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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与君酌(一)

作者:雾沉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连乾安帝都甚少这样直呼荣王的大名,不论是何原因,他的眉眼已先脑子一步做出了反应,竖成一副瞠目欲裂的模样,喝道:“程彧你又发什么疯,作死么?”


    他的脑子更加捋不清,这程容与平日里和他玩得好好的,就因为他今日没来参加马毬赛,至于恼成这样么?


    虽然荣王今晚正打算就此事向程彧赔礼道歉,可一码归一码,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做个不清不楚的受气包。


    顾曾飞快地瞟了一眼程彧,见他浓墨重彩的五官此刻已经明显拧成了一团,堪称毫无形象。


    于是赶在他当真“作死”之前,她作大死地先出手了。


    荣王正忙着跟程彧大眼瞪小眼,忽听那杨十郎破锣般地吼了一嗓子“殿下小心,这女子打人十足十的疼”,心中一惊:“好啊,竟然敢跟他动手?”


    他兴奋起来,长这么大,总算可以真刀真枪地与人打上一架了,一时间也不管他对面是小娘子还是老糙汉,有什么事也得先打完再说。


    他是远远看见过顾曾的身手的,深知她不好对付,当下也不敢托大,几乎是立刻便反应过来,然而眼锋将将扫过半边身子,连她的人影还没看清,左腕处却倏地一热。


    他暗道“不好”,来不及躲闪便猝不及防被顾曾彻底拿住,耳畔“喀拉”一声响,左肩处随之传来剧痛。


    荣王眼前一黑,险些哀嚎出口。


    这女子竟然真敢动手卸他一条臂膀!还是单手!岂有此理!!!


    他不由自主地松开顾曾,又惊又怒地朝她瞪来,乌黑的眸中还携着几分委屈。


    顾曾被他那眼神激得怜香惜玉起来,顺手一托……


    又是“喀拉”一声响,荣王的眼前又黑了一瞬,眼眶也跟着一润。不过待他扭头再看时,左臂已被推正归位。


    他扶住左肩,死死咬住下唇,脸上一阵阴晴不定,朱红色的抹额已被冷汗打湿,额前氤氲一片,好半天才狼狈开腔,说的却是一句不轻不重的“你、你做什么”。


    顾曾直叹气:“殿下,你来拦我的时候不也是这样蛮横么?自己都受不了的苦强加给别人时倒是不曾犹豫过?”


    “本王……”荣王突然磕巴了起来,“本王就是想问清你的名字而已!”


    顾曾顿了一顿,抬手将幂篱取下,借机瞟了他身后一眼。


    不瞧不打紧,这一看却叫她浑身不舒服了起来——某些家伙怎么回事,怎么越看越……俏得如此乍眼?!


    她赌气似地把头别开,才想起对荣王欠身,自报了家门。


    她身上有种刀刻斧凿过的锐气,尤其是一双冷月似的眼睛,满怀锋芒,亮如雪光。


    除了他父皇,荣王还没见过谁有这般不怒自威的气势。不自觉间,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了起来,生怕一个眨眼、发现这位娘子真是他父皇变的。


    而人一旦忘记呼吸,脸和耳根便跟着红了。


    他身后的程彧偏又在这个时候跟着添乱,莫名其妙地哂道:“喂,问名字便问名字,咱们荣王殿下又脸红什么?”


    也不知此人今天究竟吃错了什么药,追着他冷嘲暗讽,忒可恶!


    荣王回身摆出个恶狠狠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重话,已“嗤”的一声笑了,反唇相讥:“程容与,你又脸红什么?笑话我也能让你兴奋成这样?”


    程彧枕着扬起的双臂,侧身遮住自己上扬的唇角:“看你吃瘪我就高兴,你越不爽我就越高兴。”


    而这些人中,最兴奋最高兴的还当属姜礿。热闹看了一晚上,她还是头一次见程彧笑这么开心,更是难得看到她四哥这副窘迫的模样。


    她忽然便想让这位顾娘子多留一会,蹦哒到她面前:“顾娘子,你真好看,我喜欢你!以后多来公主第做客好不好?我请你吃酪梨——”


    没完了——还有完没完了?!


    顾曾几次三番被人拦住去路,想仓皇逃窜的心早没了一大半,刚刚丢掉的脸皮也浑水摸鱼般自行长了回来。


    她露出个端庄得体的微笑,不紧不慢对公主行礼:“多谢殿下相邀,不敢推辞。”


    姜礿激动得直踩小碎步:“太好啦!四哥、容与哥哥,你们都听到了么,以后顾娘子要来我府上玩,你们也要常来找我。”


    小公主尚未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但见她四哥的耳根更红,而程彧的脸色却突然变得难看起来,这才开始反思……她说错什么了么?


    不过小公主金枝玉叶,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长大,最不擅长的便是揪自己的错,干脆还是简单地把源头归到了顾曾身上——一定是她对这位顾娘子还不够热情!


    “顾娘子留步!”逃跑未遂的顾曾又被她捉住,姜礿对她好一番端详,终于看到了她头上那只紫玉琉璃花钿,赞道,“娘子你这花钿真别致,是哪家的铺子打的,竟比宫里的还好看。”


    话题转到此处,那可就到了关夫人可以滔滔不绝发挥的地方。


    她拉着关风遥于此时恰到好处地出现,先把不情不愿的关小娘子往程彧面前推了两步,又转身打着扇对姜礿道:“琳琅殿下好眼光,这是我家阿曾一点不足为道的嫁妆。”


    她一气呵成地扬声道:“今儿个叫诸位见笑了,这位顾娘子呢就是我家阿遥的表姐,自小就跟寻常女孩儿不同,身手很是了得,与荣王殿下投机倒是实在有缘。”


    几位同她交好的夫人一下便猜透了她的心思,附和道:“的确缘分不浅。”


    程彧把目光越过关风遥,猝不及防地与顾曾对视了一眼。二人的目光一触即分,可又如干草粘上了丁点的火星,迅速便烧得他如临渊火。


    迷迷糊糊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他把两朵琉璃花钿簪进她满头银饰中,月光倾落,衬得她清冷又柔和;那一宿的后半夜,她太累了,甚至倚着他的肩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阵……


    顾曾收回目光,虽然不知他在想什么,但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啮咬过一圈,这滋味着实……奇怪。


    她不自在地抬手抚上花钿,摸索了半天却只寻到了一颗,便将仅剩的那个取下,摊在了手心:“琳琅殿下若是喜欢,赠予殿下便是。”


    “当真?”姜礿眼睛一亮,也从头上取下一支华美别致的攒金彩蝶簪,“那我和娘子换吧。”


    顾曾正要应“是”,却听程彧急匆匆喝道:“姜琳琅,不许换!”


    姜礿哪里经他这样呵斥过,霎时泪光盈盈,委屈道:“容与哥哥,为何不许?”


    程彧不答话,脸色却沉得骇人。


    顾曾瞄了他一眼,又对上他懊恼的眼神,在那一刻倏地明白过来——这东西莫不是他留下的,是他送给自己的?


    姜礿的视线在他二人之间来回游移着,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竟把昔日对她温言善语的程彧气得脸色如此之差。


    她细细回忆起来,这只攒金彩蝶簪是皇帝赏的,程彧也没夸过它好看精致,实在想不通他怎么今日将它当成了个宝贝。


    程彣约莫是在场除当事人外唯一想明白的人,心思一动,清了清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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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即出来替程彧打圆场:“琳琅殿下,陛下自是不吝赏赐你奇珍异宝,但你若赠与这位娘子,她又怎好戴这御赐之物?如此一来,这好好的金簪若入了顾娘子手中怕是再难见天日。”


    姜礿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恍然大悟:“怀瑾哥哥你说得对,是我莽撞了。”


    她把金簪插回发髻,“顾娘子,父皇赏我的东西的确不能拿来和你换,那你先收好你的花钿,改日我去寻个一样精致的再来找你。”


    顾曾应了“是”,心道:“差不多也该结束了吧。”


    敛衽间她正欲告辞,一直候在一旁等妹妹说完话的荣王又来了:“顾娘子留步——”


    这兄妹两个,轮番上阵,真是没完没了了!尤其是这个姜祐珏,名字也告诉了,脸也给看了,究竟还要怎样?!


    顾曾有气无力地掀了掀眼皮,笑容难看至极:“殿下请讲。”


    荣王虽然堪堪保持住了面上的平静,内心实则仍如野马脱缰。


    他虽然高高在上,但自幼习武道,信条中有一条便是“愿赌服输”,当下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弯身一拜:“顾娘子,今日本王……我无端寻事滋扰你的安宁,原是因为我见识短浅,总道我是京城武艺、箭术第一人,心中对娘子不甚服气。今日得遇娘子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实在是本王……是我先前蒙昧不堪,盼娘子海涵。”


    都说贵妃所出的四皇子是个“凶神”,自小就不爱笑,浑身上下唯一与“荣”这个封号相关的就是那常年不离身的一袭红衣,不曾想,倒是个坦诚直率的家伙。


    顾曾挑了挑眉,这次颇为真诚地对他回了个礼:“殿下言重。”


    “顾娘子……”荣王微微欠身,迈开一步至她身前,红袍随风而动,一道同样朱红的抹额发带飘扬至她肩头,漆黑明亮的眸子定定落在她脸上。


    顾曾有种不详的预感,而程彧此时或许和她心有同感,在一旁气急败坏道:“姜……唔……哥你松……”


    全大昭最无聊的一群人正凑在一起看他的戏,荣王却万籁过耳浑似不见,朗声一笑,说道:“顾娘子有风月之姿,本王姜祐珏对娘子一见倾心,择日定登门求娶。于此立誓,此一生唯念顾娘子一人,愿与君白头相伴度余生。”


    人潮鸦雀无声,风妩媚又戏谑地吹过。


    众人皆看出荣王对这莫名冒出的小娘子与众不同,但无人能料到尊贵煊赫的四殿下竟直截放话说要求娶,就算是吐出“白头相伴”这种土到没边的情话竟也不带一丝犹豫。


    姜礿“啊”的一声大叫,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圆。身侧几个熟悉荣王的挑灯宫人也皆数目瞪口呆,其中一个还手心一滑打碎了盏琉璃灯。


    灯盏碎片映着氤氲的烛灯和皎洁的月色,于众人脸上映出变幻莫测的光彩。


    关夫人适才还盼着这表甥女能拿下荣王青睐,可是事情来得出乎意料,她盛惊之下连喜都忘了,连连心道:“这这这……虽说荣王殿下冷冰冰的、最好拿捏,但这也来得太快了点罢?”


    连最稳重自持的程彣都愣了一瞬,与程彧相觑无言一息,赶在程彧开口怒骂前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众人心思各异,顾曾现在却只想跑。


    她面对敌军十万铁骑都不定会退缩,此刻却十分想找个王八壳,把里面的龟揪出来自己钻进去。


    她擦了擦鬓角的汗,也不知道姜祐珣允诺的“善后”里面包不包括替她出嫁这一条。


    “荣王殿下,”顾曾退开两步,嘴角不自然一抽动,“不然殿下再想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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