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万里送情谊, 药材真的很难弄到,老曹,你未婚妻肯定特别爱慕你……怎么呆住了?难为情了?嘿嘿, 不管怎么样, 你将来可要对你媳妇儿好。”
眼看老徐越说越离谱,曹景梁红着俊脸叱道:“瞎说什么?什么爱不爱的,被人听到了,举报你资本主义作风,还有, 我家桃花儿虚岁才17, 还小呢。”
徐医生拍了下自己的嘴:“怪我……如今世道变了,是该注意些, 不过,你一个二十几岁的大男人,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曹景梁懒得再理同事的调侃, 转身继续从包裹中往外拿东西。
“给我瞧瞧还有什么药。”徐医生也算身残志坚的典范了, 环跳、阳陵泉、大肠俞等位置全被扎了针, 不好挪动,只能拼命伸长脑袋, 像只笨拙的乌龟。
曹景梁本来还被桃花儿感动的,不知如何纾解心中的酸涩与滚烫,就被老徐滑稽的动作逗得破了功, 他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小心从床上掉下来。”
叮嘱完,他又好脾气将包裹提到隔壁桌子上,方便同事一起瞧。
徐医生成功挽救回脖子,感慨:“我也不想啊,可这些是药啊!”
是啊!这是边疆最最稀缺的药材啊!
“诶?是不是又给你寄麦乳精了?话说, 你本来的喝完了吗?”徐医生绝对不承认他酸了,毕竟他可是有妻子的人,真没必要羡慕老曹一个未婚的。
他真的一点也不!羡!慕!
确实又寄了两罐麦乳精,还有好些饼干、糖果和肉干。
桃花儿跟荷花婶子,似乎把夏天不好寄食物的遗憾,在冬季一股脑全补了过来。
光糖果就有好几斤,被人这般真心对待,曹景梁自是欢喜的厉害,又为难要吃到什么时候去?
还有,这些东西花了不少钱……
“加上邮费,这些东西得花两百块了吧?”耳旁就传来惊叹声,曹景梁还以为自己将心声说了出来,过了几息才反应过来,是老徐的声音,他笑着点头:“应该有,回头我得找个机会汇些钱给她。”
徐医生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你俩又没结婚,哪能叫人家姑娘家破费,这么地,我那不是得了几块羊脂玉吗?回头你挑一块,算是我还弟妹药草人情的。”
越是环境困苦,同事间越是团结,大家早已习惯分享好东西。
所以,对于老徐的话,曹景梁不仅不推辞,还得寸进尺:“给两块吧。”
徐医生捂心口:“我拢共就给我媳妇攒了五块。”
曹景梁开始拆信,闻言头也不回:“给你一罐麦乳精,一斤糖,一斤肉干。”
徐医生:“成交!快!现在就给我拿块糖,风湿太疼了,我得吃块糖哄哄自己。”
“等拔针再吃。”
是了,被即将到嘴的美食冲昏了头脑,差点忘了身上还扎着针,徐医生瞬间生无可恋……
曹景梁没注意同事的情绪,他正满眼笑意的看着桃花儿的信。
信中,小丫头总算恢复了从前的活力与古灵精怪。
更叫曹景梁高兴的是,桃花儿除了打消来边疆支边的心思外,还独立完成了大型手术。
并利用所学中医,成功帮患者抗感染成功。
没有麻醉药,没有青霉素,连照明也只是两个手电筒。
可在这般,可以说惨烈的条件下,桃花儿成功了!简直就是奇迹!
怪不得……
怪不得能提军衔。
真厉害啊……曹景梁在心里如是夸赞着。
信中,小姑娘虽然没有明说,但他还是能从中品出,她隐晦炫耀的小心思。
很可爱,也确实值得夸奖,于是曹景梁再次笑道:“……很厉害。”
“嗯?我厉害?”听到声音的徐医生,故作姿态看过来。
曹景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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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市。
许晚春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徐医生口中的痴心人。
当然,就算知道,也分不出心神关注。
因为她实在太忙了。
忙着各项跳级考试,忙着拉练,忙着被老师们拉过去参加手术……
总之,只要睁开眼,就是陀螺的一天。
好在,忙碌起来,时间好像都过得更快了。
眨眼就到了1959年1月底……寒假来了!
“……只有2天假,是……什么意思?”许晚春看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教导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邢军像是没瞧出学生的黑脸,难得好脾气再说一遍:“寒假,给你两天假期。”
虽说,许晚春早就知道,军医大学生的寒假没有普通大学那么宽泛,但……“才两天?为什么好几个外地同学有20多天假期?”
邢军摊手:“ 你师兄当时的寒暑假也只放了两三天。”
许晚春死鱼眼……啥意思?是歧视年级第一?还是歧视跳级生?
像是看出她的怨念,邢军黑着脸解释:“能有20天假期的,全是偏远地区军人家庭的孩子,除去来回路程,在家里也待不了几天,就那么几天,也是有政治任务的,每天都要下乡给老百姓们科普卫生知识,还羡慕不?”
简直丧心病狂!这是把学生当驴使唤了吧,许晚春在心里无声呐喊完后,轻咳一声,开始谈条件:“那我就大年三十跟大年初一休息吧。”
邢军:“不行!”
“为啥?”
“春节前后学校有义诊活动,你已经被老师们挑走了。”平静说完后,邢军又加了句:“除了偏远地区拿到探亲假的那几名学生,其余所有人过年的时候,都得参加义诊。”
原来大家都差不多,突然就没那么生气了,下意识反应完,许晚春又有些囧了,她这是被虐傻了不成?
邢军还要找别的同学谈话,见许同学迟迟没有反应,便敲了敲桌子:“想好哪两天休息了吗?我这边需要登记。”
许晚春试图讨价还价:“能半天半天的休吗?”
“不!能!”
行吧,见教导员的脸更黑了,许晚春便放弃钻空子,老实道:“哪天都一样,您看着安排吧。”
邢军狐疑地盯着小丫头看了几眼,确定她是认真的,才满意低下头,刷刷写了张批条:“那就明天跟后天,去吧。”
“谢谢教导员。”许晚春接过纸条,敬礼转身。
“对了,休息也别乱跑,有紧急任务就得立马归校!”
刚走出办公室的许晚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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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春节还有10天。
但里弄这边已经热闹了起来。
许晚春背着军用背包,穿过弄堂口刷了鲜红标语的黑板报,与擦肩而过,推着板车的邻居爷叔笑着问好,又在经过手摇爆米花机时,被阿芹嫂子塞了一捧大米花……
她家一口,你家一口的投喂下,回到家时,许晚春已经吃了半饱。
吴玉珍正在灶披间熬麦芽糖,见到穿着军装,越长越水灵的小姑娘,又惊又喜:“桃花儿?!你这是放寒假了……前几天,里弄里孩子们放假的时候,你娘就盼着了。”
许晚春没说只有两天假,而是放下书包洗了手,接过吴奶奶手上的搅拌棍子,帮忙搅拌:“是放寒假了,我娘呢?还没下工吗?”
她可是厚着脸皮跟教导员磨了好久,对方才多给了一个晚上的假,这会儿是傍晚6点多,母上大人应该回家了才是。
吴玉珍甩了甩有些酸胀的手臂:“去刘娟家换糯米粉了,过年的时候搓汤圆吃。”
入乡随俗,沪市人过年好像确实会吃汤圆,许晚春换一只手继续搅拌糖浆,又问起旁的:“家里最近都好吗?”
“好着呢,咱们吃喝不愁,比你在学校过的滋润多了,我怎么觉得你又瘦了?”吴玉珍从橱柜里拿出一块红豆糕:“给,尝尝看,你娘本来还打算明天给你送些去学校的,没想到你先回来了。”
“体重没怎么变,主要我准备跳级,最近军事训练任务重,才瞧着瘦了些。”许晚春接过红枣糕咬了大大一口,在学校天天咸菜糙米粥,馋死个人。
桃花儿打小就爱跳级,吴玉珍都习惯了,反而更注意孩子吃食方面,见她干咽着红枣糕,当即起身往外:“吴奶奶给你冲一杯麦乳精去。”
却不想,刚走出灶披间,就与急匆匆赶回来的许荷花撞个正着。
许荷花赶忙扶住老太太,脑袋还不忘往灶披间里伸:“桃花儿回来啦!”
方才路上,听邻居们说闺女回来后,她就一路快走,如今真看到人,才踏实下来。
吴玉珍:“刚回来的,你娘俩唠唠,我给孩子去冲一杯麦乳精。”
等老太太去了堂屋,许荷花立马上前,接过闺女手里的搅拌棍,才问:“是放寒假了吧?放多少天?”
许晚春掰了一块红枣糕塞到母亲嘴里,才道:“2天。”
“……啥玩意儿?就两天?这点时间够干啥的?” 许荷花大失所望,怪不得景梁那孩子上大学后,只回过一次家。
许晚春虽然也觉得时间太短,但见母上大人情绪低落了下来,她立马逗趣到:“够我去部队跟师父师娘提前过个团圆年了,对了,请问许荷花女士,一个多月过去了,我能顺便见见谭叔叔吗?”
耳根开始泛红的许荷花:“……”
许晚春……哇哦~
第62章
熏鱼、蛋饺、腌笃鲜、猪肉炖粉条、八宝饭……
回家第一晚, 吴奶奶跟母亲齐上阵,准备了好几道大菜。
南北口味都有,叫许晚春的口腹欲得到了极大地满足。
吃饱喝足后, 老少三人又聚到堂屋, 整理起明天要带去部队,与曹秀和苏楠一起过年的吃食。
许荷花将这段时间收到的,闺女的包裹给了她后,便把专门放咸肉的两个大坛子全都搬了出来,显摆自己跟吴姨攒下的好东西:“……你吴奶奶一口沪市话特地道, 人家都以为她是本地人, 哪里能买到好东西,接触个三两回就会告诉她, 这坛子里的两只鸡,三根肉肠都是吴姨托人弄回来的。”
许晚春很能理解:“这世道,人家再小心也是正常的。”
“也是。”许荷花掏出一块2斤重的腌猪肉, 感慨:“这是你大舅寄过来的, 怪道都说远香近臭, 在老家住了那么多年,也没见你大舅大舅妈给过什么好东西。”
许晚春探头看了眼, 笑了:“表嫂性子周全,我觉得应该是她寄的。”毕竟为了让表嫂接下村会计的活计,她们母女俩实实在在费了不少心, 对方又生了副玲珑心思,寄些东西作为谢礼很正常。
许荷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将猪肉放到桌上:“别说,还真有可能。”
玉兰姐给做了件外套,跟年礼一起寄了过来, 许晚春正往身上套着试大小,想起什么,回头问母亲:“咱们给于奶奶和老家寄的年礼差不多要到了吧?您在给老书记的衣服里,放了让他囤粮食的纸条了吗?”
预防有些信件的内容被外人看去,离开许家屯的时候,许晚春专门跟老书记说做了约定。
约定如果哪天给他寄衣服,就代表衣服隔层中,藏了重要消息。
1959年初,很多地方的粮食已经开始紧缺,这时候给消息提醒是最合适的。
到底在许家屯生活了8年,许晚春很喜欢那里的山水人家,自然希望他们能平安熬过最难的3年。
希望老书记能将自己的提醒放在心上才好。
实在不行……等过几天,再给老爷子寄一件衣服?
“应该已经收到了吧。”许荷花不知道闺女心中忧虑,应完后又有些得意道:“你交代了好几次,娘咋可能忘了,怕路上有个意外,娘还在衣服里塞了好几张一模一样的小字条咧……对了,娘用左手写的。”
许晚春……母上大人办事确实叫人踏实,看样子不用再寄一次了。
“今年过年不能给你父母还有铁蛋烧纸,也不知道你三舅会不会忘了给他们的坟地拔拔杂草……”
“三舅性子憨,肯定不会忘记的,再说了,就算忘记了,不还有姥爷姥姥他们提醒。”快过年了,母亲这是想家了吧?许晚春安抚两句后,赶忙转移话题:“明天咱们早点出发?”
许荷花:“明早我得去厂里请假,请好假就出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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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跟谭叔叔发展的挺好?”
之前吴奶奶在,担心母上大人不好意思,许晚春一直憋到梳洗好,躺到床上才将好奇问出口。
冷不丁的问题,叫正在抹雪花膏的许荷花下意识看向镜中的自己,没在脸上瞧出任何不对,才转头问躺在被窝里的闺女:“你这丫头,到底咋看出来的?”
许晚春嘿嘿笑:“简单啊,一个多月前,就是你去学校给我送鸡汤那次,提到谭叔叔的时候,你一点也不害羞,但是这次你耳朵红了。”
许荷花自己都没发现:“不能吧?娘就不是那面皮薄的。”
许晚春:“这个不重要,您跟我说说,谭叔叔最近是不是来找你了?”
出乎意料的,许荷花摇头:“他就来过一次。”
许晚春惊讶:“最近你俩就见过一回?”
“那不止。”许荷花掀开被子钻进被窝里,才继续解释:“娘基本每个星期都会去你师娘家送粮食,在家属院见过几次面。”
“然后就喜欢了?没有个什么契机?”
“臭丫头,年纪不大,懂得倒是不少……”许荷花拍了闺女一记,却也没再扭捏:“娘本来以为他有文化,还是做政委工作的,肯定特别能说,还爱教育人。”
许晚春捧场:“其实谭叔叔特有涵养?”
“对,涵养这个词很合适他……谭恒的话不多,反而是那种有事直接上的……”
担心闺女不太明白自己的意思,许荷花打了个比方:“我们工厂不是每个星期都要开大会嘛?”
许晚春点头:“然后呢?”
许荷花脸上浮现笑意:“财务室也得轮流做思想报告,娘最怕这些个文章了,在你师娘家吃饭的时候,就跟她抱怨了句……哦,谭恒当时也在,他那人心细的很,当时没吭声,等我晚上准备离开的时候,直接给了我一份稿子。”
哇喔……女孩子真的很容易被这种小事情戳到,许晚春眼神亮晶晶:“谭叔叔帮您把稿子写好了?”
提到这个,许荷花面上的笑意更胜:“对,不止那一篇,他后面又写了好几篇给娘备着,还说往后这类的报告可以都交给他。”
许晚春比大拇指:“好男人就该这样,说得好,不如做得好。”
许荷花给了自家闺女一个赞赏的眼神:“你这脑瓜子清醒,不像娘年轻那会儿,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啥,别人结婚我结婚,别人生娃我生娃……总觉得三十岁之前,脑子跟没长好似的,啥都稀里糊涂随大流。”
这话把许晚春逗的不行,她笑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因为感动?所以您就喜欢谭叔叔了?”
“那不能!你娘眼皮子咋可能这么浅?当时就觉得这种不废话,直接做事的性子叫人舒坦,可以处对象试试。”
“这么说还有别的事情?您快跟我说说。”
“那可就多了,家里雨伞跟雨衣旧了,他就直接给买了新的,还买了不少肉跟糖还有布票,托你师娘给我,看到好的文章段落,会在书里面夹风干的枫叶跟我分享……知道我需要弄麦乳精,就到处托人情……说起来都是小事情,但都挺窝心的。”
许是分享上头了,都不用闺女追问,许荷花便又说了起来:“叫娘动了心思的是上个星期。”
捧哏王许晚春上场:“咋啦咋啦?”
许荷花:“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们厂里有个四级工带着孩子来家里,被我骂的狗血淋头嘛?后来他还不死心,在厂里胡乱嚼舌根子,说是我主动邀请他跟孩子到家里,已经好事将近了。”
许晚春厌恶得不行:“没想到他领孩子上门还有这层算计,您怎么没告诉我?”
许荷花安抚的拍了拍闺女:“娘自己都没来及出手给他大嘴巴子,你谭叔叔就穿着军装,胸前带着密密麻麻的军功章,直接找到厂里了。”
“哇……!”这谁能顶得住?光是想想那个画面,许晚春就激动的直拍母上大人的手臂:“那瘪三什么反应?”
许荷花大笑:“能有什么反应?吓得脸都青白了,一个劲儿道歉呗,不过厂里点名批评了,他要是再敢作妖,就会被开除。”
“此处应有掌声!不过,谭叔叔怎么知道您在厂里的情况?”
说到这个,许荷花也有些无奈:“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咱们厂保卫科里有谭恒从前的部下……还不止一个。”
许晚春比了个大拇指……厉害了,无孔不入的谭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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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学后。
头一次跟母亲躺在一张床上过夜。
聊起天来,自然没完没了了些。
不过许晚春也没在意,毕竟第二天不用出早操,完全可以补眠。
她却忘了,人的身体是有生理记忆的。
这不,第二天一早,刚到五点,她就醒了。
就……很郁闷。
更郁闷的是,无论她抱着大橘猫,还是枕着大橘猫睡回笼觉,都没能成功……
许荷花觉轻,闺女只轻轻翻了个身便也醒了。
她也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索性起床准备早饭:“你再睡会儿。”
许晚春一头将脸埋进大橘猫茯苓的肥肚皮里,嗓音哀怨:“睡不着了。”
许荷花被闺女逗笑,拍了她屁股一记:“那就起床带着当归出去转转,它也很久没见你了。”
说到当归,许晚春一骨碌坐起身。
她有些自然卷,发量还多,这会儿顶着睡成鸟窝的爆炸头,边穿衣服边道:“差点忘了,我准备给当归茯苓检查检查身体的,它们也有9岁了。”
许荷花正坐在梳妆台上对着镜子梳头发,闻言好奇回头:“你们还要学兽医?”
许晚春:“我有老师懂,就学了点,技多不压身嘛……对了,娘,过完年您就要上夜校了吧?要不要也多学一门技术?”
“一大早的,你个臭丫头咋这么烦人?!”许荷花翻了个白眼,放下梳子,起身往外。
许晚春:“……?”
家里只有一辆自行车。
可一起行动的,除了老少三个女人外,还有整整一背篓的食材。
虽然母亲表示她腿长,可以骑车前后各载一人,但为了自身屁股着想,许晚春跟吴玉珍全都拒绝了。
于是,理所当然地,一行三人坐上了电车。
又在中午11点前,赶到了部队家属院。
许荷花最近基本每个星期都来,跟这边很多家属甚至算得上熟悉。
她一路领着闺女跟吴姨,熟门熟路,直奔目的地。
本来以为楠姐家与往常一样,只有她一个人。
所以,到了走廊时,许荷花按照路上跟闺女还有吴姨商量好的那般,让两人贴墙躲着,自己则冲进去吓对方一吓。
却不想,她扬着笑,刚冲到门口,就被屋内的场景惊的停下了脚步。
只见,不大的房间里,挤了好几个人。
除了曹大夫跟楠姐外,就连谭恒还有团长夫妻也在。
屋内的几人也没想到,口中正议论的人,突然就出现在了眼前,齐齐呆愣住了。
还是苏楠最先回过神,她迎了上来,笑得意味深长:“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缘分?谭政委才找咱们商量去你家提亲,你人就来了!”
缩在墙边,跃跃欲试,正准备冲出去给师娘惊喜的许晚春:“……?”
第63章
五六十年代的当下。
想要自由恋爱一两年, 再考虑结婚几乎是不可能的。
尤其母亲跟谭叔叔两人,不管在工厂,还是在部队, 都算公开了恋爱关系。
也就是说, 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再加上两人不再年轻……
所以,许晚春已经做好了,母亲可能很快就会结婚的心理准备。
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啊!!!
“吴姨?桃花儿?!!!你们怎么也来了?哎呀,桃花儿这是放寒假了吧?”
师娘满含惊喜的声音, 将许晚春从恍惚中拉回神。
她看向已经冲到跟前, 牵上她的手,整个人都兴奋到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师娘, 刚要说话,屋内其他人也走了出来。
最前面的是曹秀。
他上下仔细打量着半年不见的小徒弟,见她气色很好, 才笑问:“来都来了, 躲在外面做什么?”
许晚春先看了眼正在接母亲身上背篓的谭政委, 才无奈道:“本来是想给师娘一个惊喜的,没想到, 被惊到的是我自己。”
这话一出,众人才想起今天聚在一起的目的。
苏楠一手拽着小徒弟,一手牵着吴姨, 笑着将人往屋里带:“先进屋,有什么话进屋聊。”
这是许晚春第一次来师父师娘家。
只大概瞧了几眼屋内陈设,人便已经被师娘安顿在了凳子上。
而师父师娘,则很是自然的坐到了自己两旁,紧紧挨着那种。
“老严, 这就是我小徒弟许晚春,才16岁,已经是军医大高材生了。”屁股才挨着凳子,曹秀便迫不及待的显摆起来。
这不符合他平时端肃内敛的性子,但孩子太给做师父的长脸,他也没办法嘛。
严团长早就从曹医生跟搭档谭恒口中,得知许晚春这么一号人物。
小天才嘛,谁不稀罕?
没见面之前,就很有好感。
如今一瞧,这孩子却与他想象的不大一样。
完全没有少年天才的傲气,反而很是乖巧,跟想象中软乎乎的闺女形象差不多。
再加上,事关老伙计的婚姻大事,严团长的表情就更缓和了:“小许同志你好啊,听说你才大一,就开始到处参加义诊了,了不起,英雄出少年啊!”
许晚春坐姿端正,笑容乖巧:“是师父教导的好。”
这话等于承认自己优秀了,并不那么谦虚,却叫屋内几人全都大笑出声。
尤其曹秀,那一本满足的模样,实在罕见。
严团长瞧着是个大老粗,实则粗中有细,早就在只字片语中,观察出小姑娘对两家的影响力。
这会儿见曹秀夫妻对小丫头溢于言表的欢喜,就更加笃定了。
他索性开门见山:“刚才咱们谈的事情,想必小许同志都听到了,你的意见呢?老谭跟许荷花同志结成革命伴侣你觉得合适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到了笑容甜美的小姑娘身上。
尤其谭政委,面上虽依旧带着笑,但许晚春分明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然握成了拳头。
反倒是坐在对方身旁的母上大人,淡定非常,于是她笑着摇了摇头:“母亲与谭叔叔自己决定就好,我没意见。”
“好好好,你是个好孩子。”严团长没想到小姑娘这么好说话。
说来,自从知道搭档兼生死兄弟喜欢上一个带娃的女同志后,他就焦虑。
倒不是焦虑女方结过婚有娃,说实在的,扛木仓在一线战场上冲锋陷阵多年,身边倒下的战友兄弟一个接一个。
也因此,为了照顾好战友们的遗孤,很多大小伙子都娶了嫂子。
所以,对于谭恒喜欢上离过婚,还带娃的许荷花同志,严团长他们这些战士,反倒没有什么世俗眼光。
他更担心女方的孩子会反对。
如今看来,是他小人之心了……
说是全由长辈决定,但等母亲与谭叔叔出门培养感情,严团长夫妻也告辞离开后,许晚春还是立马对着师娘抛出了不少问题。
苏楠打趣:“不是说让你娘跟谭政委自己决定吗?”
许晚春:“我一个小辈,刚才要真问东问西,不是显得我家教不好?”
可她也有担心,母上大人虽然说了不少谭政委的事情。
可爱情这种东西,真的很容易对彼此生出美好滤镜。
关系到母亲的幸福,许晚春哪能真甩手不问?
尤其已然发展到结婚层面的当下,她咋可能还像从前那般淡定,恨不能将谭政委扒个底朝天……
桃花儿从小就是个热乎孩子,苏楠打趣归打趣,心里还是很认可她私下打探的做法,便将知道的全部说了:“……老谭才从一线退下来一两年,从前是环境不允许,这两年也被领导催的不轻,后来听说了荷花的事迹,觉得她品性好,年纪也合适,就起了心思……”
当然,苏楠不知道的是,谭恒也是正常男人,除了关注女方内在品性,他也有自己的审美,许荷花无论模样还是身高,都是他喜欢的类型……
接下去,苏楠又将谭恒家里的情况细细说了遍,包括对方父母已经去世多年,与兄弟姐妹间的关系不好不差:“其实这也正常,毕竟离家打仗将近二十年,再好的关系也要疏远了……”
说到这里,苏楠又是一声冷哼:“就像你师兄,他再不回来,我也能跟他处的不好不差。”
正认真从师娘透露的消息中,提炼重点的许晚春缩了缩脖子……
要不……自己也准备支边的事情,缓缓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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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间来不及了。
团圆饭很自然定在了晚上。
对付完午餐,难得来一趟的许荷花女士,便被谭政委带走了,两人要去买结婚用品。
而许晚春,本来打算帮师娘还有吴奶奶一起准备晚餐,却被师父拉去了部队卫生院,为受伤的战士们治疗,足足被考教了半天学业。
待晚上,一大家子聚餐的时候,除了已经被划归为自己人的谭恒,媒人严团长夫妻也被邀请了过来。
期间,严团长多次遗憾表示:“……咱们还是缺医生的。”
天知道,得了曹秀这么个宝贝医生,他有多高兴,恨不能全团人都将他捧着过活。
可好医生谁嫌多啊?他们将近两千人,能打的就曹秀一人。
只是严团长也清楚,他们争抢不过那些需要支边的部队,再是遗憾,也没开口邀请叫晚辈为难。
团圆饭结束,时间来到了晚上7点。
许晚春与母亲还有吴奶奶得回家了。
苏楠知道桃花儿只剩下一天假,便拎上小包,跟着一起走。
看的曹秀又是羡慕又是好笑。
知道兄弟肯定要送,严团长一挥手:“老谭,开车送送吧,油钱我给。”
“我自己给!”这种时候抢什么风头,本来就有这个打算的谭恒暗暗白了兄弟一眼,才看向几个女人:“你们在这边等我,我把车开过来。”
许荷花皱眉:“没事吗?还是坐公交车吧。”
严团长下意识想回话,却先对上了搭档嫌弃的眼神,他立马嘿嘿笑着闭了口。
谭恒收回视线,笑着安抚:“没事,一次两次没关系的。”说完这话,他便迈开步子去开车……
家属院离许家小院11公里左右,坐电车换乘下来,得一个多小时。
但军用吉普车只花了20分钟。
不想打扰母上大人谈恋爱,等下了车,许晚春很有眼力见的,礼貌道谢并告辞后,便扶着吴奶奶准备先进门。
却不想,谭恒喊住了她。
许晚春诧异回头。
谭恒轻咳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了出去:“我跟你娘已经决定过几天去领证……本来想买个礼物送给你,可选来选去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你娘就建议直接给红包,希望桃花别嫌弃。”
懂了,这是给自己这个便宜闺女的见面礼!
许晚春先看了眼母亲,见对方笑眯眯的点头,便也大大方方接过,她眉眼弯弯,很是乖巧道:“谢谢叔叔。”
姓氏去了!不再是谭叔叔!自觉关系更近一层的谭恒不着痕迹大松一口气,扬起一个更加温和无害的笑容:“应该的。”
许晚春……老狐狸!
第64章
1963年9月10号晚上十点。
与新派遣来支边的医生, 清点交接好最后一批药材,曹景梁也没有急着离开。
而是轻轻依靠在平时办公的,掉了漆的桌子上, 打量着狭小简陋的治疗室。
锈迹斑斑的铁皮柜里, 不止是他五年累积下来的病例,还有几份挽救不回的死亡证明。
其中,最叫他意难平的,是一个叫玛依拉,会甜甜叫他叔叔的可爱5岁女孩。
她因一场高热、惊厥失去了生命。
哪怕已经过去了几年, 曹景梁依旧记得, 当他护着药,策马与来求医的孩子父亲, 奔波几十公里赶过去时,迎来的却是玛依拉母亲凄厉的悲鸣,与孩子冰凉的身体。
他无比明白, 若不是求医困难, 那孩子是能救回来的……
曹景梁叹了口气, 视线下移,墙角旁, 满是冰裂纹的玻璃瓶中,蜷缩着一把枯木,那是60年断粮时, 种来果腹的刺根。
窗台上,被小护士当药罐子熬药,已然面目全非的物事,是徐医生曾经喝水的茶缸……
“就知道你肯定在这。”连长王长发黝黑的脸上全是笑:“快快快,炊事班那边就等你了。”
曹景梁被拽的一个踉跄:“炊事班?什么意思?”
王长发:“嘿, 明天就要离开了,当然是给你饯行啊,烤了一整只羊咧。”
曹景梁也顾不上伤感了:“一整只羊?太铺张了吧?”
这话王长发不赞同,他们全连,甚至整个团的人,全是发自内心感谢愿意来到边疆支边的知识分子。
人家分明有很好的前程,却愿意在边疆扎根五年。
所以他们才会凑钱,找老乡买羊给曹医生践行,不是应该的:“是大家的心意,而且也就一只烤羊。”
话音落下,见曹医生还想说什么,王大发赶忙催促:“……快快快,那帮小子们吞了好久的口水,就等你过去了。”
曹景梁:“没告诉老乡们我要离开吧?”
“没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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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疆到沪市,有四千多公里。
不止遥远,路途还很复杂。
9月11号上午。
曹景梁在战士们的集体敬礼中,坐到了部队派送的吉普车上,往沪市出发。
吉普车足足行驶了两天,又在军区转运站过了一夜,他才告别小战士,登上了开往兰市的列车。
这还不算完,熬了三天到了兰市后,曹景梁还得拿着军政部门盖了章的调令,去转往long海线路的车票。
接下去,又是两天的颠簸,最后才能在郑市换上开往沪市的列车。
一番折腾下来,等曹景梁穿着一身洗到泛白的军装,站在沪市老北站时,已经是9月22日的下午3点了。
也就是说,他奔波了整整11天,才成功回到沪市。
可不知道怎地,许是在全是戈壁与草原的边疆待太久了。
再次看到镶嵌彩色玻璃穹顶的沪市火车站,曹医生居然生出了恍如隔世之感。
直到蒸汽机拉响汽笛,他才收回心神,深呼一口气,带着即将见到家人的期待,快步往站外走去。
“老曹!曹景梁!这里!”出站口,看到五年不见的兄弟,李想完全没了平日的稳重,又是跳又是挥手。
跟个大马猴似的,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曹景梁有一瞬想装作不认识此人。
李想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见兄弟突然停下脚步,还以为是没瞧见自己,于是跳得更来劲了。
无奈,曹景梁只得边走边挥手,示意他看到了。
“你怎么这么慢?刚才有一拨人出来,我没在里头看见你,还以为明天才能到……诶?你的行李呢?就一个背包吗?”等兄弟走出了站,李想立马又是拍肩,又是上下打量,整个人都激动坏了。
被好兄弟的情绪影响,曹景梁也笑了出来:“一个包裹就够了,没什么东西……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到?”
担心家人久等不到会失望,他特意没给家里发电报告知回来的具体日期,难道是边疆部队那边……
李想接过兄弟的包裹扛到身上,边领着人往外,边解释:“你调到咱们总医院,我肯定会多关注几分,这不,边疆那边发了电报,说了你的出发时间,我就自告奋勇来接咱们曹主任了,怎么样?兄弟够意思吧?”
滔滔不绝完,李想又骄傲道:“果然跟我预料的一样,你小子回来最少一个主任位置……”
曹景梁一本正经解释:“是少校副主任。”
李想小声道:“主任到退休年纪了,他跟我说了好几次,说等你回来,在副主任位置上坐一年,就推你上去。”
当然,主任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曹景梁跟李想全是他的学生,妥妥的自己人。
曹景梁自然也有上进的野心,不过没有明确文件下发前,他不愿多聊,便转移了话题:“你昨天就来等我了吧?”
李想刚才也是太激动了,见兄弟换了话题,立马反应过来,方才他有些轻狂了,便应和道:“确实昨天就来了,好在每天只有一班郑市过来的列车,不然我也没时间耽误……话说回来,老曹,五年过去,你都30岁了,怎么没老啊?”
“没老吗?”这些年,桃花儿一直给自己寄生活用品,其中雪花膏也是从未断过,曹景梁……咳咳……全给用了。
“就黑了点,不过……嘿嘿,你小子,什么时候注意过这个?想你家小桃花了吧。”
“别瞎说,咱们坐公交车回去吗?”他很清楚,两人的订婚并不那么纯粹,后来他远赴边疆,桃花儿年纪又太小,曹景梁是真生不出旖旎心思。
可这么多年,上百封信件交流,说自己对桃花完全没有感情,那也是骗人的。
“对,坐电车……哎哟,快点跑起来,正好是咱们要坐的车。”
成功挤上电车,又找到座位后,李想便将包裹丢回好兄弟腿上,才继续之前的话题:“兄弟,我说真的,你都30岁了,该结婚了。”
曹景梁抽了下嘴角:“你怎么还催上婚了?”
“我就是给你提个醒,等到单位就了职,催得人只会更多。”解释完,李想又得意说:“结婚挺好的,夫妻和睦不说,还得了个闺女,生活真是美滋滋,你就不想跟桃花儿也生个小棉袄?”
小棉袄什么的,曹景梁耳根都红了,却还是摇头:“桃花在海岛上,最近应该见不到。”
提到这个,李想又皱了眉,小声出主意:“这两年规矩是越来越严格了,不止你,所有支边回调的医生,一点休息时间都不给,必须立马报道……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等入职后,院里会给3到5天安顿宿舍、熟悉环境的在岗适应期,算是隐形福利,到时候就去见见小桃花吧。”
这一次,曹景梁捏了捏包裹中攒出来的羊脂白玉,没有拒绝,如果休整时间够的话…
13年不见了,他确实很期待相见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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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底。
整个海岛都浸在盐雾中。
许晚春完全不知道师兄已经回到了沪市任职,并生出来海岛探望的心思。
此刻的她,难得有空闲,便带着卫生院里的两名小护士与附近的几名渔民,另两名负责安全的小战士,蹲在礁石上采药,顺便教学。
“……对,就是那个,叶片是锯齿状那个,叫海芙蓉,这个止血效果不比云南白药差,你们都来仔细看看。”许晚春本来打算自己下去的,无奈小战士担心她滑下海,非是不让,自己跳了下去采摘。
如今听说这不起眼的小家伙止血堪比云南白药,当即就有一个渔民也跳了下去。
待看清楚小战士手上的药材后,他一拍掌:“阿拉叫它‘破穿草’,从前受伤就嚼了敷在伤口上,原来叫海芙蓉吗?还怪好听的。”
许晚春笑着解释:“海芙蓉是学名,它还能利水消肿,效果很好的。”
小护士拿着本子刷刷记录,她觉得许医生真的特别好,自从来到海岛上支边,不仅不怕苦不怕累的为战士还有渔民们治病,稍有空闲也将时间花到了采药跟教学上。
是的,教她们护士、小战士,还有渔民们认药材,与急救知识。
他们这些受益者私底下已经说好了,等许医生调回总院的时候,要写很多感谢信寄到她的单位,还要做锦旗。
听说这些东西,对于晋升军衔很有帮助……
“刚才我说的话都记下来了没?怎么发呆了?”许晚春一长串介绍完,回头时,却见小护士冲着自己傻乐,根本没动笔,好笑的拍了她一记。
小护士瞬间回神,脸红呐呐:“走神了,主要是许医生太好看了。”
虽然这话在当下是借口,但却不是小护士胡诌,因为许医生真的很好看,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叫人心里也跟着甜滋滋的。
若不是她早早放话说订了婚,卫生院的门槛怕是要被踩破了。
许晚春抬手轻轻敲了小护士一记,笑说:“虽然长得好看确实赖我,但是不认真听讲,还是得受到惩罚……好了,敲过了,继续记录吧。”
小护士嘿嘿笑了声,立马又埋头奋笔疾书起来,还不忘一心二用问:“等下还去采什么?”
许晚春:“找找虎头贝吧,这种药材的作用是……”
“许医生!许医生!有急诊!”
突来的呼喊声打断了许晚春的科普,她迅速往岸上爬,很快就与狂奔过来的战士汇合。
两人边往营地跑,边交流:“……有渔民在公海,被外籍货轮撞伤了,咱们得出海了。”
许晚春皱眉:“我师姐韩医生呢?没让她去吧?”
提到这个,小战士抹了把脸,无奈道:“韩医生本来打算自己去的,是冯营长偷偷叫我来喊你。”
“这不是胡闹嘛,都7个月的肚子了。”想到师姐那拼命三娘的性子,许晚春脚下跑的就更快了。
卫生院,韩芬芳正挺着个大肚子,飞快收拾着需要出诊的药箱,见桃花儿黑着脸冲进来,赶忙告饶:“我可是为了你好啊。”
许晚春接过药箱,继续往里面放药品:“给你一分钟时间狡辩。”
韩芬芳叉腰:“没良心的丫头,还不是你说你未婚夫快回来了……可你这出海一趟,说不定又得十天半个月,万一你师兄正巧来岛上探亲,岂不是错过了?”
确定药材跟医用器材全部备齐了,许晚春也不再耽搁,将药箱背上,撂下句:“哪有那么巧”后,便跟随小战士往码头飞奔!
第65章
沪市军区总院。
有三大核心科室。
分别是战伤外科、烧伤科、心血管内科。
其中, 时代背景原因,战伤外科地位最高。
而拥有边疆支边经验,又奔赴战场几年的曹景梁, 理所当然成了战伤外科的副主任。
等他在人事处交接好档案, 并领取了军服等物资后,便直接去了主任办公室。
孔文钦刚结束一台手术,正在写术后报告,见到5年不见的得意门生,已然花白了头发的严肃老爷子, 也有几分激动。
他起身, 边往外迎,边抱怨:“你说说你小子, 一去就是这么久,去年调你回来还不乐意,边疆就那么好?”
老师苍老了不少, 犹记得58年出发去边疆的时候, 老爷子还是一头的乌发, 曹景梁喉咙微哽,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他笑回:“老师,多年不见,叫您牵挂了。”
孔文钦拍了拍学生的肩背, 又细细打量,见他与几年前没什么大变化,彻底放下心的同时,还不忘冷哼:“知道老头子牵挂,去年招你回来, 怎么还拒绝了?”
曹景梁无奈:“跟您解释过了,跟我搭档的徐森徐医生也收到了南市军区医院的调令,我和他,总要留下一个人的。”
徐森那双腿风湿太严重了,所以,他几乎没有犹豫的,就将先回城的机会让给了对方。
孔文钦自然知道这事,毕竟学生在信上与自己解释了,但他老头子牢骚几句怎么了:“哼!坐吧,宿舍分配好了吗?”
曹景梁落坐:“还没有,我父母都在沪市,我想着先回去看看他们,再决定住家里,还是医院宿舍。”
“也好。”孔文钦给学生倒了杯茶水推了过去,才继续建议:“宿舍不急,就先申请住房吧,你现在是少校,副团级,能在军人公寓里申请一套两室户住房。”
说到这里,老爷子又嫌弃地看了眼学生:“要是有结婚证,接媳妇一起来住,眼下我就能给你把房子落实下来,可你一个光棍!等着吧,起码要等半年一年的。”
回沪第一天,第二次被催婚,曹景梁简直一个头两个大:“老师,房子我回头再填申请,我想问您,我有几天适应假?”
提到这个,孔文钦也有些无奈:“最近公海上面的冲突很多,经常有做了急救处理的伤员被送过来,只能给你两天假。”
只有两天嘛?曹景梁敛下眸,多少有些失望。
“怎么?2天不够?那最多也只能再加1天。”臭小子直接空降成为副主任,即使他无论功绩与屡历全都不可指摘,也架不住有人眼红,近些日子盯着的人肯定不少,孔文钦可不希望寄予厚望的学生,折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中。
与师妹的婚约尚存在不确定,曹景梁便没提起对方,只解释:“很多年没回来,想多跟家人相处相处。”
孔文钦能理解,但……“过一阵子再说吧,眼下最多只能给你3天的假期。”
既然来不及去见师妹,曹景梁便摇头:“就2天吧,够我处理私事了。”
“那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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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家属院。
红砖砌成的联排su联式样筒子楼。
与父母寄给曹景梁的照片中没什么差别。
虽然是第一次来,但母亲曾在信中写过具体楼栋楼层。
近乡情怯肯定有,但30岁的曹景梁,早就没了17岁时的迟疑,脚下生风的来到了家门口。
快要到晚饭点了,苏楠正琢磨晚上吃点什么,就觉屋内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
她下意识回头,就见门口杵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几乎将亮光全部遮挡了。
又因为背光,苏楠完全瞧不清对方的样貌,刚要开口问询,就听对方冲自己喊:“妈!我回来了!”
母亲整个人突然僵硬住,显然是惊到了,曹景梁迈步进了房间,伸手抱了抱对方,松开手时再说了句:“妈,我回来了……嘶……妈?”
确定不是做梦,苏楠眼眶红了的同时,还不忘对着臭小子的后背“啪啪”甩了几个巴掌,边打边骂:“臭小子,老娘生你还不如生块棒槌,你自己说说,从16岁离开家,咱们总共见过几回?你说你欠不欠收拾?”
见母亲哭了,曹景梁的鼻头也忍不住泛起了酸,又是任打任骂,又很是一番保证,才将人哄好。
发泄完激动的情绪,苏楠打水重新洗了把脸,才不敢相信般再次追问:“真不走了?”
“不走,手续已经办好了。”好脾气应完,曹景梁从包里拿出几块羊脂玉:“妈,那边什么东西都不好带回来,只有这个,还是托了人情,负责检查的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您留着打首饰。”
“现在哪里能打首饰。”话虽这么说,但儿子送的礼物,苏楠还是欢喜的接了过去。
细瞧后又感叹:“又润又白,都是好料子啊,回头分一些给桃花儿吧,那丫头皮肤白,羊脂白玉很适合她。”
曹景梁轻咳一声,略不自在解释:“她也有,我留着呢。”
闻言,苏楠欣赏玉石的动作一顿,扭头打趣的看向儿子:“哟,不错不错,知道给喜欢的姑娘藏好东西了……你放几天假?妈跟你一起去岛上探亲吧。”
曹景梁语带遗憾:“2天。”
“……”虽然失望,但比起从前抓不到,挠不着的情况已经好多了,所以苏楠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未来媳妇见不着,晚上就先见见你小舅子吧。”
虚岁4岁的小舅子,其实才两周岁多。
天黑后,荷花婶子骑车带着小家伙从工厂回来时,曹景梁总算见到了谭以安小朋友。
如母亲与师妹信上所说,是只很可爱的小胖墩。
苏楠跟曹景梁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
洗手开动后,许荷花将儿子丢给丈夫,围着未来女婿好一番关心。
再三确定他往后都留在沪市了,她这才踏实,完了又问起旁的:“……你们单位有地方住吗?没有的话,就住家里吧,就是之前你给我跟桃花买的那个院子,那边离医院近。”
曹景梁看了眼细心给孩子挑鱼刺的谭政委,才回:“单位会分房子,不过得等上几个月……您现在都住在家属院吗?”
“基本住在这边了,这边方便,不过桃花儿回家探亲的时候,我就带着安安回家住。”许荷花不会因为再婚忽略闺女的感受,里弄那边才是桃花儿认定的家。
这就好,曹景梁也担心师妹住在继父这边会不自在,他起身,给每个人捞了快大骨棒,才回:“我就不住过去了,医院有临时宿舍,对付几个月就成。”
他本来是想住在家里的,哪成想,家里房间这么小,住两个人都够呛。
许荷花皱眉:“宿舍环境好吗?”
曹景梁:“挺好的,一应生活用品,医院都会配备齐全。”一个房间就4个人,比在边疆的地窝棚子好太多了。
苏楠:“公家配备也就是最基础的,明天妈去合作社再给你买些带着。”
许荷花连连点头,又遗憾道:“我得上班,你帮我瞧瞧有没有好东西,帮桃花儿也带些,回头寄给她……”
说到这里,她又咬牙切齿了起来:“臭丫头非要去那封闭的海岛支边,三年就回来过两次,老谭想找人把她调回来都不愿意,不知道咋想的。”
苏楠斜眼看向正在喝汤的儿子,语气凉凉:“能咋想的?家里有榜样呗。”
曹秀也是冷哼一声:“你俩就作吧,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见面。”
突然被点名,曹景梁低头继续喝汤,不敢跟任何人对视。
谭以安小朋友虽然不太懂大人们在说什么,却能瞧出长辈们都在训斥新来的叔叔,小胖子很是热心肠的将手上,啃到面目全非的肉骨头递了出去:“叔叔,吃肉肉!”
曹景梁……差辈儿了:“喊哥哥。”
两天时间眨眼即过。
正式工作这天一大早,曹医生便穿上崭新军装,去到战伤外科做早交接。
护士长语速飞快的汇报昨夜新送过来的2名病患:“……是渔民,在公海捕捞章鱼群的时候,遇到了外籍渔船,起了冲突,叫赵三金的患者伤的最重,已经在公海完成了截肢手术……”
曹景梁一心二用,一边听汇报,一边翻看染了血的,由随舰艇政委记录下来的救治过程。
“……患者被送来的时候,人已经清醒……”
护士长还在汇报,曹景梁的动作却顿住了。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最下面,负责截肢医生的签名。
好一会儿,才露出个笑……他家桃花儿真厉害!
护士长有些莫名,搞不懂这位新来的,模样格外俊俏,引得一众小护士脸红害羞的曹副主任,为什么突然就笑了。
她刚才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了吗?
还是?这位空降的副主任本来就脾气不差?
曹景梁没注意护士长的纠结,他笑着从胸前口袋里抽出钢笔,在截肢负责人许晚春的旁边……接手主治医生的位置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还真是…他没想到的“相见”方式…
第66章
凌晨5:30, 起床号刚拉响。
许晚春便同从前每一天那般,迅速穿好衣服,整理好内务。
再用所剩不多的淡水, 处理好个人清洁问题, 才端着掉了漆的搪瓷缸,快步往卫生室走去。
值班护士李凤英见到许医生,先道了声“早”,才继续说:“刚才领水的时候,顺便帮你的也领回来了。”
是的, 岛上用水困难, 除了雨水收集起来加工过滤外,平时全靠部队运输船去宁市运输淡水。
又因一个月才运输一次, 所以每人每天的用水都是定量的。
军医属于技术兵,许晚春是上尉正连级,饮用加上洗漱, 每天分配到的淡水算多的, 也不过是3升罢了。
许晚春笑着说了声“谢谢凤英”, 才开始每日的任务……清点战备药品。
时间很快就到了6:00。
按规矩,每天这个时候都有一场政治晨会。
但海岛偏僻, 团长直接将之改成周会,省下的时间全给战士们做训练去了。
也就是说,7点吃早饭前, 许晚春的时间是宽裕的。
往常,她会端着报纸,泡一杯茶,惬意上一个小时。
而每每这个时候,许晚春都会感慨, 感慨自己的正确选择。
岛上虽然偏僻又枯燥,但它自成一个小世界,远不如城里风气紧张。
若不是总院那边不允许,她真想在这边支边到1976年。
唔……话说,师兄到总院了没有?
如果已经报到了,脱离紧张的环境五年,他会不会不适应?
“韩医生早!”
许晚春正翻开本子,继续书写这次出海救援的报告,听到动静抬起头,就见送师姐过来的冯营长,正喋喋不休的交代着什么。
韩芬芳听得烦了,挥手撵人:“行了,行了,放心吧,桃花跟凤英都在呢,我能有什么事,你赶紧走吧。”
冯营长能放心才怪,他前两天还瞧见媳妇背着药箱,挺着7个多月的肚子,跑的飞快,差点给他把魂吓没了。
可再是不放心,他也得去训练场了,只能一步三回头离开。
见状,许晚春打趣:“姐夫可真是,恨不能把师姐揣兜里带着。”
李凤英则满脸羡慕:“韩医生跟冯营长的感情真好。”
韩芬芳:“少打趣我,等你们结婚后也会这样的,烦人的很。”
许晚春只是笑笑,便低头继续写起报告。
李凤英却是反驳:“才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呢,我们村大部分女人临盆了还要下地干活的,我觉得还是韩医生会调教人。”
这话韩芬芳可不敢认,她赶忙摆手:“我可不会调教,找个对象还要自己调教,那多费劲?”
许晚春赞同:“直接寻个人品好的,比什么都靠谱。”
这样的观点李凤英还是头一次听说,却又莫名觉得很有道理,毕竟她眼前的两位可都是高材生……
韩芬芳:“好了,不说这个了,桃花,你昨天几点回来的?”
许晚春:“晚上9点多,怎么了?”
“你又出去三天,回来还这么晚,上午怎么不休息半天?”
“我也想呢,可是睡不着啊,到点就醒了。”
“也是……”
卫生站还是很忙的,闲聊几句,韩芬芳便带着李凤英给病床上的患者复检去了。
等7:30吃过早饭,许晚春就提上药箱,坐上渔政船,开始三四天实行一次的,岛礁巡诊兼防疫宣传工作。
这一去,直到下午17:00,才会返航。
晚上21点之前,再将一天的行程,书写出来上交。
以上,便是许晚春登岛支边后,最常见的生活状态。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
时间进入10月中旬。
这天上午,许晚春正在卫生室值守,顺便练习针灸手法,就有通讯室的小战士给她送来一份电报。
这年头,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用电报。
同在卫生室的韩芬芳很是担忧的看过来。
许晚春赶忙解释:“是宋民迎宋老师。”
宋民迎是这个时代少有的,擅长胸外科的医生,他是军总医院的胸外科主任,同时也是沪市军医大的老师。
而许晚春,前世主修的就是胸外科,理所当然的,成了宋老师最好的接班人。
同校的韩芬芳自然也认识,她先松了口气,很快又反应过来:“宋老师这是催你回去呢?”
“嗯,花了1块2毛,写了40个字催我,说战伤外科来个厉害的副主任,他已经被孔文钦老爷子显摆好几回了。”
“战伤外科的副主任?不会就是曹景梁师兄吧?”
“很有可能,之前师兄跟我提过,说他调回沪市,多数会被安排到孔主任手底下。”
韩芬芳乐了:“哈哈哈……等宋老师知道曹师兄是你的未婚夫,肯定要惊讶坏了。”就像她前两年知道桃花跟她最崇拜的曹师兄,是未婚夫妻时那般,简直又惊又喜。
同时又忍不住高兴,高兴两人不管是外貌、性格还是能力,都算得上天造地设!
不过……“桃花,这已经是宋老师第三次发电报了,你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许晚春看了眼师姐已经八个月的肚子,想了想,才道:“等你出月子就回去。”
韩芬芳感动之余,又忍不住担心:“宋老师能乐意?”
“没事,我回头写信跟老师解释一下,反正也就两三个月了,说不定调职报告三个月都不能弄好。”
还真是,想到程序审批的复杂程度,韩芬芳果断不再劝了。
事实与许晚春预想的差不多。
直到时间进入1964年2月初,韩师姐家的妞妞已经2个多月了,调任书才送到海岛上。
紧接而来的便是分离。
虽然有了好几个月的心理准备。
可当站在码头,看着来送别的韩师姐夫妻还有胡团长,许晚春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见师妹这样,哺乳期本就分外敏感的韩芬芳顿时绷不住了,眼泪开始哗哗往外流:“你这丫头,就这么悄悄走了,等大家伙儿知道得多伤心啊?”
毕竟这一分别,就算她,再见面怕也要几年后了,更何况常年不出岛的战士和渔民们。
许晚春就是怕大家会哭,才决定悄悄离开的,她上前抱了抱师姐,哽咽着小声交代:“我在老地方藏了三支葡萄糖,留给高热的孩子们。”
韩芬芳直点头:“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回去后别忘了给我写信。”
“肯定写,我还要给妞妞寄好看的花布做裙子呢。”
“少浪费钱票。”
“给妞妞寄点花布算什么浪费?”
“行吧,那你跟曹师兄结婚了一定要发电报告诉我,就算赶不过去,我也要送礼的。”
虽然不知道自己跟师兄能不能走到结婚那一步,但许晚春还是点头应下。
韩芬芳又叮嘱了好多,直到舰艇上的小战士催促,她才吸了吸鼻子松开人,笑着道:“桃花儿……一定要来信啊。”
她本来想说“前程似锦”的,但余光瞄到不远处的小战士,还是将到嘴边的话改了。
许晚春却接受到了师姐的祝福,又与胡团长和冯营长郑重告辞,才转身大步朝着舰艇跑去。
待站到甲板上,感受着直往领口灌的咸冷海风。
许晚春的思绪突然就被拉回了58年,第一次登上海岛义诊的画面。
那时她从刚迷茫中挣脱出来…
那时她第一次独立完成大型手术…
舰船启动,带得浪花翻滚……
她瞬间回神,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举起手,朝着码头上的三人,回敬了一个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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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团长一直都是个妙人。
知道小许医生很久没回家了。
又清楚按时间算,登陆后,就得立马去军医院报到。
所以,干脆安排舰艇早一天出发。
于是,等许晚春历经14个小时的海上航行,抵达wu淞码头时,离报道截止时间还有一天一夜。
许晚春背着军用包裹,换乘三趟电车,直奔部队家属院。
等看到熟悉的红色联排房时,已经是晚上7点多了。
许晚春生了促狭心思,打算给家人一个惊喜。
却不想,他们先给了她惊吓……家里居然没人。
好在她只丧了两秒,便有了新的去向。
果然,一家三口都聚在师父师娘家里,才来到走廊,就听到弟弟谭以安的笑声了。
想到肉乎乎的小家伙,许晚春眉眼里全是笑意,脚下也更快了几分。
就在这时,母上大人略带遗憾的声音传了出来:“……桃花儿上班跟坐牢也差不多了。”
谭恒温和安抚:“明天我打个电话去岛上问问,万一能请假呢?”
许晚春心里一突,以为出了什么事,赶忙推开半掩着门,焦急问:“娘,怎么了吗?”
惦记着的人,突然就出现在了眼前。
两家人全高兴坏了,尤其两位母亲,抱着人好一顿稀罕。
直到谭恒煮了一碗鸡蛋挂面端上来,催促闺女吃,许荷花跟苏楠才松开人:“饿了吧,快吃!吃完再说。”
曹秀也笑:“反正你调回来了,往后咱们每个星期都能去医院看你跟景梁,不差这点时间。”
许晚春确实饿了,接过筷子,笑说:“谢谢爸。”
一开始,为了不叫母上大人难做,她这声“爸”改口的很干脆。
后来经过几年相处,这位继父确实很好,如今这声“爸”,再没有丝毫不情愿。
谭恒心里慰贴,他如今也是有儿有女的成功人士:“尝尝看,味道淡不淡。”
许晚春吃了一口,立马弯了弯眼:“不淡,正正好,特别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不够爸再去做。”
“谢谢爸……对了,你们刚才在聊什么?请什么假?”心中有担心,许晚春吃的也不踏实,索性将疑惑问了出来。
许荷花恍然:“我跟老谭结婚都好几年了,你姥爷姥姥还没见过人,正好他今年有年假,我们就打算带着安安回去探亲,不是想着你要是能请假,咱们就一起回去嘛。”
担心的情绪瞬间变成羡慕,许晚春看向师父师娘。
苏大美人笑着肯定:“我跟你师父也回去走走。”
更羡慕了……许晚春酸溜溜问:“师兄知道吗?”
这次是曹秀回答的:“本来打算去医院找他,当面说的,这下正好,你后天不是去报到嘛,给我跟你师娘带封信给他!”
许晚春:“……”
第67章
对于父母他们能回家这事。
许晚春一点都没隐藏自己羡慕嫉妒恨的嘴脸。
逗得几位长辈哄笑不止, 还引得左右邻居好奇来张望。
待看到许晚春时,一个个又表示理解,毕竟两家有多稀罕这姑娘, 他们早就看出来了……
难得见面, 许晚春本来想多陪陪师父师娘的。
但两人心疼她又是坐船又是坐车,颠簸了十个小时,纷纷撵她回去睡觉。
这一次回来的太晚,去里弄院子已然来不及,许晚春便住到了谭爸家。
谭恒是正团级别, 部队给分了套两居室。
孩子还小, 平时夫妻俩一直带着孩子睡,次卧基本空着, 正好方便了许晚春。
许荷花让丈夫带着儿子去洗漱,自己则帮闺女收拾房间。
她依旧将马上22岁的闺女当成小孩子,不仅不让人动手, 还给她冲了杯麦乳精, 又指挥她坐着喝, 才满意忙碌起来。
许晚春也乐意被母上大人当小孩儿宠着,抱着搪瓷缸, 乖巧坐着与她说话。
倒也没什么固定话题,想到哪说到哪。
许荷花动作很利索,很快就将干净的床单跟薄被铺好了:“……一起去洗澡?”
“洗!”许晚春觉得自己快被海水腌入味儿了, 如今总算用水自由,自然想好好洗涮一顿:“等会儿您给我搓两把吧。”
许荷花故作嫌弃:“你不说我也得给你搓搓,都成泥猴了。”
常年生活在海岛上,底子再好,再是注重保养, 许晚春也不如读书时那般莹润白皙了。
可走在马路上,也绝对不黑,哪有母上大人说得那么夸张,即使知道对方是在逗自己,许晚春还是恨恨道:“您瞧着吧,不到一个月,我就又能养成白嫩嫩的大美女了。”
许荷花最近刚给闺女做了一套衣服,正从衣橱中往外拿,闻言笑得不行:“你这丫头,打小脸皮厚,还大美女……”
许晚春一脸的理所当然:“我娘是大美人,我肯定也是大美人啊。”
许荷花将衣服递给闺女,很是认真点头:“你要这么说,确实很有道理。”
话音落下,娘俩又笑的不行。
主卧内,被爸爸看着,不让找妈妈的谭以安小朋友,虽然不知道妈妈跟姐姐在笑什么,却不影响他跟着傻乐:“爸爸,安安也要找妈妈玩!”
谭恒正在摆放积木,这是桃花带给儿子的益智小礼物,说是请岛上会木工的小战士做的。
了解了玩法后,发现确实合适儿子这个年纪的小孩,又见小家伙满心想着去找妈妈,便温声教他如何抽摞在一起的小木条,又表示两人比赛,谁先倒了谁输。
谭以安小朋友哪里跟大人比过赛?瞬间就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见状,谭恒笑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妻子跟闺女一年多没见,肯定有说不完的话。
父子俩还是别往中间挤了,让她们娘俩好好乐呵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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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顿搓洗。
再次回到房间,许晚春觉得自己轻了好几斤。
又因为热水澡太过舒坦,擦头发的时候,整个人都昏昏欲睡了。
就在这时,许荷花敲了门进来,接过闺女手上的毛巾,帮她擦拭已经留到肩膀处的蓬松头发:“……我晚上在你这边睡。”
许晚春自然没意见,她将茯苓抱到膝盖上撸着,时不时再揉一把当归凑过来的大脑袋……“安安会不会哭?要不把他也抱过来?”
许荷花:“用不着,老谭比我会哄孩子。”
也是,母上大人从怀孕开始,谭爸就一直亲力亲为照顾。
等安安生出来后,更是花钱请人,对外以亲戚的名义,照顾母亲坐了双月子。
在月子期间,除了哺乳,没叫母亲多操一分心。
而这份呵护,一直延续至今。
就像许晚春说的,本身品性好的人,天然会心疼另一半。
谭恒有涵养,心胸还宽广。
对妻子与孩子,更是极有耐心。
从许荷花女士红润健康的气色,许晚春就能看出她平时过得有多舒坦。
所以,她也没有多余关心两人的生活细节,而是问起了旁的:“娘,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许荷花没急着回答,换了张干毛巾,边帮闺女擦头发边建议:“现在都没人喊娘了,会被人笑老土,桃花儿,你要不也改口喊我妈妈?”
许晚春倒是无所谓:“行啊,那往后就喊妈妈。”
见闺女这么痛快,许荷花满意了,这才回答之前的问题:“还有9天就过年了,肯定越快越好,我们都想赶回去过年,要是能买到后天的车票,就后天回去……你放心,娘……妈肯定会去你爸妈坟地走一趟的,跟他们唠唠你的近况。”
关于这一点,许晚春从不怀疑,她笑着道了谢,又问:“那我明天去街上逛逛,您帮我给玉兰姐跟小虎他们带点礼物。”
许荷花:“成啊,正好我跟你师娘,本来也准备明天去逛街买东西的,咱们一起吧,你打算买什么?”
许晚春想了下才回答:“玉兰姐上次来信的时候说她处对象了,我给她买一块上海牌手表吧?”
李玉兰去年已经中专毕业,分配到了县医院做护士,也算是许家屯少有的出息人。
许荷花:“是不是太贵了?手表一百多呢,还要票。”
许晚春:“票我有……钱我也不缺。”
这是实话,军医属于高端人才的技术兵种。
再加上她已经是正连级,职务工资+军龄补助+海岛补助+战备医疗岗位津贴……
哪怕每个月必须强制存20元“战备基金”,每月到手的也有128.5元。
在63年的当下,绝对地高工资。
而这样的工资,许晚春已经拿了将近四年。
等后天去军总医院任职,军衔提到大尉后,收入只会更高。
所以,一块手表,真不算什么。
当然,也就从小到大,什么东西都想着自己的玉兰姐,许晚春才会这般大方。
许荷花自然也知道闺女的收入,见她坚持便也没再劝说,而是好奇:“玉兰都要结婚了吗?她对象是干啥的?”
许晚春:“玉兰姐比我大几个月,还有几天就22岁了,在老家,哪怕她有正式工作,也要有人催婚了,结婚不是挺正常的……她对象是武装部军事科的。”
许荷花不大清楚军事科是做什么的,但眼下却不急着问,她更关心闺女的终身大事:“后天就要跟你师兄见面了,你俩赶紧培养培养感情,尽快结婚。”
果然,催婚的话题无处不在,许晚春佯作困顿,态度敷衍的哼唧两声:“知道了……知道了。”
自家师兄虽然哪哪都好,但适不适合结婚,还得就近观察。
而且,旁人不知道,许晚春跟师兄却是再清楚不过,他们当时选择订婚的原因。
再一个,多年不见,曾经的海棠少年如今都30岁了。
万一……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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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大了果然不值钱了。
正式报到这天,许晚春还以为母上大人跟师娘会送自己去医院。
去不想,两人欢天喜地准备着回老家的行李,将她送到公交车站便不管了。
心塞塞坐在车上好一会儿,想到师兄只得了一封信,比自己更惨了些,许晚春才觉平衡了。
部队家属院到军总医院,坐车花了一个多小时。
许晚春出来的早,到了目的地,又寻到政治部,提交调令文件、档案资料等证明时,时间也不过堪堪上午7:30。
报到流程如她预料那般,很是繁杂。
各种文件签署、盖章,等拿到工作证,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了。
这之后,许晚春又马不停蹄的去到总务科。
这里负责岗位安排、物资领取、住宿安排等。
最后又去了财务科,办理工资关系转移,顺便领取当月的粮票与伙食补贴。
一切搞定,许晚春顾不上歇息,去宿舍放下包袱,又匆忙往胸外科赶去。
顶头上司宋主任将自己视为得意门生。
她如今又是胸外科的主治医师。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许晚春都需主动拜访。
无奈,她来得不巧……
科室小护士眼神好奇地盯着新来的医生,总觉得眼前的漂亮女医生年纪还没有她大。
可……不应该啊,这位可是副营级别的,还支边了3年多,怎么算也该有将近30岁了。
真不知道怎么保养的,瞧着像是20岁的样子。
心里各种好奇,小护士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温声解释:“宋主任这会儿在手术,我先带许医生去您的办公室?”
许晚春点了点头:“谢谢。”
瞧着是个好相处的,小护士心头微松,忙笑回:“应该的,您跟我来。”
除了资深主治医师配有单独的办公室外,其余多是两人共用一间。
再次升职前,许晚春得与一名叫汪鸿的医生共用15平米的办公室。
小护士解释:“汪医生是宋主任这次手术的一助。”所以人才没在。
许晚春点头表示理解:“谢谢,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就可以了。”
“那我回去了,有事您喊我就好。”
“谢谢,对了,战伤外科在哪里?”
小护士也不多问,直接朝着一个方向指去:“沿着走廊往前,第二个分叉口右转,再往前,第一个分叉口继续右转就能看到了。”
“多谢。”
“不客气。”
送走小护士,许晚春也没急着去找师兄,而是观察起未来工作的环境。
到底是沪市的军总医院,办公室虽然不算大,但配置是齐全的。
桌面宽大的深棕色木质办公桌,同色木质靠背椅子,绿色漆面金属铁皮文件柜……
观察的同时,许晚春还将属于她的,刚领到的办公用品与医疗工具安顿好……
一番耽搁,见时间将近12点,宋主任还没结束手术,她索性揣上属于师兄的信件,去了战伤外科。
许晚春的记性很好,根据小护士说的方向,转了两个弯,很快就看到了战伤外科的指示牌。
就在她琢磨师兄的办公室是哪个时,就见不远处突然出现了几个人。
其中,走在最前面,穿着手术服的男人,正一边脱帽子跟手套,一边侧头与身旁的人说着什么。
见到师兄前,许晚春不是没有想象过30岁的曹医生会是什么模样。
可能成熟了,可能还有些沧桑,毕竟5年的支边苦旅很是折腾人……
然而不管是哪一种猜想,都与眼前的男人没甚关系。
许晚春看着越来越近的俊美青年。
忍不住发出无声感慨,岁月格外优待对方。
曾经眉眼如刃,却有海棠之貌的少年,经过十几年的岁月洗礼,除了五官英挺,肩背也宽阔了些外,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时,曹景梁也停下了脚步,他完全没有收到师妹要来医院的消息,所以,看着突然出现在几步之外,几乎等比例放大的小师妹,整个人都错愕住了。
见他反应这么大,许晚春从口袋中掏出信封,弯了弯眼,笑着打招呼:“师兄!我来报到啦!”
桃花儿一如记忆中那般爱笑,但此刻,面对已然长成大姑娘,越加水灵的师妹,本就有些心思的曹景梁却做不到从前那般波澜不惊。
已经养回来的白皙俊脸,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毫无征兆的,唰一下……变得通红起来。
第68章
皮肤白的人, 但凡脸红起来,那真是藏都藏不住。
曹景梁清楚自己的情况,在察觉到脸上开始升温时就觉不好。
这会儿, 对上小师妹惊讶的眼神, 更是一路红到了脖子去……
“咳咳……曹医生,这位是你大学后辈?” 几人刚刚结束一台手术,二助窦新远边是好奇,边是解围。
其实不止他,旁边的一助和器械护士也是一脸的八卦, 毕竟这位空降四个多月的曹副主任, 还是头一朝露出这般情态。
这是……害羞了吧?
难道……是喜欢的女同志?
这么一琢磨,心底的好奇就更胜了。
毕竟, 这几个月来,给他们这位青年才俊说媒的同行真真不少。
还不止同行,就连病患与他们的家属, 也是格外喜欢俊美温雅的曹副主任。
无奈这人虽然脾气温和, 但为人处事很有界限, 愣是没叫任何人沾染到分毫。
许多人私底下揣测议论,其中就有曹医生有喜欢的姑娘这一项。
如今看来, 应是真的。
眼前这位笑容甜美、五官精致的师妹,怕就是曹医生欢喜的人了。
光看外表,倒也……般配。
曹景梁最近确实被各种说媒折腾的够呛, 可师妹即将与他调到同一个医院任职,他自然不好再像从前那般拿出订婚借口糊弄,会坏桃花儿的名声。
在曹景梁看来,起码得问过桃花儿的想法,他才能决定追求与否。
若师妹只当他是寻常师兄, 或者说是哥哥,以他的性格也做不到死缠烂打那样……类似骚扰的追求。
尤其,时下社会风气也不允许。
所以,未婚夫妻关系还不能说…
这会儿,听到同事的问询,他轻咳了一声,只道:“桃……师妹跟我师出同门,她是我父亲的小徒弟,也是军医大的后辈。”
哇哦……“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器械护士表情开始梦幻起来,显然脑补了很多浪漫细节。
曹景梁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他没有向几人解释更多,径直走到师妹身旁,接过信件揣进口袋里,才为两边做了介绍。
几人在得知,眼前叫许晚春的姑娘,今年才虚岁22,却已经是副营级别的主治医师时,纷纷惊呆了。
又听曹副主任一脸骄傲说,他家小师妹上大学前跳了五个年级,六年制医科大更是只花了两年,便以系里第一名成绩毕业支边去了……
就在他难得多话的,想再说师妹16岁就能独立完成大型手术,并得了军衔提升时,感觉后腰处的衣服被轻轻拽了下。
曹景梁下意识回头:“怎么了?”
还怎么了,许晚春表示再说下去,该红温的就是她了:“师兄,你还忙吗?”
“能有半个小时空闲。” 瞧出她的不自在,曹景梁立马闭了口。
能在军总医院站稳脚跟的,大多都有真材实料,也大多有着文人的性格……清高。
但,当认可了你的实力,相处起来就又是和风细雨的。
曹景梁之所以这般多话介绍师妹,就是不想让自己刚来时的艰难处境,在她身上再发生一次。
他……想护着她。
许晚春的脑子向来好使,这会儿已经反映过来师兄的好意,顿时眉眼带笑的邀请对面,表情震惊的几人:“我跟师兄打算去吃饭,几位有空一起吗?”
有空也得说没空啊!曹副主任就差把心思全写在脸上了,都是高智商的,真不至于连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于是纷纷摇头拒绝,窦新远更是做了代表:“下回的,往后都是同事了,有的是机会。”
许晚春自然说好,待客气送走几人,她才看向身旁男人:“师兄,你要收拾下自己吗?”
曹景梁点了点头:“先去我办公室吧。”
师兄去做清理时,许晚春就好奇打量他的办公室。
到底是副主任级别的,就连椅子都是皮子带弹簧的高端配置,更别说还是独立办公。
许晚春正实名羡慕,顺便计算自己多少岁,才能拥有独立办公室时,师兄就回来了。
曹景梁从抽屉里拿上粮票,招呼小师妹:“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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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是墙面刷了白灰的平房。
来之前,许晚春就知道,师兄的伙食标准比自己好。
毕竟副营跟副团的差别还挺大。
但看到具体差别时,许晚春还是心塞了下。
就比如,每月她的肉类供应有2至3斤,且基本都是猪肉。
但师兄每月却有4至5斤,还有选择性,猪肉、鱼类、禽类都可以。
再看看用餐待遇跟服务。
她只能在普通干部窗口打大锅菜,师兄却可以去小灶点炒菜。
节假日,她这样的连级营级干部能多一道红烧肉,听着很好了,但团级以上除了红烧肉,还会供应水果跟糕点……
远不止这些,还有特供福利,用餐环境等等,对比起来,每一项的差距都很大。
更别提最直观的工资待遇了。
许晚春没有开口问,但心里基本有数。
方才在总务科报到的时候,工作人员便说了,她的基本工资+住房跟医疗补助,到手是180元每月,师兄少说也要接近300元。
这可是64年初!简直就是一年两套沪市房子的节奏。
但也有不好,高收入,代表高风险,尤其那十年即将到来……
“想什么呢?表情这么严肃?”师兄妹多年没见面,平时从不铺张,吃饭全是大锅菜的曹景梁,专门去小灶处点了两道好菜。
许晚春回神,一点也没有陌生之感,像是两人从没分开十几年般,很是自然的笑回:“没什么,师兄,你现在住宿舍吗?”
因为小师妹这份惬意的态度,曹景梁忍不住也跟着放松了几分。
待反应过来,又对自己生出无奈,无奈他一个31岁的男人,还没有二十出头的小师妹稳重。
他将小炒肉放到了桃花儿跟前,又给了她一份米饭和筷子,才在对面坐下:“先吃吧,红烧鱼还在做……我暂时是住在宿舍,四人一间,你应该不用住吧?”
“我住家里,不过宿舍也申请了一张床铺,来不及回家的时候住。”许晚春将小炒肉往中间推了推,才夹起一块送进嘴里,唔……大厨手艺不错啊。
见小师妹吃得香,曹景梁又去打了一份汤端过来,才再问:“我爸妈怎么会让你给我带信?”
毕竟如今离的近,他没什么时间回去,但这几个月里,母亲与荷花婶子已经来了好几回了,有什么话需要专门写信?
提到这个,许晚春又有些酸了,她也好想回老家:“她们明天一早的火车,要回许家屯过年。”
这还真是曹景梁没想到的,他好笑看着对面的姑娘:“你也想回去?”
许晚春:“嗯,出来6年了。”
曹景梁想安慰说,总有机会,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很清楚医生有多忙,最终,只能将炒肉再往她跟前推了推:“吃肉!”
“噗……”许晚春被师兄逗笑了,这人连句好听的假话都不会说,还怎么追姑娘?
是的,从见到师兄的第一眼,她便确定了,师兄对自己有好感。
没办法,那张脸实在太红了,许晚春又不傻。
至于自己对师兄,爱情谈不上,好感肯定有的。
毕竟师兄不管哪方面都很拔尖,这么多年又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有什么好东西,更是不远万里邮寄……
曹景梁不知道小姑娘在笑什么,刚要开口问询,色泽诱人的红烧鱼便被送了过来,他朝着帮厨道了声谢,才催促师妹动筷子:“只剩下十分钟了,快吃吧。”
许晚春看了眼几乎只夹青椒的师兄,无奈起身,拿过对方手里的筷子,给他夹了些小炒肉,才将筷子还了回去:“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师兄别想着全省给我,往后也不用,咱们一起吃。”
其实她想跟食堂的工作人员要一双干净的公筷,又怕被人举报小资作风。
只能没甚礼貌的,抢了师兄的帮他夹菜了。
毕竟叫她用自己的筷子给师兄夹菜,她暂时做不到。
曹景梁完全没想到桃花儿会有这么一番动作,真是……跟小时候自来熟的性子一模一样。
却也因为这份自然,叫他彻底没了生疏感,好脾气笑应:“好,往后不这样了……下午需要我陪着去见你们主任吗?”
许晚春又催促师兄夹鱼:“不用,胸外科主任是我老师,我们很熟。”
“那就好……对了,等忙完了来我办公室一趟,有礼物给你。”
许晚春虽然好奇,但见师兄说的含糊,便没多问,只是点头应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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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
胸外科主任办公室。
“你说说你,老师发了三分电报,才把你喊回来!可真是不容易!花了老头子两三块钱。”
宋民迎宋主任今年55岁,个子不高,堪堪一米七,整个人清瘦却温和,又因带了一副眼镜,更多了几分知识分子模样。
但是在最看重的得意门生跟前,完全顾及不上形象,像是个与自己晚辈抱怨的普通老头子。
老师的亲近之意,许晚春看出来了,她嘻嘻笑着作势掏口袋:“老师全是为了我奔波,电报费合该我来付。”
宋民迎一摊手:“拿来吧。”
许晚春掏出空空的口袋:“哎呀,这次没带钱,下回的。”
“哼,就知道你是个滑头的。”
这话许晚春冤枉,她真要把钱给老师,怕是立马会被老头子打出去,这番作态,不过是彩衣娱亲,逗对方开心罢了。
见对方脸色果然缓和,许晚春殷勤地给添了杯茶,才连连赔不是,又言:“……主要不放心师姐,如今她顺利生产,孩子刚满月我就赶回来了,叫老师操心了。”
宋民迎很满意学生的态度,端起茶水美滋滋抿了一口,才道:“等会儿我将你介绍给咱们科室的同事,大家都是好相处的,你不用担心,只要尽力做好自己的工作……”
有人罩着就是不一样,许晚春感动:“谢谢老师。”
“你是我最看好的接班人,多照顾几分也是应该……”突然,似是想起什么,宋民迎话题一转,颇有几分咬牙切齿:“隔壁战伤外科来了个有本事的,叫曹景梁,你应该听说过,也是咱们医科大的优秀毕业生……他是孔文钦那老家伙的得意门生,你要跟为师一起,将他俩的气焰压下去,咱们胸外科才是最复杂、最精细的外科!”
许晚春:“……”
第69章
胸外科的技术难度确实高, 风险也大。
但用“最”来形容,作为医学生的许晚春觉得这话并不严谨,更合适的说法应该是“之一”。
当然, 她还不至于没有眼力见的去反驳。
毕竟军医大早有传说, 老师跟孔文钦主任从年轻时就彼此不服气,却也是多年损友,自己一个小虾米何必参合?
宋民迎不知道得意门生心中的腹诽,他是真心想要扳回一城。
本来他跟孔老头一人是胸外科的大拿,一人在神经科多有建树。
算是旗鼓相当, 谁也不让谁。
可姓孔的突然被调去了地位最高的战伤外科做了主任, 还将得意弟子曹景梁扒拉到门下。
宋民迎深觉自己输了,赶忙也将自己看中的接班人也急招回来。
如今, 见自己放了豪言壮语,小丫头却只顾沉默,顿时急了:“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不觉得咱们胸外才是最精细, 难度最高的外科?”
许晚春抬手摸了下鼻子, 呐呐:“不是因为这个。”
宋民迎瞪眼:“那是哪个?”
反正老师早晚会知道, 许晚春索性破罐子破摔:“曹景梁是我师兄。”她怎么可能向对自己无敌好的师兄发难?
宋民迎:“我知道啊。”
这下轮到许晚春惊讶了:“您知道?”
这事除了军医大的邢军教导员知道外,她好像也只跟韩师姐说过吧?
而且跟韩师姐说的时候, 她已经去海岛支边了,难道是师兄那边透露出去的?
“你俩都是军医大,自然可以师兄妹相称。”宋民迎一脸的理所当然。
原来是这个意思, 许晚春哭笑不得:“老师,您误会了,我8岁的时候,就拜了曹景梁师兄的父亲为师。”
宋民迎瞠目结舌:“居然是正儿八经师兄妹?”
许晚春尴尬望天:“嗯……”所以,压隔壁科室气焰什么的, 还是算了吧,都是自己人啊。
这种师门是要磕头拜师的,跟校园里按高低年纪喊的师兄妹完全不一样,宋民迎有一瞬的丧气:“合着我忙了半天,给孔老头做了嫁衣?你居然是曹景梁的师妹?”
许晚春提醒:“老师,您换个角度看,曹景梁也是我的师兄嘛。”
还真是,宋民迎瞬间又支棱了起来,他很是和蔼地看着得意弟子,小丫头又实诚,又聪明,一点儿都不滑头……不过,他又生出好奇:“你师父将你跟曹景梁教导的这般优秀,想来医术也很高超,不知道他……”
许晚春赶忙道:“师父确实很厉害,他被特招去了部队卫生室。”
宋民迎张了张嘴,想起什么,到底还是没把那句“可惜”说出口,而是抽出别在军装口袋上的常用钢笔,递给了小丫头:“算是老师送给你的礼物,恭喜,是主治医师了。”
许晚春怔愣了下,立马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先是站姿笔直的朝着老师敬了个军礼,才微弯腰,双手接过:“谢谢老师!”
在这时候,有个不成文的隐形说法,收到老师赠予常用钢笔的,就是他选的传承人。
就算这个传说是空谈,但有了老师给的钢笔,今后,她在科室里,至少不会被人恶意对待……起码明面上是这样。
“好了,再过二十分钟,我还有个会,这点时间正好介绍你给科室里的战友们认识认识。”说话间,宋民迎人已经站了起来。
许晚春自然没有不应,她将钢笔明晃晃别到军装的胸前口袋中,才挺直腰背,跟着老师出去。
“咱们科室目前28人,除了我这个主任,还有一名副主任,叫朱亮,他主要抓临床研究,或者战伤胸腔手术技术改进,这也是我对你的期望……”
“老师,我会努力,不会让您等太久的!”
“不错,就是要有这份拼劲儿……”宋民迎很是高兴学生的上进,又继续介绍:“主治医生,加上你一共2人,负责肺叶切除、食管等手术,必要时,还要去军医大上上课。”
这个许晚春也有了心理准备,毕竟她读大学那会儿,授课老师就有军总医院的主治医生。
类似老师宋主任这种大拿,虽然也会去学校授课,但频率很低。
“……住院医师有6人 、还有护士长1人、专科护士加起来12人、麻醉师2人、器械护士2人、放射科协诊2人。”说话间,两人陆续经过了副主任和主治医师的办公室,里面都没人。
等宋民迎数完人数,他们已经出现在了住院医师的办公室。
两间办公室,每间3人,不过这会儿却只有2个人在座位上写着什么。
见到他们,纷纷站了起来:“主任。”
宋民迎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地指了指落后半个身体的学生:“这是新来的主治医师许晚春,他们分别是陶旭平,房建明,你们认识一下。”
这两位住院医生瞧着都有30岁了,看着主治医师过分年轻的脸,都有些错愕与怀疑,但面上只表现出一瞬,便很快收敛了表情,客气招呼:“许医生。”
许晚春也笑眯眯回应:“陶医生,房医生。”
宋民迎人老成精,哪里瞧不出两位住院医生的不以为然。
若往常,他虽不喜他们以年龄论长短的态度,却也不会说什么,又不是他宋民迎的学生,何苦咸吃萝卜淡操心?
可许晚春是自己的学生啊,还是他多次电报才催回来的宝贵人才。
想到这里,宋民迎便乐呵呵的,多说了些学生这些年的本事……
等出了门,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许晚春才道:“老师,您不用为我说这些,对您的名声不好……学医的最是做不得假,只要一场手术,那些轻视就会全部消失。”
宋民迎叹了口气,停下脚步看向学生:“老师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能靠自己赢得尊重,但你太年轻了,在证明自己本事之前,可能因为年纪,会有人接到举报查你,虽然最后肯定没事,但影响到底不好,现在这个社会啊……”
说到这里,老爷子没再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背着手,继续往下一个办公室走去。
许晚春跟在老师身后,心里很是不平静,原来风气已经这么紧张了?
所以,中午那会儿,师兄那般显摆自己,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
会不会……他已经经历过了不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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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到即是上班。
与同事们混了个脸熟后,许晚春许医生便正式走马上任。
老师一点都没顾忌到自己是新来的,完全没给适应的时间。
在给她手底下安排了一名实习医生,与两名护士后,便将任务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许晚春直接分管了3床的战伤单片残留并发脓胸,与5床食管癌术后吻合口瘘的病人。
又让自己两三天内背诵完,今年最新修订的胸外科诊疗规范手册。
还不止如此,因支边回调,第一个月必须经历“思想再教育”,更是让护士长给安排了8个夜班。
虽然只有一个月,但24小时候备战状态,还是叫人好久没这么值夜班的许晚春瞧的头皮发麻。
晚上值完班,白天还需继续待命,简直丧心病狂……
当许晚春带着手底下的实习医生与护士查完房回来,看到护士长递过来的值班表,脸都绿了。
护士长轻咳一声,小声解释:“只有第一个月这样,后面就跟汪鸿医生一样了,一个月4次夜班,值完夜班,白天是可以休息的。”
汪鸿是个年近40的中年男人,因之前听主任提过共用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信息,所以,并不惊讶对方的年轻。
这会儿见许医生脸色不大好,便卖了个人情:“这是规定,熬一熬就过去了……也别太担心,等你值夜班的时候,白天我多做点。”
许晚春不是不知好歹的,哪怕知道对方可能只是客气话,她还是真诚道了谢。
不管怎么样,有老师保驾护航,她已经比很多新人医生顺利多了,不就是有8天需要24小时工作嘛,又不是没熬过夜,再说,好歹这几天没安排夜班……
虽然各种安慰自己,但等晚上18:30,下班去见师兄,被他问起工作安排时,许晚春还是忍不住有些丧气。
两人若在一个科室,曹景梁还能帮师妹值夜班,如今却是不能了,他从上了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包裹,转移师妹颓丧的情绪:“这是我从边境带回来的,看看喜欢吗?”
许晚春下意识先回头看了眼门口,确定没人,才做贼似的,边打开边小声问:“不是不让带东西吗?”她之前就是,出岛那会儿,除了个人物品,其余一律不准携带……这是……?
看清楚手里的东西,许晚春惊讶了:“羊脂白玉原料?”
曹景梁:“你认识?”
许晚春:“……嗯,见过一回。”
曹景梁也没问她在哪里看到的,抬手点了点其中两块:“这俩是和我一同支边时徐医生送给你的,说是感谢你寄的药材跟吃食。”
“那是师兄你自己分给徐医生的,给你就好,我拿着不合适。”虽然现在不显,但后世,极品羊脂玉还是很贵的,许晚春拿着烫手。
曹景梁今天不加班,准备带着师妹去国营饭店下馆子接风,正将桌上的病例本子往抽屉里锁,闻言下意识将实话秃噜出来:“本来就是给你攒的,给我就是给你。”
第70章
完全没想到师兄会这么说。
许晚春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 见他已经拿出行政数据汇报笔记忙碌起来,便明白方才那话只是对方下意识的……最正真实的想法。
还别说,师兄这般理所当然的态度, 她甚是满意……嘿嘿。
副主任下班比较麻烦, 从18:30开始,不仅要做行政汇报、战备检查,还得做科室巡查、思想训话:“你饿不饿?我可能还要半个小时,先吃点东西垫垫?”说话间,曹景梁已经拉开了抽屉, 从里面拿出一盒饼干。
医生经常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饿肚子, 许晚春也打算明天带些饼干糖果备着,她吃下一块饼干, 又喝了两口水才问:“这些羊脂玉一直放在办公室吗?没关系?”
曹景梁笔下不停:“放在宿舍里,下午抽空回去拿的……一直放着不好,你带回家里藏起来。”
许晚春了然, 她不再耽搁师兄工作, 将小包裹重新系紧, 随手拿起一本交班记录打发时间。
曹景梁动作很快,写好汇报后, 将钢笔拧好插进口袋里,边穿白大褂,边叮嘱:“我去巡查, 大概15分钟,你在办公室等我?”
许晚春仰头弯了弯眼:“我保证哪里也不去,丢不了,师兄放心吧。”
他不是这个意思……曹景梁被师妹笑的有些窘,却又明白她是在故意逗自己, 属实没有解释的必要,只能轻咳一声,故作自然的……快速走出办公室。
噗……许晚春努力将笑声憋回肚子里,师兄怎么这么好玩儿?31岁的大男人反而比17岁时容易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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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总医院附近就有一家国营饭店。
在门卫室《医务人员出入薄》上填写好姓名与离院时间,两人步行五分钟就到了。
“想吃什么?红烧肉?还是清蒸带鱼?”看完黑板上的今日菜单,曹景梁侧头看向身边的姑娘时,才直观注意到,桃花儿依旧小小一只,好像堪堪到他的下颚处?
真……可爱。
身高定格在162厘米的时候,许晚春是抓狂的,毕竟前世她有167厘米。
幸亏此刻她不知道师兄脑子里的想法,不然铁定要翻脸:“……红烧肉吧,我还是想吃肉,再来一个咸菜豆瓣汤……这么晚了,还有供应吗?”
曹景梁:“这里的大师傅是我们科室主任的朋友,你先找地方坐,我去点菜。”
原来有“后台”,许晚春放心了,左右张望一圈,寻了张靠近的位置落座。
而另一边,曹景梁将师妹想吃的菜报给大厨后,又添了两道,其中就有小丫头爱吃的清蒸带鱼。
大厨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他认识老友的得意门生,见小伙子陪着一名模样俊俏的女军人过来吃饭,八卦心思如何也压不住:“这位女同志也是你们医院的医生?你俩处对象呢?”
还别说,男俊女美,两人还都像是读过很多书的,说不出的般配。
犹记得这小伙子第一次跟着他师父老孔过来吃饭时,就将店里两名结过婚的女服务员给迷花了眼,直叹若是没结婚,肯定要追上一追。
不仅如此,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思,两人都琢磨起给家里姑娘说媒的想法。
却不想,曹军医虽然瞧着挺温和,但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拒绝的明明白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曹景梁摇了摇头,笑说:“是我师妹,下次她要是来吃饭,还劳烦庞师父给些方便。”说话间,他往对方的外套口袋里放了一包烟。
他不抽烟,但办公室里会备着,有时候,人情来往避免不了。
就比如这次决定带桃花儿过来吃饭,他早早把香烟揣进口袋里,就为了小丫头往后错过饭点时,有地方填肚子。
摸到口袋里的烟盒,庞师父几乎笑成弥勒佛,倒不差一包烟钱,主要稀罕人家对他的态度,这可是高级知识分子,于是他当即一挥胖手:“放心!”
“往后如果错过饭点,或者想换换口味,就过来这边找庞师傅,我跟他打过招呼了。”来到餐桌旁,曹景梁端起师妹倒的白开水,喝了两口才交代。
“好。”许晚春将对方的体贴放进心里,没有再说谢,太过客气,反而是将师兄当成外人。
师妹理所当然的态度,曹景梁果然受用,又与她说起医院工作中需要注意的忌讳。
比如禁用术语绝不能说,比如书写病例记录时,开头结尾处都得写上语录,再比如每日自省报告该如何写……
林林总总的,曹景梁一共说了十来分钟。
等第一道菜端过来,他才将烫过的碗筷递给师妹:“……可能还有遗漏,要是后面遇到不确定的,我又不在,就问你的老师宋主任。”
虽然智商情商都不缺,也自觉自己能应付,但师兄的叮嘱,许晚春还是很认真的全部记了下来,并很是乖巧的点头应下:“我知道的。”
怎么这么软乎乎的?若不是环境不合适,曹景梁真想像小时候那般,揉揉她的脑袋。
从小到大被母上大人还有师娘揉捏多了,许晚春一眼就瞧出了师兄的蠢蠢欲动,当即给他夹了筷菜:“吃饭,吃饭!”
曹景梁将菜送进嘴里:“你那套房子还在我名下,最近找人帮忙转给你?”
许晚春想了想,摇头:“先放在你那边吧,最近还是别折腾了。”
“……也好 。”
一共四道菜,庞大厨每一道都给了足足的分量。
理所当然地,注重七八分饱的两位医生没能吃完。
最终离开时,向庞大厨借了两个饭盒,将剩菜全部打包。
快要晚上八点了,外面已然漆黑一片,曹景梁不放心桃花儿一个人回去,坚持跟上公交车,并坐到她后面的空位上。
许晚春回头,无奈道:“就三站距离,有什么不放心的,往后晚上九点十点下班会是常态,你总不能每一天都送我吧?”
曹景梁皱眉,建议:“要不……太晚了就住宿舍?”
“等我爸妈他们从老家回来,我会经常住宿舍,最近不行,得回去看看茯苓跟当归。”虽然有吴奶奶在,但家里的猫狗是许晚春跟母亲一起养大的,她们两人总要有一个人在。
曹景梁没养过小动物,不明白那是什么样的情感,却愿意顺着:“那就最近,你要是下班晚了,我有空就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是很好,许晚春在心里腹诽,毕竟她也是一名合格的军人,有自保能力。
可师兄也是出于关心,她能怎么办呢?
怪道古人都说最难消是美人恩,师兄这么个美男子盯着自己,她是真开不了口拒绝,只能给对方一个后脑勺以示抗议。
曹景梁被逗笑了,意识快过理智,伸手就想去揉她的脑袋。
却不想,手还没碰到人,就有一个大妈站起来厉声阻止:
“干什么呢?什么事不能回家关了门再做?这是在外面!就算两口子也得严肃检点些!”
这话一出,车上不算多的乘客全部看了过来。
“……”人生从未经历过这般囧事的曹景梁坐姿笔直,脑袋则转向窗外,恨不能开窗跳出去才好。
而许晚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能猜个大概,整个人憋笑憋到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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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
5:30,许晚春就神清气爽地出了家门。
距离近,等她挎着小包,在门卫室签好到,时间还没到6点。
离晨会还有半个多小时,许晚春先去战伤外科找师兄。
办公室没人她也不意外,将吴奶奶给做的点心锁进抽屉里,便转身离开。
是的,昨天师兄就把他办公室里,存放生活用品抽屉的钥匙给了她。
本意是方便许晚春饿了来寻吃的,如今反倒是自己先投喂了对方。
离开时,与战伤外科的一名医生撞了个正着,对方似乎知道她,笑的一脸暧昧。
许晚春像是没看出来般,也回了个很是职业的微笑,才速去了胸外科……
“许医生早!”
“你也早!”
经过昨天的相处,科室里大多人都认识了许晚春,见到她,全都笑着打招呼。
许晚春从不拿臭架子,一路笑眯眯回应着来到属于她的办公室。
刚在位置上坐定,她带的实习医生鹿言,便急忙过来汇报5床的食管癌术后患者动态:“凌晨2点,给患者量体温时,升到38.5度,喂了两片磺胺嘧啶……”
许晚春边翻报告 ,边听鹿言口述,待他说完3号病床患者的动态时,才冷了脸皱眉:“你是说3床患者夜间引流液增至每小时30毫升?”
鹿言面对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主治医师,情绪是复杂的,实在是对方瞧着软乎乎,没有一点震慑力,叫人不自觉就轻视了几分。
却不想,这么软和的人,陡然板起脸,居然很有气势,他当即绷紧了头皮,语气也开始呐呐:“……是的。”
许晚春的脸更黑了,却没急着叱骂对方为什么夜里不找上级汇报,而是一边套白大褂,一边冷声道:“先别汇报了,去看看患者。”
怕是要立即开胸探查了,越想越气,越气脚下的步伐就越快。
这时,小护士陈玲正好抱着本子过来,显然也是要做汇报。
许晚春扫她一眼,边往外走,边道:“没有急事就等会儿再说!”
陈玲下意识跟上,将询问的眼神抛向实习医生,不明白许医生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火气就这么大。
才分到老师手底下第一天就闯了祸,鹿言又丧又怕,一句话也不想说,满脑子都是……希望老师是个真有本事的,千万救他一回。【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