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黔羊很快断气了。
不需要江流云做什么,他只是放开手,贾黔羊的尸体就像块破布一样倒在地上。
一队玄甲骑包围了江流云,他们的武器都对准了包围圈内的人,但没有一个人上前砍出第一刀。
他们有些畏惧手中他的短刀,此刻那把刀吸饱了血,刀身的一线幽蓝变得更加妖异。
他们亲眼见过贾黔羊是如何术法高超的一个人,但他也死在这把刀下。
江流云不知道玄甲骑们的忌惮,他只知道即便他们不过来杀自己,他也活不久了。取下心头血已经耗尽了他的生命力,可惜只是一场徒劳。他一生不曾杀过人,在最后死之前还能带走一个,这已经是莫大的成绩。
短刀从江流云手中滑落。
江流云再也支撑不住,直直的朝地上倒去。玄甲骑们一拥而上,想要趁机一击毙敌。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只手从尸堆旁捡起刀。
“放开我爹!”
这一声叱喊清晰嘹亮,玄甲骑士兵们朝声音源头看过去,只见火光后走出来一个白头发少女,长着一对奇异的金眸,一张小脸蛋儿漂亮极了。她握着一把和她身量完全不符的柴刀,一看就知道是捡来的,气势汹汹地对一群人宣战。
“否则,杀了你们!”
一个人对一群人。
玄甲骑士兵不由失笑,有好事者对着她认真的模样打趣道:“小姑娘,大人的刀可不是好玩的,小心把自己的手给砍断咯。”
这话一出,几个玄甲骑士兵立刻哄笑一片,只当她人小不知天高地厚。
小江对着这些人的嗤笑不为所动,她提着大刀便往玄甲骑士兵们的包围圈冲过去。
士兵们看她真不自量力地过来,便也不再客气。他们收到的命令本就是斩草除根,不放过一人。现在发号施令的人虽然已经死了,多杀一个小女孩少杀一个没有区别。可如果有人非要找死,那就容不得他们为这张脸蛋儿手下留情了。
一个玄甲骑士兵挥刀便向她砍去,这一击的力道足以将一个成年人砍成两半,可她的身形极快,竟能在刀劈到面门前偏身躲开,甚至在躲开之后立即反手一刀,生生将士兵的握刀的手砍下。
见她当真有几分本事,剩下的玄甲骑士兵不敢再怠慢,几个人一拥而上,同时对她挥刀相向。
小江用她那把随手捡来的柴刀挡在身前,数把军刀的力道一齐砍在她的刀上,被她生生接住了,双方的力量一时间僵持不下。
玄甲骑们此时才算真正领教到眼前这个白头发少女的厉害,几人行伍出身的精兵同时发力,竟然无法让他们的刀再进一寸!
小江用刀死死抵着,刀身相击发出持续的铮鸣,她粗糙的柴刀上渐渐被压出好几道缺口,若是再僵持下去,这把刀估计就要断掉。
“呃啊——”
白头发的少女发出一声怒吼,她再度发力,爆发出的力量生生将几个玄甲骑士兵掀翻在地。
她没有趁机杀掉地上的士兵,只是朝着他们身后的人走过去。
见她手上没有动作,本来以为死到临头的玄甲骑士兵立即四散逃开,他们不是她的对手,没有人再不自量力地冲上去。
柴刀在一边放下,小江跪在江流云身边。
“爹。”小江喊了一声,江流云却没有反应。
她惶恐极了,拼命摇晃江流云的身体,“爹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怎么会这样?”
江流云被她摇得吐出一口血来,终于恢复了一点意识,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女儿,尽力扯动嘴角,想给她一个微笑。
“不是让你走吗……你怎么还是来了。”
他给她喝迷神草的汤药,就是为了不让她来这场祭典,他让青黛去找她,带她一起出去,可她还是来了。
眼泪争先恐后涌出眼眶,小江不断抽噎着,“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黎越寨,该死的人是我。”
“原来……青黛都跟你说了。”江流云无力地抬起手,在她脸上虚虚划过,想帮她擦眼泪,“不怪你,都是……天意……”
天要亡黎越寨,谁都阻挡不住。
小江摇头,一把抱起江流云,“不,你不会死的,我这就带你去找巫医,他们一定会治好你。”
江流云摆手,哪里还有什么巫医,神庙的人都在祭典上,此刻恐怕已是凶多吉少,况且论医术,他就是寨子里最好的巫医。
他知道自己快死了。
“不走了……爹想最后跟你说几句话。”
江流云握住小江的手,断断续续地开口。
“回来之后,我给你卜了一卦……卦相上说……你是必死之身。”
“爹原本以为只要用祭司心头之血唤得神祇降临,黎越寨就能再次获得庇佑。”
如同传说里世世代代流传的那样,用镜谕召唤神灵,神灵修补好天穹,黎越寨再次回归平静,而他的女儿也不会死。
小江看向他心脏处,那里的血早已浸润了她的祭司袍服,只是因为袍服颜色深而看不出来,她张开手掌,发现满手都是鲜血。
“可是,没有用啊……神早就忘记了……忘了……”
“爹很自私,爹救不了所有的人,最后……只能让青黛带着你逃出去……”
“你要往山林里面逃……他们抓不到你的。”
“你要活着……活着走出黎越寨……然后忘了这一切……”
小江用力抑制住哽咽,她摇头,“不,一定有办法的。”
她拼命想,终于想起那个曾经在矿洞里替她挡下一击的鲛人,他灵力高超,他一定有办法的。
可是右手小拇指一直没有动静,无论她怎么呼唤,那里都跟从来没发生结下过任何契约一样。
她不再等了,背起江流云,“我们一起走。”
“走……逃到山林里……”江流云的声音已经气若游丝。
被泪水糊住的视线变得模糊,她咬紧牙关,一手将江流云扶在背上,一手提着柴刀。
有人来拦她,她便砍谁,有尸体横在她路上,她便踏过去。
可是忽然间她看见有一只手垂下,她稍一愣神,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江流云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从她背后滑下去。
小江将江流云在地上放平,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他鼻尖。
气息全无。
“爹!爹——”
没有人再回应她了。
小江跪倒在地上,呼吸都开始发颤。她抬头看向不远处,一股巨大的愤怒席卷了全身,几乎要击穿她的胸膛。
火光通明的祭场上,黎越寨里能作战的成年人快被杀光了,剩下的老弱妇孺被玄甲骑士兵们像驱赶牲口一样赶进圆圈里,等待着下一轮屠杀。
凭什么?
凭什么任意践踏她的家园,凭什么像牲畜一样对待她的族人!
弱肉强食,但弱者就不配活着吗?
小江拄着柴刀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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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步向着玄甲骑的包围圈走去。
她不记得自己伤了多少人,她只是一次次挥刀,横劈、竖砍、侧切……
本就缺口累累的柴刀被她砍到卷刃,不知道是谁的血肉被缺口勾下,挂在她的刀刃上,鲜血成缕一股股淌下。这把农人的劈柴刀上,从来没有这么多血淌过。
黑衣服的士兵如潮水一般包围住她,白头发的少女在其中如同一个白色的小点,但这颗白点生生劈杀出一片天地,任凭黑色如何汹涌,也无法将她淹没。
渐渐地,没有人再敢靠近她了。
他们只握着刀,虎视眈眈地看着包围圈中的那个人——少女的脸被血糊住,白色的头发、麻布的衣服全被血染成了红色,分不清是她的还是别人的。
她拿着那把柴刀,每一次挥刀都干脆利落,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将他们的士兵一个个砍翻在地。
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少女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怪物,一头凶猛又无人性的野兽,她眼底的冰冷残忍令这些久经沙场的精兵都感到畏惧。
但,只要她稍微露出一点点破绽,一点点怯意,他们就会扑上去,群起而攻之。大雍最精锐的军队本就是久经训练的野兽,猛兽与猛兽之间,只剩下互相撕咬。
小江横刀立在最后的族人身前,只要玄甲骑士兵敢再接近这群人一步,就会被她毫不留情地劈杀。她的脑子已经一片混乱,只剩下挥刀,只知道要保护身后的人。
身后的哭喊声也停了下来,黎越寨的老弱妇孺们看着他们身前的少女。族长死了,大祭司死了,他们家中的能够勇猛上阵的人也死了……这个平日里并不受大家待见的祭司之女,成了最后保护他们的人。单薄的身形被风吹起衣角,但她的背影坚定地像一座屹立不倒的小山。
一阵凉风掠来,小江过热的脑子和身体清醒了一些。
背后有人向她走来。
“江渔火,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乌虎拿着一把刀,走到小江身边停下,他学着小江的姿势将刀横在身前,目光直视前方。
“但保护黎越寨,我是不会输给你的。”
小江眸光微动,眼里终于带了点笑意。
“好啊,我相信你。”
有更多的少年人从人群中走出来,他们站到小江身边,拿着长长短短的武器,用这些玩物一般的武器保护他们最后的家人。他们,也应该像她一样,当勇敢的战士,悍不畏死,而不是待宰的牲口,束手就擒。
玄甲骑士兵们面面相觑,他们也被这群负隅顽抗的少年人打动,他们每一个也都是从少年时代过来的,当然明白少年勇气的可贵。
玄甲骑首领在马上注视着战场,久久没有下令发起最终的扑杀。
太子殿下从未下达过诛杀令,而下令绞杀黎越寨所有人的国师已死,他们并不是非要杀光这群人不可,将来大雍的官民接手这片土地,这些人也会慢慢成为大雍的子民。
正在犹豫间,玄甲骑首领的目光忽然变了。
他在马上的能看得远,他看见人群之后,一具被砍掉头颅的尸体缓缓站了起来。
“尸体”摸索着,双手抱起地上的一个头颅,将它按在自己脖子上。那颗头颅动了动,便在“尸体”脖子的断口上牢牢固定住了,只一条齐整的伤口显示出它曾经被一分为二。
拥有了头颅的“尸体”缓缓走向人群。
玄甲骑首领定睛看去,那具“尸体”正是先前被斩杀的黎越寨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