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台里已经是晚上八点钟。
登记完归还设备后，三人一起往外走，刚好碰上对面办公室出来的贺鹏。
贺鹏四十多岁，面相和善，极具亲和力的女记者。
路嘉一外语系的，但当时有过一个社会事件被暗访记者爆出，引发很大的轰动。再加上陪着余嫚上了几节新闻系地课后，她其实很感兴趣，没课时经常去旁听。
后来陪余嫚参加的大学生记者风采大赛，靠着余嫚疯狂吸收相关知识，误打误撞一篇国际新闻的报道走到十强。当时的贺鹏就是评审之一。因为语言优势成为江北电视台的实习记者之一，后来台里新的选题缺人，一直被贺鹏带着。
贺鹏擅长社会新闻，经常接到爆料后带着设备暗访。不方便带路嘉一时，会让台里其他的老牌记者带她，一来二去的，路嘉一有段时间什么新闻都跟，台里其他人对她既同情又羡慕。这次回国后，莫名有了当初刚来到台里的感觉，只是她比当时更从容一二。
也因此，路嘉一一直很感谢贺鹏。
“刚外采回来？”
贺鹏朝三个人点头。
路嘉一应声，旁边原本还在聊八卦的况源和陈橙一秒正经：“贺老师。”
贺鹏好笑地看了眼她们，没多说，转而问起路嘉一负责跟的几个会议。
边走边聊到楼下时，贺鹏点点头：“对了，安通工厂的案子还记得吗？”
“安通工厂？”旁边的陈橙听了一耳朵，没忍住感慨：“大新闻啊，当时是贺老师带着小路记者跟的吧？”
“记得。”
那是路嘉一外调前被贺鹏带着跟的大新闻，播出后引发不少关注。安全考虑下，对外没有公布暗访人员。
她蹙眉：“还有后续吗？”
贺鹏思索片刻，没多说：“也不算是，过段时间我再和你详细聊。”
说着，电梯停下，贺鹏朝她们摆了摆手离开。
“卧槽，好吓人啊。”
人一走，况源拍着胸口，陈橙白他一眼：“这么夸张？”
“你们不知道。”况源轻咳声，心有余悸道：“贺鹏老师这气质跟我妈那个大学教授一模一样，每次大学回家比在学校还想上课，跟母老虎似的。”
说完，况源也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太对，不好意思挠挠头：“就是那种......特别严肃庄重的人。”
“贺老师也会讲冷笑话。”
路嘉一突然出声，“还讲得很好。”
陈橙刚回复完消息，转头就看平常高冷清韵的美人面无表情地夸人幽默，没忍住笑出声：“现在我相信你是贺老师带出来的了。”
“......”
路嘉一缄默几秒，况源也没忍住偏头笑。
“咳咳。”陈橙企图挽回气氛，“要是我能跟着贺老师一起跑新闻，再严肃我也愿意啊。”
路嘉一无奈，陈橙倒是想起另一件事：“对了，你之前外调的申请材料都准备了什么？申请表怎么写的？”
“陈橙姐，你想申请台里下半年的外调吗？”况源好奇凑过来，陈橙点点头：“没确定，但语言学历和年限都符合，总觉得应该要为自己努力一次。”
路嘉一思索片刻直接道：“我回去整理一份，到时候发你。”
“行，”陈橙笑，“不着急，谢了。”
路嘉一摇头。
不多时，有车子停在电视台大厦前，况源抬手让她们先走。陈橙点点头，随口问道：“不是顺路吗，你不走？”
“等我女朋友一起去看电影啊。”况源美滋滋道：“最近挺火的《深巷》，我女朋友一直想去看挺久了，今天刚好有时间。”
“......”
年轻人精力真充沛。路嘉一面无表情地想。
她和陈橙一起竖起大拇指，想起什么，陈橙倒是诶了声：“《深巷》是不是就是前段时间那个彩蛋里反转的电影，还有程衍的彩蛋客串？”
路嘉一稍顿，况源点头：“应该是吧，我女朋友是他粉丝，就是为了最后的彩蛋去的，不过听说拍得不错。”
剧情脱俗，再加上有人爆出程衍既是投资人之一，又现身首映礼帮忙宣传，所以不少粉丝也慕名观看。一时间，口碑发酵热度瞬间拉升，票房也一路攀升，在冷档期里算是不大不小的一匹黑马。
光看江维新天天在群里嘚瑟的频率就知道，成绩远远超出了预期。想到这儿，路嘉一也点点头：“值得一看。”
况源：“那我得好好看看是有多帅，能让我女朋友天天对着电脑屏幕花痴。”
-
翌日，路嘉一刚到记者部办公室就看到况源凑过来，说她在座谈会的采访上了国际频道的晚间新闻。
路嘉一倒是没什么感觉，临近元旦和除夕，正是台里最忙的时候。
除了每日的新闻直播和台里策划的几档栏目外，她算是正式长留国际频道负责对外栏目的跑会和采访。为了迎接元策划，路嘉一陆陆续续跟了几个会议。
一连几天，路嘉一都是先到台里报备，继续和摄影记者跑外采，况源不打杂的时候会担任司机。
打杂的时候，路嘉一和陈橙能申请到采访车和司机就一起去，没申请到就直接打车过去，回来时统一报销。
最后一位采访对象是原江北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退休后经常作为江北电视台的客座顾问参与远程连线。
路嘉一前一天和对方的助手联系好，确认完采访时间和提纲后也给助手发了一份，那边确认没问题后她在台里报备。
隔天一早，路嘉一先到台里，和摄影记者陈橙一起出外采，况源再次作为司机参与。
这次的采访和前几天的采访不太一样，由于华教授的身体不方便，所以约在了华教授的家里。
路嘉一去之前给华教授的助手先发了消息，才和陈橙拿着工作证一起往外赶。
江北的十二月，寒流变本加厉。
在等采访车开过来间隙，路嘉一被陈橙塞了个暖宝宝。
上车后，才觉得缓和了点，想了想，路嘉一没忍住看向开车的况源：“你上次在哪里买的云山姜茶，没找到，能发我一下吗？”
她在官网看了眼，发觉早已下线，台里和家里附近都没有实体店。
闻言，陈橙和况源齐齐吸口气，况源轻嘶声：“那玩意儿居然真的有受众？”
“......”
路嘉一缄默几秒，陈橙缩在围巾里乐出声，况源嘿嘿笑着：“你在官网看的吧？他们品牌APP上比较全，我在上面买的，还能领代金券。等会儿我再发你几个链接，你点一下，还能再减五十领赠品。”
“行。”
路嘉一扯过脸上的口罩往上拉搭住眼睛，陈橙乐不可支，提醒道：“小况同学，你是个富二代！”
况源：“......你们不懂富二代的苦。”
路嘉一面无表情：“......”
-
华教授居住的地方是江北知名的园林别墅区，离台里距离不短。
老教授住了一辈子教职工大院，退休后孩子不放心所以接了过来照顾，算是刚搬来不久。
到的时候刚好是九点半，采访约的是十点。
别墅区外围禁止车子进入，安保也格外严格。
况源将采访车停在邺水庭外，在外面等了会儿，没等到华教授的助手出来。
“我打个电话。”
路嘉一拿着手机走到一旁拨通华教授助手的电话，可没想到，一直占线没法打通。她轻摇手里的工作证示意陈橙和况源先去问问园区大厅情况，自己低眸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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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
“您好，我们是咱们江北电视台的，和华教授约了采访，能不能——”
“什么电视台的？”
门卫大厅内穿着安保制服的两个大叔四目相对，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看着这三个扛摄像机的年轻人，负责道：“什么电视台都没用，上一回鬼鬼祟祟来的还说自己是人民日报的呢。”
陈橙表情一僵，错愕道：“啊？”
安保人员轻叹口气：“你说你们这些狗仔，上回冒充日报的进去采访，居然还能搞到工作证，结果呢，居然是偷拍人家的，有没有点公德心！”
冒充.....什么东西？
陈橙和况源面面相觑，怀疑自己听错了：“狗仔还进去偷拍呢？拍谁啊？”
“还能拍谁？”安保人员白她们一眼，“你们想拍谁你们不知道吗，还想套我话？”
“不是大叔，”况源嘿嘿笑着，拿出自己的记者证和工作证，“我们有证，你看后面，还有台里的设备呢。”
“嘿，巧了，人家还有证。”安保大叔毫不意外，有些嫌弃，“上次人家那设备还比你们专业比你们的新！”
“......”
这就扎心了。
路嘉一张了张嘴，转头看向台里确实该更新的设备，陈橙也没忍住地摸了摸自己的家伙什：“突然心酸是怎么回事，狗仔的设备都那么好吗？”
“不好怎么偷拍。”安保大叔俨然很熟练了，他摆摆手：“行了，快走吧，挺冷的。”
“我们真是江北电视台的，看话筒看台标，这是工作证和外出许可证。”
路嘉一拿出自己的证件，大叔沉默两秒，扫了眼，又扫了眼，最终确定了：“你们这种伪装的我见多了，还江北电视台，那么大个电视台就让你们三个人过来？”
她缄默，瞥了眼自己一行人。出镜记者、摄影记者、打杂的实习生兼司机和采访车，标准的外采配置。狗仔偷拍比正常采访配置还正规吗？她不禁反思。
“稍等，我再打个电话。”路嘉一轻叹口气，冻得瑟缩地拿出手机找到华教授的私人联系方式。
对方也是职责所在，路嘉一示意况源别起冲突在一旁等着，她边低眸找出华教授助理的联系方式边朝安保人员笑笑，低声道：“麻烦了，再等一等。”
安保人员张了张嘴，朝她们摆摆手：“快点啊，逗留太久监控拍到我们扣奖金的，而且系统有自动报警装置，上次刚换的。”
路嘉一颔首，没多说。
没想到，无人接听的声音传出，路嘉一退出，没打算浪费时间，正要直接跟台里联系就听见旁边的大叔语重心长道：“回头是岸啊，就上一个冒充什么什么日报的，当时还穿着西装衬衫呢，结果呢，直接冒充物业和快递敲门进去偷拍，还好程先生家里有阿姨直接报警，不然要是个小姑娘在，那多危险啊。你们说说你们这些狗仔，拍就拍，但也得有点底线是不是——”
路嘉一拨打电话的手一顿，脑中忽地捕捉到信息。
她眼睫轻颤，须臾，不确定地低声：“程先生？”
“你们不就是偷拍人家的吗？”安保大叔恨铁不成钢，“你们再不走，真要报警了。”
“诶，别。”况源年轻气盛，连忙上去拉住安保大叔，着急道：“等等等等，我们正在联系呢。”
路嘉一也回神，正要出声，安保大叔耐性也用光，说着边抬手喊人边转头道：“谁能证明你们就是江北电视台的呢，那证件我又不认识是不是真的！”
“哎大叔，等一等，两分钟，就两分钟！”况源扬起声调，“正在联系台里呢，等会儿就证明！”
路嘉一叹口气，边继续往台里打电话边示意况源回来。
忽地，一道熟悉又散漫的语调响起。
“证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