猛然回神，她再次道谢，在陈橙身后下去。况源也恋恋不舍地拿起旁边空位上的双肩包下车，顺带把路嘉一和陈橙下车时没来得及拿的设备包递出去。
他目光瞥见设备包外层快要掉出来的外调申请表和材料说明，讶异扬声：“嘉一姐，外调需要这么多准备资料吗？”
说着，将东西往里塞了塞。
话音刚落，路嘉一刚那好设备，低嗯声。
猝不及防地，对上程衍看过来的目光。
平静，没有波澜的一眼，像是路嘉一的幻觉一般，等她回神时，程衍目光继续落在手里的游戏机上。
gameover的提示音清晰传出。
一瞬间，鬼使神差的路嘉一回了句况源：“不是我的，给陈橙的，还有些参考资料。”
“我知道啊。”况源挠挠头，下意识回。
“......”
路嘉一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加这一句。她缄默几秒，面无表情地正经道：“我知道，就是想告诉你，你实习期间会一直跟着我，别想偷懒。”
她稍顿，怕威慑不够而显得生硬，继续面无表情：“我会一直盯着你。”
一手一个设备包的况源不可思议抬眸。
半晌，缓慢而纠结地憋出鬼神皆惊的一句：“嘉一姐，你是不是想潜规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