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程野生动形象的演示了什么叫时间管理。
炖个汤的功夫上楼把江时那几箱东西收拾了,回来时汤还没炖好,他尝了下咸淡,加了点盐后盖上锅盖,拿着拖把把被搬家工人踩脏的客厅拖了。
拖地的间隙把江时那碗半碗水的果盘重新弄了下,怕他饿着,又放了点零食。
江雪一个晃神的功夫,他已经拖好地,拖把一放,去厨房里炒菜了。
厨房的磨砂门合上,只有一点鸡汤的余香飘出来,男人高大的背影几乎把整个门给占满,低头微微弯着腰,翻炒颠锅的动作很娴熟。
江雪恍恍惚惚,她坐在江时身边,“程野跟你在家的时候都是这样?”
江时拆了袋薯片,“差不多吧。”
地板亮堂堂的,被程野拖了后照得江雪的脸更清晰了。她伸手拍了下江时的肩膀,“你好歹帮一下忙啊,哪能让他一个人这么忙?”
江时咔嚓咔嚓,“不想动,程野也不乐意我动。”
江雪道:“这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哪能只让一个人付出?”边说着,江雪有点担忧,“而且现在程野也有钱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穷小子。那时候他没钱,你给他恩惠,他记着你的好,自然事事顺着你。”
“可现在跟以前不一样。越往后,你们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他是记着你的好,可任由它天大的恩惠,也不能记一辈子,人都是会变的。”
“要互相体谅日子才能过得长远。”
江时伸手掏薯片的动作顿了顿。
江雪见他听进去了,怂恿他,“你看,这不是马上就要吃饭了吗,你把吃饭的桌子收拾一下。”
江时朝餐桌看去,上面放着搬家搬过来的几件零碎厨房用品,看着不是什么困难的活。
他放下薯片,终于从沙发上站起身,走了还没两步,背对着他的程野跟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哗啦一下拉开门,“饿了?”
“没。”江时道:“我看餐桌上有东西,去收拾收拾。”
程野抬手倒了点水到锅里,盖上锅盖闷煮,手一擦就出来了。
“我来。”
江时人还没走到桌子边,桌子就被程野收拾干净。
“……”
他人站在从客厅到餐厅的中间,表情有些懵。
程野收拾完了进厨房,没几秒又出来,端着一小碗鸡汤放江时手里,“等无聊了?最多十分钟就开饭,先喝点鸡汤垫垫胃。”
江时空着手来收拾桌子,桌子没收拾,端着碗汤回去了。
目睹全程的江雪:“……”
江时坐回江雪旁边,半长的碎发从他耳边滑落,挡在眼前晃了晃。
他对着小碗吹了吹,低头轻啜一口,“你看,这不能怪我。”
江雪还能说什么?看这个情况,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哪怕是自己亲儿子,她也不得不感叹,江时的命是真的好。
除了程野,谁还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
今年江城的冬比往年要暖和一些,过年的时候竟出了太阳。
江时坐在门口院子里晒太阳背台词。
自从怀章解约签到别的公司后,星汇这几年一年不如一年。他在公司上了一段时间的课,刘和平给他找了几个模特的工作,配合公司的营销,江时这张脸才慢慢出现在大众眼里。
三年来,江时陆陆续续接了几个本,都是些不重要的配角,戏份不多,但他表现还算亮眼,再加上颜值高,靠这些配角吸引了不少粉丝。
但星汇在走下坡路,分配下来的资源一少再少,江时已经将近半年没有工作了,这个本还是靠刘和平自己的人脉谈下来的。
一个悬疑凶杀的本子,江时在里面饰演一个阴郁画家,活不过三集的那种。
年后初七就开工,他得抓紧时间熟悉台词。
头发长了老是挡住视线,他抬手拢着头发扎起来,程野拿着个锄头站他身边。
阴影落在脸上,江时侧过脑袋。
程野看着跟前的空地,“这里种玉米,这里种土豆,这里种菜……”
严格分类,跟排兵布阵一样。
江时嘴角抽了抽,“你还真种啊?”
程野垂着眼看他,“不喜欢?”
江时也不是不喜欢,他只是想到以后有人来家里……
别的总裁家,门一打开,满院子的花,屋里收藏着各种奢侈品以及古董,任谁见了都得夸一句有格调。
而程总家打开门,包谷长得比人高,大白菜水灵灵,鸡鸭满天飞,屋里全是他不知道从哪里薅来的破烂玩意……
程野岔着腿蹲在江时身边,头发前两天被他给剃短了,刺棱棱的。
江雪屋里还喂着猪牛,人走不开,过完年,初三就回去了。她人不在,程野穿着他的包浆背心,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很流畅,阳光照在上面,流淌着蜜一样的颜色。
他嘴里咬着根草,思考了两秒,“你不喜欢就不种。”
种花也好看,江时平时没事的时候往花园里一坐,那场面跟画一样。
江时拿着台词本,看他跟个农民工一样蹲在身边,最终还是妥协了,“种吧种吧,种点小番茄和黄瓜。”
他减肥的时候还能吃吃。
……
刘满干成了程野公司的后勤。
公司越做越大,他工资越发越多,但他知道,如果不是他当初和程野的交情,就他这学历,连进面试的机会都没有。
承了程野的情,刘满不会因为现在的好日子忘了以前的苦,他是真把公司当成自己家,干得兢兢业业。
今天初五,公司还放假,因为要换一批新设备,刘满在假期亲自拿着合同来找程野签字。
程野的别墅当初还是他帮忙一起选的,他知道路,开着车就来了。
江时现在多多少少也算个小明星,当初选这里就是因为私密性好和安保严格。
刘满在门卫那里登记了,寻着记忆拐过几条林荫小道,终于来到别墅门口。
阳光有点刺眼,他站在门口,看见了坐在院子里的江时。
“小时……”刘满喊了声,“程哥在家吗?”
江时穿了件衬衣,半长的头发束在脑后,脖颈修长,他回头,素白的指尖捏着台词本晃了晃,“进来吧,门没锁。”
刘满推门进去。
走进了才看到拿着锄头站在墙角挖地的程野。
“……”
他沉默了会,“程哥,你这是干什么?”
程野单手拿着锄头,“把院子挖了种地。”
他说:“这两天天气好,挖了刚好能等雨水,开春公司忙起来就没那么多时间了。”
有那么一瞬间,刘满感觉自己踏进了村里自家二叔修的农村小洋楼。
程野坐在旁边的台阶上,拧开从酒店带回来的矿泉水喝了口,“找我干什么?”
“噢……”刘满回神,“公司不是要换批新设备吗,他们公司明天上班,我打算明天就去采购,找你签个字。”
程野搓了搓手上的泥和汗,拿过文件看了眼,给他签了。
“小六呢?”他问。
刘满道:“带他女朋友回家过年了。”
他父母离异,又分别有了各自的家庭,去哪里都不讨好,他就哪都没去,一个人待江城。
程野沉默两秒,“今晚留下来一起吃饭。”
“这……”刘满下意识朝江时看去。
江时道:“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做饭。”
刘满笑了声,“行。”
他把文件收好,又看着程野站起来继续挖地,没忍住问道:“要我帮忙吗?”
程野似乎就等着这句,立马道:“左边的工具房里还有把锄头。”
刘满:“……”
感觉被坑了。
江时看程野挖了两天地,初七就得去剧组了。
作为一个十八线的小艺人,江时是没有助理的,刘和平手上又没其他艺人,大部分时候都身兼经纪人和助理的职责。只要没什么事,他都跟着江时去剧组。
这次也不例外。
江时一上车就发现他愁眉苦脸的。
“怎么了这是?”
刘和平唉声叹气,“星汇又走了两个艺人,这下估计是真的不行了。”
“噢……”江时干巴巴的,完全没有自己也是其中一员的感觉,“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刘和平道:“自谋出路吧,我今早来的时候听见高层开会,说要把公司转卖了。看下家怎么样吧,对我们老人还算厚道的话就接着待,不行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他劝江时,“公司老板还算厚道,我带你这几年都没为难过你,但下家是什么样的就不知道了,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是给自己谋条后路,免得被坑。”
……
江时的第一场戏演的是具尸体,惨死在画室里,死状凄美到让人觉得妖异。
他不知道死了还能怎么凄美妖异,老老实实坐着让化妆师给他化妆。
化妆师是个女生,她对着镜子里的江时端详半晌,“江老师皮肤真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始了。”
这个圈子,随便来个人都能喊声老师。
江老师六点就起床,本来就没睡好,还听刘和平“展望”了下公司的未来,困得眼皮子在打架。
他发消息给刘和平让他给他带杯咖啡,然后阖上眼睛,“随便化吧。”
反正他只是一个活不过三集的配角,谁在乎配角长什么样?
化妆师默了默,心想这位江老师果然跟传闻里一样高冷。
江时的脸刚化到一半,门口传来动静,他被吵醒了,睁眼朝外面看去。
外面来的是这部剧的主演,好巧不巧,是那位前星汇的一哥,怀章。
主演的待遇自然和其他人不一样,江时都来了快两个小时怀章才到,一堆人围在他身边热情打招呼。
化妆师停下手上的动作,以为江时也要去。结果对方看见是谁后又闭上了眼睛。
怀章走进来,一眼就看到里面闭着眼睛的江时。
他的脸吸引人是一方面,主要是化妆间里的人都站起来跟他打招呼,就江时一个人坐在位置上。
怀章歪头问身边的助理,“他是谁?”
助理看了好一会才认出来,“好像是演一开局死掉的那个画家,一个不起眼的配角,是……”他顿了顿,“是星汇的艺人。”
星汇……
怀章目光闪了闪,“他经纪人是谁?”
助理拿着手机紧急百度,两分钟后才找到。
“好像叫刘和平。”
第92章
刘和平……
乍一下听到这个名字,怀章愣了愣。
统筹跑过来,“怀老师,你的化妆间在这边,跟他们是分开的。”
怀章摘下头上的帽子,“稍等我两分钟。”
他走到江时身边,笑着朝他伸出手,“你好,我看你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按照怀章现在的流量,剧组里的其他人都是上赶着巴结,没想到他却主动愿意跟一个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十八线小演员打招呼,不少酸溜溜的眼神朝江时望去。
闭着眼睛假寐的江时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跟他打招呼,他睁开眼站起来,礼貌伸手和怀章握了下,“可能是认错了,我脸比较大众。”
他举止礼貌,但算不上殷勤,甚至还有点冷淡。
怀章第一次被人这么“冷淡”的对待,目光从江时那张“大众”脸上扫过,笑了笑,“听说你经纪人是刘和平?”
江时在心底微微叹气,总算知道这位哥找他是为了干什么了。
“是。”
“好巧。”怀章声音平淡,“我前经纪人也是他,刘哥性格古怪,你在他手里这么多年还不温不火的,他没为难你吧?”
这话说得……
江时脸上牵起的一丝笑容也落了下来,“刘哥对我很好,性格也不错,没有你说的古怪。如果没其它要紧的事,我要先化妆了。”
周围的人隐隐察觉到氛围不太对,没敢说话。
怀章像是没感觉到周遭的沉默,反而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多少算个同门,我叫你一声师弟怎么样?”
“师弟别这么大火气,刘哥带了我好几年,我们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这么久过去,他手底下只有你这么一个艺人,说不定性格改了呢?”
江时抬眼朝他看去,“你到底想说什么?”
怀章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他万万没想到,几年过去,刘和平竟然带了这么个没有眼力的人,难怪这么多年了还只是个糊糊。
“听说星汇近几年一直在走下坡路,高层甚至都想把公司卖了,师弟想好出路了吗?”
江时觉得这个人唧唧歪歪的真烦,小少爷显然耐心告罄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怀章嘴角僵了僵。
沉默两秒,他才接着道:“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或许我可以帮帮你。”他朝助理使了个眼色,“这个是传娱的联系方式,如果你想走的话,传娱的大门永远朝你敞开。”
当着众人的面挖前经纪人的墙角,看来怀章和刘和平结下的梁子还不是一般的深。
助理从包里翻出一张名片递在江时面前。
江时手都没动一下,“多谢好意,不过我不感兴趣。”
他无视那张名片,转身坐回自己椅子上。
周围的人很安静,江时等了两秒,然后朝化妆师看去,“不化了?”
化妆师如梦初醒,有些尴尬地往怀章那边看。
怀章见江时软硬不吃,冷着脸转身回了自己的化妆间。
等到刘和平拿着咖啡回来时风波已经平息,江时坐在小马扎上等自己的戏份。
因为要演尸体,所以他整张脸化得惨白惨白的,可唇色又透着不正常的红,胸口全是血,半长的头发掩住脸,恹恹地垂着脑袋。
刘和平拿着咖啡坐他旁边,压低声音,“听说你和怀章吵起来了?”
江时鸦色的长羽垂着,声音懒懒的,“不是我,是他单方面看不惯我。”
刘和平忧伤叹气,“那八成是冲我来的。”
江时拿起他手里的咖啡喝了口,勉强回过点神,“你们究竟怎么回事?”
刘和平往四周看了眼,他们挤在角落,无人在意。
他说:“怀章那时候是我手底下最有潜力的一个艺人,他呢,也算争气,的确也红了。但他要的远不如此,只不过星汇的实力摆在那里,给他的资源再好也就那样,后面他就靠自己。”
“有野心是件好事,但他野心太强,想要的太多,终究还是走上了弯路。他勾搭上了某个公司的女副总裁,我没同意。”
那时候的刘和平远没有现在和平,他年轻,也固执,总认为这种走偏门的总归会害人害己,他不让手底下的艺人做这种事。
但怀章却以为他是在阻碍他的星途。
于是两人闹掰,他攀着那位女副总,从星汇解约,去了更大更好的公司。
“后来听说他和那个女副总分开了,现在和传娱的二公子在一起,所以最近资源才这么好。”
“因为那件事,他一直看我不顺眼。”刘和平苦着一张脸,“你别跟他硬刚,咱们小胳膊小腿的,人家现在是如日中天的顶流,还背靠传娱,得罪了他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江时很是无所谓,“大不了不干了。”
程野天天在他耳朵边洗脑,一个劲地抹黑娱乐圈,就盼着他哪天不干了好花他的钱。
刘和平:“……”
忘了这是位少爷了。
前面男二的戏份一连NG了好几条,也不知道时候什么才排到江时。
刘和平凑他身边道:“你猜我刚刚为什么买咖啡买半天?内部消息,公司要换领导了。”
江时朝他看去。
“今天早上刚做的决定,咱们公司被收购,高层全被换了,我们这些小鱼小虾是走是留还不知道呢。”
刘和平是多年的老人,虽然现在手里头只有一个不温不火的江时,但曾经多少也是辉煌过的。
只是江时就不一定了……
他安慰他,“你放心,我会跟上面求情的。”
毕竟经历过怀章的事情,刘和平现在很满意江时这种无欲无求的状态。
江时又喝了口咖啡,被苦得皱起眉头。他还是那句话,“没事,大不了不干了。”
刘和平:“……”
*
等到了快中午才等到江时的戏份。
他第一场戏演尸体,不需要什么演技,往那里一躺闭上眼睛就行。只不过案发现场在浴缸里,他得穿着衣服泡里面。
现在年才刚过,温度还没回升,依旧是冬天,导演把水换成温水,江时躺进去,按照要求摆出姿势。
大片的血色在浴缸里蔓延,年轻的画家安静阖着眼,手里捧着象征爱情的玫瑰,脸上露着笑,睡得很安详。
江时睡得并没有那么安详。
冬天温度本来就低,哪怕浴缸里的水是温水,这么会时间后已经逐渐变冷,他泡在水里的手渐渐有些发白。
这其实是场很简单的戏。女主是画室的学生,见画家迟迟不来上课,于是找到他家。只需要开门发现躺在浴缸里的画家,然后被吓到露出惊恐的表情,哆嗦着报警就行。
但今天的女主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一直演得都很顺,直到江时这里,频频状态不对,一直在NG。
时间越久,泡在里面的江时越来越冷。
到最后,导演干脆让女主休息找感觉。
江时动了动手指,睁开眼睛刚想爬起来,工作人员按住他的肩膀,“江老师,布景很麻烦,麻烦你忍耐一下。”
衬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这么久过去,水温已经降下来,像细小的针一样密密麻麻扎着皮肤。
冷得发疼。
江时皱着眉头,“要等多久?”
工作人员有些不耐烦地撇嘴,“这要看周姐什么时候休息好了。”
这一等,就等了女主十多分钟。
江时被冻得唇色发白,甚至连指尖抬起来都费劲。
导演看不下去了,催促女主。女主不耐烦地拍了几条,终于勉强过了。
随着导演的一声“咔”落下,江时整个人卸掉力气陷进了浴缸里,还好身边的工作人员手急眼快把他拉了出来。
女主因为被导演骂了,难受得坐在一边哭,所有人都去安慰她,没人注意缩在角落裹着浴巾的江时。
最后还是给他化妆的那个化妆师看不下去,给他倒了杯热水,“你没事吧?”
江时试着曲了曲手指,发现能动了后才伸手接过水。
“谢谢。”
他声音哑哑的。
化妆师看了眼众星捧月的女主,这个圈子向来如此,咖位比什么都重要。
她提醒江时,“周莹和怀章一个公司的,这部戏虽然是个大男主戏,但怀章的流量在那里放着,哪怕是个背景板女主也比其他小成本剧强,据说是怀章向导演引荐的她。”
江时打了个喷嚏,长发半湿搭在他脑后,脸比化妆的时候还要白,“可以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我手机吗?”
化妆师给他拿了。
他打开手机,第一条是刘和平给他发的消息。
【公司开会,我得回去了,你在片场照顾好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
然后是程野的。
【几点下班?我来接你去吃饭。】
江时又打了个喷嚏。
导演在那边说:“演画家的,你今天可以收工了,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再来。”
江时喝了半杯水,回程野。
【已经下班了,我先回酒店。】
程野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等了两分钟也没回他消息。
江时身边也没个助理,自己裹着浴巾就回酒店了。
他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刚出来,程野就给他打电话。
“下班了?”
江时“唔”了一声,“刚洗好澡。”
程野说:“我在路上,想吃什么?”
拍摄地点就在江城,离程野的公司不是很远,他要来江时也没反对。他思考两秒,“天太冷,想吃火锅了。”
说着他又打了个喷嚏。
程野听到了,问他,“你怎么了?”
片场上的事有些糟心,江时没跟程野说,“刚刚拍戏的时候碰了下水,估计有点着凉了。”
说完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心里觉得他的身体素质还是可以的,一点冷水而已,不至于多严重,吹完头发就坐沙发上跟刘和平发消息。
刘和平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给江时打了个电话,他身边的声音很嘈杂,听着像是在大马路上。
“公司变天了,早上刚转卖,中午新领导就来开会了。”
江时开着免提,人往沙发上一趟,熟练打开游戏,“噢……那要把我们开了吗?”
“呸呸!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那位新老总,可是有大来头的,你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吗?我跟你讲……”
话还没讲完,电话里传来江时的惊呼声,“不是吧,这都能死,对面开挂了吧,举报了。”
刘和平:“……”
他语重心长,“崽啊,你能不能对自己上点心?”
江时:“点心,什么点心?”
“……”
没救了。
刘和平拦了辆出租车,往江时那边赶,“吃饭了没?想吃什么,要不要我带回来给你吃?”
“不用。”江时说:“我出去吃。”
这件事刘和平很早就想问了,“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这两年星汇在走下坡路,江时的工作也少,两人不怎么见面,但每次一有什么活动出来,江时接电话和发消息的频率都很频繁,很难让人不想歪。
江时道:“啊?我没跟你说吗?我有对象的。”
刘和平一口老血哽在心口,“当初问你有没有女朋友的时候你可是说没有的。”
“对啊,我没女朋友。”
“但我有男朋友。”
刘和平:“??”
什么?!
第93章
刘和平觉得天都塌了,他恨不得抢过司机的方向盘往江时那里赶,“不是,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江时脑袋有点昏,他抿了抿干涩的唇,思绪比以往要慢一点。
“之前想说来着,一直没找到机会,后面就忘记了。”
这也能忘……
刘和平又问,“那对方是谁?”
就江时这上班态度,应该不是圈里人。
江时老实说:“我们一个村的,他跟我一样,都是大四的学生。”
一个村……
刘和平干巴巴的,“你家不是挺有钱的吗?”
江时“啊?”了一声,“没有吧,我妈种地来着。”
刘和平心想,你那身衣服可不像种地能买得起的样子。还没等他再问什么,江时把自己和宋建安抱错的事跟他解释了下。
搞了半天,原来是个前少爷。
刘和平理所应当地把江时的吃穿用度归咎到以前的家庭上,有些事在电话里不方便说,他于是道:“你在酒店等着我,我来当面跟你好好聊聊。”
江时看了眼时间,“可我还要去吃饭。”
刘和平警惕地问,“跟谁?不会是你同村的男朋友吧?”
江时又“唔”了一声。
刘和平:“……”
他莫名有种家里大白菜被猪拱了的想法,“介意我跟你们一起吃吗?我还没见过你男朋友,认识认识。”
江时忘了刘和平到底见没见过程野,想着吃顿饭又不会怎么样,于是答应了下来。
人快到了,江时没再玩手机,他喉咙干涩得厉害,跑去接了杯冷水咣咣下肚后瞬间舒服了很多。
先到的是刘和平,他知道江时住哪里,直接上来敲他的房门。
江时门才开了一个缝,刘和平捉奸一样挤进来,“你男朋友呢?”
他往屋里巡视了圈,没看到陌生男人的影子。
江时侧着身站在门口,无奈道:“还在路上呢。”
“崽啊……”刘和平拉着他语重心长,“性取向这种事哥管不了,圈子里同性恋也挺多,但是你跟谁在一起不好,干嘛跟村里小伙在一起?”
江时看他,“不是刘哥,你怎么还看不起农村人?”
刘和平一口老血卡在喉咙,他缓了几秒,“不是看不起,是怕你被骗。”
他拉着江时坐下,“那你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江时言简意赅,“我回我亲妈那里,他对我一见钟情,死缠烂打,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刘和平:“……”
好好好。
他正准备磨刀霍霍,江时的手机铃声响了,接电话不到一分钟他就挂了电话,“走吧,程野到了。”
刘和平跟着他一起下楼。
酒店楼下,程野正如当初说的那样买了辆劳斯莱斯,车窗降下,露出他陈旧的黑色外套,瞧见戴着口罩的江时身边还站着个男人时愣了几秒。
江时解释,“刘和平,我经纪人。”
程野朝刘和平问好,“刘哥好,一起去吃饭么?”
刘和平露出一个和平的笑,“是的,这么久了也没听江时提过你,今天刚好遇到,不介意多我一双筷子吧?”
好好的约会变成三人行,程野心底别提有多介意,但人是江时带来的,他不可能说什么,只是朝他露出一个友好的笑:“不介意,上车吧。”
刘和平先是被车给惊到,然后才打量起开车的程野。
他混圈这么久,只稍一眼就能扫出程野的穿搭价格,全身上下加起来估计还没超过三百,时尚度全靠那张过于冷硬的脸完成。
好看是好看,难怪江时挑剔成那样会和他在一起,只不过……
刘和平摸了摸下巴,总感觉这张脸在哪里见过。
他跟着江时弯腰上车,不动声色地问:“这车可以啊,你们谁买的?”
程野启动车子,回答得理所应当,“江时的,上面写的都是他的名字。”
直到今天为止,因为懒没去考驾照的江时:“……”
行吧……
他拉上安全带,“你说是我的就是我的吧。”
反正程野的钱就是他的钱。
那一刻,刘和平感觉自己看到了事情的真相。
刚回村没什么阅历的大少爷被乡下穷小子看上,然后死皮赖脸、纠缠不休,最终傍上高富帅,实现阶级跨越。
程野在前面问:“去哪家?我们上次去的那家吗?”
“不去。”江时道:“那家难吃死了,我最近在网上刷到一家店,离这里不远,我们去那里。”
上次程野带他吃的那家火锅店,死贵还难吃。
江时说的店在一个巷子里,是那种很老的居民楼里。黑色劳斯莱斯往坑坑洼洼的路边一停,看起来格外突兀。
程野往外瞥了眼环境,有点乱,卫生也不太行,他眉头缓缓皱起。
江时还在后面看地图,“就这条巷子往里走,不过里面车开不进去,你在路边找个地方停着就行。”
程司机不是很乐意,“里面看着不干净,要不我们换一家?”
“你不懂,这种地方的东西才好吃。而且我们三个人吃下来才一百多,多便宜。”
程野拗不过他,只能找地方把车停了。
天色黑沉沉的,还不到六点,天就黑了,黑云在城市上空笼罩,看样子要下雨。
江时举着手机走在最前面,程野和刘和平跟在他身后。
“那个……”刘和平开口,然后又顿了顿。
程野便有眼力见地接过,“程野,叫我小程就行。”
“小程啊……”刘和平道:“你跟江时是一个学校的吗?”
“不是,我在旁边A大。”
学习还行,刘和平稍微满意了点。
“江时的职业你也知道,他现在的粉丝很多都是冲着他颜值来的,曝光恋情对任何明星来说影响都很大,更何况你们还是同性……”
程野眼神暗了暗,“我知道,只要江时不说,我不会对外说我们的关系的。”
刘和平看他终于满意了点。
他看程野,越看越眼熟,“我们是不是见过?”
程野记性比他好一点,“见过,江时元旦晚会你找他的时候。”
刘和平终于想起来了,难怪他一看见程野那张脸就觉得肉疼,原来就是他当初一顿饭吃了他快一千。
江时走前面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他对着地图找了半天,终于找到藏在角落里的火锅店。位置那么偏,但站在门口往里看,坐着好多人。
一看就知道来对地方了。
他推开门进去,服务员热情道:“您好,请问几位?”
“三个。”江时道:“有包间吗?”
前台的服务员翻了翻手里的本子,“刚好走了一桌,在二楼。”
三人上了二楼,江时拿着菜单点菜,他问刘和平,“刘哥,你要吃什么?”
刘和平说:“谁付钱?”
“程野。”
他道:“菜单里最贵的是什么?”
江时翻了翻,“茅台。”
“来一箱。”
江时:“??”
程野:“……”
最后茅台没喝成,因为江时勾下口罩,程野才发现他脸红得不正常。
他走过去用手贴了贴他额头,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你发烧了怎么不说?”
“啊?”江时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什么发烧,我怎么不知道?”
程野捞起外套给他穿上,又把他口罩戴回去,把人从位置上拉起来,“走,去医院。”
江时跟在他身后不愿意走,“饭还没吃上呢,再说了,我感觉我很清醒,我好得很,能跑能跳的。”
程野“呵”了一声。
刘和平急急忙忙跟在身后,“我也一起去,好端端的,怎么烧了?”
江时抿了下唇,刚想说话,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程野的脸色变得更差了。
江时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一上车,人就蔫了,他靠在椅子上,眼皮烫得泛起一层粉。
刘和平在旁边用手摸了摸他脑门,“刚刚不是还好端端的吗?怎么忽然一下就烧了?”
江时弱弱道:“拍戏的时候碰了点水。”
刘和平知道他这场戏,但要演起来前后不过十多分钟,水用的也是温水,怎么会严重到发高烧?
联想到早上怀章的事,他脸色也不是很好,“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江时低低咳了声,没说话。
车子猛地一个急刹,程野沉着脸解下安全带,他跨步走下几百万的车,车门毫不留情地被大力合上。
他蹲在后座门边。
“劳烦扶他上来,我背他进去。”
刘和平抬头,发现已经到了医院门口。他忙不迭地把江时扶上程野的背。
等弄好一切挂上点滴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江时脑袋昏沉,手脚无力,还想着没吃上的火锅,“那个火锅……”
程野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字,没说话。
他沉着脸时表情看起来格外吓人,哪怕是刘和平也不敢多看。
见没人理他,江时伸出脚踹了下床边的程野,“喂!你哑了吗,我跟你说话呢。”
程野收了体温计,捞过江时的脚塞回被子里,脸上没什么笑意,但声音听起来还算温柔,“嗯,我记着呢,等你好了带你去吃。”
江时烧得眼皮都抬不起来,半睁着眼睛看他,“你生气了?”
“没。”程野说。
嫌热,江时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那你板着个脸干什么?又不是我想发烧的。”
这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快烧到四十度的样子。
程野露出个笑,把江时的手又塞回去,伸手把他搭在额角濡湿的头发拢起来在头上扎个发揪,干燥的掌心贴在他清瘦的脸颊,“睡吧,睡醒就好了。”
江时埋着他的手蹭了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刘和平打电话回来时江时已经睡着了,程野正弯着腰给他整理被子。他把病房的灯给关了,示意刘和平出来。
他们定的单间,走廊上没什么人,消毒水的味道若隐若现。
程野靠走廊上,影子投在地面上斜斜长长,“问出来了?”
刘和平朝他看去。
男人手插在衣服兜里,没了刚刚在江时面前那股老实的样子,看过来的目光很冷,“不能跟我说?”
刘和平莫名打了个哆嗦,“没。这事说来也怪我,如果不是我跟怀章结下梁子,他也不至于受这个罪。”
程野不说话,刘和平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
“剧里的女主跟怀章一个公司,今天的戏份江时要泡在水里,女主一直NG,就这么拖着,拍了快一个小时才拍好。”
程野说:“你打电话给导演请假,请三天。”
“这……”刘和平有些为难,“江时只是个小演员,请不了这么多天。”
他抬头看程野的脸色,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刘和平还是害怕。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去给导演打电话了。
程野看着他在走廊的另一边打电话,转身回了病房。
江时睡得很不安稳,程野在他身边弄出点动静他反而还睡得踏实点。
青年歪着头靠在枕头上,因为发烧脸色洇着粉,唇色却很苍白,一张脸窄窄小小的,怎么也养不圆。
他没打点滴的那只手在被子里动了动,程野便伸手进去握着。
手指冰凉,掌心闷出一手的冷汗。
程野用手蹭掉江时掌心的冷汗,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打了个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星汇的事怎么样了?”
“下午刚开完会,资料我还在整理,稍晚一点发给你。”
“他们有个艺人叫江时,你把他的资料单独整理发给我,以后关于他的所有事情我都要过目。”
“另外……”程野顿了顿,“我记得传娱是容事旗下的子公司,公司有和容事对接的项目吗?”
“一周前,容事向你递交了一份合作企划,你当时觉得没有前景,推掉了这个项目。”
“明天找个时间约一下他们,我要和他们见面。还有件事,有个剧组叫《暗渡》,你联系一下,追加一份投资进去。”
对面愣了下,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忍住了过问老板的冲动。
“好的,程总你打算投多少?”
“投到我能做剧组的主为止。”
第94章
江时请了三天的假。
一开始导演并不乐意,但刘和平明里暗里责问江时为什么发高烧?导演自知理亏,便允了他的假。
但很快他就自顾不暇了。
剧组之所以捧着怀章,全是因为这部剧最大的投资人是传娱的那位二公子,但在江时发高烧的第二天,传娱忽然撤资了。
撤资就撤资,可连个理由也没有,说不干就不干,导演顿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他找不到人,最后只能问到怀章身上,但怀章比他还懵,在导演焦急如焚的眼神下打了个电话,刚一响通就被挂了,再打就无法接通。
那一刻,怀章的脸比导演还白。
导演看着他的脸色,心想大概要变天了。
还没等他缓过神,助理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有人愿意投资这部剧,请他今晚吃个饭。
导演没能顾得上失魂落魄的怀章,急匆匆赶去饭局。接待他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长相挑不出什么出彩的地方,一身西服干净利索。
男人朝他伸出手,“您好,陈朗,程总的特助,他有点事估计要耽搁一会,让我先在这里接待你。”
导演和他握了下,挤出一个笑,“冒昧问一下,程总是哪位程总?”
陈朗笑得滴水不漏,“到时候见到他你就知道了。”
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三个多小时。
免费的茶换了一壶又一壶,导演喝得肚子里全是水,眼看着快到晚上九点,包间门才被推开。
门口来的是个男人,穿着件黑色大衣,短发,眉目深邃,看起来很年轻,但气场却很强。
陈朗站起来,“程总。”
导演也站起来跟着喊,“程总。”他喊完了挤出一个笑,殷切地伸出手,“我是《暗渡》的导演,姓王,叫……”
程野绕开他的手,脱下大衣坐在椅子上,朝他抬了抬下巴,“我很忙,只有二十分钟时间。”
导演来得匆忙,甚至连剧组其他人都来不及通知,只匆匆准备了点资料,他拿着资料放在程野跟前,“这个是剧组的一些资料,我们的本子是国内有名的编辑亲自操刀,就连演员也是……”
程野随意翻了两页就合上,“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传娱之前投了多少钱?”
导演准备了一晚上的话术就这样被堵回肚子里,他卡了卡,停顿几秒才说了一个数。
程野说:“我投他们两倍。我从小就有个当导演的梦,只不过没这个天赋,介意我去围观围观吗?”
导演脸上的笑容更甚,“没关系,程总您想看多久都行。只是你看这……”
程野往后靠,“具体事宜陈朗会跟你协商。”
说到这里他露出一个有些恍然的神情,“不好意思,我给忙忘了,说好请导演吃饭……”他拿起菜单递给导演,“我和陈朗都吃过了,你这边看看,要吃点什么。”
导演被水撑得打了个饱嗝,程野话都这样说了,他自然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吃,于是只能把菜单推了回去,“我来之前也吃过了,有机会再和程总聚。”
程野很惋惜地把菜单收回去。
导演空着肚子来,喝了一肚子免费的茶水回去。
包间内,程野问陈朗,“没点菜,预定包间的钱可以退吗?”
陈朗微笑,“不能呢程总。”
程野“啧”了一声,心想他迟早有一天要自己开家饭店,把江时喜欢的厨师都挖过来。
他拿起菜单翻了翻,点了几个江时爱吃的菜,决定等会打包带走。
点完了,才想起身边还有个加班的特助。
陈朗是他重金挖过来的,全能型人才,在众多的offer里,最终还是被他的金钱给腐蚀了。
而此刻,重金挖来的特助正坐在他身边,脸上带着微笑看他点菜,目光隐隐射出刀子。
程野顿了顿,“饿了吧?给你点个蛋炒饭?”
陈朗想把跟前的茶壶扣在他头上。
还没等他实施,他老板又开口了,“金子炒的饭吗,一碗五十八?我给你发个红包,你去楼下街边买吧。”
他边说着,边在288的小蛋糕上勾了个双份。
陈朗:“……”
五十八的蛋炒饭,程野给他发了个五十的红包,年薪上百万的陈特助感觉受到了侮辱。
但他还是收了。
晚上十点,街边夜市才刚开始。
陈朗拿着五十的红包站在街边选了很久才找到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店,他点了碗青椒肉丝盖饭,花费十五。
程野站在旁边,“老板,蛋炒饭。”
陈朗西装革履的,程野大衣一脱,里面就是一件毛衣,两人往那里一杵,陈朗看起来才像那个老板。
街边人来人往的,两人坐在矮矮的桌子前吃迟来的晚饭。
陈朗拿着筷子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混成这样的,而罪魁祸首大马金刀地坐在他对面,端着盘子就往嘴里扒拉饭。
这个年纪正是胃口大的时候,程野两分钟就吃了半碗,然后从大衣兜里掏出一个压瘪的面包。
这是早上江时吃了口就不要的面包,被他塞衣服里,刚好当晚餐。
陈朗嘴角抽了抽。
程野十分钟吃完一顿饭,穿上衣服,又是人模狗样。
“我回去了,有事联系我。”
走了两步,他又折回来,“你炒饭花了十五,剩下的三十五能……”
陈朗说:“程总慢走不送。”
程野:“……”-
江时一早醒来烧就退了,但很不幸地感冒了,被程野强制按在家里养病吃药。
他睡了一天,到了晚上格外清醒,程野人不在家里,给他留了消息说是有事出去,还给他买了宵夜回来。
于是江时便在家里等他。
他拿着手机询问刘和平片场的事,混了这么久,他多多少少也知道点规矩,就他这个咖位的演员,哪能随随便便就请假?
而且他的戏份主要集中在前期,他不拍,万一片场停工,那每天造成的损失他可承担不起。
刘和平安慰他,“没事,哪怕你在也拍不了。”
他道:“据说怀章不知道怎么得罪那个二公子,人家撤资了,整个剧组都停了。”
“不过小道消息传,导演好像又找到了新的投资人,那位比二公子大方多了,导演今晚还跟他去吃饭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江时万万想不到,他就发个烧的功夫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啊?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着呗。”
这一等,又过了两天,导演亲自给刘和平打了个电话。
“听说江时发烧感冒了,既然生病了,就在家好好休息,这样吧,我给你们放一个星期的假,慢慢来,不着急。”
江时不在,不代表剧组没开工。
在冬和春的交界点,天气还是冷,风把搭起的帐篷吹得猎猎作响。
男人下了车。
程野狭长冷冽的眼眸收敛,望着这个搭建起来的场地。
他一身西装,肩宽腿长,站姿挺拔,袖口上别着的蓝宝石闪烁着微光。
不少人朝这边看过来。
男人抬了抬下巴,“走吧。”
导演引着人坐下。
程野靠在椅子上,那双漆黑的眼眸带着股无形的压迫感,“别拘谨,我就是来看看,你们该干嘛就干嘛。”
导演拿不准他要干什么,刚开始签合同时他以为对方要往剧组里塞人,可是等了几天,也没见他有所动作。当时说要来看他拍戏他以为是句客套话,没想到今天却真的来了。
身边的男人解开袖口的扣子,双手交叠,眼神落在拍摄场地里,好像真的就是单纯来的观摩。
难道是瞧上了剧里的谁?
导演拿着本子心里盘算了半天也没盘出个结果,只能先开始拍摄。
场景布置了一半,程野朝他偏了偏脑袋,“导演,这拍的是哪场戏?”
导演道:“贵公司的一个演员因为意外淋了点冷水,得了个小感冒,我让他回去先休息,就把后面的戏份往前提了提,现在拍的是男女主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程野笑了声,“好不容易来一趟,就让我看这个?”
导演懵了一瞬,“那你看……”
“后面不是有一场英雄救美的戏份吗,我比较感兴趣,拍那个吧。”
“倒是有这个戏份,只是……”
导演抬头看了眼天,今天温度才几度,甚至比江时泡水那天还要低上一点。
那场戏是女主落水男主去救她的戏,他本来是想等天气暖和点再拍的,但现在程野却主动提出来……
程野目光淡淡瞥过来,“怎么,不行吗?”
导演被他发冷的眼神看得颤了颤,“行,怎么不行呢。”他朝身后的人道:“你去通知还在化妆的男女主,说戏份改了,把那场戏往前提。”
于是拍摄地点改成户外泳池。
等了半小时,周莹和怀章终于化好妆。
户外泳池那么多水,自然不可能换成温的,用手触了触水的温度,周莹脸都白了,“导演,这也太冷了吧。”
周莹虽然不是什么大咖,但背靠传娱,导演多少还是有点不敢得罪她。但他也不敢得罪程野,只能朝他看去,“这……”
程野脸上没什么表情,“看我干什么,身为演员,连这点苦都吃不了,那我只能考虑换人了。”
联想到之前的事,导演到现在才明白,这位爷究竟是来干嘛的。
几度的水,一下去,周莹的脸瞬间就冻白了。
一同下水的还有怀章,他抱着周莹从水池里爬出来,听见导演喊了身“咔”,然后坐他身边的男人慢悠悠道:“女主的头发挡住脸了,不好看,再拍一条吧。”
导演说:“怀章,周莹,再来一条吧,辛苦两位了。”
怀章的脸瞬间难看起来。
他朝导演身边看去,高大矜贵的男人理了理衣袖,朝他投过来的目光很冷淡。
按照以往他还能发发脾气,可现在传娱的二公子不理他,他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一股莫名的恐惧笼罩在怀章身上,现在又换了个投资人,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忍着气又拍了一条。
“看着还是不太对……”
又一条。
“情绪不够……”
“我还是觉得不行……”
……
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次后,怀章终于忍不住了。
他浑身湿漉漉,嘴唇冻得发紫。
“导演,究竟要拍多少次你才满意?”
他问的导演,眼神却看着旁边的程野。
程野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高高在上,不咸不淡地。
“还差十五分钟。”
第95章
阿嚏——
江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他最近几天总是断断续续的咳,吃了药也不见好。一生病,整个人蔫蔫的,一上称,又减了几斤。
但他自己倒没什么感觉,该干嘛就干嘛。前段时间因为拍戏,他把游戏都戒了,放假这两天出了个新活动,顿时玩得有些上头。
程野这两天不知道在忙什么,人也不怎么在家,江时一觉睡到大中午,醒来时阿姨刚好把饭菜做好。
阿姨不怎么上门,只有程野忙到没时间做饭的时候她才会来。一看到阿姨,江时就知道程野肯定不在了。
他坐下,随口问了句,“程野人呢?”
因为他感冒了,阿姨做的都是些清淡的菜。她把最后一个菜端上桌,伸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一大早就出去了,他还跟我说,要是到点你没醒就去敲门喊你,没想到江先生醒得真及时。”
江时以为他去上班了,自己一个人吃完没什么滋味的一顿饭。
刘和平给他发消息。
【崽啊,你就是身体不好才感冒的,想你哥当年,零下十多度还去冬泳,那身体素质杠杠的。我之前不是给你报了个健身课吗,刚好这段时间放假,你去锻炼锻炼。】
江时看完了,自动屏蔽他的消息,但隔了没两分钟,程野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阿姨在洗碗,江时摊在沙发上。
程野问他:“吃完饭了?”
“刚吃好。”
对方跟在他身上安了眼睛一样,“起来动动,别躺着。”
江时动都没动一下,“正在溜达着呢。”
程野:“……”
他说:“我在回来的路上,我会检查你手机上的步数,要是低于两千你猜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程野还能把他吃了不成?
江时摊了一分钟,最后还是拿着手机爬起来了。
阿姨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江先生,要上楼休息了吗?”
江时甩着手机,“不,我溜达溜达。”
外面刮着冷风,他不想出去受罪,就在楼下的客厅里转圈,转着转着去了二楼露台的阳光花房。
花是程野养的,很多都是程野不知道从野外哪里薅来的苗,都是些常见的品种,长在路边也没人看一眼,和一堆植物挤在一起,活得像野草。
养它们不需要费多少精力,给点阳光,给点水,便开得郁郁葱葱。
下午风停,雨落了下来,花房头顶的玻璃被砸得噼啪响。
程野踩着雨点回了家。
他肩上落着潮湿雨水,裹挟着冬末的寒冷,冷冽的味道刚接触到屋里的温度时便消散了个干净。
阿姨收拾完了正准备走,看见他问了个好,“程先生。”
程野在客厅里扫了圈,“江时呢?”
“江先生在客厅里溜达了几圈,然后上楼了。”
他解开手腕上的扣子,“回去吧,晚上不用来了。”
门口响起阿姨走时关门的声音,程野上了楼。
卧室没找到人,他转身去了花房。
雨下得更大了,玻璃上全是水,外面雾蒙蒙一片,山和山的界定模糊成晕开的水墨画。
青年蹲在花房里,宽松的睡衣挂在他有些清瘦的身躯上,肩胛骨突出,肩膀微微往上耸,双手抱着腿,曲着身体,胸膛贴着膝盖,将自己折叠在一起。
长发从他耳鬓滑落,睫毛安静垂下,鼻尖痣映着光,宛如跳动的烛火。
空气里雨水的潮湿混合着花香送到程野鼻子里,他伸手扯开脖子上束缚得规规矩矩的领带。
高大身躯笼罩在江时背后,然后是低沉的声音,“在看什么?”
江时被吓了一跳,抬头看才发现是程野回来了。
他挪了挪有些发麻的双腿,“在看蚂蚁搬家。”
小小的花园里,有着自己的生态系统。
程野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手掌隔着睡衣贴在腰上,很不规矩地捏了下,没捏到什么肉,眉头皱了起来。
江时靠在他怀里,没闻到以往干燥的味道,而是一股香水味。
他扭头回去,才发现程野穿了身整齐的西装,贴合身体的布料将他人衬得更加英俊挺拔,几年的沉淀,他身上那股乡下来的土气早就没有了,快一米九的身高导致他看人时都是低垂着眼睛,眼眸漆黑,带着点上位者的冷淡和威严。
上位者很不老实地捏了把江时的屁股,“手机呢,我看看有没有两千步。”
看了半天蚂蚁搬家的江时:“……”
程野弯腰捞起被他丢在一边的手机,上面的步数别说两千,一千都还差点。
“偷懒了。”
江时张嘴想狡辩,奈何程野压根不听,捞着他就去了旁边卧室。
窗外雨雾朦胧,乌桕的枝干在空中舒展,枝头挂着的果子如同漫天的星,随着风雨摇摆,沉默着看着屋里。
江时屁股一挨到床就直觉不妙,他往后躲,枕头当作护盾挡在身前,“你干嘛,光天化日的。”
程野站在床头,看他衣服敞开半边,露出一截胸膛。
他道:“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程野给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回还真是好东西。视频里,男人语调漫不经心地,却让两名年轻的演员一次又一次地下水,衣服和头发贴在身上,嘴唇是口红也掩盖不了的青紫,和那天他泡在浴缸里的样子莫名重合。
江时愣怔了好一会才回神,再开口时声音发哑,“你怎么……”
衣服湿了,总会露出些身材曲线,程野关了手机,看了一遍就不愿意给江时看。
“比起我向你解释,江时,你不觉得你应该要向我说些什么吗?”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江时缩了缩脚,“我跟你解释什么,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再说了,一点小事也要跟你说吗?”
“一点小事?”程野道:“你生病了我衣不解带的照顾你,已经连着好几天没去上班,公司里堆积了好几个大项目,那你说造成的损失怎么算?”
这么一说,江时顿时不开心,把手里的枕头往他身上砸。
“你什么意思程野?意思是我挡着你赚钱了呗?我让你照顾了吗?你这么会赚干脆别回来了,出去赚你的钱去。”
程野抬手接住枕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我跟你谈感情你和我说事实,我跟你讲事实你和我讲感情。江时,账是你这么算的?”
情绪一激动,江时没忍住咳了好几声,发丝凌乱地散在脸上,黑衬着白,唇色浅淡。
他感到很委屈,“我都这样了,你还这样对我,程野你有没有心?”
程野弯下腰,伸手捏着他的下巴端详,“是挺可怜,但你这样跟我有什么关系?是我造成的么?”
这还是江时第一次被他这么对待,那双眼睛看起来冷冷的,连捏着他脸的手都失去了温度。
“程野你……”
程野垂在身侧的手攥得骨头都被挤压出声响,但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小少爷只会窝里横?在外面受了欺负忍气吞声,回到家里对着我发火,我看着很像你的出气筒?”
江时颤了颤,对着他的目光,忽然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受欺负了?还是不是没对我发火?”
江时一巴掌打掉捏着他脸的手,别过头没说话。
程野甩了下手,明明没用什么力,青年白嫩的下巴还是印了两个指印。
他碾了碾指尖,“说话,江时。”
江时一个字也不说,低着头,只留给程野一个倔强的后脖颈。
行……
程野把领口扯松的领带彻底从脖子上拽下来。他欺身上床,捞过江时的双手背在他身后,上等材质的领带束缚在素白的手腕上,摩擦间,手腕晕开一层淡粉。
江时终于肯看他了,他动了动手,领带捆得不紧,但完全挣扎不开。
“你干什么?”
男人穿戴整齐地跪在他身后,雪色的臀肉贴在挺括的布料上,他被冰得缩了缩。
裤子没了还不够,程野伸着两只修长的手指,解开江时睡衣的扣子,衣服滑落挂在他被绑着的手肘间,风景半隐半现。
“小少爷……”程野声音淡淡的,“我帮你出了口气,怎么也得收点报酬吧?”
他语气和表情都很冷淡,和平时在江时跟前完全不一样,江时一边感到委屈,一边又有点害怕。
“谁让你帮我了,你给我滚程野!”
很快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窗外乌桕依旧沉默,枝桠挂着的果实随着雨水轻晃,在昏暗的天幕里露着白,宛如盛开的梅。
江时整个人贴在飘窗前,手被束缚住,半截胸膛压在玻璃上。前面是冰冷的玻璃,后面是衣冠楚楚的程野,只有内里,搅得他泛滥成灾。
程野连颗衣服扣子都没解开,面容冷静自持,和他相比,江时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狼狈。
矜贵的小少爷闭着眼不愿意往后看,牙齿死死咬住唇,连丝声音也不愿意露出来。
程野便伸手开了灯。
外面光线昏暗,灯光反光,照出江时的脸。
程野伸着手指扣开他的唇,逼着他发出声音,“叫出来,我听着。”
挂在江时眼尾的泪最终还是落了下来,声音断断续续,“程野……我讨厌你……”
程野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弄他。
江时整个贴在玻璃上,稍一抬眼,就看见站在他身后穿戴整齐的程野。
男人高高在上的,脸上不带任何情绪,看向他时也只是淡淡垂着眼。
江时受不了他这个眼神,挣扎得更厉害,“你走开,我不要跟你好了,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就是个王八蛋!”
程野伸手捂着他的嘴,“在我跟前倒是叫得欢,别人欺负你怎么不见你说一个字?回到家连状也不会告,吃了亏就往肚子里咽,小少爷真是好气量。”
江时气得张嘴咬住他的手。
程野不动,眉目间爬上一丝阴郁,“这就受不了?被人压在浴缸里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受不了?还是说你只会窝里横?”
手上的被咬的力道越来越大,渐渐地见了血。
两人较着劲,谁都不松口。
铁锈味在江时嘴里漫延,几天来积攒的委屈终于爆发,咬着程野的手抽噎了下。
身后传来一声很浅的叹息,程野终于还是弯下了腰。他把手从江时嘴里抽出来,细细擦掉他嘴角染上的血迹。
“你要是拿对付我的劲对付外人就好了。”
领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江时伸着手去推搡程野,“我是没跟你说,你犯得着这么对我吗?程野你就是故意的,故意这么对我……”
程野压着眉,“嗯,我是故意的。”
“不让你疼上那么一回,下次被欺负了还敢闭着嘴巴不出声。”
江时抬脚去踹他,“说了干什么,我只是个小演员,你每天那么忙,何必说这些不开心的来惹你厌烦。”
程野伸手抓住他的脚踝,他虎口的牙印还在渗着血,染得相贴的地方黏腻腻的。
“你的事什么时候是小事了?江时,你讲这些话是来气我的是不?”
江时咬着唇不说话。
程野便掌着他的脖子让他抬头和他对视。
“这里不是宋家,从来没人要求你乖和听话。少爷,我辛辛苦苦赚钱不是为了让你给我省心的,你觉得没有靠山,那我来当你的靠山,你觉得没有底气,那我就是你的底气。”
“我不能时时刻刻都守在你身边,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再不济,也要学会回来跟我告状。”
而不是默不作声地把事情往肚子里咽。
他发现是能报复回去,可伤害已经造成了,再报复又有什么用?
他捧在心尖尖上的人,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凭什么要让别人欺负?
“江时……”
程野看着他,不是恳求,也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第96章
江时甩手给了他一巴掌。
程野伸着舌头顶了顶腮帮子,有点火辣辣的疼,“生气了?”
江时不说话,伸手把衣服拉上。
两人身上多少带着点斑驳的痕迹,程野的西装裤晕湿了一大团,拉链敞开着,他抬手随意拉上,跪在江时跟前。
“生气打人就这点力道可不够。”
江时胸膛剧烈起伏着,背靠着冰冷的玻璃,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两人的位置发生了个对调,变成了他在上面,程野在下面。
男人那双眼睛恢复了以往的温度,直勾勾盯着江时,声音带着点蛊惑的意味,“是不是很生气?我骂你,忽视你,甚至不顾你的意愿强迫你。江时,你胸口是不是有团火在烧,你甚至在想,我凭什么这么对……”
啪——
一个比之前更响更狠的耳光落下。
程野偏着头,伸手摸到了血迹,他舔了下嘴角,露出一个笑来。
江时指尖都在抖,面色比以往冷了很多,“这样你就爽了?”
程野笑着说:“爽了。”
他道:“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对,我也知道你很生气。你可以打我骂我,气不过了,拿刀子往我身上捅都行,但如果你下次遇到事不跟我说,还是选择忍气吞声的话,我还这样对你。”
从小的生活环境让江时习惯了这些微小的委屈,他不是不在乎,是没人在乎他,委屈讲出来显得矫情,所以他只能学会隐忍,时间久了,习惯了,好像就真的不在意了。
但再小的伤害也是伤害,再习惯,针扎在身上也会疼。
程野了解他,平时看着慢吞吞、懒洋洋的,性子比谁都倔。他是可以温声细语地哄着江时,可哄过后呢?江时不一定会听他的,以后遇到一些他觉得没必要往外说的摩擦,依旧还是下意识隐瞒。
比如王泽凯,比如怀章……
在江时身上,程野不喜欢意外。恨也好,爱也好,他要江时不管干什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他这么做,效果是有了,但很显然,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这么想着,下一秒,放在飘窗上的枕头就砸在了他脸上。
“你给我滚。”
程野滚去给江时洗澡。
江时自然不乐意,两人洗澡跟打仗一样噼里啪啦的。
半小时后,江时干干净净的出来了。他脸上挂着红,一半是水蒸气熏的,一半是气的,下巴印着的两个指印痕迹淡得已经看不见。
反观程野就狼狈很多,一身西服全湿了,脸颊上印着个鲜红的巴掌印,额头不知道又被什么砸了,肿起一个包。
他自己像是没痛感,找过衣服给江时换上,怕自己湿漉漉的碰湿他,又给自己换了身。
江时这两天做过最激烈的运动就是晚上跟程野做爱,真动起手来,他哪是他的对手,对方跟摁小鸡崽一样把他摁在椅子上。
他抬脚去踹,程野就站着任他踹。打就受着,拿东西砸就接着。挨打归挨打,要做的事一件不漏,吹风机把江时的脸吹得往后仰了仰。
江时张嘴想骂人,被吹风机灌了一嘴的风。
他:“……”
程野站在他身后,指尖插进他发缝,一点点缕过他稍长的头发,温柔细致,有着对自己都没有的耐心。
虎口的牙印还在往外渗着淡红色的血,程野拿着纸巾随意擦了下,低头认真给江时吹头发。
确认每一根发丝都吹干后,他把人塞回被子里,很自觉地去屋子外面跪着了。
江时在床上翻了个身,一回头,程野直挺挺地跪在房间门口,一张俊脸惨不忍睹。
他咬着牙,抓起床头柜上的杯子,看着他的脸时还是收了点力。
杯子砸在程野脚边,碎片溅了一地。
“你以为你跪着我就会原谅你?”
程野眉头都没皱一下,“你一天不原谅我我就跪一天,一个月不原谅我我就跪一个月,你要是再不原谅,我跪一辈子都行。”
他看着江时,“你怎么对我都行,但你得听我的。”
江时搭在床上的手缩了缩,对着那双眼睛,他才发觉这么多年来,程野一直没变。
长久的相处和无条件的迁就让江时忘了,他的本质是偏执和占有。
完完全全地。
等到再回想这些事情时,江时的脑子里完全没有别人的影子,全被另一个人用另一种方式代替。
恨比爱更让人记忆深刻。
江时闭了闭眼睛。
“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程野滚去了楼下。
他给阿姨发消息,让她来做饭。
阿姨虽然疑惑雇主为什么临时变卦,但做饭就有钱拿,她听话的来了。
一来,就看见程野跪在楼下。
阿姨被吓了一跳,走近了,看见程野满脸的伤,她又被吓了一跳。
“哎哟!程先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跪在这里,还满脸的伤?”
程野说:“我的问题,这个不重要,江时生气了,你做点好吃的给他补补。”
阿姨觉得程先生应该先补补脑子-
江时翻来覆去没睡着,气得从床上爬起来。
门口的玻璃碎片已经被程野收拾干净了,房门紧闭,他站起身,鬼鬼祟祟走到门边,趴在上面听了听,什么也没听到。
他抿着唇纠结半天,最后还是悄悄开了一条缝。
外面走廊静悄悄的,连个人的影子也看不见。
“……”
走这么干脆,一辈子都别回来了。
他关上门,回到床边找到手机联系刘和平。
【今天片场发生什么了?】
刘和平比他还懵。
【咋了?我今天一天都在公司开会呢,什么也不知道。】
江时打字。
【给你五分钟,我要知道片场的所有资料。】
刘和平:“……”
半小时后刘和平姗姗来迟。
【问了,传娱撤资,咱们公司趁机投了一笔进去。咱们跟传娱一直是死对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把火烧到了剧组,之前我们一直被他们打压,现在终于狠狠出了口恶气,顺道还给你报仇了。】
江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真是这样的?】
【刚刚领导找我了,说什么你是公司的员工,受了委屈一定要跟公司说,公司一定会为你做主……说了半天连你在里面演个什么角色也不知道,甚至连名字都没记住,多半是借着你的名义为难他们。】
刘和平接着发了段很长的语音。
“其实两家公司积怨已久,之前只要是我们公司的艺人去了传娱投资的剧组多多少少都会受到些不公平的对待,但我们公司的情况你也知道,没实力,艺人自然也不敢说些什么。那些工作人员之所以这样对你,一半是因为怀章的流量,另一半就是这个原因。”
“这事说起来我也有责任,其实这种情况不应该让你接这个本子的,画家这个角色虽然戏份少,但演好了还是很惊艳的,我想着戏份加起来总共也不过几天,我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没想到……”
他又道。
“不得不说,咱们公司这招实在阴险,报复了对手不说,还给自己留下一个护犊子的好名声。就是这样搞下来,恐怕别人要以为你是关系户了。”
江时无语了半天。
【刘哥,你就没想过万一我真的是呢?】
【怎么可能……】
刘和平回复得很快。
【你什么情况我还不了解,你要真的是,能这么多年连个好点的资源都接不到?】
【再说了,圈里的规矩一向都是演员上赶着自曝金主,哪有金主大张旗鼓地上赶着倒贴演员?】
【虽然说着是为了你,但做得太过,就不像那么回事了,仔细一想,估计都回过味来了。】
【刚刚领导找我,他让你别想太多,该干嘛就干嘛。对了,你不是一直没助理吗,上头给你派了个,估计过两天就来了。】
江时下意识往门边看,房门口依旧安安静静的。
他问刘和平。
【我们公司换的新领导是谁?】
【叫陈朗,不过据说是上面派下来的,我看他最近在招新的董事,估计等稳定了不会在这里待。至于更多的,我这个级别就不知道了。】
刘和平催促他。
【导演只给你放了七天假,这后天就到期了,别在家除了吃就是睡,多动动,也别吃太多,胖了上镜就不好看了。】
【那你给我报个班。】
刘和平以为他终于想开了,很是欣慰。
【崽,你终于下定决心要锻炼身体了?】
江时回他。
【你给我报个什么拳击、散打、武术那种,最好能一招撂倒一个快一米九的大汉。】
刘和平:“……”
这哪是想开了,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了。
阿姨在门口敲门,“江先生,可以吃晚饭了。”
江时不是很想吃,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在心底冷哼一声,甩着手出门了。
阿姨站门口等他,看向他的眼神很复杂。
江时摸了摸脸,“怎么了?干嘛这么看我?”
阿姨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江先生,我知道我只是个外人,不好意思说什么,但这感情的事,哪没有磕磕绊绊的,生活要学会包容,这人才能走长久……”
走到楼梯口,江时终于知道阿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男人就这么直挺挺地跪着,跪着就真的只是跪着,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做,双手搭在膝盖上,垂着眼睛,安静等着时间流逝。
江时顿了顿,停住脚步,下一秒,程野抬头朝他看过来。
阿姨还在劝,“你看程先生的脸都被打成什么样了,你还让他跪……”
“阿姨。”程野打断她的话,“是我犯错在先,我不顾他的意愿强迫他,还逼他干他不喜欢的事,甚至还骂他,你说我活不活该?”
阿姨顿时不说话了。
江时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阿姨,你先回去吧,东西明天再来收拾。”
阿姨看了眼两人,不好再说什么,收拾一下走了。
江时居高临下地看着程野,然后无视他,自顾自地吃了晚饭。
吃完了,男人还跪着,连位置都没挪过一点。
江时站在他跟前,“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
程野笑了声,“再给我次机会,我还会这样。我还是那句话,你不开心杀了我都行,但你得听我的。”
江时没忍住给了他一脚。
跪了一个下午,程野的膝盖早就麻了,江时一脚下去,他当场就踉跄着扑在地上。
下一秒,他就被江时扯着头发扬起脑袋,“所以白天穿着衣服弄我也是你计划的?”
想着下午的场景,程野只觉浑身的血气都往下涌。
“不是。”他喉结滚了滚,“我早就想这么干你了。”
他眼神直白又赤裸,丝毫不加掩饰地落在江时身上,“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公平的话,我可以脱光,你穿得整整齐齐地骑我身上。”
这么想着,程野更兴奋了,眼神比自己穿戴整齐还狂热。
“少爷要是觉得我这样是羞辱你,那你可以羞辱回来,哪怕让我戴着项圈,牵狗一样牵着我在大街上溜达我也愿意。”
江时:“……”
江时简直服了。
第97章
程野不要脸,他还要脸呢。
江时松开手朝楼上走去,走到一半,又折回身子。
他一把把程野拽起来,“我们谈谈。”
程野踉跄着跟在他身后。
走到沙发边,江时推搡着程野坐下。他坐在他旁边,像是为了掩饰心里的情绪,抬手给自己倒了杯水,指尖捏得很紧,紧到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白色。
“程野……”江时喝了口水,“你不觉得我们这样不正常吗?”
“我不知道我正不正常,但你肯定不正常,正常情侣是没有……没有像我们这样的。”
程野听他说完。他伸手揉了揉膝盖,把上面沾染的灰尘碎屑拂下去。
“小少爷……”他笑了声,“相处这么久,我以为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可是程野……”江时道:“这么久了,人总该会变。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吧?你看你现在功成名就,当初欠我的那两万也早就还清了,你不是谁的奴隶,也不用依附谁而活……”
“没有变的。”
“我一直都没变,你觉得我好不是因为我变了,而是因为我会伪装。”
他低着头,那双眼睛暗沉沉的,恍惚间,江时仿佛看见了当初在溪柳村时看到的那双眼睛。
幽幽的,像狼。
狼盯住猎物,除非死了,否则永远不会松嘴。
程野眼睛里的幽光收敛,肩膀松垂下去,脸淹没在灯光的阴影里。
“我只能依附你,没了你,我就死了。”
江时捧着水杯,好一会没说话。
程野知道自己吓到了他,他抬手抹了脸,“好了,不说这个,我去给你找药,先把感冒药吃了。”
他站起身,有点不敢看江时的脸,抬脚朝前面放药的抽屉边走去。
走了一步半,身后的衣服被人伸手拽住,于是剩下的那半步停滞在半空。
江时的一双手从小到大就没干过什么重活,加上他人清瘦,十根手指细细长长的,不像竹节,倒像白玉,稍一用力就折了。
程野被这样的两根手勾着,快一米九的身躯像是被什么定住,前进不了,也不敢往后看。
江时说:“坐下,我跟你聊聊。”
程野坐回他旁边。
江时整个人曲着腿缩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个枕头,旁边的香薰飘来茉莉的味道。
“我跟你说说我以前的故事吧。”
“我小时候也不太聪明,我……宋博想讨好别人,于是总是想方设法地挤进个种宴会,有时候那些有钱人的小孩过生日,他就让我去讨好他们。”
“我那时候哪知道讨好别人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宋博让我去,我想让他开心,于是就乖乖去了,他们喊我暴发户的儿子,我乖乖应了,他们叫我臭不要脸的,我还笑呵呵的,后来他们还让我扮狗,学狗叫……”
程野捏紧拳头。
江时歪头看他,见他这样,笑了声,“你看,我想讨好我爸,所以乖乖听他的话,到头来,也没见他夸过我一句。我为了我爸,去讨好那些人,可他们并没有因为我的讨好而喜欢我。”
“程野,讨好和顺从是换不来爱的。”
“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喜欢你,而不是因为你对我百依……百……顺……”
说到这里,江时沉默了。
有总安慰了半天,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程野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像在给一只温顺柔软的大猫顺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会努力改的。”
江时看着他,总觉得他不会这么好说话。
似乎被他不信任的眼神给伤到了,程野缓缓叹了口气,把人抱到怀里,“在你心底我就这么没有信任度?”
江时的脚踩在他脚背上,“非常没有,一点也没有。”
程野:“……”
“行吧。”程野说:“实在不行你带我去看心理医生,什么催眠、电击都用上,说不定就给治好了。”
江时狠狠踩了他一下。
程野眼神变都没变一下,他半垂着眼,声音淡淡的,“你不喜欢,你说改我一定会改。”
“少爷总要给我点时间。”
江时盯着他,只在他脸上看到了“老实”两个字。
老实这两个无论怎么写,在程野这里,前面总要跟个“不”字。
“那你下次还这样对我吗?”
“不会了,我会先劝你,如果你不听劝,我再考虑别的方法。”
江时:“……”
算了,能改就行。他也跟着反思一下自己,“我也有错,我也不应该那样对你。”
他们是情侣,他不能总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在程野身上。
“不用。”程野把头埋在他肩颈,“我喜欢你那样对我。”
爱也好、恨也好、打也好、骂也好……他能感受到、听到、碰到。
江时越是骄纵,他就越是安心。只有这样,江时才会永远需要他,被需要,就不会被丢弃。
爱会消失,但刻到骨子里上瘾的习惯不会。
江时看不见他的脸,只能感受到他扎得皮肤生疼的脑袋一个劲在他身上拱,时不时还要被舔两口,跟狗一样。
他伸手去推,没推开,“程野你够了,不是我说,你是不是有那啥……”
“哪啥?”
“那啥s啥m的?”
程野笑了声,“那你就当我有。”
顿了两秒,他道:“主人,要来管教我吗?”
江时:“……”
江时甩了甩手,笑了声,“好啊,那听主人的话吗?”
程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呼吸一下子就重了,他把脑袋拔出来,盯着江时,“真的?”
青年的眼尾在灯光下挑出一个魅惑的弧度。
“当然是真的。”他把脸凑近程野,往他喉结吹了口气,“要听主人的话吗?”
程野受到蛊惑一样点头。
江时撑着他的肩膀站起来,“那好,主人现在就命令你,从今天起,睡一个月的客房。”
程野:“??”
“不是……”他站起来,“怎么能……”
江时倏地一下冷了脸,“怎么,主人的话你不听了?”
程野:“……”-
客房睡了还没两天,江时要回剧组接着拍戏。
刘和平当初说的那个新助理也到了。
保姆车停在路边,刘和平在前面开车,后面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江时往左看,“大表弟啊……”
高新和往又看,“小表哥啊……”
“……”
两人相顾无言。
刘和平笑呵呵地,“你们是亲戚啊,那还真是有缘,这小伙子是原本公司招的实习生,公司看他还算细心,就派过来给你当助理了。”
江时才不信巧合,高新和一个在盆地里学物流管理的怎么会跑来江城实习,还好巧不巧的成了他的助理?
刘和平还在这里,江时不好开口,拿出手机给高新和发消息。
【你怎么会在这里?】
高新和比他还懵。
【我靠!我也不知道啊。】
【那你又是怎么来这里实习的?】
【害!你也知道我那个破专业,当初实习的时候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程哥跟我说有个地方招人,他问我要不要去,要是我干得好了,以后还给我转正交五险一金。那我一听,马不停蹄地就报名了。】
【我一开始以为是他念着兄弟的情分,让我去他公司上班呢,结果一看,是什么艺人实习助理,我搁里面培训了好久。】
【原本还要上课的,后面培训的人说我表现还可以,提前给我转正。】
【我听从公司安排,就来到这里了。】
江时看着手机上这一长串字,有些发愣。
原来程野一直都知道。
刘和平在前面道:“新和啊,我们家江时脾气不好,还挑剔,你照顾他多上点心啊。”
高新和拍着胸脯,“你放心吧,我比你还清楚他。除了程哥,没人比我更会照顾我小表哥了。”
毕竟是熟人,他这么一说,刘和平顿时就放心了。
在放心的同时,心底又涌起淡淡的疑惑。
真有这么凑巧的事吗?江时刚被欺负,几天不到就有人给他出了气,刚要助理,他表弟就来了。
但还没等他想透,剧组到了。
这回,江时能明显感受到剧组里其他人看他的眼神不太一样,有好奇、有打量,但一跟他对上目光,顿时就害怕得缩回去。
最明显的变化是大家都变得很怕他,又怕又恭敬,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他。
刘和平感叹,“原来这就是有背景的待遇啊,爽是爽,但莫名有点不得劲,见着我们跟见洪水猛兽似的。”
正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假寐的江时闻言眼睫颤了颤。
刘和平又接着说:“反正你也拍不了几场戏,忍忍两天就行。我跟你讲,之前那个女主回去发了场高烧,然后就不拍了,又重新选了个女主,就是不知道新女主怎么样?”
江时对其他人都不感兴趣。
剧组里没人敢为难江时,都先紧着他的戏份拍,没几天就拍好了。
程野也如当初跟他承诺的那样会改,江时在他身上没看到有时候若隐若现的那股疯劲,他的事业在稳步上升,程野的公司也越来越好,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三年,足够窗外乌桕长到叶子几乎把整个窗户都遮盖住。
三年,足够程野爬到更高的位置,也足够一个身体强健的中年妇女变苍老。
江时不止一次跟江雪提议搬来江城跟他们一起住,但江雪舍不得溪柳村,舍不得她的地,说什么也不来。
但随着时间流逝,也不知道是她想开了还是什么,她终于同意了。
江时推了这两天的工作,打算回去接她。
票才刚买到,张池给他打了个电话。
“江大明星,重大消息,霍寂回国了。”
听到这个名字时,江时恍惚了好久才想起这个人。
张池道:“你先别慌,你知道他这才回来是干嘛吗?”
“结婚。”
“霍寂要结婚了。”
第98章
江时愣了好几秒才回神。
他把手机开免提放在桌子上,接着收拾东西,“结就结吧,他已经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张池说:“也不知道哪个女生这么倒霉嫁给他,这货不是个同性恋吗?就这么结婚了,恶不恶心?”
“恶心你有什么办法?你跑婚礼上说他是同性恋?且不说霍家怎么样,你爸能当场打断你的腿。”
而且以霍寂的家世,结婚是必然的,只是可怜了那个不知道有没有知道真相的女孩。
想到这里,江时觉得有些反胃。
他挂了电话,做好伪装后才动身前去溪柳村。
程野忙得走不开,高新和陪他一块去。
高新和可太喜欢当江时助理这个职业了,跟着江时的时候包吃包住,公司还给交五险一金,而且江时人懒,活又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程野在伺候他。
短短几年,就给他养成了个小胖子。
小胖子坐在江时身边,“小表哥,我要减肥了。”
江时戴着帽子侧眼看了他一眼。
高新和道:“前两天,我朋友给我介绍了他表妹……”他红着小脸蛋,“她太可爱了,我、我要减肥跟她在一起。”
江时说:“人家同意跟你在一起了吗?你就减肥。”
高新和:“……”
“我正在努力。”他往江时身边挤,“小表哥啊,她是你粉丝,你到时候能不能给我签个名,上面就写‘to全世界最最最温柔可爱的媛媛’。”
江时把帽子往下一拉,“睡觉了,勿扰。”
*
无论外面的变化多翻天覆地,溪柳村还是那个样子。
放眼看去,入眼尽是巍峨的高山,群山沉默,山下的人一年复一年的耕种劳作。
其实也有变化,年轻人都出去了,村里剩下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
江雪依旧开着她的电三轮来接他们。
往日里光鲜亮丽的江大明星,回到了家,依旧得撅着屁股往车上爬。
江雪道:“知道你时间紧,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就走,家里还剩下的最后一只鸡被我杀了,晚上好好给你们补补。”
高新和咧着个嘴嘿嘿笑。
听说江时回来,村里人都来看他。一堆人围在他家院子里,那些他记忆里的容颜苍老了很多。
“好久不见,这大明星气质就是不一样,这皮肤水嫩嫩的,看着比读书那会好多了。”
“哎哟!我孙女老喜欢你演的电视剧了,天天对着手机喊你老公,她也就比你小几岁,要不你干脆娶了她得了。”
“去去去!就你孙女那个样子,人家江时怎么可能会看得上。我家有个侄女,名校毕业,长得又漂亮,配个明星绰绰有余嘛。”
“江时肯定有对象了,只是没带回家而已。这当明星是不是很赚钱啊?这都买了大房子搬到江城去了,我儿子我觉得长得也还行,江时,你要不要带带他?”
“是啊,都是一个村的,总不能吃独食吧?你可不能学程野那样,自己开了公司,结果一个村里人都不收,还说什么要进去按流程递简历。我呸!他一个大老板,连这点主都做不了,我看他就心黑,自己发达了,不管乡里乡亲的死活。”
……
江时脸上的笑越来越少。
江雪拿着扫帚从屋里出来,她挥舞着扫帚从他们脚底扫过,“走走走!讲闲话的都给我滚!”
她叉着腰挡在江时面前,头发白了好些,但声音依旧洪亮。
“我也呸!还说他们心黑,哪有你们黑,本事没有,就想着空手套白狼。那搬砖还要看有没有这个力气呢,你们倒好,光想占着茅坑不拉屎。”
“你是程野他爹还是他妈,还让他给你安排工作。我呸!当初他连饭都吃不上一口的时候你们谁给过他一口吃的,现在他发达了,一个个的亲得跟什么似的。”
“还有你们,天天想着给我儿子说媒,我儿子要得着你们介绍?还有那些说什么要让他带着做明星的人,也不撒泡尿照照看自己长什么样,就那歪瓜裂枣的样子也想当明星,做梦呢吧!”
江雪战斗力不减当年,一个人对一群人,丝毫不减下风。
很快院子里围着的人被她轰了个干干净净。
她拿着簸箕坐在江时身边择菜,“那些人就是个贪心的,见你们好了就上赶着捞好处,捞不到好处又开始骂人,别搭理他们。”
江时问她,“你在家里是不是经常遇到这样的事?”
江雪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江时总算知道她为什么愿意离开了。
见他这样,江雪安慰他,“与其在这里待得闹心,还不如换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再说了,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我要是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
“我都想好了,我这个人呢闲不住,到了江城,我就拿着我的积蓄盘个小店,自己做点小买卖。”
江时说:“让程野给你搞。”
江雪给了他一下,“别动不动就喊程野,人家多忙啊。”
脆皮江时被捶得胸口发闷。
江雪住的小区是程野选的。他们住的那个位置太安静,没什么人,再加上跟他们两个男的住一起江雪也别扭,程野和江时就给她找了个热闹的小区,里面住的大部分都是退休的大爷大妈,旁边是公园,热闹,也有烟火气。
江雪到了,一看,果然很喜欢。
她很多东西都没拿来,唯一护在怀里的只有江时他爸的照片。照片放好,她就开始催促江时离开。
“我都问过新和了,他说你就请了两三天的假,剩下的我自己收拾,你赶紧去上班。”
江时看她一个人有些不放心,“要不……”
“要不啥啊要不。”江雪推他,“你妈我又不是残了,这点活都干不了?该干嘛干嘛去,别搞那些虚的,等我收拾好了,哪天做顿饭,你和程野过来吃饭。”
她目送江时下楼,然后又走到窗子边,看着楼下那辆黑车离开。
江雪在新房子里转了两圈。
屋里亮堂堂的,宽敞又干净,她不习惯那些软沙发,于是屋子和阳台上都放着木椅。阳台放着好几个箱子,江雪以为是花,走近了看,箱子里种的都是菜,长得快的小葱和白菜已经发芽冒出一个尖尖了。
再回到她住的卧室里,虽然家具的材质不一样,但格局摆设都跟她在溪柳村的屋子里差不多。
她那懒骨头的儿子哪能想那么细,这些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江时和程野的关系哪怕她再怎么藏,总有人会看出端倪来。再加上程野越来越有钱,他对谁也不好,偏偏事事顺着她家,想让人不知道都难。
江雪泼辣,那些人不敢当着她的面说什么,但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流言四起,她又不能堵上每个人的嘴。
江时小时候她弄丢了他,后来回到溪柳村,直到现在都是程野在照顾他。他叫她一声妈,可她为他做的实在很少。到了现在,她想,她终于可以为他做些什么了。
……
刘和平拿着选好的本子在公司等江时过来。
快到晚上了,江时才姗姗来迟。他一把把他拉进办公室,“祖宗,你属蜗牛的啊?”
江时勾掉脸上的口罩,“我不是请了三天的假吗?”
刘和平道:“你那是跟我请吗?你那是通知我。”
“算了,不跟你说这个……”他拉着江时坐下,“这个是我从递过来的本子里选出来我觉得比较好的几个,你带回去研究一下。”
江时拿着翻了翻,“你着急忙慌找我就为了这个?”
“还有个事……”刘和平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请柬,“这里有个结婚请柬,上面写着你的名字,应该是给你的,送到公司里来了。”
江时放下剧本,接过刘和平手里的请柬,他打开,在新郎的位置看见两个大字——
霍寂。
他不说话,刘和平凑过来,“这是霍家的帖子吧?最近媒体宣传得风风雨雨的,说的就是霍家儿子霍寂结婚的事,你们认识?”
江时合上请柬,“认识,不熟。”
“噢……”
刘和平以为这就是礼貌性的送一下,毕竟江时现在多少也算个有名气的明星。
“这霍家还真是……”
他道:“他们家在之前还挺有钱的,不过这赚钱的手段好像不怎么干净,后来就渐渐把产业移到海外去了。在海外发展就发展吧,这结个婚还回国大张旗鼓的,好多人猜测,他们是不是要回来了……”
江时拿着剧本站起身,“好了,我回去了。”
刘和平在他身后喊,“哎……请柬!你不要了?”
“不要了,丢了吧。”
他下了公司的楼,打电话给高新和,高新和在电话里破防,“小表哥,等我一会,刚刚不知道那个鳖孙端碗麻辣烫往我身上泼,我靠!我正在厕所里收拾呢。”
江时:“……”
外面人来人往的,好几个人朝他投来有些好奇的目光。
江时拉低帽檐,打算回刘和平办公室待一会。
就在这时,他跟前响起一声喇叭声。
江时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去,停在路边的那辆车将下车窗,露出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
快十年没见,霍寂那张脸依旧风流,甚至多了几分成熟的魅力,长发被他剪短,曾经瘦弱的身躯多了些肌肉。他眼尾微挑,穿着件酒红色的衬衫,露出来的皮肤苍白没有血色,手指搭在车窗上,手腕上藏着点若隐若现的纹身。
他弯了弯眼睛,“好久不见。”
江时转身就走。
霍寂也不下车,就这么看他走了几步,然后笑着开口,“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你还跟程野在一起吗?真是恩爱长情啊……”
“我很好奇,你真的知道程野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江时转过身来。
霍寂坐在车里偏了偏头,“没关系,好戏才刚刚上场,我很期待你到时候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江大明星,一个月后,记得赏脸来参加我的婚礼。”
车子扬长而去,江时在冷风里莫名打了个哆嗦。
下一秒电话响起,他以为是高新和终于好了,没想到却是刘满的电话。
“江时,出事了。”
刘满道:“程哥的弟弟找上门来了。”
第99章
程野去出差了,刚好公司要买的材料在出差的地方,刘满就跟着一起去。
刘满在电话里道:“还好我去了,你是不知道当时的场面,要不是我拦着,程哥差点把人都杀了。”
江时大脑有些发懵,“程野……哪里来的弟弟?”
刘满艰难道:“你还记得他妈吗?他妈跑了,抱着他弟跑,把他一个人留在地狱里,那孙子就是当年他妈抱走的那个弟弟。”
这事说起来刘满就一肚子的火。
“那孙子是公司新进来的实习生,成绩还可以,也是A大的。他的脸跟程哥长得不是很像,他更多是像他妈一点,因此也没人觉得两人有什么关系。”
“他报的是公司的技术岗,因为他专业能力还可以,公司有意栽培他,让他先轮岗,先适应公司的各个部门,转正后再去技术。”
“这一轮,就轮到秘书部。”
在电话那头,刘满踢了下墙。
“那鳖孙就是故意的,平日里伪装得好好的。这回出差有个宴会,陈特助有事去不了,是他陪着程哥去的。”
“你说咋能那么巧呢?好巧不巧是在人那么多的宴会上,好巧不巧一个女的撞了程哥,又好巧不巧地张着一张嘴巴说程哥和那个孙子长得像。”
“那王八蛋平时伪装得跟个什么一样,女人一问,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哭了起来。”
江时的脸色很难看,“他承认了?”
“岂止是认,他还说他一直在找程野,当着那么多人跪在程野跟前求着他原谅,程哥他……”
不用想,江时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挂了电话,高新和刚从厕所出来,被江时一把抓住,“走,去找程野。”
高新和被他拽得伸着脖子,“哎不是……程哥不是出差了吗?找他干什么?”
“程野出事了,赶紧开车去机场。”
高新和一听,一脚油门就踩了出去,“怎么了?”
江时来不及回答他,他拿着手机打程野的电话,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
他又打开热搜,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关于那场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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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打电话,还是没人接。
赶得再快,到刘满说的酒店时已经是晚上八九点。
刘满和陈朗在外面守着,看见他,像看见救星一样,“你可算来了,宴会回来后,程总就把自己关屋子里谁也没见。”
江时站在门口拧了拧门把手,“有喊酒店前台拿卡吗?”
“喊了。”刘满道:“他在里面反锁了,开不了。”
“程野!”江时站在外面拍了拍门,“程野你给我开门!”
没人回应他。
江时道:“喊人来把门砸开。”
“这……”
“这什么这?坏了我赔。”
十分钟后,江时踩在碎木板上朝身后的一行人道:“我先进去,有事我会喊你们。”
里面黑漆漆的,灯没开,窗帘拉得死死的,往里走了两步,江时才在床上看见个模糊的人影。
他没把灯打开,而是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
外面城市的灯光照进来,天边还能隐约看见几颗闪烁的星。
程野曲着腿坐在床上,他身上的外套不知道去哪里了,里面的白衬衫被扯得凌乱,床上散着一包烟。他没抽,而是碾着烟丝一点点往嘴里塞。
程野就这么嚼着,眼底的光看不清,甚至连狂躁的气息也感受不到,整个人很平静。
江时站在他跟前。
男人抬眼看了他一下,像是想笑,但嘴角牵起不到一秒又落了下来。
“抱歉。”
江时坐在他身边,没问他宴会上的事,也没问他为什么不开门。他拿起烟盒,“想抽烟?”
程野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半晌,他才开口,“我答应了你以后不抽。”
江时却说,“想抽就抽。”
他拉开高新和给他准备的包,从里面翻出一个备用的打火机,放了快半年,这还是第一次用。
漂亮的青年低头抽出一根香烟,打火机的光芒窜起,火苗倏地点亮他的眼,火光灼烧着烟头,没一会,烟雾便飘了上来。
江时咬住,学着别人的样子吸了口,他猛地咳了两声,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吸了,的确像他们说的那样很畅快。”
他抽出嘴里那根塞到程野嘴里,又抽出一根新的点燃。
“抽吧,我陪一根。”
窗外传来不甚清晰的车鸣声,高出的探照灯时不时晃过,房间忽明忽暗。
程野咬着烟沉沉向后倒去,辛辣的味道呛进肺里,回忆随着烟雾飘荡。
“我抽烟是跟程建斌学的,那时候刚上初中,我个子拔高,长得快有他高,可能是我的身高让他感到威胁,他打我打得更凶了。”
“打完后,他就坐在门槛上抽烟。小时候的星星很亮,满天的星照在他头上,我只能缩在肮脏的角落里看着他吞云吐雾。”
“烟抽完了,他也就快活了,好像烦恼都随着飘散的烟雾飘远了。”
“我那时候就在想,当真有这么快活吗?”
“于是我偷走了他的烟……”
说到这里程野笑了声,猩红的光芒在他指尖明明灭灭。
“要是真的快活他也不会那样打我了。”
他又往后躺了点。
“我对我弟其实没什么记忆,我妈抱走他的时候他才五六岁。他从小就长得秀气,不像我,不像程建斌,像他妈,所以她对他很好……”
说到这里,程野不愿意再回忆,偏过了头。
一根烟燃尽了,烟味在两人身上缭绕,江时脱了鞋上床,他问程野,“要做爱吗?”
程野没做,他只是亲江时,亲得很用力,恨不得把自己挤进他身体,燃烧着,烧得连灰都不剩。
江时被捏得骨头都有点响,他轻蹙着眉头,什么都没说,顺从地接受,手掌落在男人的背上,哄孩子一样轻轻一下一下地拍着。
程野松开嘴,舌尖带着点勾连的银丝,他埋在江时脖子上,湿濡地蹭着那块皮肤。
“你会离开我吗?跟他们一样?”
“不会。”
程野抱得更紧。
“真的不会?”
江时歪了下头,淡淡道:“除非我死了。”
程野笑了,笑完又害怕。
“算了,少爷不能死。”
江时没说话,摸了摸他的头。
程野就这样被他哄睡着了,窗外爬上来一轮明月,不知道是月光还是灯光,把酒店房间朦胧照亮,地上的玻璃碎片闪烁着光。
江时下了床,把地上的碎片打扫干净。
他出去的时候刘满和高新和还蹲在房间门口,看见他,两人一骨碌站起来,“怎么样了?”
“被我哄睡着了。”他问刘满,“那个人在哪里?”
刘满带他过去,“我怕那孙子出去乱说话,就让他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找人看着的。”
自始至终江时都没表露出什么情绪,他站在门口,“行,我知道了,我进去跟他聊聊。”
刘满对江时的印象还停留在事事有程野替他操心上,他下意识有些担忧,“你行吗?要不我跟你一块进去。”
“不用。”
江时推门进去,里面光线很亮,旁边的小沙发上坐着个年轻男生,听见开门声,抬起一张脸来。
一张偏清秀的脸,五官秀气居多,眼睛倒是有点大,看着人时显得无辜。
瞧见江时,他愣了愣,然后站起来,“你是江时?我、我看过你演的剧。”
江时坐他对面,他没讲话,微微抬着下巴,审视着对面的男生。
男生搓了搓手,结巴着开口,“您……您好,我叫李纵,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你和我哥是什么关系?”
他这声哥叫得倒很熟练。
江时说:“我跟程野是朋友。”
李纵听完松了口气,他笑了笑,眼睛很亮,拘谨地坐在江时对面,“我哥怎么样了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
在电视上只能看见的漂亮青年垂下眼睫,那张脸如同屏幕里一样冷淡,他身上带着丝很浅的烟味,伴随着窗外的风送到李纵鼻子里。
他在这里坐了很久,以为等来的人会责骂、殴打他,甚至还逼迫他什么也不要说出去,可江时却很冷静,冷静到近乎冷淡。
他翘了翘嘴角,眼里没笑意,问了李纵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程野姓程,你怎么姓李?”
李纵愣了会,“我妈改嫁了,我继父姓李,我之前叫程纵。”
江时又问:“听说你是A大毕业的?”
“是。”
“我看你身上穿的衣服有些旧了,你继父一家对你不好吗?”
这回李纵愣的时间更长了。
“不……不是,他对我还行,是我比较节俭,没穿坏就舍不得扔。”
江时撩眉看了他一眼。
李纵被他看得脸色有些涨红,双手无措地揪着身侧的裤子,“可能小时候苦日子过得多了,后面就忍不住……”
江时打断他,“那你来找程野是为了什么?往事不可追,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们当初走的时候不带他,那他就跟你们没什么关系,总不能是见他发达了,然后又想起曾经是一家人吧?”
他看着李纵。
“你是想找回曾经丢失的亲戚,还是说……想要钱?”
第100章
“我不是……”李纵有些激动地解释,“我没有想要钱,我也没想认他。我一开始不知道他是我哥,是后面接触了才觉得有点熟悉,宴会那天我本来就想找他说个明白,结果被人认出来,我一时激动,才……”
江时低着头看了眼手机,也不知道听没听,等他说完了,他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放在李纵跟前。
“不管你是有意的还是故意,这里有五百万,拿着,从此以后程野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李纵看着他那双漂亮的手递过来一张支票,他僵着身体没接,“我说了,我不要钱。我知道我和我妈对不起他,当初我妈抱我跑了,我们俩差点就饿死在外面,她也想过回去接他,可她连我都养不活,怎么接他?”
“他怨恨我们是正常的,要打要骂我都受着,现在看他过得好我比谁都开心。如果他不喜欢我,我可以马上就走,这辈子都不出现在他面前,但你不能把我想得那么坏。”
“江……江时……”他磕磕绊绊地喊他名字,“我喜欢你喜欢了好久,你演的每部剧我都看过,他们怎么想我都无所谓,你不能把我想得那么坏。”
江时笑了声,把支票收回去,“那你走吧,记住你说的话,这辈子都别出现在程野面前。”
李纵愣住了,没想到江时这么容易放过他,“那我哥……”
“不是你哥,他叫程野,他家只有他一个人,你不需要跟他说什么,也不需要见他,我说的这辈子别出现在他面前,是从此刻现在开始。”
他说完,李纵真的很听话地收拾东西走了。
临走时,他看着江时,“那……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他像个终于见到偶像的粉丝一样,眼睛亮晶晶的,里面装的全是江时。
李纵虽然脸看着清秀,但身高差不多有一米八,站在江时面前两人差不多一般高。
“江时哥……你……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江时站在门口,没笑,也没露出什么厌烦的神色,“今天时机不对,下次吧。”
李纵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高新和听刘满科普完,对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口,“不是,就这么让他走了?”
江时从兜里拿出那张支票,他捏着翻了几下,“不然呢,留在这里,等他哪天出其不意地刺激一下程野,让他再上次热搜?”
刘满也很不爽,“那总不能就这么轻松地让他走了吧?他说什么都不图就真的不图啊?信他还不如信我是秦始皇。”
江时撕了手里的支票,“他要是要钱还好,怕的是不要钱……”
他吩咐刘满,“去查,查他这个人,查他的家庭,还有,查他接触过什么人。”
刘满搓着手准备去了,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小江,你跟他在屋里聊了这么久,看出这孙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不?”
江时把碎片丢在垃圾桶里,“一进门就闻到了好大一股茶味。”
情况都这样了,江时还是没忍住在心底感叹,程家的基因果然不一般。
聊完了,江时上楼去找程野,他叮嘱身边的两个人,“这事不会这么容易结束,以后看见李纵,他说的话一个字也别信,特别是高新和这种蠢的。”
莫名躺枪的高新和:“……”
他道:“靠!越想越气,我要找个地方套麻袋揍他丫的。”
江时撕了包消毒纸巾擦手,“我支持你。”
高新和朝他看去。
江时道:“记得挑没监控的地方,要是被发现了,别说认识我。”
高新和:“……”
这么会过去,酒店碎掉的门已经被清理干净,但没来得及换上新的,就这么敞开着,还好站在门口看不见里面的床。
刘满道:“这层楼的房间都被公司给包了,没什么陌生人。”
他也看出来了,江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什么都不会,相反,他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冷静聪明。
“有你在程哥身边,我们就先回去休息了,有事的话给我或者陈特助打电话。”
高新和茫然地看了看,“那我呢?”
刘满把他拽走了。
江时站在门口用湿纸巾再次擦了遍手才进屋。他刚刚走的时候顺道把窗帘给拉上,屋子里又是黑漆漆地一片。
他摸索着往前走,走了还没两步,忽然被人抱着腰整个人朝床上跌去,没陷入柔软的床铺,反而落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程野强势地圈住江时的手脚,声音里带着点质问,“你去见他了?”
江时动了动,没挣扎开,干脆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干嘛,不让我见?”
男人闷闷地,“他跟你说什么了?”
江时坏从心起,“他说他是我的粉丝,家里贴着的全是我的海报。”
他一说完,果然搂着他的手更紧了,“他在骗你。”
“你怎么就肯定他是在骗我?”
程野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江时拍了下他的手,“松开,你要把我勒死在这吗?”
程野很不情愿地松了点手。
“行了……”江时道:“这个人来历不简单,我已经让刘满他们去查了,你别冲动,他就是故意想激怒你,你要是真打他,那才是遂了他的意。”
他顿了顿,“再不济,你也要挑个没监控的地方套着麻袋揍他一顿。”
直到此刻,程野紧绷着的肩膀才放松下来。
“我……我没想打人,是他非得跪在我跟前跟我说什么当初不是故意丢下我,说他妈后面还回来想把我带走……”
不知道想到什么,程野的眼眸黑沉沉的,血腥气涌了上来,又被他咽下。
他伸手搂紧江时的腰,“剩下的我会处理好。”
江时问他,“你会处理好?你打算怎么处理?给钱?还是威胁他?”
“我……”
江时踹了下他的小腿,“行了程总,都说了这事没这么简单。霍寂一回国,李纵就找上了门,哪有这么巧的事?而且,这个李纵不要名不要利的,要是真像他说的那样,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在你面前。”
“要我看,这多半是针对我俩的阴谋。”
说到这里,江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很快,江时就知道究竟是什么药了。
李纵的确像他说的那样,没去找程野,但他出现在了江时的剧组上。
江时新进了个剧组,他在里面演的是男二,一个骄纵的小王爷。剧组的取景地在一个深山老林里,差不多要与世隔绝一个月左右。
小王爷身边有个护卫,到死了都对小王爷忠心耿耿。刚开机的时候演护卫的演员家里出事了,导演一直在物色新的人选。
副导演说他认识一个人,挺合适这个角色,可以推荐来试试。
然后江时就看见了李纵的脸。
对方脸上还带着点伤,笑得眼睛像个月牙一样弯起来,“好巧啊江时哥哥。”
江时也笑,“是挺巧,没想到世界这么小,在这里也能遇到你。”
李纵道:“我之前为了钱什么活都干,也演过几次戏,后来去恒远上班,以为终于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只不过后来……”他故作轻松地耸了下肩,“没办法,我缺钱,有人介绍,就来这里了。”
江时卷了卷手里的剧本,“你不是说你养父对你还不错吗?怎么还会缺钱?”
“他生病了,挺严重的病,现在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每天都需要大量的医药费。”
他说到这里就不说了,等了会,江时又问他,“既然他生病了,那天我给你钱你怎么不要?”
李纵看着他,“我不想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我是缺钱不假,但是不属于我的钱我一分也不会拿,更何况是……是那种钱。”
化妆师站在不远处喊,“江时老师,到你化妆了。”
对话到此为止。
如今江时也拥有了单独属于自己的化妆间,化妆师是之前拍戏提醒他的那个小姐姐,如今成了他的专属化妆师。
听完全部对话的高新和跟个猴子一样在化妆间急得团团转,“不是……小表哥你怎么这么淡定,你被cpu了知不知道?”
江时靠在椅子上看他上蹿下跳,“那不然呢?你想让我干嘛?拍拍屁股,戏都不拍了,马上跟他分道扬镳?”
高新和哽了哽。
江时道:“你去让刘哥查查他,他不是说他拍过戏吗,查查看他之前都拍过什么。”
山里信号不太好,江时的手机一直处于无信号的状态,别说看消息,连个电话都打不出去。
化完妆他出去等戏,李纵就在门口站着,看见他立马跑过来打招呼,“江时哥哥,我们来对戏吧?”
江时说:“我跟你很熟吗?”
李纵愣了愣,有些尴尬地改口,“江老师。”
他跟在江时身后,“你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吗?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我现在已经按照你说的,没出现在他面前,这次在剧组碰见你是个意外,如果你不喜欢我,趁还没开拍,我可以跟导演说我不干的。”
江时换上了小王爷的衣服,鲜艳的红色,头发上坠着亮晶晶的珠子,唇红齿白,一眼看去,像画里出来的人物。
发丝间的坠子随着他的步伐晃啊晃,李纵眼神有些发直,被勾着,跟在江时身后。
江时坐着,他就蹲在江时身边。
“我其实也不是很想认回我哥。”他朝江时说。
“我其实对他没什么印象,那时候我太小了,很多事都不太记得,就只记得他有些凶。”
“我性子软,小时候身体又不好,再加上我亲生父亲那个样子,我妈就对我要在意一点。可能是因为这个,他就恨上了我。”
说着,他抬头看了眼江时。
及腰的青丝从他脑后垂下,他垂着眼,翻了页台词本。
“我其实一直都很怕他,他小时候经常打我,我妈那时候给我做了个玩具,我本来想和他一起玩的,他非说我在炫耀,踩烂了玩具,还推了我……”
他伸手撩开额前的刘海,露出一个浅浅的疤痕,“我的头撞到了柜子上,留下这么一个疤。”
他笑了笑,“他是我哥,我不怪他。”
“只是偶尔看见他的脸,我还是会怕,那天在宴会上,他又朝我露出那种神情,我太害怕了,没忍住说错了话。”
江时脸上适时露出点于心不忍的神情,却在心里有些不合时宜地想。
程野泡茶的技术怕不是跟这位学的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