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零年代女军医》 1、第 1 章 四月末。 冰雪融化、土壤湿润,正是春耕的好时机。 这日天刚亮,许家屯里的勤快人家已经扛上锄头,三三俩俩着结伴下了地头。 许荷花心里惦记着事,婉拒了招呼她一块儿下地的邻里,胡乱对付了两口早饭,便回屋换了新衣,又蘸着清水,收拾服帖发丝,才满意提上祭品,准备出门。 不想刚走到驴棚处,院门便被推开,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爽朗熟悉的女声:“荷花!在屋不?” “在!”许荷花将驴牵了出来,才看向来人:“这一大早的,兰草姐怎么来了?”说是姐,其实两人早已出了五服,只是同一个屯子长大的情谊。 许兰草指了指挎在臂弯处的篮子,眉眼间全是笑意:“家里磨了豆腐,给你送两块,你这是...”话说一半,视线在接触到对方篮子里的黄纸时,整个人都无措了起来。 许荷花翻了个白眼:“行啦,铁蛋都去了多少年了。” “呵呵...也是,那什么,你忙,豆腐就撂你锅台上了啊。”许兰草是个大大咧咧的,嘴巴还有些把不住门,怕自己再说出戳人心窝子的话,干脆讪笑着直奔厨房。 心里则感慨她这本家妹子命太苦,16岁嫁人,才怀孕,进山打猎的男人李山海就失踪了。 三几年,世道乱着,久找不着后,屯里人都说不是遇到熊瞎子,就是被土匪捉了去,反正不会有好下场,不如趁着年轻落了胎改嫁。 可荷花妹子不愿相信男人真出事,外加心眼儿好,心心念念要给独生子李山海留个后,还要替他照顾父母。 哪怕后来小娃娃铁蛋在6岁时得病去了,她这傻妹子也一直照顾着李家老两口没改嫁,谁不说一声仗义。 哪成想,一个多月前,失踪15年,以为早死了的李山海风风光光回来了,说要接爹娘去城里享福。 原来当年李山海的确碰到了土匪,见他年轻身板硬实,便强迫给掳了去。 后来兜兜转转大半年,又碰到革/命军,便跟着去了新兵营。 这一辗转,就是15年。 如今祖国胜利,不打仗了,便转业到了市里当了官。 具体啥官许兰花也不懂,反正屯大爷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职务。 可再差那也是城里人! 若是李山海是个好的,荷花妹子也算苦尽甘来。 可那丧良心的玩意儿早在外头娶了小,娃娃都生了俩。 是的,她家荷花妹子为李山海守寡15年,照顾老人15年,那完蛋玩意儿却早早另娶娇妻,最大的娃都8岁了。 还说什么包办婚姻是封建糟糠,他李山海识字又有能耐,自然得找个同样有文化的。 她呸!!! 许兰草越想越气,不就是白眼狼!不就是忘恩负义!! 得亏李家老两口有些良心,听说临走时给了荷花妹子几十个银元,就连家里的驴也留了下来。 这可是一大笔钱。 当然,具体给了多少谁也不知道,但看着眼前的三间红砖大瓦房,跟油光水滑的驴,就知大差不离。 这么一想,许兰草的心气儿总算顺了几分,转而看向身旁栓院门的妹子,又有了新担忧:“真不要我陪你去?”虽说铁蛋就葬在后山,离这边只几里地,但也挨着李家屯,多容易触什么景伤心来着? 许荷花好笑:“真不用,我一个人就成,去跟铁蛋唠唠我离婚了,他爹没死,还有建了新屋子啥的,一会儿就回来。” “那行,我就先回去了。”荷花妹子是个能耐人,许兰草生怕说多了讨人嫌,没再勉强,撂下话便风风火火走了,只是才迈出去几步,就又转了回来。 见状,正琢磨着晚点给兰草姐回啥礼的许荷花不解问:“咋了?” 许兰草左右张望一番,确定没人后,还是压低了声音:“前两天有人问我你还有多少钱,我说你没钱了,为了建这房子还欠了2块大洋的饥荒,你别说漏嘴了。” “本来就被霍霍光了,我一个女人,有钱怕是留不住,不如全盖了屋子。”许荷花这话不假,当时得了钱,她立马回了娘家屯,又找屯大爷牵线,买了宅基地,建了大房子,就是让大家伙儿相信她手里没钱了。 血脉亲人跟邻里中少有大恶人,但是当你突然富裕起来,就会成为靶子。 许荷花也不是狠心到谁也不愿意帮忙,但大多都是占便宜的心态,她又不是菩萨,还不如自个儿花用了。 这不,虽然不少人碎嘴她一个女人建这么大屋子浪费,却也没人再没皮没脸借钱了。 当然,这是对外的说法,其实她手里还捏了好几块前婆婆给的小黄鱼,谁也不知道。 “你有章程就行,那我回了。”许兰草彻底放下心来,这下是真走了,且走的飞快,几息就没了身影。 许荷花好笑:“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 = 去后山的路上,零零散散遇到几波扛着锄头的村民。 当面热情招呼,转身窃窃私语。 离婚才一个多月,许荷花却已然习惯,甚至连白眼都懒得翻。 羡慕的、嫉妒的、同情的、诋毁的...了不得就那么几句车轱辘话... 寡妇十几年,她什么脏话没听过?什么泼没撒过?还能怕了几句闲言碎语? 好在越往后山,越是人迹罕至。 又走了大约一个小时,经过山脚的破旧土地庙时,许荷花迟疑了几许,还是停了下来。 她先将驴拴到一旁的大树上,才捡了些草根枯枝捆在一起,仔细打扫起来。 土地庙不大,忙碌大半个小时,便拾掇干净了。 离开前,许荷花将带给铁蛋的窝窝头拿出两个,放进破陶碗里算做贡品,转身离开时,什么愿也没许。 许荷花不信神佛,神佛还能将铁蛋还给她不成? 但她信善恶因果,力所能及的好事做做也无妨。 只是几番耽搁,待来到坟地时,太阳已经高挂。 说是坟地,却不是祖坟。 盖因未满12岁的孩子不允许葬入祖坟,于是渐渐地,附近村落有了默契般,将这一块地圈给了早夭的小孩儿们。 铁蛋去的时候才6岁,自然也葬在这边。 不过许荷花怜惜娃走的时候太小,还没怎么见识过世界,便将他葬在了最高处。 不是有老话说:站得高,看得远嘛! 她不识字,不懂啥大道理,但给孩子最好的总没错。 就是每次来看娃费些劲,得踩过枯枝腐叶,再经过一个个小坟包,才能爬到最高处。 这一次也不例外。 好在山中雪化得慢,山路不算泥泞,半个小时便到了目的地。 意外的是,在铁蛋坟包不远处,多了一张卷着的破烂席子。 许荷花皱眉,明白又是谁家的娃娃去了。 这些年日子艰难,死人不算稀罕事。 只是这家人够狠心,怎么也该给孩子埋了,山里可是有野猪跟狼的。 想到这里,许荷花叹了口气,蹲下身在铁蛋坟前摆上祭品,絮絮叨叨烧了纸,又将坟包附近的杂草全给拔了,才拿起防身铁锹,开始在附近挖起了土坑。 不管谁家的孩子,既然碰上了,总不好不管,埋了就当做善事。 许荷花常年干农活,力气大的很,再加上雪才融化,泥土湿润,没一会儿工夫,便挖了个近一米深的小坑。 挖浅了还不行,会被野兽刨出来。 这么一琢磨,本来准备停手的许荷花又往下挖了一尺深,才满意爬出坑,抱起草席准备放进坑里。 却不想,才抱起来,草席里就传出一道极弱的咳嗽声。 许荷花是个胆大的,只惊了一瞬,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急急将草席放回地上,又手忙脚乱扒拉开。 ...是个瘦骨嶙峋的小丫头。 她还认识。 李家屯的,也就是她前夫那个屯,叫大妮,好像才...8岁? 没记错的话,这丫头的父母都去世了,跟着叔婶生活。 这年头,亲生得都吃不饱,更何况一个拖油瓶?那真是吃的比鸡少,干的比牛多。 再看这瘦成皮包骨的模样,许荷花合理怀疑人是饿死的...不对,还没死透,还有气儿。 回过神,她急忙转身去铁蛋坟前拿了几块祭拜用的冰糖,又从驴背上拿下水葫芦,喝掉大半的水,才将冰糖丢进去,使劲儿摇晃。 待抿了一小口,确定水有了甜味,才抱起越咳越大声的女娃娃,往她嘴里灌糖水。 许晚春大脑眩晕、浑身无力,完全没弄明白眼下是什么情况,只凭着本能吞咽,且越吞越大口,最后直接呛得咳嗽了起来... “别急,别急,慢着点儿,还有呢。”担心给人呛坏了,许荷花忙将水葫芦移开少许,待孩子喘过气来,才又喂了两口。 这时,勉强安抚了五脏庙的许晚春已经睁开了眼,同时理智也恢复了少许。 没记错的话,她好像遇到医闹被误伤了。 然后,在嘈杂的尖叫声中闭上了眼睛... 按照正常流程,她不是挂了,就是在医院救治。 但此刻,许晚春却有些懵,眼前梳着旧时发髻,穿着斜襟盘扣短褂,抱着自己喂水的女人...是谁? 再低头打量自个儿豆芽菜般的骷髅小身体,隐约猜到处境的许晚春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闭,又晕了过去。 = 不知道晕了多久。 再次恢复意识,许晚春发现自己睡在了温暖的被窝里,身体也比之前有了些力气。 她没急着坐起身,抬起鸡爪般的手瞧了瞧。 是真的... 原来不是梦... 她真成了个小孩啊... 半晌,许晚春认命般闭上眼,却没能寻到原身记忆,索性睁眼打量起房间。 坦白说,现实生活中,许晚春从没见过这般原始的房屋。 是的,就是原始! 连糊了水泥的毛坯房都不算,直接就是红砖。 吊顶什么的更是没有,屋顶上,木棍横梁跟芦苇杆暴露的明明白白。 再加上瞧着瓷实却不怎么美观的家具,结合救自己那人的穿着打扮,许晚春猜她是穿越到了过去。 至于具体哪一年,还得找人问问。 想到这,许晚春就有些躺不住了,扶床慢慢坐了起来。 却这时,屋外传来了一道女声:“荷花妹子,你真打算收养那丫头啊?” “嗯,孩子同意的话。” “这有啥不同意的,她那叔婶就是个黑心肝的,跟着你起码能吃饱,我看小丫头巴不得呢...姐就是不明白,你想收养娃,咱屯里又不是没有吃不上饭的,干啥非得收养李家屯一个外姓人?还有你父母那能同意吗?” “兰草姐你不懂,我跟大妮有缘,她就被丢在铁蛋坟旁边。” “这又能说明啥?反正我是不怎么赞成,不是不赞成你收养孩子,而是觉得养也该养个齐整些的,大妮那孩子也太磕碜了些,回头长大了得贴多少嫁妆才能嫁出去?” “......” 卧室里,正努力从两人对话中获取信息的许晚春,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啥? 磕碜? 说的是...她?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第 2 章 得长成什么模样,才能用磕碜来形容? 从来都是美人胚子的许晚春实在想象不出来。 再加上,好奇当下年月,索性掀了被子,穿鞋下地。 叠被子时,她才注意到,被褥破旧的厉害,有些地方,隐约还能瞧里头的见芦苇花。 连棉花都用不起吗?? 这么穷? 所以,她到底穿越到了哪里? “大妮醒了?” 许晚春回头,直直撞进一双温暖的黑眸中。 来人瞧着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很是高挑,目测超过175厘米,浓眉大眼高鼻梁,即使皮肤有些黑,也很是漂亮。 不着痕迹打量完救命恩人,许晚略拘谨的笑了下:“醒了,谢谢...您。” 瞧出小丫头不自在,许荷花并没有表现得很热情,只是将手里端着的陶碗搁到一旁的桌上:“醒了就吃点东西,大夫说你饿伤了,这两天只能喝粥养着。” “又是白糖,又是大米,这可是好东西,荷花妹子是真舍得。”跟着进来的许兰草边说边打量枯瘦的小丫头,越看越丑,嘴上忍不住就带了出来:“我就说这妮儿不好看吧。” 许晚春...所以,她到底是有多丑? “别听你兰草婶子瞎咧咧,你就是太瘦了,养养就水灵了。”见小丫头没挪步子,许荷花直接将人提溜到凳子上,又给塞了双筷子,催促:“快吃!” 许晚春确实饿了,顾不上被提溜的不自在,小声道了谢,便埋头吃了起来。 见状,许兰草啧啧称奇:“嘿~小人家家的,还会说谢谢,跟那文化人一个样儿,识字吗你,这么文绉绉的。” “行了,让孩子自己吃吧,我去喊曹大夫再过来瞧瞧。”许荷花实在怕了本家姐姐这张嘴,转身将人往外推。 许兰草嘴碎,心肠却热,当即道:“我去喊,你看着孩子,可怜见的,一说一个不吱声,胆子都吓没了吧,你跟她好好说道说道,咱们可不是坏人。”话音落下,也不管屋里人什么反应,风风火火就出去了。 = 许荷花跟娘家关系一般,一个女人单住。 选宅基地的时候,自然细细斟酌了邻里。 最终在屯大爷的帮忙下,与地位超然的曹大夫比邻,两家相差不过几米。 所以,人来得很快。 只是许荷花依旧觉得太慢了,只因小丫头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曹秀将药箱放到桌上,又撩起袍角,在长凳上坐定,才屈指敲了敲桌面:“小丫头,手伸出来。” 短碎发、圆框金丝眼镜、藏蓝色长马褂、马褂第二颗盘扣处,还坠了块怀表...完全就是民国时期的文人形象。 温润、又...端肃。 “发什么愣?”曹秀皱眉,又敲了下桌子提醒。 许晚春立马伸出手腕,待两只修长的手指搭上脉搏时,她的心也彻底凉了。 所以...悲催的她穿到了民国? 是初期?还是末时? 不会刚好赶上打仗吧? 那... “静心。”曹秀再次出声提醒。 许晚春抿了抿唇,做了两个深呼吸,努力将乱七八糟的思绪压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曹秀沉声说:“换一只手。” 许晚春利索配合。 “大妮儿这是什么情况?咋还不记事咧?不会是傻了吧?”许兰草最是沉不住气,见大夫收回手,立马问了出来。 许荷花实在没忍住,抬手锤了本家姐姐一记,瞧瞧她说的什么话。 许兰草自知理亏,龇牙咧嘴揉了揉被锤的地方,不敢开口了。 曹秀没注意两人,诊脉后,又起身仔细检查了头颅:“这孩子脑袋里面没有淤血,也没有外伤,失忆多数是心理问题。” “啥意思?”许荷花/许兰草异口同声。 正在整理药箱的曹秀想了想,挑了个浅显的说法:“她可能受到了什么刺激,大脑自我保护了。” 许荷花还是半懂不懂,干脆直切重点:“对孩子身体有影响吗?需要吃药不?” “对对对,刺激是啥意思?真傻了?傻了咱可不能收养。”许兰草立马跟上,然后又被锤了一拳。 曹秀:“是药三分毒,药就别吃了,食补吧,至于记忆...这个不好说,有可能一辈子也想不起来,又说不定过几天就恢复了,眼前看没什么问题,要是有不对的,你再去喊我。” 相较于两人的糊涂,本就是医生的许晚春倒很能理解,简单来说,就是创伤后的应激障碍。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她只是想将没有记忆这事合理化。 许荷花总算松了口气:“不影响娃就好,反正也不是啥好记忆,忘了正好...对了,曹大夫,多少钱?” 曹秀摆手:“算了,也没用药。” “那不成。”说话间,她已经将两个鸡蛋塞了过去。 往后邻里长着呢,总想占便宜,真出了什么事,谁搭理你?许荷花还是很有生活智慧的。 曹秀没有推推打打的概念,见对方真心给,便也大大方方收了下来,只是多了句好奇:“你要收养这孩子?” 许荷花笑回:“对,刚才妮儿已经同意了,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桃花,许桃花。” 许兰草捧场:“真好听。” 许晚春... 曹秀... 脾气耿直的曹秀实在没忍住:“为什么叫桃花?” 许荷花被问的莫名:“大家不都叫花啊草啊的,刚好屋后的桃花开了...” 满肚子锦绣的曹秀更不能忍了:“俗气!” 被反驳,许荷花也不生气,眼珠子一转,开口相请:“曹大夫是文化人,劳烦你给妮儿取个体面些的名字?”说着,也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又从柜子里掏出两个鸡蛋塞了过去。 给许兰草心疼的直抽抽,桃花多好听,取个名字,哪里就用得着费俩鸡蛋了。 “鸡蛋就不用了。”孤儿寡母的不容易,曹秀看向瘦骨零丁的小丫头,只沉吟几秒,便有了想法:“你们母女俩缘起春季,四月又是春末,就叫...晚春,你可喜欢?” 晚春...姓许,重活一世,同名同姓是个什么道理?许晚春心中有万千震惊,面上却只露出个略腼腆的笑:“很喜欢,谢谢曹大夫。” 还挺乖,曹秀满意地点了点头,拎上药箱准备离开。 许荷花跟着出去,将人送出门才折了回来。 见没什么事了,许兰草也提出告辞:“我也得回去烧晚饭了。” “我跟你一起。”话音落下的同时,许荷花已经将凳子上的便宜闺女抱了起来。 突然被抱,许晚春整个人都僵硬了。 察觉到小孩儿不自在,许荷花捏了捏她全是骨头的小肩膀:“别紧张,从现在起我就是你娘,抱抱没啥。” 听了这话,许晚春更别扭了。 虽说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喊一声母亲也不委屈。 但她前世也活到了28岁,年纪不比眼前人小多少,哪怕心里认可,这会儿也张不开嘴。 小小的人儿板着脸,瞧着特喜庆,许荷花好笑之余又解释了句:“带你去屯大爷那边过过明路,顺便把头发剃了,路有点远,你身体虚,抱着你更快些...”头发必须剃了,这孩子不仅瘦,还埋汰,方才她都没敢给她盖新棉被。 还不待许晚春回话,跟着一旁的许兰草已经赞同了起来:“是得剃了,跟枯草似的,还有虱子。” 许晚春...啊!!! = 知道闺女没了记忆,路上,许荷花一直给她说屯里的情况。 而得到不少信息的许晚春,总算不再是睁眼瞎。 比如,许家屯不算小,拢共有八十几户人家,大半都姓许。 屯大爷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很能耐,年轻那会儿跑商、打鬼子,啥厉害干啥。 哪怕前年因阶/级/划分,关了县城里开的‘许家烧锅坊’(卖酒的),依旧是屯里最威望的存在。 屯民们有啥事都会找他。 许晚春前世是南方人,对北方的文化不太懂,听着还挺有意思。 当然,不止耳朵听着,眼睛也没空闲。 屯里比她预想的还要穷困,入目所及之处,大部分都是泥草混合的房子。 甚至还有小小的马架子,呈三角形,养母说也叫窝棚,里头没有炕,建这个,半块大洋都花用不了。 从前...严谨些说,前世的许家,也不富裕。 但家里开了间水果店,温饱起码是无忧的,独身女许晚春甚至算得上娇养长大,吃过最大的苦就是念书。 而眼前的环境,简直就是赤贫,太苦了些... 说起前世,许晚春就忍不住叹气。 她不算顶聪明,但很早就知道,他们这样的家庭,只有念书一条出路。 而不叫父母操心,最好的方式就是埋头苦学,小学跟初中那会儿她还跳了两级。 后面到了高中,确定医生更适合没背景的普通人,便冲着目标一路狂奔。 遗憾的是,她考上理想大学那年,父母进货时遇到了公路塌陷,双双去了,完全没享到女儿福。 而她,好不容易熬过规培...人挂了,简直惨绝人寰... “...到了,怎么又发呆?还叹气,丁点儿大的娃娃,心思还挺多。”许荷花将怀里轻飘飘,还有些硌人的小家伙放到地上,发现她表情呆滞,好笑的捏了捏脸...嘿,就剩下一层皮了,不好捏。 回过神的许晚春不知养母心中‘嫌弃’,仰头打量起眼前的屋子。 还挺大。 除了养母跟曹大夫家,这是许晚春看到的第三间砖瓦房,还是个三合院。 只是还来不及细瞧,堂屋里就出来一个汉子。 汉子不仅高壮、黝黑,国子脸上还有道疤,实在不像好人。 若是正常孩子,怕是能吓哭,许晚春自然不怕,反而专注打量对方的穿着。 “咋这时候过来?这谁家的孩子?胆子倒是不小。”许敬军被小萝卜头直勾勾的眼神逗乐了,笑出一口黄牙,瞧着更不像好人了,笑完又指了指院子里的石桌:“坐下说。” 许荷花牵着闺女在石凳上坐定,叫她喊人:“喊大爷就行。” 原来这位就是屯大爷,不像五十多,瞧着比实际年纪要小上几岁,许晚春也不扭捏:“大爷好。” “嘿,是个胆大的。”许敬军从褂子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过去,本来是要给大孙子的,眼前这女娃娃丑了点,但性子讨喜。 许荷花将糖塞到闺女手里,才说了来意,未了感慨道:“...在李家屯这么些年,晚春过得啥生活我很清楚,孩子还回去,怕也熬不了多久。” 许敬军吧嗒一口烟:“这事倒不难,只是...”说到这里,他看了眼乖乖吃糖的小丫头,又接着道:“真想清楚了?你还年轻,养了这孩子,再想嫁个好人家可就不容易了。” 许荷花下意识看向身旁的闺女,见她没露出什么表情,以为听不懂,便也放下心来:“既然在铁蛋坟旁碰到晚春,那就是我们娘俩的缘分,至于嫁人...我现在有房,有地,还有驴,吃穿也不愁,稀里糊涂嫁一回就够了,好人家哪有那么容易碰上。” 许敬军不是那迂腐的,不然也不能同意离了婚的姑娘回屯里住,所以他没再劝:“你琢磨明白就好,明早我去李家屯跑一趟。” 许荷花:“几点?” 许敬军又吧嗒一口烟:“不用你,我一个人就够了。” 屯大爷的能耐,许荷花自然相信,她也不多问,将带过来的半篮子鸡蛋送去灶房,这是辛苦费。 待空着篮子出来时,才说起另一件事:“叔,您再帮我看看这几天有没有好日子,新房建好了,得请亲戚聚一聚。” 这是喜事,许敬军也不推辞,起身回了堂屋。 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个厚厚的本子。 正不好意思,短短半天,为了她,养母就给出去不少好东西的许晚春,在看清楚屯大爷手上的东西时,整个人都精神了。 是日历!!! 而日历最上面的日期,清清楚楚写着... 1950年4月18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第 3 章 确定了时代背景,许晚春的心情也没能轻松多少。 按照历史轨迹,自解/放后,没了兵荒马乱,老百姓的生活相对安稳。 零星土匪,近几年也会被彻底解决。 但...这会儿真的很穷啊。 距离改革开放还有28年,想想就窒息。 突然,想起什么,许晚春猛地看向牵着自己的养母,几次张嘴,却怎么也喊不出一声“娘”来。 许荷花只以为小丫头走不动了,弯腰将人捞了起来。 许晚春索性跳过称呼:“咱家...有几亩地啊?” “2亩。”应完后,许荷花才反应过来,她摸了摸闺女已然光溜溜的小脑袋,笑着保证:“放心,养的起你。” “是贫农吗?”许晚春再次确认,实在是养母的三间瓦房,在一众泥草房屋中太扎眼了。 许荷花:“是贫农...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许晚春呼吸滞了滞,然后摸了摸自己有些扎手的脑袋,装傻:“不知道,脑袋里突然冒出来的。” 许荷花也就那么一问,见闺女精神头还不错,便没多管,只是再次保证:“2亩地虽然不算多,但咱们这边地肥,收成高,交了粮税,紧吧些也够咱娘俩吃了...娘平时养养鸡,织些布,屋后再种些高粱,总能活下去...对了,有时间,还能再养头猪,那样一年的肉就都有啦。” 可这样...会很辛苦的,许晚春本来只是担心成分问题,却不想得了这么一番话。 听养母恨不能将自己个儿忙成陀螺,她心口酸涩,忍不住将疑惑问出口:“您...为什么要收养我呢?”明明一个人能活的更轻松,明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十里八乡的,捡孩子回家养又不是啥稀罕事。”当然,许荷花没说的是,她总觉得这孩子是老神仙指引给她的,之前打扫土地庙的时候,虽没有出口许愿,但她心里头是稀罕孩子的。 然后转眼就捡了一个。 不用结婚,就能白得一闺女,还是在铁蛋坟旁捡的,她自然乐意。 至于为什么不明说...福气这么难得,怎么能往外漏呢? 许晚春不知养母心中想法,真信了她的说辞。 毕竟这个时代的老百姓大多淳朴,历史上更有“三千孤儿入内蒙”的托孤事件。 被收养,似乎真不算稀罕事。 之前是她后世心态,思路没转过来... = 回到家。 西斜的太阳已经藏了头。 邻里也升起了炊烟。 许荷花不敢耽搁,放下娃就忙碌了起来。 父母去世后,许晚春学会了做饭,但从未接触过土灶。 所以养母撵她去院子里玩耍时,她没听,端坐在小板凳上,盯着对方生火做饭。 许荷花的晚饭是早上剩下的,玉米碴子粥,两个窝窝头,还有一小碟酱菜。 许晚春是病号,吃得精细多了,除了精米粥,还用香油蒸了俩鸡蛋。 饭菜上桌后,许荷花边吃边说:“今天太晚了,明天我蒸几个白面馒头,曹大夫说你能吃那个。” 这具身体的状态确实太差,剃头发那会儿,许晚春照了镜子。 瘦到皮包骨,五官脱相,瞧着比厌食症晚期也差不了多少。 实际年纪8岁,瞧着最多5岁。 必须精细吃食,还得食补几年才能将亏空养好。 事关自己,许晚春没有办法拒绝:“谢谢,我也会努力干活的。”其实她更想说努力赚钱,但现在的小身板,赚钱什么的,怎么听怎么像吹牛。 许荷花把没动的鸡蛋羹往闺女手边推了推:“干活先不急,养好身体再说。” “好。”许晚春没有吃独食的习惯,她拿起调羹,将二分之一鸡蛋舀到养母碗里,才埋头吃了起来。 给许荷花乐呵的,直说闺女好。 听得许晚春哭笑不得,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吃白饭的。 新出炉的母女俩,因一小碗鸡蛋羹,热络了不少。 正讨论晚上睡一起还是分开时,院外就传来了喊门声。 许晚春下意识放下碗,起身准备去开门。 “你吃着,我去。”许荷花按住闺女的肩膀,待她坐回小凳子上,才快步出了厨房。 见状,许晚春索性也放下筷子,等养母回来再吃。 许荷花回来得很快,只一两分钟功夫。 她先将抱着的一小摞衣服,放到干净的簸箩里,才坐回桌子旁,拾起竹筷,边吃边解释:“苏嫂子给你送了些她儿子小时候穿过的衣服。” “这么多?”捡亲戚或邻里家的衣服穿很正常,许晚春接受度很高,问完又好奇:“苏嫂子是谁啊?” 许荷花:“她家里条件好,就一个男娃,衣服就多不奇怪...对了,你得喊苏婶子,她是曹大夫媳妇,明天娘带你去谢谢人家。” 应该的,许晚春一口答应,又问:“曹大夫很厉害吗?” “厉害!你别看他才三十几岁,好多大人物专门找他看病咧...”说到这里,许荷花将凳子往闺女身边拖了拖,又压低了声音:“听屯大爷说,曹家祖上还给皇帝老儿看过病,不然他一个外姓人能在咱们屯里这么有声望?” 许晚春也配合着小小声:“曹大夫不是咱们这边人?” 许荷花:“不是,十几年前从山东那边过来的。” 现在是1950年,十几年前正是“闯关东”高/潮,在心里捋顺后,许晚春又问起别的。 晚饭就在一问一答中进入尾声。 吃完饭。 天边最后一抹夕阳也落了下来。 母女俩就着暮色,洗了个热水澡。 许晚春是坚持自己洗澡的。 无奈人小没话语权,麻杆似的腿脚,完全抵抗不住养母的力气,被提溜着,从头到脚洗涮了一遍。 南方出生,南方长大,从没经历过这般阵仗的许医生,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只能不断安慰自己...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不过,羞耻、尴尬等情绪,在滑溜溜躺进被窝,又舒坦的滚两圈后,全都不存在了... = 心里压了太多事,许晚春以为会睡不着的。 却不想...秒睡。 再次睁眼,天光大亮。 盯着芦苇杆屋顶呆滞了好一会儿,许晚春才认命般掀开被子,穿衣下床。 推开卧室门,屋里院外找了一圈,确定没人后,她又去了厨房。 锅里温了粥,还有昨天晚上养母说的白馒头,另一颗水煮蛋。 这伙食,在后世,也不算差了。 许晚春暗叹口气,一边在心里琢磨赚钱计划,一边快速洗漱吃早饭。 吃完饭,再洗了碗筷,本来准备扫扫院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却不想,屋里院外,就连驴棚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许晚春也不纠结,干脆开了院门,直奔曹大夫家。 这具身体太小、太弱了,光靠米饭跟鸡蛋,营养是不够的。 她还需要肉类,有牛奶就更好了。 然而,不管鱼、肉,还是牛奶,全都离不开钱。 许晚春没办法将这些全部压到养母身上,人不欠她的,她更没那么厚脸皮。 所以,她得想办法赚钱。 其实66年之前,写文章也是高收入,但她一个不识字的8岁娃娃,想都不用想。 最终,适合她小身板,又来钱快的方法只有一个...卖草药! 可她一个心胸外科的住院医师,遇到疑难病例还得摇人的小西医,真不认识几款草药。 所以,去隔壁学习势在必行。 就从...登门问时间开始吧。 = 晨阳明朗,四野无风。 许是心态不一样了。 今天的许晚春甚至有了看风景的心情。 只几米距离,都没耽误她远眺蓝天、白云、小村庄。 曹大夫家也是三合院,只是没有屯大爷家的大。 行至门口,发现院门敞开着。 院子里立着几个高且宽的简易木架子。 架子上面放了很多浅口簸箩。 每个簸箩里,又都装有草药。 距离太远,看不清模样。 她视线左移,这回落到了曹大夫身上。 他今天依旧是长马褂,不同于昨天的藏青,今天是深灰色。 而这会儿,曹大夫正端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用切刀,很专注地切着根茎状的药材。 就在许晚春犹豫要不要换个时间过来时,一道窈窕的身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这一刻,看着渐渐走近的美丽女人,许晚春总算知道书卷沁衣是个什么意思了。 女人没留传统发髻,一头干净的齐肩短发。 上身着一件藏蓝色碎花斜襟盘扣及膝长褂,下身黑色及踝褶裥半身裙,脚上踩着搭扣黑布鞋。 整个人像是从民国画报上走出来的大家小姐,却也与农村格格不入。 养母说她儿子都十七八岁了,一点也看不出来。 如斯美人,再对比自己现在的磕碜模样,许晚春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婶子好。” “哎!你是隔壁荷花妹子家的晚春吧?快进来!”苏楠笑着朝人招手。 第一次登门,哪有空手的道理,而且,关系得一步步慢慢处,于是许晚春摇头:“谢谢婶子,我就不进去了,我能问问现在是什么时辰吗?” “可以啊。”孩子不愿意进屋,苏楠也不勉强,抬起手腕看了看,笑答:“9点15了。” 露脸的目的达到,许晚春也不多留,操着小奶音,细声细气告别:“谢谢婶子,我回去了。” 豆芽菜般的小姑娘,倒腾着两根小细腿,走的倒是挺快,苏楠笑看像丈夫:“荷花妹子好福气,这闺女挺乖的。”村里少有这么干净、整洁,还礼貌的孩子。 曹大夫看向妻子,端肃的眉眼柔和了下来:“是挺乖。” 许晚春完全不知道曹大夫夫妻俩对她的印象很好。 此刻的她也顾不上了。 盖因离开这么会儿功夫,家里就来了个老太太。 老太太正站在厨房门口瞧自己,颓眉耷眼,一脸的苦相:“荷花那死妮子真捡了个娃?” 许晚春:“...您是?”按照穿越定律,这怕是来找麻烦的? 却不想,老太太像是没听到回话,一屁股跌坐在门槛上,哐哐开始抹眼泪,嘴里更是翻来覆去念叨:“个倔妮子,离了婚的女人本来就不好嫁,她还往身上揽个丫头养活,这下更找不到好人家了...女人不嫁人可咋办哟...” 许晚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第 4 章 许晚春大约猜到了老太太的身份。 几番哄劝无果,又不清楚田地位置,没办法寻养母回来救场,只能坐到门槛上安静陪着。 “...从你娘离婚那天起,我跟你姥爷就添了块心病,你说你娘咋这么倔?说离婚就离婚了...” 这老太太还挺逗,前面还不高兴养母收养她,这会儿就一口一个“姥爷”的。 许晚春本来只想做一个合格的听众,毕竟很多事情她不清楚,没有发言权。 但关于离婚,昨晚洗澡的时候,养母已经与她细说了。 所以,许晚春没忍住,张口反驳:“那男的外头又娶了,还生了孩子,这还能不离婚?” 老太太一噎,又抹了把眼泪,继续自说自话:“我跟你姥爷头都抬不起来,门也不敢出,就怕人笑话...” 许晚春吐槽:“您这会儿不是出来了嘛。” 老太太... 老太太擤了把鼻涕,继续抹眼泪:“...离就离吧,劝她趁年轻赶紧再找个,她倒好,捡了个拖油瓶,往后哪个好男人愿意娶?” “拖油瓶”当事人顶嘴:“多我一个小孩子就不愿意娶了,算什么好男人?” 一直被怼,老太太恼羞成怒,抬手就准备给死丫头一个大比兜。 只是好半晌,举起的巴掌也没能落下,没办法,小丫头瘦得跟小鸡仔儿似的,真怕一巴掌给人呼没了。 最终,老太太只用手指戳了戳便宜外孙女脑门:“怎么跟你姥说话呢?” 实话实说呗。 时代不同,许晚春不会自作聪明劝养母不要改嫁,或高唱单身万岁。 但多了一个她,就打退堂鼓的男人,首先就出局了。 不过,这话她没打算说出来,太不符合8岁小孩的人设。 而且她也瞧出来了,老太太不坏,就是老派思想。 这是从小到大,根深蒂固的观念,也是时代的鸿沟。 最直观的...眼前的老太太自称许王氏,连名字都没有。 许晚春不觉得自己几句轻飘飘的大道理,就能扭转她的观念。 索性收了说话的兴致,起身回屋,淘洗了毛巾,递给老太太擦脸。 待对方接过去后,她也没闲着,又去厨房舀了两葫芦瓢黄豆倒进簸箩里,端到门槛上,挑拣起里头的小石子与细草根。 “挑豆子干啥?”许王氏洗了脸,人清爽了,心情也好了几分。 许晚春:“明天办暖屋宴...娘...娘说要拎两斤黄豆,去兰草婶儿家换豆腐。”养母不在,这声“娘”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喊出口。 许王氏没注意小丫头的不自在,见小小人儿眼里有活,心里头松快几分,索性也挑拣起带过来的菌子跟野菜... = 农村基本一天两餐。 农忙时节才会加一顿。 以前下地头干活,许荷花会带上几个夹了腌菜的窝窝,一葫芦水,从天亮干到天黑。 如今多了个需要精细养护的孩子,才十点多,她就骑着驴回来了。 推开院门,见到石桌旁坐着的一老一小,倒也不算很意外。 她先牵着驴直奔牛棚,待拴好牲口,往石槽里放了玉米秸秆,又添了干净的水,才走向祖孙俩:“娘,你咋今天过来了?明天才暖屋。” 见到闺女,许王氏心里头还是有些不得劲,耷拉着老脸:“咋?娘不能来?” 许荷花正用闺女打的水洗手,闻言,连白眼都懒得翻:“谁不让您来?我之前喊您过来跟我一起住新屋,是您自己不乐意。” 这话许王氏听得心里舒坦,旁的不说,她家三妮儿这屋子是真气派,不过搬来住就算了:“我要是来了,你爹咋办?他离了我,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言语间,说不出的得意。 许荷花:“那爹也过来呗。” 许王氏:“说的啥话?我跟你爹又不是没儿子,真跑你这来住,你兄弟的脊梁骨还要不要了?” “随便您。”许荷花懒得再劝,老两口宁愿跟儿子挤泥草屋,也不愿来她这边,简直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见闺女冷了表情,许王氏也收了笑,整个人像是泡在了苦水里,呐呐说明来意:“三妮,娘知道你心眼好,养孩子娘不反对,可有了这娃,你真找不到好人家了。” 正从水缸舀水淘米的许荷花头也不抬:“桃花我肯定要养的,早上敬军叔已经把断亲书要回来了。” 一旁打下手的许晚春好奇插话:“断亲书?” 见闺女感兴趣,许荷花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手,确定没有水渍,才小心从褂子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末了不放心叮嘱:“别撕坏了...娘不认字,回头请曹大夫念给你听听。” 轻飘飘的宣纸拿到手上,许晚春才明白养母为什么要叮嘱一句,实在是纸张太薄了。 而且上面的文字居然是毛笔写的,还是竖排。 短短几行,断亲之意却写的明明白白,再看向最下面的红色手印,许晚春心下大定。 这玩意儿其实没什么法律效应,但在如今的农村,还是有约束力的。 等过两年人口普查,再正式登记到养母的户口簿里,就彻底妥帖了... “这丫头叫桃花?”许王氏对断亲书不感兴趣,反正也看不懂。 许荷花又仔细收起断亲书,才回:“小名桃花,大名叫许晚春,曹大夫给起的。” 穷讲究,许王氏咂摸两下,总觉得桃花更好听:“娘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咧,你爹的意思,把桃花给你大哥养,一个丫头也吃不了多少粮食,等再过几年,正好给铁柱当媳妇...”铁柱虽然不是长孙,但长得结实,一看就是干农活的好手,配桃花也不算亏待她。 许晚春震惊了...这不就是童养媳? “不可能!”不等娘说完,许荷花就冷着脸打断了,她大嫂那人心眼针尖大,还极度重男轻女。 桃花真送给她做儿媳,不就等于出了狼窝,又进了豺狼洞? 她永远也忘不了,李山海坚持要离婚的时候,她那好大嫂第一句话就是,离了婚的姑子名声不好听,不允许回娘家住。 哪怕许荷花没打算回娘家,也被这话伤到了。 所以,桃花绝不可能给嫂子养! 见老娘还打算再劝,许荷花干脆撵人:“娘,您别说了,桃花我不可能送走的,她就是我亲闺女,您跟爹少瞎出主意,这事不许再提!” 说着,从橱柜里哐哐捡了几个白馒头,用干净的布一包:“...不是要给爹做饭吗?您快回去吧。” 许王氏接过馒头放进篮子里,一步三回头:“你这脾气哟,不提就不提,对了,你爹还说了,你那两亩地别急,后天他带着你兄弟过来帮忙,一天就能给你收拾出来。” 许荷花依旧拒绝:“用不着,拢共这么点地,我有驴,两天就能犁出来,您跟爹记得明天过来吃暖屋饭就成。” “你这妮儿咋这么倔,那是你亲兄弟,还不能使唤了?咋?你还要跟我们断亲呐?” “没说不能使唤,我就是觉得自己能干的完,行了,日头不早了,我爹该饿了。” “那行,我回去了。”老头子最重要,许王氏果然不再磨蹭。 “......” 送走瞎操心的老母亲,许荷花摸了摸跟在身旁的小丫头,安抚:“别听你姥跟姥爷的,娘说了养你就不会变。” 许晚春倒不怕这个,她能看出来,养母挺喜欢她,收养也是真心,她反而担心养母被老太太的态度伤到,便主动聊起别的话题... = 吃过中饭。 许荷花没急着休息,而是将隔壁送的衣服全拿了出来。 昨个儿天黑的早,没来得及整理,今个儿她从中挑出闺女现在比较合身的,其余全收了起来:“你苏婶子一家体面人,这些衣服不仅好看还簇新,估计都没过过几回水,面料也讲究,全是细棉咧!” 许晚春早上穿的时候也挺惊讶,尤其里头还有背带裤! 就...挺时髦! “你是女娃,回头娘再给你扯块花布做裙子。”许家孩子多,条件差,许荷花排行老三,小时候没穿过一件新衣服,裙子就更别想了,如今她有了闺女,该有的小裙子不能少。 许晚春也喜欢裙子,但她穷:“不用了,裤子就挺好。” 许荷花闲不住,拾掇好衣服后,又坐到织布架前忙活了起来,瞧出闺女是心疼钱,她好笑:“你这么丁点儿大,一尺多点布就够一件小裙子了,不值几个钱。” 许晚春对做衣服没有概念,但自己这小身板,好像确实废不了什么料子,便没再拒绝,转而建议:“您要不要休息一会儿?下午不是还要去地里干活吗?” “晚上再休息,这匹布有人定了,娘得赶赶工。” “这个值钱吗?” “娘手艺好,十米布能值5块钱,有的人十米才值3块。” 按这个年代的消费,好像还行:“一匹布得织多长时间啊?” “说不好,每天忙活五六个小时的话,差不多15到20天吧。” 这么久?许晚春吃惊,却也想分担活计:“我能学吗?” 许荷花笑得不行:“再长大点儿吧,你那小胳膊小腿,够呛。” “得长到多大?” “起码十岁。”屯里八岁开始织布的孩子不少,但自家闺女身子骨不行,许荷花也没穷到那份上,真不需要丫头没苦硬吃。 得,又一条赚钱路被掐断,许晚春决定跟草药死磕到底,话题便也拐了个弯:“曹大夫家不种地吗?” 许荷花:“用不上,曹大夫家一直在村里买粮吃。” 许晚春双手托腮,一脸的羡慕:“那他家日子过得挺自在。” “可不是,人两口子都是有大文化的,咱们没法比。”说到这里,想起什么,许荷花转头看了眼闺女:“等9月份,你身体养好些,娘也送你去念书。” 从养母不在乎世俗,勇敢1950年离婚这一点,许晚春就清楚,许荷花女士有一颗强大且开明的心,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让自己读书。 这一刻,许晚春真的意外又感动,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能去上学?” 闻言,许荷花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脑中也浮现出离婚时的画面。 对于李山海,她其实没什么舍不得,就算年少时欢喜过,也被15年的分离冲淡了。 所以,她并不怎么埋怨被离婚。 她只是不喜李山海那副瞧不起人的嘴脸,还啥文化文人得配文化人?负心就负心,找那么多理由干啥? 但不可否认的,内心深处,许荷花确实羡慕文化人。 她小时候没有认字的机会,闺女可不能也当个睁眼瞎,于是她肯定点头:“能上,9月份咱就去,你好好学,努力将字认全。” 这期望值...许晚春哭笑不得:“我肯定努力学习,对了,学校在哪啊?” “就在咱们屯,回头娘带你去瞧瞧。”提到这个,继续哐哐织布的许荷花又得意了起来:“咱们屯是村里最大的屯,前两个月上面规定每个村都得建小学,直接选的许家屯,旁的屯想扫盲,还得来咱们这边。” 许晚春都做好每天翻山越岭上学的准备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那可太方便了。” 许荷花:“可不是...说到旁的屯,等春苗下地,空闲下来的,我带你回李家屯祭拜你爹娘。” 原身的爹娘据说在5年前,去隔壁镇走亲戚时,遇到了一小队鬼子跟胡子火拼,倒霉被波及,当场没了。 而两人膝下就李大妮一个闺女,自然而然就被叔婶收养了。 再被当做牛马使唤3年,断气后,她穿越了过来。 许晚春没想到养母会主动提起祭拜,当真是人品贵重,所以怔愣了下后,她立马点头:“好。”应完,又操着小奶音脆生生喊了句:“谢谢娘!” 许荷花的脸上本就带着笑,这下更是笑出了声,她伸出食指点了点闺女的眉心,打趣:“哟~小机灵鬼,这么快就承认我是你娘啦?” “早晚的事嘛,您都说我是您亲闺女了。”总这么别扭又何必?权衡利弊加上真心实意,许晚春突然发现,这声“娘”,并不是那么烫嘴。 许荷花又笑,显然特别开心:“是是是,咱们桃花说的对,你可不就是我亲闺女。” “......” = 下午。 养母骑驴去地头翻地,许晚春便午睡了一会儿。 等起床后,在家里转悠了几圈,确定一点活也找不出来,便又溜溜达达蹲到了院门口。 表面看着是在玩泥巴、数蚂蚁,其实是‘守株待苏大美人’。 方才养母聊屯里八卦时,有说到苏婶子虽然不种地,但喜欢养花种菜。 而苏婶子家院门口确实种了不少。 许晚春打算碰碰运气,万一苏婶子出来,在门口玩泥巴的她,刚好有了凑上去混脸熟的机会。 待熟悉后,再开口表示想要认识草药,应该会容易很多。 虽说有些厚脸皮了,但为了健康,为了养母别那么累,只能拼了。 就在许晚春在心里想着,遇到苏婶子时,眼里得有活,得勤快、得嘴甜,还得乖巧时,隔壁居然真的走出一个挎着篮子的美人。 运气太好了吧,许晚春立马支棱了起来:“婶子好。”嗓音含糖量绝对超标了,她没忍住抖了抖。 苏楠却觉得小孩子奶呼呼的声音好听极了,当即笑问:“晚春怎么蹲在门口啊?” 许晚春:“没什么事情做,在这里等我娘回家。” 苏楠讶异:“哎呀,我们晚春真乖,那要不要陪婶子去摘菜啊?” 都不需要自己找借口,这是什么仙女?感动不已的许晚春一秒都不耽误,迈开两条火柴棍般的小细腿,哒哒哒朝着金钱...啊呸!朝着美人飞奔。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第 5 章 4月20号。 是春季的最后一个节气...谷雨。 也是屯大爷精心挑选的暖屋日。 这日一大早,亲戚登门、乡邻送礼。 他家送高粱,你家赠碗筷。 最叫许晚春意外的是,还有挑着火柴上门道贺的。 后来养母解释,她才明白,火柴寓意“添柴(财)加火(活)” 总之,整个暖屋流程,叫许晚春狠狠长了见识。 燎锅底、撒五谷、贴红纸...待姥爷许大根点燃第一把灶火,再煮一锅象征团圆的黏米饭后,宴席也准备开始了。 因为离婚,在屯里,许荷花少不了被闲言碎语。 为了往后日子清净,有些钱不能省。 猪肉炖粉条、酸菜白肉、红烧鱼炖豆腐、小鸡炖蘑菇、地三鲜...加起来,实实在在八大盆。 虽然肉比配菜少,但这一顿也比很多人家过年吃的还好。 不管是亲戚还是邻里,看着端上桌的菜色,面上全是满意的笑容。 而这,也是许荷花要的效果,毕竟吃人嘴软。 许家屯没有女人不上桌的恶习,但许荷花是东道主,得守在厨房里忙活。 许晚春一个小屁孩自然更不可能上桌。 也在这会儿,她才知道,养母一共兄弟姊妹6个,上面一个哥,一个姐,下面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除了嫁到八十里地外的妹妹没来,其余全来了。 每家还带来一两个孩子,这会儿都挤在厨房里,等着上菜之前,分一份给他们打牙祭。 许晚春虽然也馋,但她芯子到底是成年人,不缺自制力,并没有参与小娃娃们的争抢,一直跟在养母身旁打下手,只随便啃了馒头充饥。 本以为捞不到什么好吃的,毕竟上桌的菜被吃的精光。 却不想,等送走全部客人后,养母从橱柜最下面拿出两个陶罐。 许晚春围了过来,这才看清陶罐里分别装着酸菜大骨棒跟黑鱼汤,她惊喜:“娘,这是你提前藏起来的?” 许荷花得意:“可不是,亏谁也不能亏了自己个儿,你等着,娘去热一下。” 这性格太对她胃口了,许晚春脆声应道:“我去拿碗筷!” = 暖屋宴的慷慨确实得到了正向回馈。 之后的日子,时不时就会有婶子登门唠嗑。 又因为许荷花刚搬回许家屯,没来得及种蔬菜,这些婶子上门时,基本都不空手。 东西也不多,她家几颗土豆,你家一棵白菜,却都是村民们对许家母女俩的接纳。 当然,也会有一些老迂腐,揣着满脑子糟糠,高傲的批判着。 只是许家母女俩都不怎么在意罢了。 而时间,在鸡飞狗跳的热闹与忙碌中来到了5月10号。 春种进入了尾声,又逢大集。 这不,天不亮,许晚春便被母上大人从床上薅起来打扮了。 穿了花裙,再套上绣了小花的搭扣布鞋。 眼看养母还想在她才一个厘米的短发上扎个揪,吓得许晚春抱着脑袋就跑,拒绝之意溢于言表。 “好了,好了,不扎了,别跑摔了。”许荷花将红头绳锁进柜子里。 已经跑出卧室的许晚春扶门探出脑袋:“真的?” 许荷花白了闺女一眼:“真的,真的,赶紧梳洗去吧,死丫头忒烦人。”她是真不理解,小女娃不都喜欢扎小揪揪吗?她家这倒霉孩子每次都不配合,白瞎她专门买的好看头绳。 许晚春不知养母心中吐槽,确定她不再盯着自己,笑嘻嘻去了厨房。 大集上有各种吃食,许荷花打算带闺女解解馋,出门前便随便垫吧了两口。 经过隔壁,娘俩又停下来喊了苏楠。 曹大夫今天得出诊,不放心妻子一个人出门,昨晚便约定两家一起赶集。 所以,听到动静,苏楠很快就背着背篓走了出来。 她容貌太盛,出门不仅将脸涂黑了,衣着也往老气朴素上靠拢。 许晚春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好奇用的什么药水。 苏楠弯下腰,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脸颊:“不认识我了?” 许晚春弯了弯眼,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米牙:“婶子早。” “哎!我们桃花也早呀。”将近一个月地相处,外热内冷的苏楠也生出几分喜爱这孩子的心思,实在是小丫头又乖又甜。 当然,最重要的是,桃花儿教养很好。 突然,想起什么,苏楠一拍脑门,撂下句“等我一下”,转身匆匆回了屋。 又大约一两分钟,再次出来,她将手上的一顶小花帽戴在了小姑娘的脑袋上。 遮住短短的头发,人就更秀气了,苏楠满意点评:“我们桃花儿真好看。” 进补一个月,许晚春比之前涨了几斤肉。 较正常体重依旧轻了不少,但也足够她从绿豆芽变成黄豆芽了。 多好看没有,但起码不难看。 总算摆脱了“磕碜”“丑八怪”等形容词,真是可喜可贺! 许晚春摸了摸脑袋上的小帽子,笑的更甜了:“谢谢婶儿。” 许荷花见帽子是碎布拼接的,应该花用不了多少钱,便放下心来,笑嗔:“又叫楠姐费心了。” 苏楠眉眼柔和:“也是桃花儿这孩子讨人喜欢。” 她这辈子就生了曹景梁一个,那孩子从小也是个乖巧懂事的,但去年,因为解/放,忙着打仗的大伯哥过来探亲,顺便劝丈夫出山。 没想到,丈夫没劝动,才16岁,但医术已然小成的儿子却非要跟着去。 少年人赤忱、热血!满心满眼都是用所学报效祖/国。 这一去,就是一年。 想到这,苏楠面上带出惆怅,臭小子都三个月没寄信回来了... = 大集开在镇上。 每逢5号、10号、15号,附近的村民都会出来赶集。 买卖很少用钱,基本以物换物。 无奈人太多了,抱着烧饼啃的许晚春被养母与苏婶子挤挨着护在中间,几乎没瞧见多少新鲜。 哦,不对,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她居然在集市上见识到了1950年的相亲现场。 年轻的男女,佯作买卖针线,却大抵太害羞了,两人的脸全成了大红布,吭哧半天也都没能憋出几个字,看的旁边的长辈怒其不争,也叫许晚春偷窥到肚子疼...笑的。 只是很快的,她就笑不出来了。 在经过一处卖粮食的摊位时,养母用一匹布换了80斤高粱挂到驴背上后,就提溜起她递了出去。 许晚春懵了:“娘?” “没事。”许荷花敷衍闺女一句后,看向卖粮食的庄稼汉:“叔,帮我给这孩子称一下,看看涨肉了没。” 大叔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二话没说,找了一条麻绳系在小姑娘腰上,再将称钩扣进绳子里,轻松提了起来,并很快报出数字:“28斤6两,高高的。”那嗓门,洪亮的吓死个人,周围人全看了过来。 没想到会有这一出,还高高的...许晚春捂脸,太社死了。 “太轻了,都不如猪崽子重咧...嘿?又羞上了?不大点儿,咋这么容易害羞。”接过闺女,将人安置到驴背上后,许荷花笑的不行。 不大点儿也是有自尊的,许晚春表示...暂时不想说话,请让她自闭5分钟,谢谢! 苏楠早看出来小姑娘是个早熟的,见她小脸羞得通红,憋笑转移话题:“那边有人玩皮影戏,桃花儿要去看看嘛?” 许晚春不怎么感兴趣,但她更不想面对笑到前俯后仰的养母,只得憋屈地点了点头。 不过皮影戏没看成,因为苏楠看见了邮递员,顿时激动地追了上去。 本来只是碰碰运气,却不想,真有信件,还不止一封。 待苏楠从怀里小心掏出印章盖上,并拿到四封信后,整个人都明亮了。 这会儿人山人海,实在不方便看信,情商颇高的许荷花主动道:“我换好东西了,楠姐卖完药材还有别的事吗?” 这次光儿子的信就有三封,苏楠确实急着回家,闻言心下微暖,感激道:“没别的事了。” 许荷花:“那行,去完医馆就回家。” = 德元医馆。 是许晚春此行最期待的地方。 出于礼貌,她跟养母站的地方离苏婶子比较远,并不清楚她的药材卖了多少钱。 但这么一会儿工夫,连续进来好几位卖药的采药人,漏出的只字片语,也足够许晚春了解当下市场了。 比如甘草,0.2元到0.5元一斤,具体得看药草品相。 再比如五味子,0.4元到0.7元一斤,黄芪则是0.3到0.8元。 其余没听到,却也足够许晚春内心火热起来。 这些日子,她隔三差五就往隔壁跑,厚着脸皮在曹大夫身边当跟屁虫,已经认识了十几种药材。 或许明天...拉着养母进山采野菜的时候,可以尝试了! 她不是女主角,不敢想进山采人参这样的好事,但是常用的药材,一个月赚三五块,确实可以想一想。 别小看三块五块,足够许晚春跟养母买十几斤猪肉了,若是买鸡或者鱼类,还能更多。 这么一琢磨,许晚春恨不能立马行动... “又想什么呢?回家了。”许荷花将走神的闺女抱到了驴背上,心下纳罕,她这闺女不喜欢跟村里娃娃们疯玩,撵也不去,就喜欢发呆。 许晚春回神,这才发现苏婶子已经回来了,不好说自己在畅想顿顿吃肉的美好未来,只得笑嘻嘻说:“没想什么,回家!回家!” 苏楠心情好,捏了捏小丫头长了些肉肉的脸颊,逗道:“我们桃花儿这么高兴回家啊。” 许晚春嘿嘿笑:“婶儿不也是嘛。” 苏楠确实急着回去,这不,一个小时后,才到家门口,许荷花从驴背上卸她的东西时,她就迫不及待撕开了其中一封信。 许晚春正咬着养母给买的麦芽糖,一张小纸片就飘落到了她的鞋上。 她愣了下,下意识捡了起来,这才发现是张2寸黑白照片。 照片上,穿着军装的少年眉眼如刃,却有海棠之貌。 很矛盾...是冷冽与温润的结合。 好...俊的少年人。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第 6 章 心里惦记着事,许晚春只多看了两眼,便将照片还给了苏婶子。 待回到家,帮养母将淘换回来的东西归拢好,她便说起了卖药材的可能性。 许荷花正往驴棚的石槽里放玉米秸秆,听到闺女想采草药卖钱,并没有因为她小小人儿急着反驳,而是将问题抛了回去:“都知道药材值钱,但每个屯子最多一两家做这个买卖,你晓得为什么吗?” 许晚春自然清楚:“他们不认识药材。” 没想到闺女真知道,许荷花摸了摸她的脑袋:“对,就算认识一两样,也不会处理,分不清好赖,这样你还想采药不?” 这年头,不管是学医、打铁,亦或是木匠,都得拜师,外人根本琢磨不明白。 前些年,不是没人眼红曹大夫卖药。 厚脸皮跟在一旁学着采,人家药堂却不收。 说什么品相太过参差,且没有炮制。 尝试的人不少,成功的一个没有,反倒耽误了农活。 后来也有人打着,送家里娃娃给曹大夫当学徒的主意。 曹大夫直接搬出需要背诵的药典,厚厚一摞,言说先背了书籍,确定有灵气、能吃苦,再考虑收人。 可屯里的娃娃基本不认字,别说背书了,连书本正反面都琢磨不明白。 唯一识得几个字的,坚持不了两天也打了退堂鼓。 所以,有些钱啊,活该人家赚。 许晚春不知道屯里人从前尝试过,直言:“我认识十几种药材,也懂怎么炮制。” “啪嗒!”许荷花放下准备要水的葫芦瓢,吃惊:“你怎么会的?” 许晚春:“曹大夫炮制药材的时候我看着呢。” 许荷花是个聪明人,哪怕大字不识,该有的生存智慧却一点不少,很快就反应过来,她低头,很是不可置信:“所以你...总是往隔壁跑,是为了认药材?” 许晚春不想骗养母,老实点头:“嗯,我想赚钱跟您一起养家。” 这孩子是不是心思太重,也...太聪明了些?许荷花心情复杂。 见养母不说话,反而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许晚春心里惴惴,硬着头皮喊人:“娘?” 许荷花回神,她没急着说话,转身给驴又添了一瓢水,等牵着闺女回到正屋,才语气认真道:“这事娘不反对,不过这么点时间,你真能认识十几种药材?” “真认识,可能比较喜欢,看几次就懂了。”许晚春胡乱掰扯。 喜欢吗?许荷花若有所思:“那你想跟曹大夫学医吗?” 之前她就担心闺女这小身板,将来吃不了种地的苦。 可农村的娃娃除了种地,其余也做不了啥。 现在闺女说喜欢药草,还这么聪明,若是能学到曹大夫的一二分本事,也够桃花儿吃用的了。 这么一想,许荷花顿觉此路似乎...行得通? 许晚春没想到养母这么敢想:“曹大夫愿意收徒?” “应该是不反对的。”许荷花将曹大夫之前的收徒条件说了出来。 许晚春提醒:“我也不识字。”而且,这事她不看好,总觉得曹大夫并不想收徒,毕竟不识字也可以教,她不信整个屯的孩子,没有一个机灵且吃得了苦的。 也是,自家闺女也是个睁眼瞎来着,许荷花没再提这茬,却将拜师这事记在了心里:“娘就那么一说,拜师先不管,倒是卖药材这事,你跟曹大夫他们提过吗?” 许晚春摇头:“还没,我想着,您同意的话,再去跟曹大夫坦白。” “于情于理,这事儿都得说一声,要是人家不乐意你靠这个赚钱,咱就别想了,反正娘养着你。”许荷花虽然是个农村妇女,可做人得有底限,想到这里,她一拍大腿:“娘下午没别的事,等曹大夫出诊回来,咱们拎些东西上门。” 许晚春自然没有不愿意的:“好!” = 娘俩都是行动派。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下午,久等不到曹大夫回来,许荷花便拎着集上买的几个烧饼与半斤猪肉,送回去孝敬爹娘。 本来打算带着桃花儿一起,都是亲戚,多亲香些总归是好事。 但想到老太太之前的打算,便暂歇了心思,一个人出了门。 却不想,她才离开不到二十分钟,就有一群人闹哄哄的冲进了隔壁。 担心苏婶子吃亏,许晚春给自家屋子挂了锁头,匆忙赶了过去。 待进了院子,挤到婶子旁边才知道,屯里的刘大河上山打野味,倒霉遇上野猪,被獠牙顶穿了小腿。 “曹大夫不在家吗?”接到消息,狂奔过来的屯大爷许敬军急的一脑门汗。 其余人看着嘴唇都疼白了的刘大河,也是一脸焦急,七嘴八舌嚷嚷开了: “曹大夫去哪里了?我去喊人。” “对对,大河流了不少血,这么等下去可不是个办法啊。” “要不,还是送镇医馆吧。” “不...不去镇上。”刘大河咬牙拒绝,镇上医馆哪里是老百姓去的起的,他家有八个孩子要养活,全家都掏不出两块大洋,那还是好容易攒下来的。 许敬军理解刘大河的为难,便看向正在柜子里翻找东西的苏楠,问:“苏妹子,曹大夫去哪了?” 苏楠头也没抬:“去赵家屯出诊了。” 赵家屯离许家屯有十里地,众人心里发沉。 刘大河面上更是浮上了绝望。 许敬军比较稳得住,他知道曹大夫媳妇也懂医,村里女人但凡有个不舒服,都会找她。 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治外伤,若不行,只能强硬将刘大河送去镇上,总不能看着他流干血。 想到这里,许敬军追问:“苏妹子能治不?” 这话一出,屋里十几个男人全都安静了下来,有怀疑,也有期待的盯着苏楠。 这厢,苏楠已经翻出干净布料,并将之盖到了刘大河的伤口处,压迫止血,顺便检查有没有伤到骨头,只分心回了两个字:“能看。” 撂下这句话后,她想了想,又团起一块布叫刘大河咬着。 其实最好用生川乌、生草乌捣碎了敷在伤口处麻醉,这样处理起来病患就没那么疼。 但这玩意儿容易导致皮肤灼烧或者中毒,她医术没有丈夫那么精湛,用量不好把控,还是算了,就是人得吃些苦头。 思及此,她又看向屯大爷:“我走不开,得找人帮我煎药,伤口必须清洗。” 许敬军一口应下:“妹子你说,我来煎。” 苏楠:“要30克金银花,10克蒲公英,4碗水熬成1碗端来。” 许敬军识字,但抓药真没试过,本能紧张,说话也磕巴了起来:“啥...啥?妹子你再说一遍。” 这是最简单的药理,为的是减少伤口污染,这个时代可没什么破伤风疫苗。 救人如救火,一直没说话的许晚春顾不得旁的,撂下句:“我来。”便提起戥秤直奔存放金银花跟蒲公英的抽屉。 无奈她身高不够,又拖了个凳子踩着往上爬。 然后在所有人都惊呆的时候,将称好的金银花拿给苏楠看:“婶子,没错吧。” 苏楠整个人都是懵的,下意识呐呐:“...没错。” 得了肯定,许晚春将金银花倒进小簸箩里,又去称了蒲公英。 待苏楠再次确定无误后,便端着药材,直奔厨房。 回过神的许敬军眯了眯眼:“苏妹子,大河就麻烦你了,我去帮桃花煎药。” 这会儿苏楠面上已经恢复如常,她点了点头:“麻烦了。” = 刘大河并没有伤到骨头。 加上煎药的时间,半个小时就处理好了。 刚好曹大夫也回来了,再次检查了伤口,确定没问题,才配了些外敷的消炎止血药,并叮嘱若是发热,便过来喊他。 等一群人抬着病患乌泱泱离开后,屋里只剩下曹大夫两口跟许家母女。 许荷花只比曹大夫早回来几分钟,完全不知道闺女的“丰功伟绩”,打算先领娃回家,晚点拎了礼品再登门。 却不想,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告辞,苏楠已经弯腰看向小孩,语气温柔:“桃花,能跟婶子说说你怎么认识草药的嘛?” 曹大夫茫然:“什么?” 苏楠快速跟丈夫解释了遍,如愿看到了同款惊讶脸。 而许荷花也看向闺女,有些回不过神...这跟计划的完全不一样啊。 “曹大夫炮制的时候,我问过。”之前主动站出来,是因为医生的职责,哪怕现在她只是个8岁的孩子,哪怕当年报考医生的初衷只为一份体面的工作,但十年学习,救死扶伤的宣誓确确实实刻进了骨子里,不过,许晚春也不是全然莽撞,将早就想好的理由说了出来。 对上几人的视线,曹秀怔愣了下,才模糊想起:“唔...好像是问过几种药材...桃花这就记得了?” 虽然装/逼很羞耻,但眼下只能这么回答,于是许晚春硬着头皮道:“问过的几种都记得了。” 曹秀还是不太相信,推了推眼镜:“你都记得哪几种?” 许晚春抬起小细腿迈向药柜:“这个是黄芪、这个是白芷、川乌、黄连、甘草...” 见小丫头确实对应上了每一个药柜,曹秀两口子才相信她是真的记下来了。 不过两人没有许荷花那么吃惊,毕竟他们儿子曹景梁也是个极聪明的。 但作为读书人,爱才之心少不了,苏楠看向还在惊愕中的荷花妹子,笑劝:“桃花儿是个顶顶聪明的孩子,妹子可别埋没了她。” 许荷花知道闺女聪明,却不知道这么聪明,得了这话,自然连连点头:“本也打算9月份送她去上学的。” 苏楠果然高兴:“是该读书,读书才能明理,才能改变命运,万一这孩子考上大学,妹子你就风光了。” 大学生?!! 许荷花呼吸一重,而后连连摆手:“不敢想,不敢想!”她是真不敢想,大学生多难啊,可万一... 许晚春... 眼见养母整个人飘飘然起来,许晚春只得自己开口:“曹大夫,婶儿,我能采药炮制去卖吗?” “你想卖药材?”曹秀意外又不是很意外。 许晚春点头:“我身体不好,养我太费钱了,我不想养母太辛苦。”说到这里,她又加了句:“如果您不同意,就当我没问。” 感动到眼眶泛红的许荷花也解释:“这孩子之前在家里也这么跟我说的,楠姐别觉得为难,我们是真心的,要是不方便,咱们就不卖。” 苏楠与丈夫对视一眼,然后笑着刮了下小姑娘的鼻子:“这是你自己学的本事,想卖就卖吧,卖之前可以拿过来,婶儿帮咱们桃花检查一遍好不好?” 其实她跟丈夫都不是那么热心肠的人,但邻居家母女俩人品不错,力所能及的,作为友邻,能帮忙自然不会吝啬。 尤其她们明明可以直接采了卖,却坚持问询的态度,实在叫人慰贴。 问询之前,许晚春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却没想到对方态度会这么友好,她眨了眨因过瘦,显得格外大的眼睛,待眨去汹涌上来的泪意,才甜甜道:“谢谢婶儿,谢谢曹大夫。” 是个好孩子呢,苏楠佯装没瞧见小姑娘的眼泪,柔和下眉眼:“我们桃花儿真乖。” 曹大夫也收敛了对外人的端肃,温和道:“喊我曹叔叔吧。” 许晚春眼睛一亮:“谢谢曹叔叔!” 许荷花悄悄抹了把眼睛,笑道:“我回去拿礼品。”说着,也不管众人反应,转身风风火火跑了出去。 = 翌日。 天际才泛起鱼肚白。 许家母女俩便起了床。 两人约好去后山采药,顺便去李家屯祭拜原身父母。 所以吃了早饭后,拎上祭品,又带了中午的干粮便牵驴出了门。 出发时,母女俩骑着驴,选了条僻静的小路。 采药这事,两人决定闷声发财,谁也不说。 倒不是小气,主要怕村民们知道后缠上曹家两口。 愿意伸手是人家心善,她们可不能恩将仇报。 却不想,走得这般偏,快到山脚时,还是遇到了村民。 远远的,许荷花眯眼拉住驴:“桃花,娘怎么瞧着像你大表哥?” 许晚春只见过大舅家的大表哥一次,在暖屋宴那天,不过她记性好,盯了一会儿,确定点头:“是大表哥。” “天刚亮,他来后山干啥?”这里离屯子有两三里地,许荷花皱眉下了驴,刚准备喊人,就见远远跑来一道纤瘦的身影。 许晚春下意识压低声音:“娘,大表哥这是处对象吗?” 许荷花敲了闺女脑门一下:“小孩子家家的,知道啥叫处对象不?” 咋不知道?许医生抱着敲疼的脑袋很是不服气,她啥没见过?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第 7 章 “娘,咱们不过去看看嘛?”眼见母上大人不仅不上前,还拉着驴后退,许晚春急了。 许荷花白了闺女一眼:“看什么看?瞧你那脖子伸的,赶紧收一收。” 彻底告别娱乐活动的许晚春叹了口气:“我就是有点好奇。” “有什么好奇的,不关咱们的事。”在这种地方碰头,肯定有什么不如意,左不过家里不同意,或者彩礼谈不拢,她一个做人长辈的,总不好跑去听小辈墙角吧? 尤其她跟大嫂关系一般,自然懒得管她儿子的私事,当然,也不会在背后碎嘴什么,想到这里,许荷花又看向闺女,叮嘱:“这事就当没看到,谁也不许说,知道不?” “知道啦!”许晚春又不傻,她就是觉得日子太闷了,想吃吃瓜。 母女俩在原地停留了半个小时,待天光大亮,才骑上驴继续出发。 经过土地庙时,许荷花领着闺女里外打扫了一遍,又奉上两个大白馒头作为贡品。 离开时,许晚春问出心中疑惑:“娘,您信神佛?”这可是两个白面馒头,养母平日都舍不得吃...不过过几年好像就要破四旧了,到那时,这座斑驳苍老的庙宇应是留不住的。 许荷花下意识转头,直直看向爬满龟裂纹的庄严神像,她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轻声道:“娘就是来还个愿。” 许晚春虽好奇养母许了什么愿,却并没有问出口,只是抬起自己的小爪爪,主动塞进了母上大人满是茧子的手心里,并在对方垂眼看来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笑容会传染,于是许荷花心底的萧瑟一扫而空,瞬间就高兴了起来... = 许家屯的后山与李家屯交邻。 面积颇大,却没什么特别景色,外加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青山。 却也正是这样一座不起眼的山脉,在庄家困难时,养活了方圆几十里的村民。 而冻土初融、春雨浸润过的五月山脉,不仅是老百姓的粮仓,更是药农的宝库。 才进山脉一个小时,许荷花就收获颇丰...蕨菜、刺嫩芽、云耳、榛菌,几乎装满了一个背篓,她甚至还遇到一株树莓,等到月底就能成熟的那种。 然而信心满满,冲着药材来的许晚春就没那么幸运了,背篓里只浅浅一层。 主要她认识的药草不多,恰好适合五月份采摘的品种就更少了。 比如刚才遇到了一大片忍冬,但花蕊还未绽放,起码还得再等半个月才能采摘。 只希望半个月内,不会被旁人抢了先去,这么一大片,起码值个2块钱... 当然,真被人提前采了,许晚春也最多遗憾几息。 毕竟这么大的山脉等着自己“征服”呢~ 也因此,采到的药材比预想中的差很多,许晚春也没有气馁。 药材得慢慢学,能认识十几种,就能认识几百种,对于学医,她有的是耐心。 反倒是许荷花担心闺女受到打击,时不时就探头瞧上两眼。 不知道山神是不是对许晚春过稳的心态满意,待到中午,母女俩寻找合适的位置吃饭时,遇到了盛花期的白头翁。 因为繁殖方式与蒲公英差不多,种子飘到哪里算哪里,所以,白头翁多数零星或小片生长。 许晚春比较幸运,遇到的正是小片。 再三确定真是白头翁,并非类似的野棉花后,对付完中饭的许晚春顾不上休息,拿了个透气的粗布袋子就采摘了起来。 又考虑到白头翁快要过了盛花时期,后面半天,许晚春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采摘白头翁身上。 等下山时,光白头翁就采了五六斤。 加上其余零星的药材,忙碌一天,能赚四五毛。 听着很少,在当下,却够买一斤多猪肉了。 万事开头难,这么一想,好像...也还行。 = 上山时,心有期待。 采药时,干劲满满。 待回程,许晚春却蔫了。 她太高看自己的身体素质了,外表虽长了些肉,底子依旧亏空得厉害。 这不,坐在驴背上,好不容易坚持到家,就立马睡了过去。 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浑身酸痛,喉咙灼烧,嘴里苦涩...这是累感冒了。 两眼无神的盯着屋顶无语了好一阵子,许晚春才试着坐起身。 待穿好鞋子,下地活动了两下,她就放下心来。 还成,不是很严重,休息两天应该就能养回来。 就怕养母会不让她继续采药,想到这里,许晚春便待不住了,快步出了卧室。 “醒了?过来娘看看还热不热。”许荷花正坐在灶膛边烧早饭,见到闺女过来,立马担心招手。 许晚春哒哒哒跑过去,等养母的手覆在脑门上,确定对方没生气,才沙哑着嗓子问:“我还发热了?”她完全没印象。 许荷花没怎么探出热度,却还是不大放心:“嗯,昨晚发热了,曹大夫给开了药,吃完早饭娘带你去隔壁再瞧瞧。” 得,忙碌一天估计都不够药费的,许晚春叹气:“好吧,娘,身体养好之前,我每次只采半天药。” 这话一出,直接将许荷花到嘴边的劝告全噎了回去,她摸了摸小丫头有些扎手的短发:“你心里有数就好。” 不反对她继续赚钱,那么万事好商量,许晚春觉得自己又有力气了,她拿起洗牙用的粗布,蘸了盐水,一边清洁牙齿,一边含糊问:“娘,我昨天带回来的药材呢?” 许荷花朝着橱柜顶端抬了抬下巴:“在上面的簸箩里摊着呢。” 许晚春顺着看过去,确定是通风的,才放心道:“这个不能久放,吃完饭咱们就开始分拣吧,得把枯叶泥土什么的挑出来...对了,还得快洗一次。” 许荷花难得冲闺女冷脸:“吃完饭先去隔壁,你曹叔叔说没问题,娘再帮你弄。” 许晚春很想说她没啥,但对上母上大人凶巴巴的表情,她很识时务的缩回了脑袋:“...哦。” = 饭后。 担心闺女身体,许荷花利索收拾好碗筷,便准备去隔壁。 却不想,才出了厨房,院门便被人推开了。 看着来人,许荷花心里不愉,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淡淡问:“大嫂怎么来了?” 胡秧苗,也就是许荷花大嫂,她人很是瘦削,又梳了个紧贴头皮的发髻,将整个脑门都暴露了出来,加上本就生了张容长脸,瞧着更显老气,分明还不到40岁。 她像是没察觉到小姑子的冷淡,扯出一个笑,自顾自走了进来:“三妹这话说的,家里采了不少野菜,估摸着你种的菜还没长起来,就给你送些过来。” 许荷花扫了眼对方拎着的篮子,看清楚里面的野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用了,我昨天去山上采了一整背篓。” 送野菜只是一个借口,胡秧苗也不在意对方缺不缺,又自顾自坐到院里的石凳上:“没事,带都带来了,三妹就留着吃吧。” 还想着带闺女看病,许荷花没什么耐心了:“桃花生病了,我得带她去看大夫,大嫂没事就回去吧。” 这算是撵客了,胡秧苗斜眼看向豆芽菜般的小丫头,然后眼神就讶异了起来。 对于公婆让桃花给铁柱当童养媳这事,胡秧苗是坚决反对的。 她觉得这丫头命太硬,爹娘都被克死了,还被扔过坟地,实在晦气。 而且人丑就算了,还瘦成小鸡仔儿,将来怀娃都困难。 她家铁柱那么壮实,哪是这桃花配得上的。 谁成想,才二十来天不见,这丫头倒是不丑了,甚至算的上清秀。 如今再看,倒也勉强够得上她家铁柱。 毕竟...三间大瓦房迷人眼呐。 小姑子不愿意嫁人,那这房子最后不就是桃花的。 等桃花再嫁给她家铁柱,那不就等于,三间瓦房是她的了? 这么一琢磨,胡秧苗看着桃花的眼神,也由原来的挑剔变得慈爱了起来,这事,得好好合计合计。 突然被当成肉骨头般紧盯,许晚春直接缩回了养母身后,倒不是怕,是烦。 察觉到闺女的动作,许荷花顿时不乐意了:“大嫂,你盯着桃花干啥?没事就回去吧。” 再次被撵,胡秧苗表情僵硬了瞬,赶忙说明来意:“你大侄儿水根要成亲了。” 这话一出,许家母女俩当即对视一眼,都想到了昨天早上看到的那一幕。 许荷花不喜大嫂,对侄儿倒不讨厌,当然,拢共没见过几回,多亲近也没有:“什么时候日子?我会带着桃花去的。” 胡秧苗眼珠一转,面上又带出了为难:“还没定下...” 许荷花:“那你来干啥?” 胡秧苗有求于人,努力忽视小姑子的态度:“女方是李家屯的,人长得俊,条件就比较高...” 说到这里,她又看了眼小姑子,想等她主动问出来。 却不想,等了好一会儿,她这位好三妹依旧拉着张脸不说话。 胡秧苗心里暗暗唾骂了几句,待散了几分憋闷,才接着说下去:“女方嫌咱家的屋子是泥草的,非要重建,最低也得是个一面青的才肯嫁。” 躲在养母身后憋笑的许晚春,大约猜到便宜大舅妈的来意,转身快步出了院门。 许荷花回头看了眼,确定闺女去了隔壁,才回头,不轻不重说:“哦,大嫂要建房了?挺好的。” 没想到小姑子是这么个反应,胡秧苗快要耐不住性子开骂了:“建个一面青,起码也要几块大洋,家里哪有这么多钱?” 其实挤一挤也不是拿不出,可谁让小姑子有钱呢? 许荷花又不傻,自然听出大嫂的来意了,她扯了扯褂子上的补丁,直接翻了个白眼:“找我一个离了婚的外嫁女干啥?我没钱。” 胡秧苗生气:“你怎么会没钱?没钱能建这么大的屋子?没钱能叫那臭丫头穿那么好?水根可是你亲侄子,等你死了给你摔盆子的男娃!是男娃!!!他结婚你这个做姑姑的怎么能不出钱?” “什么钱?许荷花你有钱了?”还没来得及怼回去,就被一道熟悉的女声给打断了,许荷花下意识回头... 真的是楠姐啊,她有些懵:“楠姐你怎么来了?” 苏楠先淡淡看了眼胡秧苗,待将人看的局促起来,才慢声细语道:“也是巧了,刚才经过你院子门口,听胡大姐说你有钱?那...之前欠我家的2块大洋是不是能还了?” 苏楠生的美,穿的不说绫罗绸缎,也是屯里没见过的精贵,活生生就是大家闺秀,只淡淡一个眼神,就叫窝里横的胡秧苗,自卑到埋了脑袋,手脚都没地方放。 可听到对方是来找小姑子讨债的,她又生生忍了不自在,想要瞧个真假。 此时的许荷花已经反映了过来,楠姐应该是桃花儿搬来的救兵,她心里得意闺女聪明,面上却哭丧起来:“楠姐,你听错了,我这还不称手,能不能再宽限几天?” 荷花妹子真逗,苏楠忍着笑,一脸的不耐与高贵冷艳:“都快一个月了...” “......” 院外,偷听了一会儿,确定便宜大舅妈算不上聪明人后,许晚春便放下心,转身又去了隔壁。 正在包药材的曹秀见小丫头进来,面上浮现浅笑,整个人更显年轻俊美几分,他招手:“过来,叔给你把把脉。” 这也是许晚春回来的目地,她快走过去,利索的露出手腕,嘴上还好奇:“曹叔叔,什么是一面青?” 指腹搭上后,曹秀边号脉边回答:“就是正面用砖瓦,另外三面全是泥草结构的屋子。” 还能这样?许晚春表示有被震惊到。 曹秀不关心谁家要建房:“昨天采药失望吗?是不是特别苦?” 许晚春眨了眨眼,不答反问:“您看到我采的药了?” 确实是个聪明的丫头,曹秀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几分:“你娘拿给我看的,说你忙了一整天,只找到那么点,但是一点也不失望...真不失望吗?” 小丫头去采药之前,曹秀就知道她要吃苦头,也会大失所望,最有可能的是...空手而归。 药农哪是那么容易当的? 她不仅没经验,认识的药材还少,当下时节可以采摘的更是寥寥无几。 他以为小家伙会失望,会闹脾气,却不想人家不仅不闹腾,还意外的稳重。 学医本就是漫长的,内里是个大人的许晚春格外平和:“是挺苦的,不过不失望,反正我也不着急,慢慢来呗,总会越学越精的。” 没想到她小人家家的,居然能说出这般话,确实对得起她养母在他夫妻二人面前的百般夸赞,曹秀收回手,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底子还是亏空得厉害,再吃两剂药吧...” 想到中药的苦,快成小药罐的许晚春立时苦了脸,有气无力道:“好~” 曹秀被逗笑了,也想要近距离观察这孩子,便提议:“过几天我会去山上采药,你跟着一起吧。” 这是要教她采药吗?!许晚春整个人都亮了:“好!”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第 8 章 “你想收桃花儿当学徒?”苏楠与丈夫是青梅竹马,相伴将近四十年,知道他要带着小姑娘采药,便明白了他的心思。 曹秀没急着回答,牵了妻子坐到身旁,又为她添了杯茶水,才解释:“眼下瞧着,那孩子心性挺难得,桃花娘又几次登门夸孩子,想来也有这个心思。” 这话苏楠没反对,夫妻俩都是聪明人,再加上许荷花从来也没有刻意藏掖,她抿了口茶水,问:“决定什么时候正式敬茶?” “哪有那么快?”曹秀揽上妻子的肩膀,好笑:“再观察观察吧,学医是为了救人,品行比聪明更重要。” 苏楠又好奇:“若孩子能吃苦、品性佳,还有灵气,你是真打算收?”丈夫的性子过于端方,做事更是一板一眼,甚至有些刻板、清高,这么些年,除了自家儿子,还真没见他有看得上眼的孩子。 “若真这样,倒是我的幸运,毕竟佳徒难寻呐。”感叹完,曹秀又摊开手,垂目看着救了无数人的修长手掌,叹说:“本以为景梁会继承我的衣钵,哪成想那小子半道学西医去了,我这一身医术总不能真带到土里去吧。” 想到儿子来信中的内容,苏楠好笑的拍了丈夫一记:“儿子也说了,并不会因为学习西医,就荒废了咱们老祖宗的瑰宝,你垂头丧气个什么劲儿。” “那能一样吗?人的精力总归是有限的,专精一门才是正道。”关于这点,年近四十还在学习的曹大夫,格外较真。 苏楠可不惯着,她轻飘飘的斜睨了丈夫一眼,温温柔柔道:“大徒弟废了就重新培养小徒弟,何至于唉声叹气?” 妻管严曹大夫被妻子瞧得心虚,却依旧坚持:“哪来的小徒弟?还得仔细观察呢...对了,回头你跟桃花说一声,她采的药跟咱们的一起卖给药馆吧。”店大欺客,自己卖,怕是要少得三分之一大洋。 苏楠...嘴硬的老东西。 = 正儿八经西医许晚春,完全不知道隔壁关于她的议论与期许。 她捏着鼻子喝完中药,便开始拾掇起药材。 许荷花不放心闺女身体,索性放下手里的活计,过来帮忙。 白头翁并不难处理,挑拣完杂物,再用水冲洗就好。 讲究的是冲洗过程,最好不要超过三秒钟,否则容易冲淡药性。 许晚春坐在小凳子上忙活,可谓四平八稳,一点也不着急。 见她小小人儿这般稳妥,只负责提水的许荷花再次感慨土地公显灵,让她得了这般乖的孩子:“回头你跟曹大夫去采药,娘也跟着。” 知道养母是不放心自己,许晚春无奈:“娘,我自己能行,再说苏婶子不去的话,您跟着也不合适啊。” 寡妇门前是非多,尤其还是个漂亮年轻的寡妇,哪怕许家屯比大多村屯风气好,总也少不了几个渣滓。 许晚春已经发现了好几次,模样陌生的男人经过院门时,伸着脑袋往院里瞧。 更有些妇人将养母当成假想敌,泼些莫须有的脏水。 若不是隔壁住着地位特殊的曹大夫,母女俩不一定有这么清净的日子。 思及此,再想到姥姥跟兰草婶子每次过来,气愤填膺地转述流言蜚语,许晚春突然来了句:“娘,咱们养只狗吧,凶一点的。” “凶的可不好找。”虽然不知道闺女为什么突然想养狗,但疼闺女的许荷花第一反应是去哪里寻。 见母上大人不反对,许晚春建议:“回头问问屯大爷呢?” 许荷花点头:“成,你想养娘就去问。”应完她又继续之前的话题:“去采药真的不要娘跟着?你不是怕蛇虫?” 提到这个,脑中忍不住就浮现了昨天采药的画面,许晚春一张小脸立马皱皱巴巴,医学基本不缺胆量,但面对蚯蚓与蛇类,还是会浑身哆嗦,可养母是真不方便跟着,于是她咬牙:“没事,多去几次就习惯了。” 第一次上解剖课时,她也被吓得一个星期吃不下饭,后来不也克服了。 “行,实在害怕咱就不采了,娘养得起你。”许荷花什么苦都能吃,却舍不得孩子受难,恨不能给闺女将一切都打理好。 也幸亏许晚春内芯成熟,不然真容易宠出个白眼狼。 = 下午。 病未痊愈的许晚春睡了个午觉。 醒来时,身体轻松了不少。 隐约听到院子里有说话声,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才翻身下床。 待穿戴仔细推开门,看到许王氏又在抹眼泪,许晚春已然见怪不怪,只乖巧喊人:“姥姥。” 许王氏“诶”了声后,又问:“你娘说你伤风了?过来给姥看看。” 许晚春走过去,待老太太粗糙的手背贴到脑门上,才道:“已经不热了。” “还是太瘦了。”说完许王氏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鸡蛋:“拿去吃,姥煮熟了。” “我不要,您自己吃。”老太太自己都瘦成麻杆了。 孩子孝顺,许王氏心里高兴,笑出一脸皱纹:“姥不喜欢吃鸡蛋,专门带给你的,快吃。” 见老太太非要给,许晚春看向母上大人。 许荷花冷着的脸缓和了几分:“你姥疼你的,拿着吧。” 这下许晚春也不拒绝了:“谢谢姥姥。” “诶!”外孙女一天一个样,剥个鸡蛋都得先洗手,干净又秀气,还会说谢谢,一点不像屯里孩子,许王氏喜欢之余,又不知该怎么亲近,便又看向闺女:“借钱这事你大哥真不知道,三妮你咋就说不通呢?” 这话一出,许荷花才缓和的脸色立马又冷了下来,她撂下碾了一半的栗子,气道:“您儿子什么人您不知道?大嫂过来这事他肯定默认了的,对着亲妹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有意思吗?” 她大哥那人算不得多坏,兄弟姊妹出事也愿意伸手帮忙,但因为是长子,最受长辈看中,既爱拿乔,又爱占便宜,面上还得装好人,许荷花可不信借钱这事胡秧苗能一个人做主。 自己生的哪有不了解的,可到底是亲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许王氏又抹了把眼睛,努力描补:“你爹也骂他们了,三妮就别气了,总不能老死不相往来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许荷花倒不至于为了这点事跟娘家不来往,但该有的态度,还是得有,所以她依旧冷着脸。 这时候,就是小棉袄出动的时候了,许晚春将其中一个鸡蛋一分为二,往姥姥嘴里塞了半个后,又给母上大人半个,才笑道:“姥,娘,好吃吗?” 许荷花本来就是做样子,并不多生气,咽下鸡蛋后嗔道:“就你机灵。” 而活到六十岁,头一次有人将吃得喂进嘴里,许王氏又是感动,又是不好意思,嘴上还不忘逞强:“给奶吃浪费了好东西。” 得,典型的奉献型,许晚春也不说大道理,只嘴甜哄:“不浪费,等我赚钱了,还要给姥跟姥爷买肉吃。” “啊哟哟,我们桃花儿真孝顺。”从来都将自己排在最后的许王氏哪里经历过这个,顿时觉得嘴里的鸡蛋都齁甜了起来。 见老娘笑的见牙不见眼,许荷花眼神诡异的看向闺女,心说这孩子也太会哄人了。 许晚春真不是说大话哄人,但养母的盯视实在火热,她只能不自在的转移话题:“娘,你把栗子碾碎了做啥?” 许荷花收回视线,继续碾压盆里蒸熟的栗子:“做点栗子饼送给曹大夫跟楠姐送去。”说到这里,她看了眼已经开始肉疼的老娘,皱了下眉,继续道:“欠钱还不了,就先给人送些栗子饼。” 其实是给闺女将来拜师做铺垫,她打算往后隔三差五就送一回。 但这话不能告诉老太太,不然全家都知道她有钱。 许晚春只会做些简单的菜色,糕点一个不懂,听养母说要做点心,顿时嘴馋了起来。 许王氏真以为闺女欠了钱,当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着的旧帕子,然后左一层又一层,揭了好一会儿才拿出一块大洋:“我跟你爹手里也没什么钱,这个你先拿着,能还一点是一点。” 不妨老娘会有这一出,许荷花鼻头一酸,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不想骗老娘,她知道老娘心疼她,但老太太不止一个孩子,最疼的是老大。 若是清楚了她的家底,怕是没完没了,她也是真烦那些个小算计。 想到这里,许荷花深吸一口气,态度坚决地将钱推回去:“娘,不用,这钱您留着跟爹自己花。” 许王氏急了:“你这死妮子,咋就这么倔?” 许荷花无奈:“您放心,还没到那份儿上,真过不下去了,我也不会硬扛。” 许王氏狐疑:“真的?” “真的...对了,您跟我说说,水根谈的谁家姑娘?咋要求这么高?” 提到这事,许王氏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气哼哼道:“水根是个好孩子,他看上老韩头家的三丫了,三丫家只要一百斤高粱,可你大哥大嫂非要水根娶李家屯的姑娘,一面青是李家姑娘提的。” 这倒是新鲜,许荷花好奇:“李家姑娘家里条件好?” 许王氏:“可不咋地?说那姑娘的哥哥在县城厂里干活,你大哥就被富贵迷了眼,也想送水根去城里上工。”说到这里,老太太一拍大腿:“哪那么容易?水根长的普通,斗大字不识一个,脑子还憨,也就干活还算麻利,城里是那么好去的?他咋不上天呢?” 许荷花翻白眼:“上天还容易些,一根裤腰带就能去了。” 听出养母话中的埋汰,许晚春“噗”一声,没憋住笑了。 许王氏... = 时间过的很快。 转眼就到了曹大夫定的采药日。 这天一大早,恢复健康的许晚春穿戴严实,套上厚底鞋、绑了腿,又拎了干粮,才准备去隔壁找人。 许荷花送闺女出门,不放心叮嘱:“累了就休息,最多采半天知道不?” 许晚春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娘放心吧,我有数的。” 要不是怕屯里人嚼舌根,许荷花是真想跟上去... 最终,她只能站在门口目送,好一会儿,直到再看不到那小小的一只,才提着心回屋。 正琢磨要不要去屯里换条鱼,晚上给闺女补补时,熟悉的大嗓门在院外响起:“荷花妹子,在屋呐。” 许荷花回头:“兰草姐,又这么早?吃了不?” 许兰草面上喜滋滋:“吃了,吃了,来跟你说个事儿,我家老何从赵家屯换回来几株葡萄苗,你要换一株不?” 葡萄?这可是稀罕东西。 后屋虽然有一颗桃树,但自家桃花儿是个爱吃的,能多个新鲜果子,许荷花当然动了:“换,能换两株不?” 许兰草惊讶:“两株得8斤高粱咧。” 有些肉疼,但想到闺女的细胳膊细腿,许荷花咬牙:“换!”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第 9 章 来到各项物资都匮乏的时代,除了养母外,最值得欢喜的就是环境了。 山风吹拂,松涛阵阵,许晚春坐在自行车后座,眯眼享受着大自然最原始的味道。 接近山脚时,曹秀将车寄放到一处农家,才往山上出发。 正儿八经老中医就是不一样,刚进山没多久,就遇到了药材。 不,这话不准确。 严格来说,在专业老中医眼中,青山上遍地都是药材。 区别在于你能不能认得出。 许晚春再次感慨,书中自有黄金屋,古人诚不欺我。 这不,才一个小时,她学到知识的同时,小背篓也差不多满了,全都是小钱钱呀。 “今天还要认其他药材吗?”连续教了10种药材的采摘方式、生长习性跟采摘时节,估摸着够小丫头消化一阵子,曹秀便主动停了下来。 许晚春记忆力很好,当然,贪多嚼不烂,她不会仗着脑子好使一味冒进,考虑了几秒后,才笃定:“还能再学5种。” 闻言,曹秀没急着评判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领着人继续往山里走。 经过一处阴凉背光处时,视线中出现了一小片错落直立着的橙黄色茎秆。 曹秀蹲下身,对着身边的小丫头继续科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许晚春跟着蹲下:“是...天麻?” “不错。”赞许完,曹秀又将天麻的基本情况细细说了一遍:“...时节不对,夏天才是天麻药性最好的时候,这种情况可以先做个记录,等时节对了再来。”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个巴掌大的记事本跟钢笔,刷刷写了起来。 记录完,又收了本子与笔,曹秀迟疑几秒,还是皱眉道:“不识字不成,从明天开始,我跟你婶子教你认字。” 还有这种好事?总算能摆脱文盲处境了,许晚春心里激动又感激:“谢谢曹叔叔。”是真的很感谢、很感谢... 曹秀抬起大手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严肃脸:“别急着谢,你若顽劣,完不成我跟你婶子布置的任务,教你认字这话就当我没说。” 不至于,不至于,别的不敢说,埋头苦学算是她一个公开的优点,更何况她本身就识字,许晚春信心满满:“我会认真的。” 好学的孩子确实讨喜,曹秀满意点头:“行,叔带着你再往里面走一走。”深山危险,但是山脉中央还是能进一进的。 许晚春自然没有不应,于是乎,一大一小继续往前... = “楠姐,明天怕是要下雨。” 下午四点多,第三次出来等闺女的许荷花碰到了苏楠,便随意扯了个话题。 苏楠仰头,天空的云层确实太厚了些,但她没有常年伺候田地的荷花妹子懂天气,便问:“今天不会下吧?” 许荷花摇头:“应该不会...诶,回来了,回来了,楠姐,曹大夫跟我家桃花儿回来了。”言语激动间,她更是拉拽着人迎了上去。 知道她担心闺女,苏楠好笑之余也乐意配合。 曹秀骑着自行车,速度不慢,只一会儿工夫,人就到了跟前。 “娘!”车子刚停稳,许晚春便被母上大人从后座抱了下来。 细细观察,确定闺女精神头还不错,许荷花心里踏实,才想起跟曹大夫道谢。 曹秀摆摆手表示不用,又指了指挂在后面的一个小号背篓,问小丫头:“你是拿回家自己整理,还是明天上午来我这边跟我一起?” 这是继续学习的机会,许晚春眼睛一亮:“我跟曹叔叔一起!” 曹秀满意了:“那这些药材我就都带回去了。” 许晚春:“好!谢谢叔叔!” 见小姑娘依旧活力满满,曹秀才与妻子相携往家走去,待快进院门时,想起什么,他又回头,提声喊:“明天早上7点。” 许晚春同样大声回应:“知道啦!” “今天怎么样?累着没?”虽是问句,许荷花却已经笃定闺女累得不轻,连路也不让走了,抱着人直奔厨房。 其实挺累的,成年人在山上折腾一天都够呛,更何况她这颗豆芽菜,面对养母,许晚春也没有隐瞒,眉眼厌厌:“有点,不过比上次好多了,主要我就忙了早上半天,下午曹叔叔让我坐着,都没准我干活。” 许荷花心里彻底松快了,曹大夫确实是个有分寸的,是她关心则乱。 没办法,这年头小孩的夭折率太高了,就像她的铁蛋.... 又想铁蛋了,许荷花柔和下眉眼,看样子这几天得找个时间去瞧瞧他...“桃花,你饿了没?” “有点儿。”被养母放到地上,许晚春也没急着躺平,而是舀了几瓢水洗手。 许荷花打开橱柜,将之前做的栗子饼拿了两块递给闺女:“吃点东西垫垫,娘这就烧晚饭,对了,再跟娘说说,曹大夫是怎么教你的?” 许晚春自然没有不愿意的,她搬了个小马扎,坐到养母身旁,一边吃点心,一边说起白天的经历:“...那么大个山脉,曹叔叔像是逛自家院子一样,什么地方有什么药材他都知道。” 许荷花咽下闺女递过来的栗子饼才回:“那肯定,都转悠十几年了,不止曹大夫,屯里大多人都熟悉。” 也是,许晚春又说起旁的:“...对了,还经过我父母坟墓附近了。” 许荷花往灶膛里塞柴火:“这么巧?那你去祭拜了吗?” 许晚春摇头:“没有,就在心里问了好。”主要是曹叔上午的时间都给了她,下午她自然没脸再麻烦人家,可让她一个8岁娃娃单独行动也是不可能,所以还是算了,日子还长着。 许荷花被小丫头逗笑:“在心里惦记了也一样...”宽慰完,她又分享起好消息:“娘跟你兰草婶子换了两株葡萄,栽在东屋前面了,要不要去瞧瞧?” 瞧肯定是要瞧的,这可是水果,但...“花了多少东西换的啊?” 知道闺女这是肉疼钱了,许荷花好笑的戳了戳她的脑门:“几斤高粱的事,葡萄可是能吃很多年的。” 本来还有点肉疼,可听了养母这么一说,好像...也还挺划算? 于是,许晚春快步出了厨房,满脸期待的去了东屋。 大约一分钟不到,她又坐回了母上大人身旁:“就两根树干啊?今年能挂果吗?”瞧着也太小了。 许荷花:“还是新苗咧,今年别想了,伺候的好,明年能结一些。” 行吧,起码也是个盼头,许医生又想到了山上的果树:“娘,要不咱们移植一颗枣树吧?或者杏树?野樱桃也行啊。” 许荷花:“馋嘴了?” “嗯,馋了,最好四季种水果都种上,这样就一直有得吃。”许荷花努力吸溜口水,没办法,这里什么好吃的都没有,她是真馋。 闺女想吃,又不是多困难的事,许荷花一口应下:“成,不过得等秋天,樱桃树跟葡萄不一样,这会儿移植怕养不活。”还可以找找梨树,将屋前屋后都种上。 = 下雨了。 翌日,春雷惊醒了许晚春。 她坐起身,揉捏了会儿酸痛的四肢,才拉开蓝色碎花粗布做的窗帘往外瞧。 夜色尚未退却干净,窥不见丁点雨丝,只能隐约听到稀疏水滴。 许晚春打算再眯一会儿,却不想,才刚躺下,堂屋就传来了细微动静。 母上大人这是起床了? 没有钟表,担心第一天上课就迟到,她索性歇了睡回笼觉的心思。 掀开被子,摸黑下地。 待拉开卧室门,果然迎来了橙色暖光。 “娘吵醒你了?”许荷花一手端着煤油灯,一手笼火苗,正要出门。 许晚春快步走过去:“没有吵到我,不困了,娘,几点了?” 许荷花只能估摸个大概:“公鸡打过鸣,四点钟有了,你再回去睡会儿吧,娘做好早饭再喊你。” “不睡了,第一天跟曹叔叔学认字,早些去的好。” “认字?啥认字?”许荷花有些懵。 啊!昨天还是累着了,脑子也稀里糊涂的,好像忘记说了?许晚春赶紧转述了曹叔叔的意思:“...叔说了,不许咱们提学费这事,他不收,还说等我上学就不教认字了。” 这就很够了!!!没想到曹大夫两口子居然还愿意教闺女认字,简直就是天大的恩情,这...这是愿意收徒的意思吧? 许荷花整个人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原地转了好几圈才激动道:“不给学费不行,这样,咱们也不提钱,娘蒸些大肉包,你拎过去,多少是个心意。”说完,也不管闺女什么反应,急吼吼就往厨房冲,连蓑衣都不披了。 许晚春转身拿了斗笠盖在头顶,感动又好笑的跟上,正想着得更加努力赚钱,脚下就是一滑,然后...“啊”一声,直直摔了个屁股蹲。 听到动静,已经冲进厨房的许荷花赶紧回头,轻松提溜起闺女,将人送回堂屋,才急问:“咋样?摔疼没?” 疼倒是不疼,就是有点没面儿,许晚春摸了摸屁股上的泥水,身无可恋:“娘,回头咱们去山脚拉几框石子回来,给院子里铺条小路吧?”下雨天的泥土地她是真不习惯。 = 早上六点多。 被母上大人精心打扮,又被万千叮嘱的许晚春,拎着白面大肉包出现在了曹家。 见到她,刚打完拳的曹秀扫了眼手表,确定早了半个小时,顿时更满意了,他露出一个颇温和的笑:“刚好,多出来的半小时考考你昨天识得的药材。” 屁股还没挨着凳子的许晚春... 另一边。 虽担心闺女,但许荷花没闲着。 拾掇好家里卫生,便哐哐开始织布。 只要桃花儿愿意学习,她就是砸锅卖铁也乐意供。 索性她还年轻,也不怕吃苦,每月多织一匹布,钱总能越攒越多。 这一忙碌,就是两三个小时。 起身换线时,许荷花抽空活动酸胀的脖颈。 突然,她一拍脑门...完了,忘了买纸笔了。 人家已经不收学费了,纸笔这些,她可没脸再让楠姐两口子出。 这么一想,许荷花更坐不住了。 外面还在落雨,去镇上不方便。 她便进了堂屋,翻出两角钱,才裹了蓑衣,打算去屯大爷家换。 泥路难行,她的心情却不差。 却不想,行至一半,碰上了满脸焦急的老娘。 许荷花敛了笑,皱眉迎上去,担心问:“娘,出了什么事?身上咋这么些泥巴?摔着了?摔伤了没?” 许王氏比从前还要颓眉耷眼,泪水更是哗哗流,死死拽着闺女,好不容易才哆嗦出一句话:“水...水根...三妮儿,咋办?水根带着三丫跑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第 10 章 私奔?! 在这样一个年月里,是多么地刺激又离经叛道。 短短半天功夫,徐水根与韩三丫就成了整个许家屯的热议话题。 就如那水滴进了热油锅,炸裂非常!!! 当然,地处偏僻,且地位特殊的曹家,是唯一清净的例外。 整个上午,许晚春都沉静在知识的海洋里。 先是巩固昨天认识的药材,又学了炮制,等将千字文前16个认完,才在两位老师的满意眼神中,抱着作业回家。 “桃花儿确实冰雪聪明。”目送小孩儿离开,苏楠才将压抑了一上午的激动释放出来。 她是个爱读书的,隐居山村虽宁静安逸,却也寂寞。 如今得了个天资聪颖的,自然满心欢喜。 曹秀也是高兴,却没失去理智,似安抚妻子,又似安抚自己,轻声喃喃:“不急,不急,稳当些,还需仔细观察品性。” 许晚春不知两位老师的欢喜与期盼,她抱着本子回到家,才发现,母上大人居然不在。 来回在屋里转悠两圈后,渐渐生出了担忧...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不怪她敏感多思,盖因养母很是紧张她的身体,一日三餐,从来准时。 但这会儿已经是饭点,锅灶却还冷着。 再想到近日偶尔出现的陌生男人,许晚春心里发紧,抬腿就往外跑。 “桃花儿?”许荷花一路急步往家里赶,远远就见闺女倒腾着小短腿往隔壁狂奔。 许晚春脚下一顿,然后飞快转身:“娘?” “诶,咋了这是?”来到闺女跟前,见她满脸的欢喜,顿觉好笑的揉了揉她的脑袋:“饿了吧,娘忘记时间了。” “不饿,叔跟婶子给我吃了点心,您去哪了?身上怎么全是泥?”但凡下雨,总要泥泞几天,废草鞋得很...养母如今的模样太夸张了,比在泥潭里打滚也好不了多少。 提到这个,许荷花也是无奈,边领着闺女回家,边回:“你大表哥跟喜欢的姑娘昨夜跑了,你姥来找我问问。” “跑了?”吃惊完,许晚春又不高兴起来:“外头下着雨,姥姥找您能干嘛?瞧给您折腾的,先换身衣服吧,都湿透了,可不能感冒。” 话音落下,也不给养母拒绝的机会,将人推出厨房后,赶忙舀水下锅... 等许荷花简单收拾了自己,抱着脏衣服再回到厨房时,锅里的水已经有了热气。 许晚春催促:“水马上就烧开了,娘,快把木桶拿出来,您得泡个热水澡。” 许荷花拒绝:“废那柴火干啥?都立过夏了,娘不冷。” 许晚春可不听她的,不仅坚持让养母泡了澡,还给她煮了红糖姜茶。 泡完澡,又喝了甜滋滋的糖水,许荷花确实松快了很多,只是想到拢共只有一两红糖,还是她藏着给闺女应急的好东西,如今一半却进了自己的嘴里,她就心疼的直抽抽:“...死丫头手咋这么松?” “娘,我饿了。” “来了,来了。”瞧出闺女转移话题的小心思,许荷花嘴上嫌弃一句,手上的动作却不慢。 见母上大人不再纠结红糖,许晚春便捡起之前的话题:“大表哥他们找到了吗?” “没找着,你屯大爷组织了不少人,整个屯都翻了一遍,连片衣角都没碰上。” 许晚春:“姥儿咋样?” 许荷花:“能咋样?哭半天了。” 许晚春抽了抽嘴角:“您得空劝劝,老是这么哭,眼睛早晚出问题。” “没用,娘劝几十年了...诶,桃花儿,你说水根那小子能跑哪去?” “我怎么知道?”许晚春下意识回了句,只是话音落下后,她又想起什么:“会不会...藏到青山里了?那边有山洞吗?” “有山洞的。”许荷花也想起这茬,只是...“下雨山上不好去,只能等明天了...说到底,还是怨你大舅跟大舅妈,韩三丫那么好的姑娘都看不上,死活不同意,这下好了,鸡飞蛋打。” 眼瞧着养母越说越气,许晚春赶忙劝:“娘,没事的,大表哥年纪也不小了,总不会饿着自己。” “这几年日子好了些,就是讨饭也能活,就怕遇到胡子,外头乱着咧。” 从小生活在安逸的世界,许晚春还真没想到土匪问题,她沉默几秒,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干脆说起旁的:“我早上学了16个字,婶子夸我聪明了。” “真的啊?!”许荷花果然激动坏了,哪里还记得其他,满心满眼都是闺女识字了。 许晚春也乐意哄母上大人,去西屋拿了本子过来。 许荷花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但摸索着本子上面的字体时,说不出的敬畏:“...我们桃花儿写的真好。” 其实一点也不好,为了符合新手水平,许晚春刻意写的歪歪扭扭:“娘,我教您认字吧。” 她早晚要考大学,不出意外,将来会留在大城市,养母与自己相依为命,几乎将她当成了眼珠子,衣食住行,样样细心,所以,许晚春有带着养母一起离开的打算。 不单纯是孝顺与报恩,更多是不希望母亲一辈子都困囿在小小的山村里,她想带她看看世界。 许荷花懵了:“啥?我...我?” 许晚春理所当然:“对啊,我教您。”她早看出来了,母上大人在某些方面很爽朗豁达,但面对文字,却是自卑又憧憬,若不是怕崩人设,她早就想教了。 “不行...不行不行,娘...娘这么笨,哪能学会写字啊?”许荷花慌乱的直摆手,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认字,都31岁的人了。 许晚春转了转眼珠子,换了个说法:“为啥不能学?我还想着,我教您就等于多温习几遍,到时候肯定能学的更好。” 还...还能这样吗?可许荷花还是想拒绝,然而几次张口,都因为内心深处,不敢承认的隐匿期待闭了口,到最后,她甚至紧张到汗湿了手心。 许晚春像是没看出养母的踌躇,拿起铅笔,直接在本子上写下1到10的阿拉伯数字,又解释完意思后,便硬塞了过去,末了还得意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小小的本子仿似有千斤重,可听完闺女的讲解,又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后,许荷花突然觉得,好像也不是不可承受之重,文字似乎也...并不那么遥不可及。 “娘,真的很简单的,咱们慢慢学,就算一天认两个字,一个月也能学六十个呢。”见母亲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许晚春便知道差不多了,赶紧灌上最后的鸡汤。 许荷花果然受用,她紧紧捏着本子,语带期待:“那...那娘试试?” 许晚春:“必须试试啊!” 许荷花:“...先不要跟别人说。”偷偷学,学不会就当没学过。 “行,我不说。” “你曹叔跟苏婶儿也不行。” “我知道啦!” “......” =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 许晚春带着完成的作业,再次登了曹家门。 这是昨天就约好的,往后,每天学习一个上午,一个星期学习六天。 流程也与昨天差不多,认字两个小时,认药材两个小时。 待她揣着滚烫的知识再次回到家,看到了满脸喜色的姥姥。 许晚春将书包放回自己的房间,才来到厨房:“姥,大表哥找到了?” 许王氏笑成一朵菊花:“你也知道啦?” 许晚春不知道,但老太太的情绪太好懂了,于是她看向母亲。 许荷花正在挑拣老太太拿过来的菌菇,一场小雨,菌子全冒出来了。 看出闺女的疑惑,便主动解释:“你大表哥他们哪也没去,在青山里躲了一天一夜,上午两人就主动回来了...喏,你姥带来的菌菇就是他俩采的。”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哭笑不得:“两人准备成亲了,说是名声都坏了,嫁娶都困难。” 是个聪明人啊,釜底抽薪玩的挺溜,许晚春有些意外两人这般豁得出去:“谁出得主意?” 许荷花意有所指:“水根说是他。” 那多数是韩三丫了,许晚春双手托腮,有些想认识认识了...就是不知道,未过门就得罪公婆的姑娘,将来能不能过的自在?大表哥又会不会一直护着。 “你娘说你认字去啦?”大孙子平平安安,许王氏便有了关心外孙女的心思。 许晚春也拿起菌菇挑拣起来:“对,上午学半天。” 许王氏不理解:“认字能干啥?姥一辈子不识字,不也过的挺好?” 哪里好了?别人许晚春不知道,反正让她当个睁眼瞎,一辈子窝在小山村种地,她绝对接受不了。 许荷花不想闺女跟老太太顶嘴,主动接过话茬:“我让她去的。” 许王氏苦口婆心:“咱就是个泥腿子,一辈子种地的命,认字还不如学织布,攒些嫁妆好找婆家。” 许荷花本来不想旧事重提,但老太太显然有没完没了的架势,她便深吸一口气,黑着脸道:“认字咋没用?他李山海不就是嫌弃你闺女不识字。” 这话是绝杀,老太太支吾半晌后,逃避似的看向外孙女:“桃花儿啊,你大表哥明天成亲,你跟你娘一起过来,姥给你留个鸡腿。” “谢谢姥!”许晚春面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心里则好奇起渣男李山海。 昧着良心抛弃有大恩的原配,真能过得幸福吗?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第 11 章 侄儿成亲是大喜。 老太太回去后,许荷花便琢磨起该送什么礼。 许晚春正在默写两位老师留下的作业,见养母屋里屋外翻找,却总拿不定主意,便建议:“屯里这两年肯定有结婚的,您参考着大概给呗。” “人小鬼大。”许荷花嗔了闺女一句,又拿起布料踌躇:“要么还是送两块布?这婚结的也太仓促了,不然还能去镇上买个脸盆,那个才体面。” 许晚春不懂就问:“要送两块布吗?”那布瞧着不算小,两块差不多够一身衣服了。 许荷花有些舍不得手上的好布,又开始翻找起旁的,闻言头也不抬:“还有一块是替你小姨垫的,她嫁得远,一时半会儿接不到消息,我先帮她垫上。” 听着小姨跟养母的关系应该不差,许晚春见养母又掏出两条枕巾,再次建议:“要不您直接包红封?” 许荷花直摇头:“那不行,真包了红封,你大舅他们不就知道娘有钱了?” 许晚春...得,这个她还真忘了。 “行了,你别管了,写你的作业,娘很快就好。”说着,许荷花又拿起之前放下的布料,打算在枕巾跟布料中做选择。 许晚春确实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索性老老实实埋头写字,然后就听到了母上大人的喃喃自语:“要不还是送枕巾?这两块布料花色复杂难得,攒着给桃花儿做嫁妆吧...” 才8岁的豆芽菜许晚春...大可不必。 = 读书认字是头等大事。 所以,第二天,许晚春依旧准时去了隔壁。 曹秀已经知道许韩两家的婚事,看到小丫头,不算意外:“来告假?” 许晚春拍了拍身上的书包:“不告假,上完课再过去。” 好学的孩子人人欢喜,曹秀心底更加满意,起身理了理长袍,才快走过来:“不错,是个勤恳的,先把作业拿出来我瞧瞧罢。” 一旁正在煮茶的苏楠则打趣:“屯里好久没有喜事了,下午少布置些作业,桃花儿正好松快松快。” 这话可不好说,结婚乃是两姓之好,但许韩两家这婚跟结仇也差不离了,就怕婚宴上还有的闹腾。 事实与许晚春猜的差不离。 两家虽没有动手,但脸拉的老长,不像喜宴,倒像丧席。 唯二高兴得,只有得偿所愿的新郎新娘,那笑得,跟二傻子也差不离了。 宴席并不丰盛,甚至可以说寡淡。 结束时,来贺喜的亲友基本都黑着脸离开。 许晚春没能上桌,更没等来姥姥说的鸡腿,躲在厨房里胡乱填了肚子,便催促老娘离开。 许荷花安抚:“桃花儿先去找表哥表姐们玩一会儿,娘帮忙收拾好碗筷再走。” 养母已经忙一上午了,最过分的是,她居然没能上桌吃席,许晚春可不想母上大人继续给人免费使唤,尤其大舅妈还一副全世界都欠她的嘴脸:“我刚才听屯大爷说他问到谁家有小狗了。” “真的?”闺女想养狗这事,许荷花一直惦记着,当下也顾不上收拾,转头找起许敬军。 许晚春拉着人往外:“大爷刚才走了,我们跟姥爷姥姥他们说一声就跟上去。” 这年头人吃饱都够呛,所以养猫狗的很少,担心被人捷足先登,许荷花当即脱了围裙,拉着闺女急急往外。 见状,胡秧苗立马皱眉:“他姑这就走了?”家里还乱七八糟没收拾咧。 许荷花头也不回:“大哥大嫂,我先回去了。” “瞅瞅你这妹子,多瞧不起人?有钱不借,亲侄儿成亲也只送两条枕巾,现在连搭把手都不乐意了...把捡来的赔钱货当宝贝,还送去认字,认字能当饭吃?背地里谁不笑话她是个傻子?几年后怕又是个白眼狼...”胡秧苗自觉被下了面子,越说越来气,手上的动作也摔摔打打起来。 许丰年蹲在门口抽旱烟,听着媳妇喋喋不休的抱怨,也不回话,只是心头酸酸,三妹一个离了婚的女人,怎么过的比他还好。 = “屯大爷没说有小狗。”离开姥姥家后,许晚春立马承认错误:“我就是看不惯大舅妈的嘴脸,凭啥娘你又是随礼,又是帮忙,到最后连桌都上不了?” 说什么离婚不吉利? 娘都自觉没靠近新房,更没往新人跟前杵了,还不让上桌吃饭,太欺负人了:“下回遇到这样的,您干脆就别去了,他们既然说不吉利,干啥还请您过去?” 这是许荷花没料想到的。 她完全没想到闺女会为自己不平。 不知怎得,许荷花的心底突然升起密密麻麻的酸涩。 她早该不在意被区别对待的。 毕竟从16岁守寡开始,她就不知道听了多少闲言碎语。 她的父母,她的兄弟姐妹,她熟悉的乡邻,甚至她自己,都认为她该是喜事上的忌讳。 如今听着闺女愤愤不平的话语,感觉着心口密密疼意,许荷花才恍然,原来她还是介意的...很介意。 沉默半晌,调整好情绪后,许荷花才抬手摸了摸闺女的小脑袋,温声解释:“娘也不想去,可有些人情往来是必不可少的,你还小,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许晚春当然明白,一味的逃避,不与亲戚邻里接触,时间久了,自己就把自己孤立了。 在团结就是力量的社会背景下,在仍有土匪出没的混乱时代里,独居几乎是自掘坟墓。 许晚春叹了口气:“娘,我知道了,咱们回家吧。” 许荷花又安慰了句:“别担心娘,娘关系好的不多,一年也走不了几次礼。”话音落下,她又道:“先不回去,刚才你大表嫂说,她家的羊生崽子了,娘给你定了羊奶,刚好绕过去拿。” 许晚春惊讶:“羊奶?” 许荷花:“对,曹大夫说你底子虚,每天最好能喝点奶。” 许晚春自然知道羊奶的好处,这次她没问花了多少钱,而是将感动放进心里,任由养母牵着... = 接下来的日子,许晚春变得更加忙碌了起来。 上午学习,下午除了分担家务外,她还跟养母抽空在院子里铺了一条石子路。 宽只有一米,从堂屋门口,一直蜿蜒到院门外。 在专业人士眼中很小的工程,而每天只能抽出一两个小时的许家母女,却足足折腾了半个多月。 时间也在忙碌中,走进了六月。 天气暖和了,很多药材到了采摘的最佳时期。 比如之前没有采摘的大批忍冬... 于是,许晚春又背上背篓进了青山。 忍冬价高,赚钱机会难得,许晚春便跟两位老师请了半个月的假,带着养母,早出晚归,几乎住进了青山里。 短短半个月,光是药材,就赚了将近100块。 揣着钱回到家后,满面红光的许荷花盘腿坐在炕上,反复数了几遍,确定真不是做梦,激动坏了:“这钱赚得也太容易了。”感慨完,她又当着闺女的面,将钱仔细藏到床底,才道:“桃花儿,明天你继续学习,娘一个人去后山就好。” 总算赚钱了,许晚春也很高兴,但更多的是疲惫,可怜她的小身板儿,这会儿还摊着呢,闻言劝道:“开花的忍冬基本被咱们薅光了,您就别去了,休息休息,再过些天不是要农忙了?” 许荷花还是有些舍不得这波赚钱机会。 见状,许晚春坐起身,边揉腿边劝:“等农忙结束,咱们再去挖一波天麻,对了...十月份还能收甘草,娘,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最重要。” 许荷花也是一时上头,得了闺女的几番劝告,便也冷静了下来,她将有些散乱的发髻重新绑好,起身往厨房去:“娘知道了...今天吃顿好的吧,赚钱了,杀只鸡给你补补。” 这话一出,许晚春顿时精神了,她咽了咽口水,追了上去:“炖汤吗?” 许荷花笑了:“行啊,炖好了再端一半给楠姐他们。”她依然没有放弃闺女的拜师大计。 许晚春:“我来帮忙。” 许荷花:“不用你,娘自己就成。” “行吧,那我去隔壁跟婶子说一声,让她中午不要烧汤。”现在是夏天,没有冰箱,当天的食物得当天清。 = 还不到上午十点。 所以许晚春过来的时候,苏婶子正在写着什么,并没有准备午饭。 听到小丫头说中午送老母鸡汤过来,苏楠也没有假意推辞,而是拧上手里的钢笔,起身回卧室拿了件小裙子出来。 “给我的?”半个月没来,许晚春正被黑着脸的曹叔叔考教之前学的内容,见婶子递过来一条粉红色碎花裙子,有些意外。 苏楠眉眼温柔:“对,给你的,我之前有块料子,剩下的刚好够给你做一件,去屋里试试合不合身。” 这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自己上学都没交学费,抱着硬塞过来的裙子,许晚春僵在原地,生出连吃带拿的窘迫感。 “小人家家的,还脸红了,婶子喜欢你才给你做得,快去换了我看看。”苏楠被小丫头逗的不行,很是笑了一回,才推着人进了里屋。 待换好衣服出来,苏楠却不笑了。 没有镜子,许晚春不知道上身是个什么效果,但小孩子嘛,花裙子应该挺配,可婶子的表情怎么奇奇怪怪的:“不好看?” “那倒不是。”苏楠摇头,然后找来一面小镜子,憋笑:“你自己看看,怎么黑了这么多?” 许晚春一瞧,还真是... 精细养了两三个月,许晚春的个子窜了些,人更胖了几斤,脸颊长肉饱和起来后,五官意外的精致,明显有了成为大美人的底子。 但...采药半个月,白娃娃成了黑娃娃。 她扯了扯身上的粉碎花裙子,嘴硬:“粉色显黑。” “噗...”这话要是大人说,其实没什么,但从一个8岁小孩口中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喜庆,苏楠到底没憋住,笑疼了肚子。 妻子性格温婉,很少这般大笑,曹秀好奇走过来,听了解释后,也打量起小丫头:“是黑了不少。” 许晚春...她已经知道了,不用再强调了,真的谢谢! 见小小的人儿,一脸的生无可恋,苏楠更乐了,又笑了一会儿,拿帕子揩掉眼角笑出的泪水,才安慰:“不怕,让你曹叔叔给你调个美白粉。” 对啊,许晚春眼神顿时亮晶晶起来,她还小,其实捂些日子就能回来了,后面再注意防嗮就成,但她家母上大人才是真的黑,近日更是黢黑那种,急需美白面膜。 身高178厘米,细腰长腿的母上大人先天条件太好了,许晚春想将她保养成大美人。 曹秀也不拒绝,边往药柜走,边考教起来:“你觉得用什么药比较好。” 这个配方许医生前世就知道,于是张口就来:“白芷、白术、白茯苓...” 没想到小丫头真能说出一二,曹秀心里更是欢喜,待各称出5克后,便站在旁边看着她碾药成粉。 等人离开时,还不忘端肃着表情叮嘱不可懒惰,明天必须继续认识新药材。 “你这跟收了徒有什么区别?”苏楠正继续之前的事...给儿子写信,见丈夫脸上全是对荷花的满意,又笑说:“要不要在信上跟景梁说一声?” 正考虑下回出诊可以带上桃花的曹秀没反应过来:“说什么?” 苏楠:“说你又收了个徒弟,他有小师妹了。” 曹秀怔愣了下,桃花确实是个学医的好苗子,可以说,比儿子小时候还多了些灵性,但他本打算考察半年,如今不过才两个多月。 见丈夫纠结,苏楠好笑:“到底写不写?” 曹秀微微抬起下巴,轻哼:“写吧,臭小子不懂珍惜,我现在觅得佳徒,早晚能超过他!” 苏楠...这是显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第 12 章 沪市。 第二军医大学。 夜幕轻垂,灯火初上,风拂梧桐影。 跟指导员做完口头汇报后,曹景梁拖着满身的疲惫与烟尘,踩着石板路,穿过梧桐树林,快步往宿舍楼走去。 军医大有别于旁的学府,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全都遵循严格的军事化管理,哪怕这会儿是暑假,大多学生也留在学校,方便应对突发任务。 李想便是其中一员,他正在背诵资料,听到开门声,转头就看到了灰头土脸的舍友,当即笑出小虎牙:“这么快?还以为你过两天才能回来。” “救援结束就回来了。”医疗人员紧缺,曹景梁虽然才17岁,还是大一新生,但因从小学医,所以指导员经常拉他做壮丁。 学医的大多爱洁,他也不例外,只一句话的功夫,已经从床铺下面拿出洗漱用品,然后直奔洗澡间。 正从抽屉里往外拿信的李想再抬头时,宿舍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好笑的摇了摇头,然后将信封放在对方的书桌上。 曹景梁的速度很快,大约五分钟,再回到宿舍时,整个人已经焕然一新。 听到动静,李想下意识看过去,然后就怔愣住了。 肤色白皙、面容清俊的少年人眉目舒展,正垂眸擦着短发,再寻常不过的举止,看在人眼中,却总有股说不出的特别。 格外的...风度翩翩。 分明年少,还是个肩背未宽阔的...孩子。 曹景梁被盯的莫名,他撩起眼皮,嗓音清朗:“怎么了?” 李想一秒回神,指了指对方的桌面,笑道:“喏,有你的信,我上午看见就给带回来了。” 信? “谢谢。”曹景梁眸底浮现惊喜,头发也不擦了,胡乱将毛巾挂在脖子上,便急急拉开凳子坐到桌子旁。 自两个多月前,跟父亲说他被推荐进入军医大学,学习西医后,父亲便再没来过只字片语,也不知父亲什么时候能消气。 信件很长,整整5张纸,通篇都是母亲对于自己的关切与殷殷叮嘱。 曹景梁心头温暖之余,又忍不住生出小小失望。 父亲依旧没有原谅吗...不对! 突然,曹景梁睁大眼,紧紧盯着最下面一小段话,好一会儿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父亲居然收徒了?还是个才8岁的小姑娘。 母亲说桃花儿悟性过人、慧心巧思,父亲更是高赞佳徒难寻。 好一会儿,曹景梁才缓缓放下信纸,惊愕又好奇。 父亲那般清高到...近乎刻板的人,居然给一个8岁孩子这么高的认可。 “怎么突然发起呆?家里没出事吧?”李想担心问。 曹景梁回神,又拿起信纸看了几眼,才笑着摇了摇头:“没出事,就是...我父亲收了个学徒。” 同寝三个多月,李想大概知道舍友家里的情况,当即笑道:“是好事啊,叔叔婶婶可算有人陪了。” 还真是,回想刚才的信件,曹景梁突然发现母亲的遣词用句似乎也欢快了些。 思及此,他抬起修长的指尖点了点“桃花”二字。 真想见见小师妹,到底是何般风采... = 许晚春完全不知道她的名字被婶子写在信上,还跨越了几千里路,出现在曹景梁的视野中。 更不知道曹叔叔心底已经认可了她,欲要正式收她为徒。 虽然她与养母一直朝着这个目标前进,但时下拜师跟后世不大一样,这里真的奉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也真的需要养老送终。 理所当然的,许晚春认为自己起码会被考察一年半载。 所以,哪怕感觉到了曹叔叔的满意,她每天依旧认真学习,不敢有丝毫松懈... 8月中旬的阳光,温暖却不炽烈。 上午十点,老师们将茶具搬到院中的石桌上,又挪来两张藤椅,藏在枝繁叶茂的榆树阴影下,品茶聊天,真真是悠闲自在。 也将不远处,闷头炮制天麻的许晚春衬得更加苦逼。 又大约过了半小时,苏楠使唤丈夫将泡在水井中的甜瓜拿来,待切成方便入口的小块,才朝依旧忙碌的小姑娘招手:“桃花儿,过来歇息一会儿。” 许晚春头也不抬:“好,马上来。” 说是马上,等将手上的琐事收尾,又洗手来到石桌旁时,已经是十几分钟后了。 苏楠掏出帕子给小丫头擦了擦汗,笑嗔:“瞧瞧你,一脑门汗,累了也不知道休息。” 许晚春不是真小孩,被婶子体贴的有些不好意思,也不说话,只顾嘿嘿笑着。 见状,一直没说话的曹秀也抬手,将甜瓜往小丫头跟前推了推:“吃吧,你婶子专门给你切的。” 自从养母又是移植果树,又是种甜瓜西红柿后,两位老师也知道小姑娘是个爱吃的。 这不,最近每次她过来,不是水果,就是点心,也将许晚春养得越加白嫩可爱,她咽下嘴里的甜瓜,笑说:“再这么吃下去,我就成小胖子了。” “哪里胖了?哪个说的?”苏楠第一个不乐意,说完还伸手捏了捏小姑娘粉嫩的脸颊,肯定道:“小孩子有点肉才好看。”桃花儿能养成现在这般水灵模样,她这个婶子也废了不少心,哪能允许旁人胡说。 曹秀点头应和:“确实,咱们桃花儿一点也不胖。”说完又问起旁的:“再过半个月你就得上学了,打算从一年级学吗?” 许晚春:“看情况,主要我还不知道一年级教的是什么。”她是真不知道,毕竟从前也没关心过五十年代的课本。 曹秀将茶杯搁到石桌上,刚要说话,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紧接着,洪亮的“吁”声响起,眨眼门外就冲进来一个人。 来人大约40岁上下,肤色黑红,满脸焦急:“曹大夫,我家老大突然又吐又拉,还喊肚子疼,请您过去看看吧!” 这人许晚春认识,就是屯里的,好像叫许青山。 曹秀立马从藤椅上起身,快步去屋内取药箱:“还有什么症状?具体哪里疼?有热度吗?疼多久了?” 一连串话砸下来,本就慌了神的许青山更加慌了,支支吾吾的怎么也说不明白,感觉舌头都捋不直了。 见状,曹秀也不气,很是耐心的换了个问法:“是不是肚脐周围疼?” 这话一出,急得快要哭出来的许青山眼睛一亮:“对对对,就是肚脐眼那。” 多数是阑尾炎/肠痈,许晚春跟曹秀两人心中同时给出了诊断。 有了判断,曹秀报了适合的药材与药量,与许晚春配合着飞快将之包好,便提上药箱:“走吧。” 许青山正稀奇地盯着丁点儿大,却手脚麻利,行动稳妥的小姑娘,闻言立马顾不上好奇,抬腿就往外跑:“曹大夫,我骑敬军叔家的马过来的,你要不要骑着先过去?” 知道他是心急孩子,曹秀指了指墙角旁的自行车:“我骑这个就行。” 附近几个屯就这么一辆两个轱辘的,许青山见曹大夫骑过,知道速度不慢,便也没再劝。 倒是曹秀,将自行车推出院子,跨上去时,想起什么般,回头招手:“桃花儿,跟我一起去。” 许晚春愣怔了两秒后,整个人都亮了起来,她几乎将两条腿倒腾出残影:“我来啦!” 跟在后面的苏楠见状,急忙喊:“跑慢点,别摔了!” 摔是不可能摔得,许医生已经适应了如今的小身板,她跑到自行车旁,三两下就爬上了后座。 等苏楠追出门口,一大一小已经骑出去了老远。 = 整个屯子也没多大。 曹秀将自行车踩得飞快,只五分钟,就到了许青山家。 这一片屯户密集,许青山的动作更是不小,所以院里院外已经围了不少人。 好在见到大夫过来,所有人都自觉让出一条道。 也在这时,众人才看到曹大夫身后跟着的小丫头。 有人好奇:“这是谁家丫头?长得可真水灵。”穿的也体面,但这话他没好意思说,怕旁人笑话他没见识。 许晚春很少在屯里出现,尤其最近一两个月,除了自家,就在曹家,如今这般精致模样还真没几个人见过。 当然,零星认出她的也有。 这不,很快就有人说:“是荷花捡的那丫头,好像叫...叫桃花。” “嘶~我记得那孩子不长这样啊,荷花捡的那个孩子特磕碜。” “嘿,那是几个月前了,娃就是饿的,养出膘就水灵了。” “真没想到,能养这么俊。” “俊有啥了不起?总归是个丫头片子,还能考状元不成?” 有人不赞同:“你们不知道?这丫头跟曹大夫学习几个月了,就凭曹大夫的本事,我看这桃花儿将来能耐不会差,起码比咱种地的强。” “啥?不是学认字吗?咋还学本事了?” “还能咋?指定是人桃花聪明,曹大夫才会收的。” “哎呦,许荷花一个离婚的女人倒是好命。” 这话一出,大伙儿又是一阵议论, 有人祝福、有人羡慕、有人冒酸,更有人嫉妒,完全忘了几个月前,听说许荷花捡了个没有血缘的丑丫头养时,不赞同的嘴脸。 这厢,作为话题中心的许晚春像是没听到般,快步跟着进屋。 曹秀将药箱中的温度计递给小丫头:“给他量下体温。” 许晚春接过甩了甩,确定内里的水银柱回到了初始位置,才将温度计递给床上的少年,叮嘱:“夹在胳肢窝。” 待病患将温度计夹好,她又来到曹叔身旁,观察他的问诊。 左下腹麦氏点有明显压痛、呕吐、发热...一系列检查下来,曹秀确定:“是肠痈。” 许青山紧张问:“啥叫肠痈?能治吗?” 在西医看来,阑尾炎最好是手术,但许晚春觉得,村民应该很难接受划开肚子,就算能接受,也要去县城,甚至市里才行。 曹秀并不因对方不懂药理而敷衍,将事先配好的药先给了病患母亲,叮嘱她如何煎服后,边往外拿银针消毒,边仔细说起病情。 无奈许青山听得稀里糊涂,只能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屯大爷许敬军。 许敬军也不懂:“曹大夫,能再说一遍吗?咱们都没听明白。” 曹秀将银针插入足三穴,似显摆般:“我给孩子施针缓解疼痛,让桃花儿跟你说罢。” 这是考验,许晚春明白,却不胆怯,对上几双或问询,或怀疑的视线,细细解释了一遍。 旁人依旧听个半懂,但正在施诊的曹秀却翘起了嘴角。 见状,一直关注着的许敬军眯了眯眼,两三个月前,刘大河腿被野猪顶穿那次,他就觉得荷花捡的女娃聪明异常,如今看来,的确不是错觉。 这娃娃只要不长歪,将来说不定能去城里当个护士,那可就体面了。 想到这里,许敬军忍不住暗暗羡慕...若是他捡到的该多好... = 半个小时后。 施完针、喝了药,病患的症状有了明显减轻。 收了诊费,曹秀就叮嘱起注意事项与饮食调理。 待许晚春将药箱整理好,两人便起身往外走。 儿子没事了,许青山彻底放心,虽肉疼花用出去的钱,却还是笑着将人送出去。 自行车旁围了不少看稀奇的孩子,见到他们过来,一个个又脸红脖子粗的跑开。 许晚春已经见怪不怪,跟着曹叔出了院子,正要往车后座上爬,就听不远处喧闹起来,她下意识看向人群。 曹秀也循声望去,很快就解释:“应该是妇女联合会过来做宣传。” 许晚春一时没反应过来:“宣传什么?” 曹秀:“宣传解/放运动,普及男女平等,鼓励女性剪发...” 想到养母整天梳着及难打理的发髻,许晚春立马来了兴趣:“我回去跟我娘说说。”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 第 13 章 “剪头发?” 得知闺女跟着曹大夫去看病,许荷花便明白,正式拜师的机会来了,正满心欢喜整理起拜师礼,不明白桃花儿怎么突然就劝她剪头发了。 不过这个不重要,许荷花从柜子里拿出两个洗好的桃子,喜滋滋递给闺女:“屋后的桃子红了几个,尝尝甜不甜。” 桃子只红了尖尖,比鹌鹑蛋大不了多少,许晚春只拿了一个,没急着吃,继续之前的话题:“妇女联合会过来宣传的,您头发太多太长了,一点都不好打理,要不要剪成婶儿那样?” 如果是后世,她不会劝,拥有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多美啊。 可时下,洗头困难,吹干更是难上加难,还是短发靠谱。 想到楠姐那头利落的齐肩短发,许荷花有些心动,很快又摇头:“还是算了吧,我从来没剪过短发,怕是不好看。” “怎么会?娘你长得好,剪头发肯定好看。”这话许晚春说得真心实意,养母是典型的北方姑娘长相,鹅蛋脸,浓眉大眼高鼻梁,虽然还没彻底养白皮肤,但古铜色已经足够惊艳。 反倒是老气横秋,紧贴头皮的发髻,坠的发际线都危险了起来,若是剪个齐肩的,不知得年轻漂亮多少。 从小到大,少有人夸自己,许荷花被闺女说得脸都红了,却还是摇头:“算了,算了,村里女人都梳发髻,我要是真剪了,肯定又会被人嚼舌根。” 她虽然不惧流言蜚语,却也不乐意主动递话题给旁人。 至于一直短发的苏楠,人家情况不一样,没人敢议论。 瞧出养母并不是不心动,而是怕麻烦,许晚春咬了一口桃子,又生出个主意:“要不问问兰草婶子?你们多约几个人,到时候一起剪。” 话音落下,感觉到口中浓郁的桃香,许晚春有些意外,她快速将果肉咽下:“娘,您也吃,这个桃子还挺甜的。” “甜吗?”屋后的桃树建新屋前就有,估摸着是谁乱丢的桃核,自由长成,许荷花之前也没吃过,她拿起剩下的那个咬了一口:“确实挺甜的。” 许晚春弯了弯眼:“是吧,等再红一些,给曹叔叔跟婶子送点,唔...还有姥姥姥爷。” “那你可得看紧咯。”许荷花三两口吃了桃子,便又整理起拜师礼。 许晚春愣怔了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养母说的是村里孩子会偷偷过来摘。 这年头的孩子太亏嘴了,怕是看不住,许晚春叹了口气,旧事重提:“要不您下午去找兰草婶子?” “剪发?再说吧...你歇会儿,娘去做中饭了。”将六礼妥帖规整好,许荷花便准备去厨房。 得,许晚春放弃再劝说母上大人剪发,反正后面大家会儿都剪,她自然就会随大流。 至于休息,那是不可能的。 忙碌一早上,许晚春虽然有些累,却还惦记帮养母分担家务。 吃完桃子,她就带上草帽,去到院子里,拿起墙边立着的翻谷耙,开始翻起摊在地上的麦子。 = 饭后。 养母收拾碗筷时,许晚春顶着烈日,将麦子再翻了个面,才回卧室午睡。 只是没睡多久,便被母上大人喊醒。 许晚春还有些困顿,坐起身后,一连打了几个哈欠才清醒了些,她打量明显刻意打扮过的养母,好奇:“您这是要去哪?” 许荷花将闺女提溜下炕:“去洗把脸醒醒神,娘带你去曹大夫那拜师。” 拜...拜师? 不用洗脸,许晚春觉得此刻的她已经清醒极了,她惊问:“现在?” 许荷花已经从柜子里翻出闺女所有的夏季衣服,正比划着哪件更合适,闻言头也不回:“对,就现在。” 许晚春茫然:“不行吧?我才跟曹叔后面学两个多月,咱们就这么过去,是不是不大好?” “人小鬼大的,我就纳了闷了,你个小屁孩,一天天咋这么多心思?”说完许荷花又白了闺女一眼:“你娘有那么不靠谱吗?肯定是曹大夫同意了,才带你上门的。” 自觉用了洪荒之力伪装小孩的许晚春... 见闺女依旧傻愣愣的,许荷花索性扬手轻拍了她的后背,笑嗔:“快去啊。” 许晚春的脑子还有些浆糊,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游魂般晃去了院子,待接触到沁凉得井水,被凉得一个哆嗦后,才彻底醒神。 这就...拜师了? 梦想成真,但怎么就那么...不真实呢? 还有,她娘许荷花女士是不是太牛了些? 脑中乱七八糟想了一通,到最后,许医生实在没忍住,呲牙傻乐了一会儿,才飞快洗脸... “娘,您什么时候跟曹大夫说的。”坐到炕边换衣服时,许晚春依旧好奇。 许荷花将最近给闺女新做的布凉鞋递给她,才解释:“上午曹大夫带你去给人看病那会儿,娘就怀疑是不是他愿意收徒的意思,就去问了楠姐。” 布鞋居然也能做成漏脚趾的凉鞋,许晚春稀罕的多看了两眼,才继续问:“苏婶子让咱们过去的?” 许荷花弯腰帮闺女把鞋子的搭扣扣好:“那哪能啊?找你婶子是探口风,她没回绝,我才趁你睡午觉时问了曹大夫,毕竟是拜他为师。” “曹叔叔答应了?” “不答应我能喊你过去?” “也是,嘿嘿...我太高兴了。” “......” = 师父收徒。 除了拜师仪式,还需要见证者。 某些方面,曹秀是个极守旧的,哪怕在偏僻简陋的山村里,该有的规矩也一样不少。 所以,待许晚春来到隔壁时,除了两位老师,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也都端坐在两侧。 正衣冠、盥洗礼、拜祖师、行拜师礼、师父训话、敬茶与磕头。 一套流程下来,许晚春端正姿态,肃着小脸,双手奉上六礼。 曹秀眉眼舒展,欢喜接过后,又回了礼...厚厚一摞药典,与一个小药盒。 许晚春郑重道谢,起身时,好奇的视线落在了盒子上。 见状,曹秀语气格外温和:“回去再看。” 许晚春先看了眼激动到眼眶泛红的母亲,才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好的,师父。” 许敬军是个稳得住的,虽羡慕小丫头得了登上青云的梯子,祝福却是真心实意,他笑道:“桃花,既然拜了师父,就要好好珍惜机会,认真学习,长大了也要真心孝顺师父。” 许晚春领了屯大爷的好意,坚定点头,又乖巧道谢。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祝福和规劝起来。 而后,头发花白的四大爷搓了搓手,笑容局促中带着讨好:“曹大夫,你这收一个也是收,收两个也是收,我那9岁的小孙子聪明着咧,已经认识十几个字了,你要是愿意收了,正好还能跟桃花做个伴。” 这话一出,端坐两侧的老爷子们全看向主座上的人,就连许敬军也眼含希冀。 说实话,曹秀也想多收几个徒弟,好将医术传承下去。 但寻觅这么些年,除了他儿子,就只有桃花儿入了眼。 至于眼前这一幕,决定请屯里的长辈做见证人时,就预料到了。 他没急着拒绝,而是拿出一本“神农本草经”,递给识字的许敬军。 然后在他不解的眼神中,看向站在身旁的徒弟:“桃花,给你几位爷爷背一遍。” 许晚春... 对上几人或怀疑,或惊愕的视线,许晚春陡然生出一种,小时候被父母赶鸭子上架,给亲戚们表演节目的窘迫感。 而眼下,师父想炫耀、想显摆,她同样不好拒绝,只能深呼吸一口气,通红着耳根,闷头背诵起来。 “神农本草经”总共一万多字,才背到五分之一,很多生僻字都不认识的许敬军便惊愕喊停。 许晚春看向师父。 曹秀的眸底全是得意,面上却作寻常,矜持的抬了抬下巴:“停下罢。” 许晚春立马闭了嘴。 几位老爷子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又齐齐看向丁点儿大的小丫头,这女娃脑子咋长的...咋这么聪明? 许敬军则不确定晃了晃手上的书籍:“桃花,这本书你都背上了?全记得?” 许晚春点头:“全记得。” 虽有猜测,但得到确定答案,几人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见状,曹秀像是还觉不够打击人,立马补上一句:“可不止一本,三个月不到,桃花已经背下四本书了,字也全会写。” 许敬军抹了把脸...可以了,再听下去就汗流浃背了。 怪不得...怪不得曹大夫这么挑剔的人,却愿意收个小丫头。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下几位老爷子彻底歇了心思,端起茶灌了几口暖暖心,很自觉得扯起旁的话题。 比如过些日子又要交税粮,比如今年秋种比去年会早几天,再比如马上就要开学了,屯里却没几家愿意送孩子去念书... 说到这个,许敬军就觉得脑袋疼:“我跟两位老师一家家去劝,整个屯都跑遍了,愿意去的孩子不超过10个。” 国/家鼓励扫盲,这时候上学花用不了多少钱。 但人就这样,越是认知浅薄,越是固执,坚持识字无用,怎么都劝不通。 许晚春垂下眸,心说这事确实不好处理,毕竟眼下还没有实施九年义务,上学全靠自身意愿。 许敬军最近被这事折腾的一个头两个大,说起这事也不过是抱怨几句,很快就又换了话题:“前两天我去县城,说上面下了通知,大洋往后不能用了,手上现有的,可以去银行兑纸币...” 银元停用这事许晚春也知道,想着晚点劝说养母去兑换掉。 却不想,等几位老爷子聊尽兴离开后,曹秀便主动道:“桃花娘,大洋停用这事是真的,前些日子就有消息了,我跟你楠姐打算这两天去县城银行兑换,你要是手上有大洋,就一起吧。” 拜了师,本就亲近的两家更加紧密,小徒弟家没有男人,出远门不方便,但凡能照顾的,曹秀都不会吝啬。 许晚春仰头看向养母,心里期待,穿来四个月,她终于能走出屯子,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吗? 许荷花手上确实还有些大洋,虽不多,但放在手里浪费肯定也不愿意,她也不扭捏,当即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那感情好,正好桃花儿还没出过屯子,带她长长见识。” 14 第 14 章 曹大夫终于收徒了。 收的还是许荷花在坟地里捡的,那个被人嫌晦气的小丫头。 虽然大部分村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消息真传出来时,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几位老爷子担心有那拎不清的闹腾曹大夫,便大肆宣传了许晚春如何聪慧、如何天才。 贫瘠、偏僻的山村里,少有这般了不得的人物。 于是,从来冷清的许家门,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瞧稀奇的村民。 被当成大马猴,又看又捏了无数次后,许晚春忍无可忍,直接躲回屋里练字。 许荷花也不乐意闺女被折腾,尤其那些个想订娃娃亲的,再有人来,一律说桃花儿去了师父家。 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得了消息,拎着半篮子鸡蛋过来的许王氏。 更叫许荷花意外的是,除了暖屋宴,再没登过门的父亲许春生,也背着手过来了。 许荷花正在杀鸡拔毛,见到父母,忙起身招呼:“爹,娘,咋这会儿过来?” 许春生没说话,视线在院子里逡巡了一圈,没看到想见的人,便径直坐到了石凳上:“桃花呢?” “咋这时候杀鸡?不下蛋了?”肉疼过后,许王氏将挎在臂弯的篮子放到石桌上,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闺女对面,帮忙一起拔鸡毛:“我跟你爹听说曹大夫收了桃花当徒弟,是真的不?” 果然为了这事,许荷花又坐回凳子上:“真的,杀鸡也是想请曹大夫两口子吃饭,两家庆祝庆祝。” 虽然已经被不少人恭喜了,但从闺女这里得到肯定答案,两位老人家还是忍不住欢喜。 许春生抽出别在后腰的烟杆,点燃,吧嗒两口才说:“是该请客,大喜的日子,别舍不得好东西...我乖孙呢?” 刚才还桃花,这会儿就乖孙了,若不是眼前人是亲爹,以许荷花的脾气,多少要怼上几句:“在屋里练字呢。”说完,正要朝西屋喊一嗓子,就见闺女已经走了出来。 旁人可以不见,姥姥姥爷肯定不好再躲,许晚春快走过来,冲着两位老人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姥姥,姥爷。” 许春生抬起粗糙的大手摸摸小姑娘的脑袋,笑成一朵菊花:“咱家桃花真本事,给姥爷长脸了。” 这世上,多的是怕旁人过得比自己好的,哪怕是亲戚朋友。 自从闺女离婚后,许春生委实遭受了不少笑话,头都抬不起来,后来也不遛弯了,整天闷在家里干活。 哪成想,半道捡来的外孙女给他大大长了脸。 一想到方才老兄弟们的羡慕与恭维,许春生得意的腰板都直挺挺起来,看向外孙女的眼神也更慈爱了。 许王氏也笑说:“屯里谁不羡慕咱家桃花儿出息,对了,姥给你拿了半篮子鸡蛋,桃花留着自己吃。” 闷头干活的亲闺女许荷花... 许晚春看了眼满脸无语的养母,努力憋住笑意,将小小的身子挨向老太太,嘴甜道:“姥爷跟姥姥自己留着吃,等我赚钱了,还要给你们买肉咧。” 自从卖药材赚钱后,她已经给两位老人家送过好几次肉了,虽然都是以养母的名义,且每次只有二三两。 倒不是小气,主要担心送多了打眼。 对了,等去县城了,可以再给他们买些点心... 许春生跟许王氏不知外孙女心中打算,已然笑的合不拢嘴。 对于闺女那张甜嘴,许荷花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将盆里散落的鸡毛仔细捞到一旁晾晒,又换了干净井水,继续处理起鸡身上细小的绒毛,才邀请:“爹娘,晚饭就在家里吃。” 许春生正被外孙女哄的乐呵呵,闻言愣了下,才不确定问:“跟曹大夫他们?” 许荷花:“对。” “那算了。”许春生直摆手,他一辈子侍弄庄家,屯子都没出去过几次,跟曹大夫那样体面的人坐一起吃饭,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搁。 许王氏也拒绝:“我跟你爹就不留下了...三妮,家里鸡没有了吧?明天娘给你送一只过来。” 许春生插话:“送个能下蛋的,不能亏着咱桃花儿。” “拉倒吧,信不信您才把鸡送来,我那好大嫂后脚就能到。”二老可没跟儿子分家,许荷花不想为了一只鸡,被人指着鼻子骂。 想起大儿媳往日的作风,许王氏呐呐:“不会的,这半篮子鸡蛋就是你大嫂主动给拿的,是吧,老头子?” 许春生点头:“是老大媳妇给的,荷花你别瞎想。” 许荷花才不会瞎想,她拉下脸直接问:“她打的什么主意?” 没想到闺女反应这么快,许王氏埋下头不说话了。 倒是许春生吧嗒了口烟,安抚说:“你大嫂想让桃花跟铁柱订亲...” “呸!她胡秧苗想吃屁!做什么美梦呢?”暴躁老母亲气的将光溜溜的鸡丢进盆里,一秒翻脸,骂完还不够,伸手就将闺女拽到身后藏了起来。 许晚春... 许春生黑脸,拿起烟杆在石桌上敲了敲,梗着脖子吼回去:“急啥?我还没说完咧,你爹我是那么糊涂的?咋可能同意?” 许荷花不是很相信,斜眼看过去:“真没同意?” 许春生憋气:“桃花是个有能耐的,将来说不得能嫁到城里去,我咋可能同意?” 听得这话,虽然还有些不高兴父亲口中的城里人论调,但只要不将主意打到闺女身上,许荷花就懒得管,只是再次强调自己的态度:“不管桃花将来出不出息,都跟大嫂没关系,您让她少惦记。” “爹知道。”才黑着脸应完,就见外孙女从闺女身后探出小脑袋冲自己笑,许春生立马又高兴了起来,他招了招手:“听说咱们桃花儿能背书?过来背给姥爷听听。” 只打算用笑容哄哄老爷子的许晚春... = 许家屯距离县城将近40公里。 为确保当天能来回,凌晨4点不到,许曹两家便背着背篓,徒步往屯外走去。 却不想,有人来得更早,村口的大轱辘车旁,除了蹲在车辕上卷烟的车把式外,还有两个男人。 许晚春打量了几眼,确定没见过,猜对方是附近其他屯的。 十里八乡,就没有不认识曹大夫的,不止车把式,就连蹲在一旁的两个男人也主动上前打招呼。 待简单寒暄后,曹秀便问车把式:“李叔,还要等人不?” 李贵将卷烟收好:“不等了,6个人正好一趟。” 这话一出,几人便将车费(半斤粮食)递了过去,而后往板车上爬。 许晚春人小,出于安全考虑,被许荷花抱在了腿上。 等所有人坐稳后,李贵冲着前头的马匹甩了个空鞭,车轴便吱呀滚动了起来。 车板一晃一晃,小孩儿身子不争气,许晚春才盯着周边的风景稀罕一会儿,便困顿了起来。 凌晨的温度不算高,见桃花小脑袋一点一点,担心她睡感冒,许荷花从背篓里拿出自己的外套,搭在闺女的身上,才温声道:“睡吧,到了娘喊你。” 于是许晚春…秒睡。 再醒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大轱辘车只能送到镇上,四人下了车,穿过一条冗长喧闹的街道,直奔早点摊。 早餐种类意外的多,许晚春选了油条跟豆花,很是满足地吃了个肚饱圆,正擦嘴时,徒然听到了几声木仓响。 许晚春在安逸的环境里长大,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养母紧紧护在了怀里,同时,周围的百姓也惊呼、慌乱了起来... 就在所有人准备奔逃时,不知谁喊了一嗓子:“都别怕,打鸟雀咧。” 这话一出,周围先是一静,很快就有人骂骂咧咧起来: “哪个王八蛋跑街上打鸟雀,老子还以为胡子来了。” “我以为是鬼子。” “我也以为是鬼子,娘的,吓死个人。” “哪来的鬼子?咱们都胜利了。” “......” 人群中讨论不断,这厢曹秀也感慨:“希望不要打仗了。”他之所以窝在小山村,就是厌恶了各种战争与牺牲。 苏楠安抚般拍了拍丈夫,却没能说出什么安慰话语。 而许荷花,紧紧的抱着闺女,警惕打量四周,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松快。 真的是尚存混乱的1950年啊,因为木仓声,因为民众们如惊弓之鸟般的反应,许晚春突然有了更加真实的感触…她真的回不去了。 “不说这个,我吃好了,去那边问问车。”见大家的情绪都低落下去,小徒弟更是一脸颓丧,曹秀便收敛起烦躁的情绪,笑着起身离开。 见师父往不远处的角落走去,许晚春好奇看向师娘:“师父去哪?” 苏楠问店家买了油纸,正将剩下的油条饼子打包,闻言,也不因小姑娘年幼敷衍,反而小声细说:“去县城没有专车,你师父去问有没有顺道的卡车。” 许晚春眨了眨眼:“这是允许的嘛?” 真是个鬼灵精,苏楠点了下小丫头的脑袋:“驾驶员接的私活,遇到检查咱们得躲好。” 也就是说,明面上不允许,许晚春秒懂:“要是没有顺路的卡车呢?” 苏楠:“那就去车马行租马匹,骑马去县城。” 许晚春下意识看向养母:“娘,您会骑马?” 许荷花不解:“咱们屯里谁不会骑马?” 我不会...许晚春整个人又丧丧起来。 苏楠心思细腻,见状笑哄:“等回去的,让你娘教咱们桃花儿。” 骑马诶...许晚春瞬间复活。 = 幸运地是。 今天正好有路过的卡车。 不幸的是,卡车上货物很多,四人挤的很狼狈。 好在汽车速度快,30公里路,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钱财放在身上不安全,下车后,四人便直奔银行。 许荷花身上没几个大洋,等兑换成纸币后,再拿出几次卖草药得来的三百多块,凑成四百存进了银行。 这是许荷花第一次进银行,也是第一次知道存折这种东西。 待捏着薄薄的存折时,她又有些不放心。 四百块就换这么几张纸,怎么觉得不咋靠谱呢? 看出养母在担心什么,许晚春劝:“娘,师娘都说了,钱存在银行,别人想偷也偷不到,您就放心吧。” 许荷花回神,先背着人,将存折仔细塞到里衣口袋里,才吐出一口浊气:“娘知道,你师娘肯定是为了咱们好。”说完还不放心的按了按里衣口袋。 见状,许晚春挽上母上大人的手臂,逗她开心:“往后咱们一两个月就来存一次,说不定下次就能超过一千了。” 这话真好听,许荷花瞬间觉得日子更有奔头了,整个人都喜滋滋起来,再没了之前的紧绷... 出了银行,时间还早,四人便准备去合作社。 县城合作社里,有不少镇上买不到的东西,不提旁的,光是布料花色,就精致很多。 许荷花牵着闺女,正笑着与苏楠讨论一会儿要买的东西,脚步突然就挪不动了,眼神也直直盯着一处。 许晚春顺着养母的视线瞧过去,讶异:“娘,您想照相?” 许荷花还没照过相,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坚持:“桃花,娘跟你拍张合照怎么样?” 当然好呀,许晚春立马同意。 一旁的苏楠也来了兴趣:“那就先去拍照,桃花儿,等会儿跟我们也照一张,寄给你师兄。” 15 第 15 章 照相馆的门脸并不大。 前来拍照的人却不少。 四人迈进店里时,老师傅正站在三脚架后方,微弓着腰,边摇把手调整焦距,边安抚镜头前浑身僵硬的客人。 而另一边,三三两两的聚集着几小波人,每个人都穿着讲究,时不时还拽拽衣服,理理头发。 显然,在当下,照相虽已普及,却仍被郑重对待。 许晚春正打量照相馆内里的装修时,就感觉到脑袋被摸了下,她抬头,发现是师娘。 见小丫头看向自己,苏楠又揉了揉她的脑袋:“还得排一会儿队,桃花儿要不要将头发扎起来。”说着,还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女孩:“就像那样,眉心再点个红。” 许荷花本还有些局促,闻言立马兴致勃□□来:“这个好,桃花,娘给你点一个。” 许晚春差点吓出表情包,她又是捂脸又是捂脑袋:“不要!坚决不要!” 见状,已经从包包里掏出口红的苏楠很是遗憾:“真不试试?我们桃花儿长得这么好,点了红肯定更好看。” 若平时,许晚春定要瞧瞧这年代的口红,但眼下却是顾不上了,她依旧埋着脑袋,瓮声瓮气坚持:“我不喜欢点红,也不喜欢扎啾。” “这丫头...”许荷花轻拍了下闺女的后背,很是无语:“也不知道咋回事,一直不愿扎辫子。” 许晚春冤枉...她那是不愿扎辫子吗?她是不想在脑袋中间竖一个啾啾,真的太幼稚了。 好在照相老师傅适时出声,将大人们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 拍照挺贵,许荷花却很舍得,登记时,除了跟闺女的合照外,还付了两张单人照的。 曹秀跟苏楠没有经济压力,却也不是挥霍的性子,也只交了两张合照的费用。 老师傅的速度挺快,只等了半小时,就轮到四人了。 看旁人照时,许荷花趁机给自己做了充分的心理建设,但真站到镜头前,她还是不受控制的浑身僵硬。 老师傅见怪不怪,语气温和劝道:“大妹子别紧张,坐到椅子上就好,就跟在自家一样...那小姑娘,你站着,对,挨着你妈妈。” 坐到椅子上后,许荷花深呼吸几口气,又扯了扯衣角,努力抚平上面的褶皱,才挤出一个笑,却怎么看,怎么不自然。 见状,许晚春朝养母伸手:“娘,要不您抱着我?” 闻言,许荷花很是心动,下意识看向照相师傅。 老师傅点头,乐呵呵道:“抱着也行,你这闺女倒是个胆儿大的...好了,往我这边看...笑...对对,别紧张...” 镜头外,苏楠盯着小姑娘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我是发现了,桃花儿这孩子是真稳当。” 曹秀有些得意:“天生学医的料。” 苏楠... 苏楠很想说,就桃花儿这处变不惊的性子,做什么都能成,但想到丈夫好不容易才收个徒弟,到底没忍心吐槽。 = 照片一个星期后才能拿。 放好收据,揣着期待离开照相馆后,几人便直奔合作社。 1956年之前,私营经济还是允许的。 一路上,烧锅店、油坊、粉坊、铁匠炉...还有叫大车店的旅馆,看的许晚春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她不止看街景,还观察行人。 县城到底比屯里开放,目之所及,到处都是衣着靓丽的漂亮姑娘,似养母这般,梳着传统发髻的少之又少。 许晚春自然抓着机会,又劝了一回剪发的好处... 合作社有三层,门脸也不算大。 除了布料跟糖果柜台人挤人,其余倒是还好。 女人大多喜欢购物,哪个时代都一样。 许荷花看着布料柜台,满脸的跃跃欲试,又不放心闺女:“要不...娘扛着你?” “不了,不了,您自己去吧。”说话间,许晚春已经退到了师父身旁,用行动表示拒绝。 见状,苏楠看向丈夫:“那你带着桃花儿去楼上逛逛。” 合作社建成没多久,曹秀只来过一次,闻言也不拒绝,牵着小徒弟上了三楼。 三楼多是贵重物品。 比如收音机、自行车、手表这些。 买是买不起的,许晚春只好奇几眼,便亦步亦趋的跟着师父行动。 开玩笑,她现在长得超级可爱好嘛,大眼睛、翘鼻梁、粉唇,肉嘟嘟的脸颊,再加上一点点自然卷的短发,说是洋娃娃也不为过,万一被人贩子拎走了咋办? 曹秀完全不知小徒弟心中的自恋,他左右看了一圈,便走向钢笔柜台,并让服务员拿出其中一支金笔。 9.2元...销售员说完价格,许晚春便摸了下口袋里的30块钱。 难得来一次县城,出发前,养母特地给她买东西的。 用母上大人的话说,卖药材的收入,她也有一半... 许晚春一直想送养母、师父还有师娘礼物,却一直没遇到合心意的。 说来汗颜,她觉得自己在穿越人士中,应该是比较废的。 本想着自己动手制作,无奈生活技能完全没点亮。 衣服不会做,点心一窍不通,做饭也只勉强能入口。 除了念书,许晚春似乎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前世,父母倒是随大流给她报了兴趣班。 学的绘画与钢琴。 后来上了高中,学业紧张就停了,只算半吊子水平,眼下完全派不上用场。 如今看来,钢笔...倒很合适。 思及此,她看向正在试笔的师父:“师父,好用吗?” 曹秀将笔递过来:“你自己试试。” 许晚春也不扭捏,接过后,盯着黄金色笔尖看了几眼,才随便写下一行字,别说...很是丝滑。 见小徒弟面上满意,曹秀笑道:“喜欢?师父给你买。” “我给师父买。”许晚春掏出30块钱,看向营业员:“买三支。” 营业员... 营业员小姐姐笑容都有些僵了,她看向大人:“同志,确定买三支吗?” “请稍等。”曹秀对着营业员客气地点了下头,才看向徒弟:“要买这么多?” 许晚春掰手指:“师父、师娘、还有我娘,一人一支。”说完又学着几岁孩子的语气,软乎乎加了一句:“我用自己赚的钱,给你们买的礼物,不能拒绝哦。” 拜师那天,师父回礼时,除了一堆书籍外,还在药盒里放了根年份足有五十年的人参。 许晚春不知道具体值多少钱,但几百块应是有的。 她觉得很是烫手,当时就想还回去,师父却如何也不同意收回。 一支钢笔远远赶不上人参的价值,但她还小,总有机会慢慢回报... 曹秀大约知道徒弟卖药材赚了点钱,却没想到她小小人儿,会买东西送给自己与妻子,当下大为感动:“行,这是我们桃花儿孝敬师父的,师父不拒绝。” 那可真是太好了,许晚春真不擅长推让,幸运的是,师父也不在行,她将30块钱再往营业员跟前推了推:“姐姐,我要三支金笔。” 确定小孩子真要买,营业员也不墨迹,刷刷开起了单子... = 在合作社逗留了两三个小时。 两位女士买了不少东西,将带来的背篓塞得满满当当。 待离开时,差不多是饭点了。 几人又寻了间小饭馆,点了几个家常菜。 吃饱喝足后,便准备起程回家。 许是上午将幸运用光了,曹秀连续去了几个熟悉的据点,都没能寻到顺丰车。 无奈,四人只得去租车行,付了押金,租了两匹马。 曹秀与苏楠一匹,许晚春跟养母共骑。 路况不好,30公里路大约要跑三个小时。 一开始,坐在高高的马背上,许晚春新鲜又兴奋。 尤其路上遇到两拨骑着骏马的军人时,她更是勾着脑袋瞧稀奇。 但这股兴奋劲只维持了一个小时。 实在是...屁股疼。 等回到镇上,去车行还了马车,许晚春整个人都蔫了。 最后更是歪在养母怀里,睡了个昏天暗地。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左右一看,好家伙,这不是她的房间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醒了?醒了就快起来吃晚饭。”许荷花将还有些迷糊的闺女抱了起来。 许晚春抬手搓了搓脸,利索下床穿鞋。 只是刚出了卧室,又转身回屋拿起小书包。 见状,许荷花嗔怪:“吃饭拿书包干啥?” 许晚春没说话,径直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细条盒子塞给养母。 许荷花下意识握住:“啥?” 许晚春嘿嘿笑:“给娘买的礼物,您认识200个字了,正好用钢笔练字。” “钢笔?给我的?”但凡跟文化有关系的,许荷花不自觉就会郑重起来,在闺女的讲解下,她小心翼翼拧开笔,看着金灿灿的笔尖,惊讶:“这...这咋像金子的颜色?”真跟她藏的小黄鱼一个色儿。 许晚春:“这就是金笔。” 许荷花目瞪口呆:“真是金子?那...那得值多少钱?” “不是纯金,应该有别的金属合成的...这个不重要,您喜欢不?” “喜欢!”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喜欢,许荷花喜欢的不得了,这可是闺女送的,金子的,她感动到想哭,不过,哭之前有更重要的事要问:“这笔多少钱?” 许晚春也没隐瞒,直接说了价钱,末了又从怀里掏了两支:“娘,这是给师父师娘的,我现在送过去。” 想到隔壁对娘俩的照顾,许荷花也不肉疼了,催促:“去吧,去吧,是该孝顺你师父师娘。” “我马上就回来。” 见状,许荷花珍惜的将钢笔收好,快步去了自己卧室,寻稳妥位置安放。 只是才拉开抽屉,就又心疼起来。 她拢共给了闺女30块,三支钢笔就差不多花光了,自己怕是什么也没买。 这妮子...咋这么实诚。 = 接下去的日子。 许晚春又开启了埋头苦学模式。 除了背诵药典,跟师娘练字与采药外,她还会随师父出诊,可以说,忙得不可开交。 不止她,村民们也是热火朝天。 交税粮、忙秋种、存冬菜...总之,整个许家屯,谁也没闲着。 可喜可贺的是,随着屯里越来越多的女性剪发,许荷花女士总算顺利换了发型。 正如许晚春预料,31岁的许女士本就漂亮,这下更是年轻了好几岁,短短半个月,媒人就登门了好几回。 若往常,少不了说酸言酸语的。 但眼下却是不能了,毕竟许晚春拜了曹大夫为师。 在这个医疗资源严重缺失的年代,除非脑子有病,不然谁会得罪大夫? 不止不能得罪,如今的许荷花走到哪里,都会有人主动搭话。 算不上讨好,但比起从前,不是冷眼就是嫌弃的境遇要好得多。 人...就是这么现实。 这天也是,许荷花忙完地里的活计,刚回到家,就有三四个女人登了门。 许兰草一如从前,笑容爽朗且直奔重点:“荷花妹子,桃花儿在家不?” 许荷花回屋搬了两张条凳,让几人坐下才回:“在她师父家呢,有事儿啊?” 许兰草:“没啥大事,明天不是开学吗,我来问问桃花明天几点去上学。” 许荷花:“8点上课,7点半总要出发了。” 许兰草一拍大腿:“我家那三棍砸不出屁的死丫头,说什么也不愿意去读那啥初小,这会儿还搁家里头哭咧,我琢磨着咱桃花儿是个能耐的,想请她明天给带带。” 其余几人立马应和:“对对对,家里臭小子也哭嚎着不想去。” “我家的也是,被我呼了几个巴掌才老实。” “我家的倒是想去,就怕在学校里瞎捣蛋。” “荷花你放心,咱们也没想干啥,就是家里孩子欢喜桃花儿,想跟她交朋友。” “对对对,我家臭小子也佩服桃花,肯定乐意听她的话,咱们真没别的心思。” 许荷花...你们看我信不信? 16 第 16 章 1950年9月初。 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五个月。 许晚春成了一名小学生。 严格些说,是一名初小生。 这时候的小学分为初小、高小。 初小一至四年级,高小五到六年级。 开学这天,相较于许晚春平淡中夹杂着生无可恋,许荷花可谓兴奋至极。 不止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就连闺女穿什么衣服鞋子,都仔细斟酌再斟酌,誓要让闺女成为整个初小最靓的崽崽。 事实上,校门口排队登记时,穿着小花裙,背着小书包的许晚春,的确是周边几个屯里最受瞩目的存在。 不过她觉得跟靓不靓没什么关系,主要是送她来上学的人太多...师父、师娘还有母上大人全来了。 怕是整个学校也找不到第二个,似她家这般兴师动众的。 中途,曹秀单独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时,与几人解释:“我刚才问了老师,几个屯子加起来也就三十几个学生。” 一直紧跟着的许兰草拽着自家闺女,急急问:“班级怎么分的?我家妮子能跟桃花儿一个班吗?” 闻言,许晚春下意识看向兰草婶子身旁的女孩,好像叫...李玉兰,跟自己同岁。 却不想,女孩儿也正瞧着她。 没想到偷看被发现,视线相触时,李玉兰圆圆的笑脸瞬间涨的通红。 这么容易害羞的嘛?许晚春眨了眨眼,主动释放善意,朝着人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然后...李玉兰“唰”一下,缩到了许兰草身后。 许晚春... 大人们并没有注意到小孩间的互动,曹秀继续说着打听到的消息:“老师说了,不分班,不论大小,全部从一年级读起。” 几人愣怔了下,很快就又反应了过来,确实没有分班的必要,不管大小,基本都不识字... 曹秀又拍了拍小徒弟的脑袋:“初小一共七门课:语文、算术、常识、音乐、体育、美术、思想品德,要学的东西不少,你先看看能不能跟得上。” “师父,我会努力的。”这是两师徒的约定,若许晚春觉得学习内容轻松,就没有必要每天都去学校。 随着相处的时间加长,曹秀越来越喜欢小徒弟的好学与懂事,他又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量力而为。” 虽然听不太懂曹大夫说的那四个字是啥意思,但做师父的总是好意,许荷花也跟着劝:“对对对,桃花儿听你师父的。” 许兰草再次插嘴:“那...啥时候开始上课?” 曹秀:“今天不上,等登记好了,孩子们先去班里领书本,明天早上才正式开课。” 于是乎,登记完,一行人又呼啦啦去了班里。 几个月前,许晚春被养母带来看过学校。 学校很小很简陋,拢共几间泥草建成的屋子。 但室内的陈设,有些突破了许晚春的认知。 不大的教室里,除了七拼八凑的破旧条凳外,一张课桌都没有。 若不是正前方墙上镶着一张大大的黑板,谁能看出这里是小学的教室? 面对家长与学生们或好奇,或质疑的眼神,两位老师也有些不好意思:“那什么...上面经费有限,各位同学家里条件要是允许,也可以自带课桌。” 众人... 见大家伙儿都不说话,中年女老师赶忙加了句:“不带桌子也没事,不影响学习的。” 众人... “回头娘找人给你打一张桌子,这几天先将就将就。”回去的路上,许荷花一手拎着书包,一手牵着闺女。 “不用特别好的。”许晚春不怎么在意这个,她的注意力大多放在牙齿上,因为她的门牙欲掉不掉,特别难受。 苏楠很是认可:“咱们桃花儿又聪明又好看,在班级里已经足够扎眼,桌子半新不旧就成,对了,荷花妹子,以前孩子不出门就算了,往后孩子上学,给她穿的衣服上打些补丁吧。” 许荷花最是懂人情世故,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孩子吃穿稍微好点,就是露富,早晚会有人如蚂蟥般吸附上来,她叹了口气:“这日子,过的偷偷摸摸。” = 回去后。 许晚春连家门都没进,便被师父拎去了隔壁。 曹家院子栅栏上,放着厚厚一卷报纸。 曹秀已经见怪不怪,但凡家里没人,送报人都这么干。 推开院门,他先将报纸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才撩开袍角,坐到石凳上,又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坐这,打开书本看看,能看得懂吗?” 许晚春抬起小短腿爬上凳子,先翻开语文书,仔细看了几页,才点头:“能看懂。” 小徒弟不是个无的放矢的,曹秀又屈指敲了敲桌子:“再看看算术。” 算术肯定更容易了,博士生装小娃娃真的太难了...许晚春心里再是吐槽,面上依旧老老实实翻书:“也看得懂。” 曹秀很是满意:“这样,你先自学两小时,学完后,让你师娘给你出题,要是全做出来,师父就去跟你们老师谈。” 许晚春眼神亮晶晶:“谈在家自学吗?” “想得美。”曹秀给了小徒弟一个脑瓜崩,见她作怪的抱住脑袋,才笑道:“一个星期起码得去两天,你还小,上学还是很有必要的,说不定就交到好朋友了。” 说来,他这小徒弟真的太有自制力了。 屯里像她这么大的娃娃,除了帮家里做点活计,基本都在外面疯玩。 打陀螺、跳房子、踢毽子、捉迷藏、滚铁环...那么多,那么多好玩的游戏。 自家这个却一个感兴趣的都没有,像个小大人一样,整天不是背药典,就是炮制药材。 所以,哪怕知道以她现在的水平,根本不用去一年级,曹秀还是希望她去学校松快松快,他真怕小丫头学傻了... 许晚春完全不知师父地脑补,听话的拿出语文书开始背诵起来。 至于师父说的每周去两天这点,她心里是不认同的。 关于学习,她有自己的规划。 历史中,66年大学停课,图稳妥,她决定最迟65年读完大学。 这其中,初小四年,高小两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再加上医学系五至六年。 若按部就班读十八年,时间是不够的。 跳级必不可少。 只是现在的她不合适,也不方便说这些,只能在往后的学习中,拿优异的成绩谈条件... “一时不在家,桃子又被谁家孩子摘了,就剩这么几...”许荷花抱怨着推开曹家院门,见闺女趴在石桌上看书,曹大夫也在一旁翻着报纸,立马闭了嘴。 一旁喝茶的苏楠笑着招呼人过去坐:“没事,你说你的,不耽误她们。” 许荷花却没急着坐,她先将洗好的桃子塞了两个给闺女,才端着剩下的坐到苏楠旁边,喜滋滋盯着闺女刻苦,心里则琢磨着要去给土地公再奉上些贡品...她家闺女就是全天下最乖的。 许晚春不知养母心中的彩虹泡泡,她眼不离书,拿起一个桃子就咬:“...唔。” “咬到舌头了?”曹秀抬眼看过来。 “不是。”许晚春声音有些含混:“牙掉了。”说话间,她已经掏出卫生纸,将牙齿吐到上面。 这时,许荷花也走了过来,确定闺女没怎么留血,才拿过牙齿,笑道:“你继续学习,娘回去了。” 许晚春跳下石凳:“我回家漱下口。” 漱完口,又看着母亲将她的牙齿丢到屋顶后,许晚春才折回曹家。 却不想,才进院门,就见师父将报纸大力的摔在桌上。 “怎么了这是?”苏楠皱眉。 曹秀深吸几口气,将心底的火气勉强压下,才哑声道:“又打仗了。” 这下苏楠也坐不住了,她起身快走过来:“跟哪里打?” 许晚春垂眸...她知道是哪里,按照历史,那场持续三年的战役,应该已经摩擦了好几个月。 许家屯偏僻,消息明显滞后了。 曹秀没什么说话的心情,直接将报纸递给妻子。 待对方低头阅读时,才将浓浓的担忧表现出来...大哥跟景梁应该会主动参战。 = 同一时间。 沪市,第二军医大,男生宿舍。 李想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好友,面上满是不赞同:“景梁,你是独生子女,轮不到你上前线,而且,我们是学员,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派遣的。” 曹景梁自顾自忙碌,头也不抬:“我知道,我就是提前做准备。” 李想不解:“做什么准备?” 曹景梁将皮箱拉好,才起身与好友对视,语气坚定:“你我都清楚,国家医疗人才稀缺,需要我们上前线的可能性很大,真到那天,我不想有后顾之忧跟...遗憾。” “什么遗憾?” 曹景梁又将放在抽屉里的一个洋娃娃玩偶放进包里,才继续道:“我跟教导员请了五天假,回家见父母一面。”说不定...是彼此的最后一面。 没跟好友说的是,他已经申请停学,等从家里回来,就会跟大伯的部队直接去前线。 他有勇往直前的勇气,却不想父母心有遗憾,遗憾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李想还是觉得不对:“你是不是瞒着我干了什么?” 曹景梁却拎起箱子往外:“时间紧迫,我得赶火车了。” “喂!你小子!”李想跟在后面追了几步,见好友脚下生风,显然去意已决。 他气恼地停了脚步,只是很快,就又转了个方向,直奔教导员办公室而去。 17 第 17 章 姬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华丽的帷帐,自己显然是睡在了一张更加华丽的雕花大床上。 李龙飞不等明月说话便迫不及待地把她拉到房间的角落里,长臂一揽扣住了明月纤细的腰身。 没等太平公主反应过来,李龙飞便伸手在太平公主的肩胛骨和脊椎骨凹陷处的膈俞穴按摩揉搓起来。 “这个是什么?”燕傲男见陈丫丫捧着两个圆型的东西,包装看起来五彩缤纷很漂亮,她很好奇地问。 “娴姐姐累了吧”余夏边走着边回头看着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这时变得晶莹闪耀了起来。 工作,成了她极好的逃避借口,却也的确是一种令她的心沉寂下来的方式,无论怎么说,与龙一业距离太近的前提下,她不可能心平气和地做思考与决定了。 只听“轰轰轰”几声爆响,几名水青佣兵纷纷被炸成灰烬,不少商人货物也全都散落下来。 燕傲男甩开他的手,往人少的地方走,丁琳琅没脸没皮地继续跟着。 但没想到这黑人根本就没躲!他手上出现一层洁白的光罩,只是一挥手这光罩就把射来的箭磕飞出去。 “少爷,他们可能是发现我们了,不然不会走向闹市,而且属下发现,不仅是我们一路人在跟踪他们,还有两路人马在跟踪他们两人。”骑士的话引起了法郎的注意。 abby平复了一下心情,思忖了一下,说:据我暗中调查,技术部的一位技术骨干被他偷偷收买了,为他提供情报,郭子锋最近一直盯着的股票,很可能他接下来的动作跟股市有关。 见她站在原地不动,王总的脸顿时沉了下去,瞪着她不悦的说:你是傻子吗?别人都给你做示范了,你还不知道该怎么做? 所以萧鼎就必须要得到于艾琳,骗于艾琳交出于家的产业之后,于艾琳就彻底没用了。 “滚,离我远点”少年闪身避过对方的手,大吼一声,已然是一副要哭的模样,随后便风也似地往楼上窜去。 幽帝一声令下,几个手下越众而出,直接拽着君天魔尊向后倒退,离开边界。 其实叶纯早就猜到了段天辰肯定不会这么罢休的,要不然昨晚他也不会发那种威胁短信了。 现在清欢不在,他们俩之间就像隔了一道沟壑,谁也接触不到对方。 “什么人?”看到眼前这个男子穿着一身白衣,满头白发,而且身边的怪物也是个似狼非狼似虎非虎的怪物,叶纯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来者不善,搞不好,是这里的守卫才对。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带着影尘和坠星悄悄潜入顾家陵园里那片松林里。 “算了,我们便在这里等猴哥回来,所有人听令!”朱启目光冰冷,身上杀气浓郁。 所幸,阴阳蝶和血珠除了它自愿让你看到,否则的话是看不到的。 如此一来,夔州金银甲天下的名声慢慢传遍大江南北,就连北方清朝领地上都有了夔州官银标记的银锭流通,其信用度,远远高于明廷和清廷铸造的各类金银货币,更遑论一些割据政权私造的金银锭了。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只见沐凌天无情的转身,向后走去两步,翻身上马,扫视了众人一眼,又故意看了萧茹芸一眼,冷漠的神情,轻轻挥动手中的缰绳。 鲁鲁修不禁想到自己日后得掌大权,在这样的地理环境下,将会创造多么富饶的国度,到了那时,人族便再一次的有了向魔多挑战的机会,甚至于不用借助精灵和矮人的帮助。 星曜本还朦胧的双眼立刻便瞪圆了,瞪圆的同时,双手后撑的立刻支起了身子。 虽然不是像夜默压着她那样压着萧湘,但依旧让萧湘一瞬间面红耳赤,然后不敢看向苏馨。 黎疏衡点了点头,给陈阳使了个眼色,示意其放心,随即腾空而起,直接往定翰殿的方向飞去。 瞬息间,魔气巨人的胸腹,被飞剑开了个洞,飞剑轰击在夜黎的身上。 从刚才一开始的时候太阴星君便已经感觉到了,朱启的实力远远超过了她的想像,她根本无法伤到朱启,但是太阴星君有点无法接受,难道她连将朱启击退的能力也没有吗? 随着李浩然气息越来越强,在玄天宝鉴的护持下,李浩然竟然也一举迈入的超脱强者之境。不过毕竟不比平日里苦修,靠着秘法提升至超脱境界,自然有着很多后遗症。 事不关已高高挂起,这是他们秉承的信念,若是那天地不来对付他们,他们自然不会去多管闲事,因为天地的威严,已经是本能的存在他们的心中。 夏家家长那边吵的热火朝天的,夏家的娃们却和谐友爱地坐在床上分享着点心。 叶词翻了翻白眼,她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鼻天她总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可是,等她去找的时候根本就连个影子都没有找到,原来是这个家伙。 “这位是?”林天的知名度不高,南宫婉儿她们又如何认识,忙向着魏峰问道。“这是我的室友,林天。”魏峰介绍道。“我记起来了,昨天我还看到你们一起吃饭来着!你们是四人一起去北京吧?”南宫婉儿道。 在老地方点燃篝火,开始拿出熊肉烤了起来,她这一晚上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而且肚子也饿得厉害。趁着休息的当口,她下了线,去吃点东西,顺便收拾一下自己,在休息一下,等到傍晚在上游戏。 秦清心里其实有些愧疚,虽说当初救他,一部分原因是无法见死不救。但另一部分却是因当初约他游湖时,就有利用的心思,再加上他落水,是荆轲和秀儿打闹不止造成,秀儿是自己带来的,怎么说自己都是有责任的。 绝高的修为,绝美的容颜,出现一个这样的人在修真界就足够引起很大的轰动了,更何况是四个一齐出现,还是同属于一个组织,寻宝楼初创之时,就吸引了无数的人加入。 18 第 18 章 他这话怎么有点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的风格?反而更像是和她同时空的男人。只不过,他说的更加直白,而从前的人向来都是以含蓄为美。 徐宁听到着心咯噔一下,这不可能,明明那时算过他的婚事的,要不就是他隐瞒起来,要不就是他命定的人还没出现。 袁秋华说:打工是不能致富,但辛勤劳动可以养家糊口嘛,全国那么多农民工,只要能吃苦耐劳,生活水准和居住条件,并不比城镇普通居民低。别人能打工能挣钱,你凭啥不能? 月璃独自一人坐在阳台的秋千上,望着星河灿烂的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袁秋华放声高歌,唱起来: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 谢清溪扬眉吐气剑出鞘,王为民的仕途则以县长终止,只等老了,退休。 华天海立刻下令战机起飞,彻底击沉倭军的航母。100架闪电瞬间就冲了出去,追在倭军后面猛烈的轰炸,东海舰队也疯狂的追击。 哼,她也有些不高兴了!这人显然是在怀疑她的感情,这让她有些难过。 一方下定决心要离开的话,谁也留不住谁,还不如就此放手,饶恕他人,也是放过自己,成全他人,也是让自己自由,再次拥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凤殊摇了摇头,明白他多半有意见也不会真的说出来。屠樊之于他们而言,的确是一个陌生人,而且还是完全不重要的陌生人。如果不是和凤圣哲走得近,根本就不会进入凤家的情报网。 刘昊走了,反抗的护卫,都死了。其他人,刘昊并没有杀,毕竟他不是一个弑杀的人。 六十五团第二营的营长陈赝华拿着一支上好了刺刀的中正步枪,红着眼睛和日军搏命,刺刀上沾满了鲜血,阵地的失陷,让这个少校军官无比愤怒,只能亲自带队和日军搏杀,希望能把日军顶下去,显然,这并不现实。 一只形似乌鸦的黑色鸟类,煽动翅膀,从远处飞来,经过天坑的上空。 披着斗篷的地巫,也略显意外,看向苏放的目光中,多了丝好奇。 “本王只是问问罢了,你为何如此紧张?”楚君卿说这话时还浓浓的叹了声气,透露着可惜。 “呵呵,很好。”苏祁哭笑不得,他倒不知自家的丫头有这般的本事。 但胖子殴打程力,那可是在整个策划部人面前施暴的,要帮胖子圆回来,还真有些棘手。 公主府的后花园处有一片荷花池,清风徐来吹散了那艳俗的胭脂味和香粉味,雪兰坐在凉亭之下吹着晚风,颇有种岁月静好之感。 男人低低的诉说着自己的事情,慢悠悠的不疾不徐,雪兰听到这里的时候皱起了眉头,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打!”张炜趴在了公路上,一中队全体发起了突击,公路上没什么遮挡,张炜甚至能看的清最前面日军的长相,这就是遭遇战,面对面,脸对脸。 “当然是真的!”刘硕说道,他比较喜欢成龙、李连杰、吴京这样敢打敢拼的武打明星,他本身也是一个功夫片的爱好者,闲着的时候没少看他们的电影,现在有一个武打明星来找他投资,他连拒绝的想法都没有。 “逸仙!看来你想到了什么对吧!”流年枫敏锐的抓住了这么煞白,立刻向逸仙问道。 董老对权叔的行为表示理解,如同吕老一样,低头开始左右端详,然后抬起头看向吕老,一脸的不可思议,然后又低下头再次查看起来。 “这个秘法是你们福克斯一族独有的秘法吗?”流年枫好奇的问道。 只见流年枫的星辰战舰在对手猛烈的炮火反击之下犹如闲庭信步一般,大部分的炮弹都擦着流年枫战舰的边角过去了,只有一少部分才能够命中流年枫的战舰。 而杨易当然也看出来卫益等人心中的不乐意,为了让卫益等人不会节外生枝,杨易告诉众人自己的办法都是殷羽儿想出来的,自己只是一个执行者。 “是的,大人!这次是两份邸报一起来的。”沈福贵低声提醒道。 而且这不正好给了老二、老三他们攻击编排自己的理由跟借口了么? “后会有期!”李廌到没有觉察什么,说完这句话,便拉着秦观急步走出了这间茶楼。 一次性买这么多车,而且还全要限量,郑隆自然猜到了这些车不可能用来正常开的,毕竟开的话周少之前已经买了好几辆跑车,自然是不缺了。 虽然楚帝本身也不准备让萧璇早早儿地出嫁离宫,可偏生这些话从皇后的嘴里说出来,到他的耳朵里头,怎么听着都不是十分舒服。 而如果叶羽天悟出了第十三道符,那么,就算他是神通境强者,恐怕也留不住对方。 19 第 19 章 瘸着一只脚,惠彩颠簸到沙发那儿入座,还吸着鼻子,忍住泪水。 李晓芸尽自已最大努力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里道:什么心猿意马,谁知道你每天脑子里都想些什么西? 就在这时,两把宝剑在眨眼之间变成了两条飞龙,一条是黑色的飞龙,但是它的一双眼睛是红色的,张牙舞爪的样子,特别骇人。 萱萱走到里面。那是一个很大的工厂。很多人都在着急的上班。自己看着很多人很多人。突然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噗!”震响之后,两道身影倒飞出来,赫然又是那玉氏兄弟。此时两人身体在半空中掠过,犹如断线的风筝,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韦皇后随即转身,调好机关,盒子里的一枚毒针,也是仅剩的最后一枚,直直地射向了太平公主的胸口。 在漫长的夜过去后,又一个崭新的黎明,惠彩朦胧中恢复理智的时候,韩在承已经不在房间里了,有点气馁自己的赖床,每次清醒都不见韩在承的身影,总是摸不清他的作息。 “萱萱,你来了?好久都没有见到你,我想死你了。”嘉言抱着萱萱笑着说道。 “只要你原谅我就好了。”东方寂像发了疯一样。疯狂的往里面冲去。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可怕的想法。她曾经苦思冥想,曾经为此苦恼不已,可是她自始至终也没有想通,她的心不知从何时开始迷失在了他的气息里。 收了手机,他开始活动起来,现在的片场,由于几大主角都不在,倒是热闹得很。 所谓天劫,最常见的便是雷劫,除了雷劫,还有火劫,水劫等天劫,统称为实劫。 她更没有忘记,外公还说过,妈妈是因为怀上了她,才选择嫁给了梁伟光。 “有剑在手,你用不着符纸,只要找机会把剑扎进她身体里,你就成了。”我说。 几人拿到考题后,纷纷抓紧时间开始答题,毕竟答题时间只有两个时辰。 “瑾之这般好,有些缺憾也是难免。”打量着顾瑾之,见她眼下有些青影,想必昨晚没休息好。 顾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精彩,简桑榆不愧是简桑榆,总是有办法无时无地的将他气的想将她拎下床丢出门去。 虽然鞋子留下一只,马匹也留下了,但她并非一点准备没有,早在谋划这些之前,他找到边关之中,晋九安排的人,自有人接应他,护送他前往晋国。 龙司爵听了她的话一个踉跄,直接跌摔在了地上,他半跪在那里,手捂着胸口。 最后这个木盒子被请到了正屋的家堂之上,不过是将木盒子整个地放在上面,并没有打开,先生说这个木盒子需要我家昼夜不停供三天三夜,第四天要做一个开盒的仪式才算完成。 南客的双侍对视了一眼,却没有说话,眼中的震惊却是再明显不过。 我爸哪里敢怠慢,立刻拿了打火机就把纸人点燃了起来,然后烧掉了。 “仲允,纸张改良的进度要时刻监督,同时也让工匠们研究一下,如何用木板雕刻印刷,不会出现朕这样的情况。还有这事情一定难保密!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特别是那些工匠,朕可不想他们泄露了什么!”刘玉吩咐道。 最终,石之轩只能拿这种借口来安慰自己,等再过两年,或许自己这个弟子便能体会到权势的魅力。 白冰冰用力的咬着唇,胸口剧烈的上下抖动,已经恐惧到了濒临崩溃边沿的地步。 老蒋躲开迎面的一棍,一拳砸倒持棍马仔,又闪开旁边砍来的一刀,一拳砸倒拿刀的马仔,他往前走了五步,就打倒了五个马仔,如同一台蛮不讲理的装甲车在阵地上冲锋,对方的步兵很难对他造成伤害。 “这还是下官等人估计最好的时间了。如果祭酒大人没有配合的话,恐怕还要更久。”王御医老实交代。 这时,司空轩琅站着不动了,新娘也站着不动了。二人隔着一丈的距离相对。 摩托车的前轮碾在树枝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车子和骑手同时腾空而起,摩托车直接掉进了山崖,骑手从高空跌落,先是后背着地,然后剧烈地翻滚出老远才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这是信仰的力量,张佑非但没有鄙视,反而有些热血沸腾--这些人才是大明的未来,大明的希望,他们年轻气盛,他们蓬勃向上,只要是他们所认同的事物,哪怕让他们慷慨赴死也绝对不会皱一皱眉头。 20 第 20 章 在一系列香艳的动作过后,那歌伎如同飞舞的花蝴蝶一般扑哧扑哧从郭嘉的身边离去。一路上洒下了银铃般的笑声,而我们的浪子似乎也并不生气,因为他又有了新的目标。 阿森纳的阵容则是门将斯泽斯尼,后卫维尔通亨搭档科斯切尔尼,两边范德维尔搭档维尔马伦,三名中场则是卡索拉,斯特罗特曼与威尔谢尔,这场比赛,宋黄牌停赛,前锋依然是金远,范佩西与沃尔科特搭档。 “要不是李家那个老瞎子出面,我今天肯定一举拿下上海,让上海彻底控制在我们南宫家。”南宫倾城隐藏于面具后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倔强,说道。 “现在需要的就是反攻,把中国侵略者从印度的土地上赶走!”乍里亚现在的语气之‘激’烈,态度之不客气。丝毫没有在意反对增兵印度东北战场的巴甫洛夫的感受。 虽然这可能仅是一个穿凿附会的连篇鬼话!惟夜叉村的村民,却是对那池血红池水甚为忌惮。 柳昂天神情有异,桌边将领心下纳闷,齐朝柳昂天望来,霎时之间,喷酒的喷酒,发颤的发颤,诸人满心惊诧,无不全身大震。满厅人众原本喧哗吵嚷,此刻见了主桌的情状,全都静了下来。 “马上给我追,我不管你们想什么办法,马上给我将南阳救回来,不然,今日所有当值的禁卫全都人头不保!”杨广雷霆震怒,大声咆哮道。 不可能,好歹也赖活了那么多天,难道今天是黄道吉日,两人一早约好的? 兰帝却无暇理会外头事情,自消息一传出,便开始有门下徒弟前来进言,路路续续的,仙境里各门派原本熟悉不熟悉的都跑上门来劝阻了。 天玑真人这话表面听来诚意十足,却是口口声声都扣住了秦思成长辈的身份,让他不好太过对简易追究。 “作为人类,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男子嘴角上扬,自信的笑道。 本来认定了石磊赢定的人们,看到这夸张的破坏力,内心的坚定就再次动摇了起来。 导演的余光在观察阿甘的表情,视频里两位备选演员也在盯着睡衣大咖。 听见背后风声呼啸,孙氏族长这才回过了神来,连忙拼命身形一闪,勉强躲过了身体要害,随即就是一声惨叫,却原来他的左肩已经被刺穿了一个大洞。 双方的恩怨情仇,最终以林心儿砍向破军的一剑,反弹回给她,作为终结。 “吴先生说的是,我这就带着他们回去。”既然吴千林给了大家一个台阶下,王强也就顺势这样说道。 此时,山坡上已经点起了狼烟,看到信号的其他护国军部队开始向战场移动。 “哪有那么邪恶。我是准备用蛛丝王喷出的无色蛛丝为主丝为她量身雕琢一件缠丝九命,结果她不想要不说,还要杀人。”狄冲霄满脸无辜。 血玫瑰心头大惊,从腰间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朝王皓的腹部刺去。 这种级别的资源。可不是哪一个大势力都可以轻而易举拿出来的。 城主府势力竟然有数十个合体高手,这几乎就没比之前的五大势力差多少了。 “罢了,本少也懒得和你废话了,不答应的话,本少便放弃用软的,转为用强的了!”王开眯着眼睛,嘴角微微一勾。 ????如果不是到了地下,自己都不知道米国人拥有了这样一座阵法。 这个宋杰可是市长的公子,威名赫赫,谁敢惹他,没想到在清远县碰到个不长眼的,连他都敢打,这是作死不成。 “有官职的自然是称呼官职,只要拥有了万亩灵田,自然就称呼为田主了。”魏长志笑了笑说了一句。 司徒空看了逍遥子一眼,又看了叶开一眼,这才知道这叶开那所谓的师傅,竟然是一个糟老头? 不过在答应了过后,卢诗淼又非常严肃地警告岳毅和方大壮甚至是张锐。 “我会将归顺的人种下禁咒,这可是无心所擅长的!”乌布看在他身边一个满脸寒霜低头不语的年轻人轻笑道。 莎莎吐出了一句话:“要验证神话是不是真的,把那铁链拉出来就知道了。”话刚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太幼稚。 而到了此时,那些国内外的电视台,似乎突然发现了自己丧失了一个巨大的商机。 “难道剑泉哥哥你不愿意吗?”叶冰溪看上去很伤心,眼泪都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为何你们在我之前到这里这么久,却都没有朝深处而去?”这一天,柳毅坐在一匹三角兽背上看着云浪问道。 方偌笙吐出几口水,渐渐清醒过来,见到是宿迦,原本欣喜的心情瞬间冷却。 21 第 21 章 看他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我心中暗骂他一句,这死老头子,管天管地,居然连这事儿都要管,真是没事找抽。虽然他位高权重的架势依然令我忌惮,但他公然插手我和志泽的私人空间,这一点足以令我感到怒不可遏。 袁志洵显然并不想走,但太后命令不便违拗,只好忧心忡忡地望了一眼,急匆匆地退了出去。 而这一掌趋势不减朝着他们五人轰杀而去,好似要将这五大古族族长给彻底灭掉。 罗超微微一笑,随即他竟然直接拿出了一枚价值一百万的筹码,押在了赌桌上画着的“大”字上。 “我现在做的是唐钢的热卷,太钢的热卷和花纹,还有唐钢的中厚板。如果市场真的往今天开会预测的方向发展,我也得挺早就出货,毕竟协议量在那摆着,不出就堆成山了。”陈世荣说道。 “怎么样?好看么?”莫舒媚走了过来,声音酥麻入骨,一双水汪汪的魅惑之眼看着萧逸风。 像想起什么似的。她又仔细看了下手中的照片。当看到其中一张时。眼睛愣愣的看了几秒。收回目光。便将照片重新装回了信封。 仅仅是暴露了自己可以化身成为水人这一种能力,根本不足为惧。 林浩嘴角勾着一抹微笑,随后大手一挥,从苍穹袋中取出一叠事先准备好的传单,猛的一挥,如同下雨一般,散落在万剑门各处。 安苡宁转身的时候,秦墨正好对上她惊吓的面容,当下微微心疼的将她搂在怀中,扯着自己的大衣将她裹住。 “苏若你的医术那么好,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的医馆一定能越做越红火。”杨青然一脸笃定道。 路平章花了十年把肖家军凝聚起来,妄想一步步把它变成“路家军”,简直是做梦。 也就在话落的瞬间,天空中忽然一层光幕,从那上方张开。以升至七千丈高空的明都烈河为中心,只一霎那间,便将整个百里方圆,都笼罩在内。 大蛇丸从头到尾没有认真出过手,对付这种巨型物体最好用的是万蛇。 宁长风打开地图,在上面简单的搜索了水源两个字,下一秒,地图上便出现了三个椰子树的符号。 暴虐的能量随意可见,空间裂缝、能量罡风隐藏在那些红色的气息之后,时不时的舔噬着恐怖的舌牙,试图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 当初在蛮域,秦烈在各大险地游历,一来是为了修炼,而来是为了降服圣兽,暗中在永封古塔内培养自己的势力。 “来人,去将贵婶带上来!”京兆府尹问都没问阿桂,直接命人去传贵婶。 姜醒被她扯的头皮阵阵作痛,她疼的鼻尖酸涩,眼泪下意识掉落。 他们做梦都不想不到,李维冰这个横行霸道的主儿,竟然踢到了铁板上。 易寒暄立即放开恋蝶的手,眼睛也没有了刚才的宠溺,搞得恋蝶莫名其妙,疑惑的看着易寒暄。 “谢谢。”无茗穿着白色的里衣为晓峰沏了一杯茶,端到晓峰面前。 “楚鹏天不同,他虽然有时候挺唠叨,但是关乎我们独立三十三师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出卖的。”这一路上走来,廖凡对楚鹏天太了解了。 嘴角一咧,苍龙七步直接施展开来,瞬间出现在院子里,探手一把揪住它的尾巴,笑得很危险。 这才扶起楚香楠,发现她的经脉全部破碎,并且血液之中还有剧毒,除非是医神级别或者数千年的灵草才有希望救回他一命,不然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 丁火辨认出了,这就是自然形态的流金之焰,虽然意识到四要素的万般形态之中,肯定会出现无限可能,但出现了流金之焰,丁火还是觉得亲切。 看到刘政委真的安然无恙后,廖凡终于放下了心,又匆匆的跑回自己的病房。 丁火摇头,果然有了外敌之后,分裂的内部势力就联手了,不过丁火可没有与六道联手的意思,打倒六道的许诺,还等着实现。 剩下脸色骤然变得一片的狠毒的龙惊阳满眼恨意地看着唐笑离去的背影,久久未动。 赵成功则是一脸平静地慢慢拉开与赵虎的距离,身法一动,开始四处游走。 但是现在柯林柯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想要等世界自己发展完全,那年代可是以亿年来计算的。 等到允儿完全离开了院子,安吉才将盒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从怀里拿出了一把钥匙,将盒子打开。 “不错,所以在下这几年一直在专研寻找这个根治的方法。”温济淮道。 有几个带路党带路,距离也不算远,半个时辰之后,李瑾已经能看到飞扬起的烟尘了,这乃是大队人马造出的声势。示意身后中权亲卫停下,列好阵势,李瑾将长铍挂在得胜钩上,将宝弓拿在手中,抽箭在手。 巧克力浓郁的香味配合着新鲜水果的味道,蛋糕本身的麦香一点也不和其他味道冲动,口感十足。 林云曦手里把玩着一块流动着如水青碧光泽的无暇玉佩,目光落在元通天的身上,惊疑神色一闪而过。 这只圆球生物暂且就叫它做滚球兽吧!没办法,这货实在是跟数码宝贝中的滚球兽太像了,水汪汪的大眼睛,以及犹如皮球一样圆滚滚的身体纯粹就是一个卖萌的存在。 “寨主,来的是哪里的人马?莫不是其他州府的援军?”林冲打马来到李瑾身边,问道。 “云霄姐不用担心!到时我自有办法!保准那个东华至尊翻不了天!”这里姬昊早就做好了打算!到时若是情况不对,他就将东华至尊,送进演武空间。然后,将星辰至尊的分身投影给召唤出来。 22 第 22 章 他此话一出,辰梦一愣看向琉狸,只见琉狸此时俏脸通红。辰梦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之人,一下子似是想起什么。 强大无匹的威势向着周围席卷而去,三件上品道器各自发出一股强大的光柱,向着天空无尽的雷光彪射而去。 “既然你这么觉得,那就按照这样查下去,要是需要帮助的话,尽管跟我说。”程逸言想,他也不要太参与盛佳依家里的事情了,这毕竟是私事。 而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这就说明,天宇城当中并无能够夺他人驯兽的大人物存在。 “算了吧,你巫门的圣术,我可信不过,我还是更相信我们中华医馆的医术。”玄燕淡淡的说道,他之前好似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真正让周清给他解蛊的打算。 “哼!你在仙门中,是不是脑子都给你母亲宠坏了?到了此刻,还要骄横!”叶枫冷笑不已,神念一动,天神印中,一个个国度打开,沉重的压力从虚空降临,化成了无数龙形虚影,神灵化身,狠狠一个震动。 “嘿,真有先见之明,这就是为什么哥们那么喜欢你,你是不知道,在听说你要去金城市上学的那天,哥们趴被窝里哭了一晚上呢,第二天床单都湿了。”顺子嘿嘿笑着说道。 覃雨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王芳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她也知道说再多也没用,主要还是看覃雨有没有想明白。 “大概一个月后,差不多就能够让出去执行B级任务以上的队员全部带上这些药物了。”崔钰在电话那头说道。 这KTV本来就是民房改建而成的,被猛踢了几下,房门居然都被一脚给踹开。 当初娜洁希坦算起来已经是革命军的人,还不如被我挖墙脚过来了,娜洁希坦我都能拉到身边人,切尔茜你又怎么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刘皓心里想道。 不过,为了达成合作,林西凡知道这一个月的时间中,双方肯定能够和平相处,但是到了岭南,荒山野地之中,那事情就难说了。 一击就遭受重创,这就是神王和主神之间的差距。阴谋主神普特罗在风之神王的攻击之下,根本就没有反击之力。 不论林峰如何的不愿意,如何的心中纠结,但还是改变不了结果,李悦非常直接而且肯定的告诉林峰,他回江南市的时候,一定也要带上她。 “表面心意?”百里千寻桃花眼一瞪,带着一抹惊诧,随后便更不自然,竟还有几分扭捏的感觉,心里似乎交战了一下,便下定决心,深深的吸了口气,一副要上断头台的摸样,身影一沉,气息流转,用内力把声音扩大开来。 “扑哧!”钱蓓蓓听林西凡说起温瑞龙的事情,又是不禁的嗤笑,接着便被林西凡拉进了一家服装店中,所以就只好身不由己的跟在林西凡的身后了。 说话间,几名男子已经走了过来,这些也是剧组中的人,平常大家的感情不错,所以才会这样说话。 “暗棍!”看着涌来的冥斩叠击,零落大吼一声,手中长棍再度变幻。这一次,零落手中的长棍变得若隐若现,感觉就像是零落在变魔术一般,一会藏着,一会显露。伴随着长棍如此,零落本身也时隐时现。 而众神也是如此,像冥王这一种擅长灵魂,构建,创造方面的神是最擅长构建世界的,看冥界就知道了,他耗费大量的材料和心血和强大的实力下构建出了这样的世界。 而城墙之上的一干将领们,心中更是担忧不已,都是面带不安和愁容,这样震天动地的声势如果一个不妥,都可以把这城池夷为平地。 随后,苏灿也接着消失了,他也想进去陪他们玩玩儿,这么好的机会,他可不想错过。 “对着铁梯、电控室开火!他在那儿!”壮汉手中的机枪喷出朵朵火舌,子弹倾泻而出。 看到烈鸿长老竟然疯狂的对着镇海尊者出手,楚轩顿时冷笑起来。 “咣当”突然七星塔一阵剧烈的颤抖,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撞击似的,众人身体随着七星塔一起上下翻滚。 胤没想到的是那些铁帽子王们竟然很喜欢这份工作,回来讲给苏荔听时,苏荔哈哈大笑。 可以说,同为普通玩家这样一个标签,大大拉近了我叶日天跟地球区绝大多数普通玩家之间的距离,而当他们知道我叶日天的基因潜能只有E级之后,他们心中的共鸣感就更加强烈了。 “领土是怎么建立的?还有我们召唤的士兵不能一直呆在领地吧?那岂不是一点用都没有了。”行痴好奇的问。 美国,资本主义国家,被个大财团、世家势力包裹,尤其是这重中之重的城市,更是龙蛇混杂,里面的水有多深,想必,知道的人也大都淹死,真正接触到核心势力的人少之又少。 这个赤袍男子和杀害自己的雕像一模一样,傻瓜都能知道两者必然有不可分割的关系,楚轩当然不会对赤袍男子有什么好脸色。 血液将前方长达十几米范围内的火焰扑灭,黑色油脂上直接被血液结成了冰块,这个赤军用自己最后生命给自己袍泽开辟出一条道路。 吐出一口鲜血之后,姜痕身上的气息一下子弱了很多,仿佛即将熄灭的油灯一般,脚下踉踉跄跄的晃了几步,随时都有摔倒的可能。 23 第 23 章 现在他挑水跟之前可不一样了,毕竟现在已经到达第七层的基础功法,体内那丝气体也变得更加浑厚,一路上山虽然累,但不会像之前那样累的虚脱了。 “不过,你现在冲上去,帮助苏毅拖住那沙皮熊,说不定还能够获得一丝生机。”周鹜天说道。 “不会很可怕,但是至少不会比皇室弱就是了。”秦光摇头说道。 今天不知为什么,学校的啦啦队姗姗来迟,到陈林即将上场了,才见到踪影。 朱明宇推开门走了进来,看见程刚的笑容挂在脸上,就隐隐的感觉到可能是一场鸿门宴。 又过了片刻,茅山派中年道士从通道中走了出来,同样看不出如何,毕竟到了他跟白虎掌旗使这等境界,早已过外物所动的时期,所谓圆满级,可不仅是对力量掌控自如,就连自己的情绪也是可以掌控的。 赵季召唤出了一个拿着利刃的黑袍傀儡。有穷明亮拿出了他的弓。巫格云星也拿出了她镰刀式法杖。 当凶手把皮剥掉后,充满迷恋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最终一指戳入对方的心脏,并将带着鲜血的手指抽出,然后放在嘴里轻轻吸允。 实际上,就连赢秩恐怕也不会想到牧易能参悟透大罗贝壳,毕竟这么多年来,无数才情绝艳的人尝试过,但无一例外,这些人全都失败了。 令众人出乎意料的是为什么泽特会突然命令依洛娜把希莉亚扔下去,但更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希莉亚竟然抓住了依洛娜的手反而将其扣住。 “出来吧,你该完成最后一步的结果了。”韩萧将寄居在他手臂中的玄天仙藤呼唤了出来。 笑了一会,他整理了一下官服,细心地弄平一些褶皱的地方,随即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同时,这也使得韩萧的水晶剑技能的百分比加持最大化了,可以加持到任何一个冰系技能之上了。 另外两个则是逐风者的风神决和游龙惊风破技能,也是一亿的价格,加起来就是三个亿美刀而已。 孙氏没有说话,只是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袁琪看出了她的意思也露出了冷冷的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可是你别做梦,我四哥可能喜欢上你吗?”曹震海十分不屑,厉声挖苦着她。 慕容笙笙正要发怒,眸光一转,见到讙几个闪身跑出数十丈远,轻启朱唇,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在他的超重力场中,林缘所在的那块空间仿佛独立在天地之外,任何伤害都无法触及到他。 “老七,你就留下吧,日后有相当的漂亮姑娘,大哥替你做媒,肯定让你如愿以偿。”冷不愉走到代庆礼身边,拍着他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 “呜呜,她真的是太可怜了,”只要一想到刚才魅魔说她吃不饱,虫皇顿时在心里脑补出魔澜烬教唆龙倾城虐待契约兽的场景了。 王天牙齿狠狠的咬下舌尖,眼中再度被清明所取代,他看了眼此刻已瘫倒在床上的谢若涵,王天一咬牙,粗暴的将谢若涵身上唯一的一件青衫给剥落下来,露出了其完美曼妙的娇躯,以及那一双惊心动魄的雪丘。 忽然,两道冰冷的光芒射来。正是看守大门的两个黑甲大汉,在穆天宸的感知中,震惊的发现对方竟然是天师后期高手,而且那嗜血魔蚁的气息告诉穆天宸,这两个黑甲大汉正是嗜血魔蚁变成的人形。 这位可不光是说,他还实践,一张手就把安然给搂住了怀里,牢牢的抱住不撒手,让安然瞬间有了一种自己变身橄榄球的错觉。 安乐既然决心好好练习厨艺,这会儿买起菜来,便也不像以前那样马马虎虎,浑不在意,而是拿出认真的劲头,从营养搭配,新鲜程度等各个方面细细斟酌考量。 散伙饭是一定要吃的,最后的狂欢也是一定要有的,相信所有结束了高考的考生们都会疯狂一把。 “我等着你,不来的是王八!”王子豪笑着挑衅道,这王八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是对一个男人极大的侮辱。 这就是命吗?可是如此猥琐的黑虎怎么可能成为伟大的傲天神帝?又怎么能一统西荒?不过祖母的预言从没出过错。 梦琪就是随口一说,哪能了解王子豪的“险恶用心”,说道:“可能吧!”,却不知道已经被王子豪赚了便宜。 六阳钟不是扔下来,而是必须提前制作好,设定好!魔法卷轴可以扔出来,就有效果!作为魔法阵的六阳钟却不行。 随着王教官的入场,孙全的手下们也一拥而上,当看到孙全已经死的不能再死,各个愤怒的朝着周阳怒骂着。 而此刻,在多伦多开会的King,突然接到一个消息,他不顾众人惊奇的目光走出会议室,打了一个电话。 原本无形无影的灵气,在星傀的周围积聚的无比浓稠,有如实质化般,让人根本看不清里面的变化。 帝国种族很多,阶级也非常多,掌握科技的种族占据了帝国的庞大统治阶层。而各大星球上那些原始的种族,虽然也被纳入了帝国版图,但他们却只能作为被剥削的底层难以离开重力圈。 “你们,为什么?”作为舰长的皇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实在不明白作为天人的支援,为什么要背叛天人。 朋友看着他僵硬的表情,隐隐还带着怒意,吓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若不是血凌天擎还有楚莫的阻隔,龙战即使拼了今后被佣兵城驱逐的代价,定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杀害魁熊的凶手,从自己眼前前消失。 24 第 24 章 毕竟,他还有主神在,即使发生了什么不测,主神也可以出手,比大黄那不靠谱的家伙好多了。 我听到“丧魂钉”三字不由一震,这名字怎么听来都不是好东西。 楚河抬头,看着悬浮在不远处的晶体,灰蒙蒙也看不清,而且,上面封印的力量似乎比前面那些强大的多,周围的空间都微微扭曲。 “五哥,五哥,你怎么站在门口?”陆十拉着陈仲洛在后面捅了捅陆五的腰。 “你之前还偷偷跑去我家让外婆接受你,我也要努力让你家里人接受我。”说这话的时候我眼睛突然有些湿润,因为我突然感觉我们这一路走来真的很不容易。 不对,这蠕虫应该是还阳虫,也就是在人身内专门吸血,也不储存血的容器。 她鬼使神差的急忙跑去打开门,陆五正转身要走,看到开门的杜若脸红扑扑的。 管家一路将她送到大门口,眼瞧着她的车子驶离慕公馆,这才撑着伞往回走。 今天这个日子特别,艾永贵就算再不高兴也不敢当众对她们怎么样。 楚河只觉得手掌微微一凉,一枚古铜色的古朴勋章就出现在右手心。 他默默的在后屁股上揉了两下,还不敢出声,唯恐屋里的父母听到了,咬着牙,一溜烟儿的奔着田心儿家去了。 李嘉玉问她又臭又不健康,为什么会抽?贺亦春答说加班熬夜,一堆人一起抽,她也就抽起来,然后莫名觉得自己挺帅挺潇洒的,后来想要孩子时,为戒烟熬过一阵子,有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要抽。 "已从韩国带回来了?"众人吃惊地问道,这个消息也太过骇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呀? 只怕他那经济园办得好,正为他有这样从大局上着眼安排,又能将园中一应原料、产出、废料都物尽其用的本事。 云老虎立刻就觉得心里敞亮了,回握着米香儿的手,使劲点了点头。 "艹,你们都没造烟雾弹的吗?"寒冬公会会长强压心中的怒火问道。 第二天下午一点,李嘉玉去了城市管理局,坐在大厅里等着。她给廖主任发了短信,说她在大厅。 张家良想起了谭朋安刚才说的田飞是浚都市副市长田志华的儿子,便问道:"好久没有跟你父亲在一起了,最近他还好吧?"同在东南省工作,张家良和田志华还真有过一面之缘。 段伟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回去。正待再开口,李嘉玉的电话却响了。 刘协上完骑射课, 满头大汗跑到药庐找阿生的时候,她正在给戏志才诊脉。 不过机缘当中自有灾劫衍生。红云俱时有何机缘或是灾劫一事,火榕已然不知,不过火榕也只有一试红云机缘如何。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李灵一对于那水晶下紫色火焰的恶心也是第一次出现,之前在下层空间时,他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也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今天见到李横这个大方家,他本有心请教。可见到李知府面上那轻蔑的表情,王慎心中顿时腾起了一股怒火。 “就是我们前天所见的那个鲍奇的孙子乌特雷德。”秋玄看了火云一眼,秋玄知道火云跟凯恩他们感情,当下把乌特雷德给说了出来。火云点点头,记下了这个名字。 苏念安点点头,放在她腰肢上的手没有抽离,直接搂着她进了专柜。 铁门的背后,并没有任何照明设施。只是一直往下走的话,可以感觉到一直延伸到地下二层的走廊尽头,有微弱的光亮。 她之前也听说过李灵一,对于这个不满20岁的上等搜查官一直有所质疑,但经过刚才的战斗,她算是真的知道眼前之人并不是徒有虚名了。 这让秋玄不得不叹道,真的是没法比,其他的城市,很不错的客栈,一夜也不过是一枚银币,或者是几枚银币罢了,这里足足高了几百倍,要知道一枚金币可以换一百枚银币。 荣玥任凭秋玄牵着手,跟在秋玄的身旁。荣玥发现秋玄的手臂轻微的颤抖着,说明秋玄此刻心里很不平静。荣玥默默的跟在秋玄的身边。 与其说是【神】,不如说成是【神秘】。自己的身体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恢复力极强!为何偏偏自己能拉一个双眼皮?!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幽默了一下,结果没想到是生活把自己给幽默了一下。 阿强这个时候开心了,让阿豪平时老占他便宜,现在有他好受的了吧,在一旁笑了起来。 “是谁,是谁偷袭我!”虽说中了黑血神针的人必死无疑,但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木高峰这个老毒物还是可以多撑一会的。 剑姬玩家对这一刻的来临可以说是等待良久了,看对方终于有了动作,被晕在原地之后眼睛反而一亮,根本没有半点退避锋芒的意思,在短暂的眩晕时间结束之后,想也不想地就直接选择了硬刚。 25 第 25 章 几十年前很多行内的人都参与了一项绝密的计划,这计划工程非常浩大。我也是无意被牵扯进去的。你们现在或多或少的也应该对这计划有了一些了解。我只能告诉你们,你们所了解的,真的只是冰山一角。 王崇阳闻言心下不禁一动,他倒不是在意这个三亿的钱,钱对于他而言,不过就是一串数字而已。 凌风长相本就俊美如斯,就是平日里不喜欢笑,所以看着倒是没那么诱人眼目,如今这一笑,简直是魅惑众生。 王崇阳的面容顿时发生了变化,恢复成原来模样,无瑕仙子意见居然是王崇阳,顿时喜极而泣。 郑枫不敢说话了,乔老头子对他还是有一定偏见的,当初与大乔在一起,乔老就给他制造了不少的障碍,经过一番波折,才与大乔修成正果。 “你刚才说他出去过?这怎么可能?他不是好好在里面关着么?再说我在外面看得紧紧的,连一只苍蝇都逃不过我的眼睛。”那同事摇头不信。 郑枫也有点忘乎所以,要不宋夫人在旁时时提醒,他恐怕要牵起伏皇后的手逛街了。 我坐下来点了一根,问他,接下来我们要继续走吗?你有什么发现没有? “是真的嘛!阿关就是宋声声先生对吗,是您将他带走的对吗!”记者急切地问道。 ‘嗙!!’硬受下巴达克这一拳,乐乐的嘴角没有惨叫,反而兴奋的笑了起来。 “啧啧啧~~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抓住我了。”克林抬起手摇了摇食指,一脸无所谓的神情。意思太明了了:有本事你就来吧,看看你能不能捏死我。 “别动别动,老老实实的坐着,你在万一把骨头给伤着呢。”张大宝赶紧让赵国栋坐下。 “把这两人带上。”然后回过身来对李利民说,“李县长就先在这里委屈一下,我去去就回。”郭涛的语气不容反驳,李利民只得点头。 “等会!你说要去修炼?!”贝吉塔听到比克的话,顿时跟了过去,他正想要询问这个呢,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乌辰今天请李烨来府中做客可不是和李烨谈生意的,但是却被李烨一阵忽悠带到了歧路上,早把当初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 下一刻王杰的身形出现在雷风的眼前,一道夹杂着破风声的巨拳,对着雷风轰来,雷风眼神一敛,那青光流转的拳头猛然探出,对着迎面而来的巨拳应然悍去。 “皇上,保家卫国是臣子的义务,保卫国家是臣子的职责,臣等誓死保卫东宸,誓死保卫皇上。”云风瑾立地为首,浑身散发着雄风之势,言词铿锵有力。 尽管云潇极力反对,似乎是不屑一顾,可轩辕睿依然不理会她的不满,我行我素的把首饰戴到她头上。 说来也巧,皇族和omg战队的比赛,都被堆积在了星期六的上午,这也让一直没时间来看omg和皇族比赛的战门众人找到了机会。 郑志斌猛地抬起头看向了烟雾背后的白泽少,伸出手指着他,眼睛睁的大大的,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随后带着人朝着特高课赶去,而此刻的三位士兵也是全都画好了妆。 因为她相信江雁秋一定不会计较她的过错的,她们之情的姐妹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的清的。 沧州原本已是唐天政的囊中之物,然而墨玹的一招反间计,不但轻而易举地夺回城池,甚至还斩杀了他的左膀右臂,这口恶气,不杀到夜瞿王都,他断然是咽不下去的。 现在,反而说这个绝技,是他自己几十年摸索出来的,真是无耻至极。 肖勇见状,连忙冲过来,一手扶住正咳嗽不止的她,一手便直接拍起了她的后背。 他是北欧人,当年他的爷爷跟随着黄家的孤鹿堂一直到清淮,如今也就在这清淮住了下来。 和众人告别之后,白泽少也是返回了行动组,和吴正柯汇报了一下刚才的事情,而对于白泽少如此的识时务,吴正柯也是显得非常的高兴。 格雷罗:“当你时刻担心身后的队友有可能失误时,你恐怕连平时自己一半的水平都没法正常发挥出来。 一旁的主队替补席前恩佐双手扯开T恤的领口,恼怒的重重坐下,身边的助手们死死盯着场上。 南瑜混混沌沌的下床,挑了件白色宽松吊带长裙穿上,勉强算的上隆重。脸上不能化妆,就薄薄的涂了层唇彩提气色,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苍白。 这些人虽说不会使用神念警觉四周,但修士的感觉也是极为可怕的,他与这八人同时处在此山之上,相距甚近,难免会被其察悉。 “我做好辉氏的交接了,马上就去买。”我正色道,完全把这个当成了政|治任务。 穆白点头,感到胸口蓦然汇起一口气,沉重而压抑,难以吐出。良久,他才吐出这口代表着时间的浊气,不由生出一种惆怅,却是为岁月而感叹。 26 第 26 章 澹台子鱼虽然只能操控这些蛊虫做出简单的潜伏和攻击命令,但却不能像其他南蛮修士一样,如臂指使的使用这些蛊虫。 她已经有好几次跟姜保国要求让他带她们来县城了,但是姜保国总是以工作忙,县城没有房子,住在厂里的宿舍不方便为由,一次一次地给推了。 发现了笼罩在双煞城周围的那层黑褐色光圈不简单,要是没有精通空间领域,恐怕会吃大亏。 正在众人说话间,学校操场的广播突然响起。召集着一干高一新生,各自到指定地点集合。他们马上就要奔赴A市附近的军区训练营,开始为期一周的军事化训练了。 现在好了,安静波位置一落定,就立刻推荐了史大军拉替自己的位置,最神奇的是,这么不合规矩的推荐居然还就被上面给通过了。 “这准备泡的是什么茶?”蓝家主好像也什么都不急,好像就是过来跟他们聊聊天的拉拉交情似的,把姿态放得比章爷还要低得多得多。 澹台子鱼一听也是心惊,若是姬渊真握了那弓出事的可能性太大了。 若说第一次去荣国府只是去探亲暂住,那这次再去,却是要在荣国府常住或许就是一辈子了。 邪灵摹伸手一捏,无数的黑色烟雾再次汇聚了过来,被他一手捏成了一团,再次化作一团黑色邪灵本源。 大晋朝以武立朝,所以三年一度的皇帝秋狩每次都是格外的声势浩大。 “那么王洋村长你是什么意思?对于我的提议你是什么意见?”柳擎天看着王洋冷冷的说道。 宁卿卿擦了擦泪眼迷蒙的眼睛,这才看到从病房里面退出来的,是一个放着一块大蛋糕的桌子。 石家人个个心大的很,不怕石家的靠山倒台,不过石景生自今早起来右眼皮就一直再跳,好像即将发生祸事。 南宫尘送莫黎黎回到家就借口有事先离开了,走的时候表情并不好看。 朱袅袅首当其冲的说起展黎的不是来,她侧头望着姚金灵,目光阴狠极了。 愁容满面的云姨被微笑着的蔡媛媛拉着,两个粗壮的黑衣保镖挡在她们面前。 伴随着他们对高路村美好的希望,篝火晚会渐渐的落下了序幕,他们也进入到了梦乡之中。 叶风大喝,杀意凛然,他黄金长枪横挑,直接将一名星雨殿的强者给击毙而掉。 何默生的心一下子就被触动了,他跟了庄诗诗好多天,知道了她家住在哪里、学校是哪一所,每天都回去哪里打工,也知道她为了挣钱打算退学,为了让弟弟可以吃饱自己每天就只买一个打折的面包。 在杨三姐母子看来,这说不准又是行事越来越神秘叵测的张缝的故布迷局,有意造成自已死亡的假象,从而好暗中取事。 原先那青蛟喝住自己两兄弟,然后对吴池妖狸道,“神君暂且吃点果实,我们兄弟商量一下,好与神君赔偿。”说完青蛟口一张,大厅西侧冉冉飞来一碧玉果盘,上面有几个朱红色果子。 王路这厮,运气好,又让他逃过一劫。不过没关系,只要自己依然在崖山,就还有机会。至于这一次的炮打慕天山庄,黑锅自然由关新这个负责人去背,自己最多得个办事毛手毛脚的处分。 周楠叹了一口气,现在的张灿变了,每次见到自己,想要对他说出心里想说的话的时候,张灿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不生硬,也不婉转,很是自然、平淡,平淡得就像是一种习惯一样。 他真的开始怀疑自己有点喜欢虐待人的心理疾病的了,尤其是喜欢虐待那些不是人的人,但是他不认为这真是病,如果算是病的话那就是所有有义气和正义男人的通病。 这里可不是众神大陆,万一你选错了方向,那你这一辈子都不会飞到尽头,最后只能在路途中孤寂而死,所以刚来到这里之后千万别乱飞,最好找一支船队,跟着船队走。 几天之内他就来到京都,此时的京都显出了荒凉的景象,街上没有多少人,有的也是来去冲冲的武士。 一方萝莉索性就不刷卡了,在门板上轻轻敲了敲。“矢量操控”的力量集中在门锁上,精准地撞断了金属锁头。 魔法师为了让部下知道自己还在城中,便独自去了国会大厅,而且派人唤来了菲欧娜。 两种心情充斥心头,让梁言和更加不淡定,同时,梁言和也有点吃惊。 “杀了?本公子虽然最好弄死所有姓李的,不过敢骗我的嘛……不死不活懂不懂?”唐少陵恐吓道。 常风带领着宁还山和赵凝阳两人飞过虚空,来到了一艘刚刚完工的灵船之上,验过身份随后进入灵船之内。 27 第 27 章 但是今天,怕是童云第一次违背童世魁的意愿,竟张口请求,说让李虎进屋,这还只是让他阻拦,如果让他去杀李虎呢。 终究还是北方殿未曾将左丘尘和薛天延放在眼里,否则以北方殿的手段,怎么会无法得知这二人的所作所为。 汤姆飞回了甲板,脑子里面全都是这些疑惑。只是一时之间,汤姆也想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因为有两名准王牌机师的加入,风宇不需要再独自面对更多的白X,他干脆暂时放弃自己的专用原型机,改用运输舰队带来的标准机。这也算是解决问题的一个办法。 “孟常哥”于洋的便宜老爹杨孟常正从自家老爷子手中接过于洋,却不想,又被同代的手足一唤,只得是歉意的看了一眼林颖,将于洋交到她的手中,进入他自己的圈子畅谈。 却见杜子平双手用手一拧,这只木拐碎裂开来,当啷一声,一柄三尺长的宝剑掉在地上。 “哼,舍一个面子?明明是舍天魔宫一个面子罢了,居然要用门派来压人。”有人不满的说道。 在他看来,如果这条通道的宽度能够达到20米左右是最理想的,就和主通道差不多宽。就算通道变宽之后“风暴”有足够的活动空间,“死神”也能确保对方不会从自己手底下脱逃,他有这个自信。 “冯师兄,那岂不是说,你还有五千多岁的寿元?只听洛天诧异的说道。 杜子平急躲,这一剑仍在后背留下一道极深的伤痕。何才见这飞星冷月剑有效,大喜过望,法力一摧,便是一道数尺长短的青色剑气向杜子平斩去。 不过从战斗激烈情况分析,至少这野兽动作十分灵敏,而且根据树干和树枝的痕迹可知,它的四肢十分发达,。 如果情况真如我说的那样,那我们就是车头彻底的大傻子了,饶了一大圈,经历了这么多的折磨,到头来还是绕到了这里,走了那么多的弯路。 “不传出去,我还真能杀去阴阳门找他俩麻烦呢?他俩不传出去,我再另外想办法传吧。”林晓峰说。 接过护照,上面正是三人的名字,只不过名字,身份等,全部都改了。 寒凝决定回海南城,第二日大伙打点儿好一切早早地就往京都城的法阵那走去。 “谢谢了!”蒂奇哈哈大笑,从地上捡起筷子,然后交到发呆的海贼手里,顺势将钱从他手中拿走,塞到自己怀里。 周日中午,袁凡坐车来到井施伦的家没办法,驾照还没考,只能低调点了。井施伦忙前忙后,看来他真的很重视这次Party,所以袁凡只能自己溜达溜达。 他之所以不回头,倒不是因为耍帅,而是因为不想让梦魇鬼看到自己眼睛里的惊喜。 到时候,回龙虎山,是不是和林晓峰二人合作杀死的都不重要了。 “我喊一二三,大家一同出手!”此时那圣境修炼者再度道,到了这一刻,他们也是不顾及什么以多欺少的颜面了。 其实,张俊自己也深知这一点的,他沉思,如果仙算会的占卜之法果真是神乎其神的话,那确实是不好对付的,因为你做任何事情,人家早就掐指一算算出来了。 “我知道你是政治老师,但是你不是在息高教学吗?怎么跑到郑魂了?”这才是林飞疑惑的点。 “喂!我今天晚上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的。请告诉我,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周冰露真的感觉到莫名其妙。 “伤势太重,恢复术来不及了!”林飞有些庆幸自己及时赶了回来。 从他的属下的口中,宋安国早已得知,这瑞襄王是个粗心眼的性子,平时也就喜爱美人,其余的就是练功。 皇上就在来的路上,若是念欢这会儿从官道往南走,必然会碰到皇上,到时候自己在这场争夺中肯定输了。 晋武帝认为刘毅说的对,然而司马伦是自己亲叔父,所以下诏赦免了他。 看着一天要往自己办公室里跑八百遍的齐城,凌岳长舒了口气,到底怎么回事?他还有完没完了?干脆的自己把这办公室让给他得了。 “杨沙浪,你这灵丹不好用吧?你是在逗我玩儿呢吧?”妖掌门不悦,冷哼着。 林枫的呐喊,让伍玖用几乎是失望的声音说道,他那褐色眼瞳微微湿润,抿着嘴唇抬望着林枫。 “竟然能够增幅十倍攻击,这种威力,真的逆天了。”发现五行聚元阵的威力之后,林锋心中狂喜。 闲云野鹤的好处,便是无牵无挂,便算皇帝发怒抓人,自己只管逃之夭夭,再去大水瀑里躲个十年,谁能他奈何?心念于此,便昂然起身,径朝窗户去推。 他们又被对手给追平了,对于中国男篮而言,这不是个太好的消息,他们没有像是想象之中那样去建立起来领先的优势。 因为他们有这样的能力,虽然克利夫兰骑士队因为吴大伟的攻击状态在下半场的比赛开始之后几乎是弹无虚发,但是圣安东尼奥马刺队在进攻端的表现也的的确确就是不遑多让的。 众所周知,中国人是一个最喜欢烧香的民族,不论是祭祖、拜神、敬佛、以致江湖术士开坛作法,尽皆免不了烧它三、四株清香。 秦仲海全身震动,他看着那老汉的惨状,心中直是狂涛怒波,霎时之间,想起了生平志向。 他们认识也有几天了,但却还都没说过彼此的家世,今天又刚刚并肩作战过,这一闲下来便谈兴大起,除了冯宁外,剩下四人全都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克拉克走进大厅,就直接找到了坐在门口的接待人,告诉他们金远前来体检,接待人马上将消息通知了球队的高层,不一会儿,接待人就领着金远四人来到了办公室的外面。 28 第 28 章 谢媚儿的身体是转生而来,□□凡胎,因不能修炼,反而更废一些,不过是被冷水泡了一下,时间不长,及时就被捞上来了,结果却还是烧了一场,估计也有那水草的功效。 “咔嚓!”寂静的山洞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开裂声,静坐的人影好像颤动了一下。 最初大家还以为是皇室怯战了,很可能那位铁血国王出了什么事儿,这才导致星辉帝国应对的疲软,连援军都没有。 当初在拍卖会上认识江逸尘,肖涛就对他不存什么好感,特别是上次铲除三败门的鲍长,江逸尘和郭子明心怀不轨,肖涛对江逸尘的人品就不存任何希望了。 那肥壮的男人从另一个桶里又抽出一根鞭子,继续抽刚刚的少年,这鞭子比刚刚那鞭子软多了,一鞭子抽下去也不至于皮开肉绽,可过了一会,那少年喉咙里发出一声接着一声的低吼,愤怒又焦躁。 而另一个也没有委派任务的将领侯得言也点了点头,表示他对李参将说的话的赞同。 有人说徐无敌求贤如渴,也有人说是林川立下大功,什么样的传言都有,只是未曾想到今日居然会将林川派遣帝都,都知道前往帝都是一件可差事,很多人不愿意去,但一到大令压下不去也要去。 然而,妖精才不会介意这样的问题,只要夸她,再夸她,她就会很高兴了,高兴就能多说两句,其中未必有多少能够提炼出来的有价值的线索,但也是一个良好沟通的表现。 寻找河流这种常识其实比较简单,草皮不可靠,那么看树木就好了,看年轮,看枝叶,更为繁茂的那个方向,应该就是水源比较充沛的方向。 “唳唳。”火焰冥凤引颈长鸣,轰然撞上了血光,空间直接爆裂出无数黑色裂纹,黑色的冰晶疯狂的凝结,然后在两股力量的碾压下化作碎屑坠落。 城墙上空,宏大的阵法若隐若现,浩瀚的光芒在其中隐隐闪烁,散发出强大的力量波动,守护着这座城池和城中的众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铜尸傀儡胸前出现了一个凹洞,洞内的景象逐渐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其实,李之恩也可以用千年寒霜尽防御,但这只是敌人的试探攻击。 不知赵天成那边说了些什么,何飞突然很不耐烦地问了一句,说你现在在哪? 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深深叹了口气,心中暗自不停腹诽着命运的不公。 他并未即刻使用修为经验包,而是选择谨慎行事,等待恰当的契机。 “你这根本不是在帮我说话好么!”沈轻茗终于不堪受辱,念动口诀将钱玥像是火箭一般发射升空,遣送回了青云城。 白天发生的事情江母已经听说了,还没想好怎么为儿子洗清冤屈,没想到杜晚秋又闹了这么一出。 “为了日本,这是值得的。”神乐万龟看了看千鹤,眼神中透露出这个意思。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次了,连那个组织的名字都查不到!不是查不到,而是就算放到你眼皮子底下,你也不一定能想到,这个组织,就叫神秘组织!他们一直以为这是代号而已。 褚逸辰脸色柔和,已经能想象她在椅子上,纠结,挖空心思写这些东西的样子。 “霍尔,你疯了。”当霍尔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旁边的科学家,不敢置信道。 “杨师兄,你干嘛呢,为什么不继续,不就是少了一个袖子,回去我给你买十件八件衣服。”师妹有些高高在上地说道。 这种感觉太爽了,使得他已经似乎忘了在直播。本能的舒爽,使得她只能以大喊来。 沈俊看着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一个个减少,终于忍痛点头,借着他们的掩护,进入密林里。 这事情已经解决了,原本这属于争议很大的事情,上面大人物也有讨论,有的要判重刑,有的认为从轻处理,毕竟是人才,而且银行跟警局也没任何损失。 她沐浴向来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侍候,红雨和紫烟都知道她这个习惯,只是如今她身子重,所以,两人扶她进了澡盆后这才出了内室,但却不离开而是守在帘子外面。 姜欣雨是记住了黑麒的名字的,听到自己关注的人现在就出现了,姜欣雨还是挺专注的看着场内的黑麒。 想了许久没有任何眉目,晨风也干脆不想,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前往儿童医院,解决这场暴乱。 这位人鱼族所述的意思大概是想要与人类的高层进行谈判,它是使者。 老范此时刚刚翻到了上面,他骑着孟东海,双手要掐孟东海的脖子,孟东海躺在地上,双手摁着老范的双手,不让他掐自己的脖子,同时腰上使劲,用力向上顶去,一下接一下,想把老范从自己的身上顶下去。 大头是刘老板这个网咖的房租,当时他和这家门市的房东一共签了十年的合同,房租五年一结,今年是第五年,上半年刚刚缴完接下来五年的房租,但没想到会工程资金断裂。 看来这测试结果和由此得来的结论非常重要,否则郝医生也不会这么慌张。 毕竟他也有长处,在这繁华洛阳城。若可以让他做中间人,做一些事情便容易便捷许多。 在说话的过程中,搜救队的警员已经拉着警犬从客厅开始,一间一间的往屋里搜去。 29 第 29 章 林恩看看这tǐng能折腾的老头,又看看已经别无选择的黛娜,笑而耸肩。 而后。在糖糖惊讶的眼光中,那霸枪开始扭曲,似乎化作了一条鞭子,刁钻古怪,击打着空气。 吴少同再次提到了巫婆。这让我们大为吃惊,现如今,根本没有人能够在被尸蟞如今过后还活着,哪怕是在糖糖眼里,这也是无稽之谈。 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后。齐雪嫣无声的躺在床上,眼睛闭着嘴巴微微的张开,一下一下的喘息着,像条离开水垂死的鱼,在做最后的蹦达,身子紧张的一下一下的抖着。 一把匕首落在了地上,黑暗之中,明晃晃的闪耀着。”二蛋。你果然”我一手抓着二蛋,眼神复杂み悲痛,道不出是什么心思,但总之就是不好受。 慕容馨身体撞在练功房的墙壁才停下,半边脸肿了起来,鲜血从嘴角留下。 “没有!才没有的事呢!这不关初音的事情!而且姐姐不也没事嘛!”听到初音向自己道歉,美英连忙摆着手道。 “呵呵!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吗?我就告诉你吧!”月影枫嘴角露出莫名的笑容。 在会客室中,呆子十分不安的等待着,八云蓝使用狐火烤干了沙发,而在八云蓝的带领下,那西行寺幽幽子来了。 就在朴健初和金正雄的目光注视下,月影枫一五一十地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我本来不相信,所以当南雨凝这丫头放你出城的时候,我想看看,到底你能不能创造奇迹,很明显,你不但创造了奇迹,甚至还超过了我的期待。不过,也就这样了。”最后的一句话,几乎让苏离的心头凉了一大半。 就那期间,你娘留下你就去了,那时候你还没懂事儿,仗也打完了。你老子是个放得下的人,我就跟老皇帝说辞官儿,回乡下种田,他还真就答应了。 樱儿伏在她床边,那哭嚎一看就假,兰朵朵只好暗自伤心:真正相处久了的人根本都不会担心她的死活,难道她是蟑螂么拍都拍不死? 黄金麋鹿属于特殊的野怪,2级的麋鹿甚至比刚才刷的6级的蜘蛛头领还强,如果等级再高一级,一个电流估计就要了林轩的命了。 他之所以想试一试,就是想看看无形刃是否如他想象中的那样,能够和鬼爪藤搭配无间,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威力。 “蛟兄你到底说说这个里面到底有什么问题?”说完指了指眼前的河流。 祝帆知道袁少峰在杨月珊那里吃瘪了,不敢多说什么,点了点头直接跑去叫秋若寒了。 然后,下一瞬,唇上微微一热,似乎是碰到了,她顿时觉得头晕目眩,全身血液沸腾,心脏蓦然狂跳。 “我不管你的谁,就算你真是克隆体,我也不在乎,你有她全部的记忆,这些记忆都是你的,这不就是你吗?”叶天宇说道。 “李叔,本少不宜在炎国多做逗留。”片刻之后,子枫淡淡的声音响起。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帮不知死活的家伙敢来侵犯,我们直接调集人马,跟他们硬干一场便是!”炎龙大圣吹胡子瞪眼,大吼道。 知道厄利孔吧!垄断世界20和30毫米口径机关炮的瑞士军火企业!”林恩点头,厄利孔在他那个时代虽然没有福博斯拉风了,但仍是响当当的老牌子,对二战军事略有研究的人更是没有不知其名的。 “你真的不困吗?”叶天宇知道温静不会随意离开,心中松了一口气,也渐渐有了困意,他已经困得不行了,却还在和温静说话。 正是因为这样,妹红,魔理沙与灵梦才不可能盲目的进攻,而白雪化作的银白结界将她们缩在了其中。 陈三一路横冲直撞,只看的不远处的付孝张大了一张嘴巴,久久不能回神,不过此人也算是天赋异禀,虽然震惊,但脚下可是半点没落下。 当然不能太过分。只不过,就这样一动不动坐着,看着身边美艳动人的肖莉华刘镒华觉心中越来越燥热。看起来,也不能忍耐得太过分。 就在所有人惊愕的眼神注视着龙城城门的时候,突然天空之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瞬间惊动了所有人,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都向着天空之望去。 “八嘎”杉木一声怒喝也随之响起,他没有想到,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竟然第一个下手的就是自己,是自己好欺负还是怎么样?眼神之闪过一丝的怒火,大怒,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随即,手的长刀也猛的扬起。 30 第 30 章 最后,景厉琛冷然的目光停在水沐音的身,只是一秒,便移开了。 红线的宝剑发出幽幽的光芒,她频频挥动着宝剑,十几个武士还没有看清她的面目,便己丢掉了性命。 这话语之间,也明确的说出,凤霸天单独见关宸极,是福是祸,那就谁也猜测不清。凤霸天自从被软禁的地方出来后,变得更为的沉默。这样的凤霸天和以前截然不同,让他们完全无法用常理来判断凤霸天此刻的想法。 云清风的话无疑在众弟子之中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其话语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差直接告诉你这渡劫之人正是被关“炼狱”十一年之久的“林雨”。 “顾阿姨,顾叔怎么了?这些年顾叔的身体不是都‘挺’好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了?”宋熙铭开口问着,但并没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忽然,一条枝叶翠绿的弯弯藤蔓从山崖下伸将上来,迤逦穿到他们三人端坐的山顶石台上,随即化成阿青穿着宫装的人形。 “师父分析得很有道理,肯定是因为这事。”常世雄信服地点头说。 庚浩世加入校篮球队虽然才半个月多,但是通过那次校运动场马拉松裸奔事件后,庚浩世俨然已经成为替补队员们的带头大哥。 但至少还有一丝理智在,今天这样的事情,他能帮她解决一次,却不能每次都能适时地出现。 误会与醉意,让他们发展了本不该发展的一个吻,一个加深了爱意的吻。 姜寒让常胜先回去休息,自己来到了郭老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武皇身上燃烧起金色的火焰,一件金色的龙甲立刻被他穿戴完毕。 送信之人究竟是敌是友?萧凌也不大清楚,只觉得这封信送的实在太过巧妙了,用不用拿这封信交给突厥可汗呢? 江虎川等到脚落了地,这才松了口气,蹲在地上喘了好半天,好像是吓坏了的样子。 而另一个方向,出现了数十具战尸,战尸的身后则是一个个身披黑袍的修士,是驭尸族的人。 “那是两回事,其实那个男人不过是身体积劳太多,导致身体内部许多经脉堵塞,虽然辛苦了一些,将那些全部打通便好了。”邬灵瑶在一旁解释道。 姜寒赶忙谢过了老太太,把门给她关上,靠在外面的舱壁上,仔细想着。有人关门出去那就应该是蓝雨竹上去找蓝念之的时候,舱室里有人在骂人,到底是谁? 而且收获也远远超出他的预期,这个老人竟然能够拿出三分之二的财产下注,可见他是非常明白这项科技的价值的,当然这和他刚才的渲染有关。 这也护犊子也护得太明显了吧!刚才可没见你主动请罪!苏逢吉看到了,忍不住又悄悄撇嘴。 按照褒姒三人的生活习惯。青月落下。差不多就是休息睡觉的时候了。维娜是个瞌睡虫。生物钟规律。说是要陪罗凌说话的。却耐不住困倦。沒多久就在罗凌怀里睡着了。 万万没想到她都跑到离京城千里之外的渝州了,还能被江苑找上门。 秦洛严阵以待,暗暗祈祷自己今晚也能像当初接受萧姨传功那样,一鼓作气将神魂篇修成。 头大,这些人没一个好相与的,就老孟人看着还行,真到了那份上,就凭他跟宝儿姐怎么能抗衡的了,想到这里,又看了看秦恒。 他今天都有这个结果了,那些猴子猴孙们,又怎么可能逆天长生? 有了吃的有了火种,众人的气氛好了很多,不再是那么过分煎熬。 虽说蜀山不讲断绝红尘,但在修道之间,断绝凡尘依然是登上大道的主流观点。 但却多了一些别的情愫,毕竟两人不是真的亲兄妹,虽然感情很好。 老太太见她得知那些事后,还如此担心她这个外祖母,心中不由的一暖,脸上那有些虚的笑容,也真了许多。 云娇娇慌慌张张过来用绷带处理蒋璟雯的伤口,嘴里不停的说着关怀安慰的话,担忧极了。 卓云欢一听卓音音又想要她的股权,最后就放弃了要她继续找工作了。 你可知这天下有多少人为了活下去而努力,而你却为了脸面放弃活下去的机会。看来我当初战死真的是对的,否则真的娶了你的话,才真的是一个悲剧”墨峰的话语让墨倩云眼中顿生怒气。 郑成忠不知道沙意音怕了自己,更不清楚崔林国之所以能够上位有着门派在背后的运作,那崔林国如果失去了门派的支持,他还能够跳得那么欢? “孤问,你回答。”眼看着他这种状态肯定开不了口了。我便强忍着恶心,给他施展了一个治疗术式。之后踩住了他的胸口。 31 第 31 章 不过顾驰觉得他的想法有点异想天开,先不说到处都是几十厘米厚的积雪,普通的车辆陷进去怎么开出来的问题,单说人手就是个大问题。 没有一部能够修炼至神王境界的功法,谈何踏入神王,难道自创吗? 巫玄说着,再加上太皇山虽然败了一次,可仍然是新学员大比当之无愧的第一,他顿时觉得这一场大比值得了。 天阳神皇实力虽然不如他,但也相差不是太多,他能将之重创,但却没有能力斩杀。 感受到刀芒中蕴含的杀机,肖宁不敢大意,直接将护盾祭出,同时,他的掌心也多了一柄赤色的长剑。 摆在顾驰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在没办法搞定霍伯斯之前,他只能暂时先终止在速激世界的“开荒之旅”,但在离开前,顾驰还是忍不住狠狠踢了霍伯斯一脚——他觉得这一切都是这个大光头的错。 尤其是掌中蕴含的雷电之力,较之先前那一道雷电,至少凝炼了三倍有余。 司机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周大铜居然回想要买他这台电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一次李侠客率众攻打东京城,却派他和牛皋师兄一起率兵去截杀童贯,把杨再兴兴奋的好几天都难以入睡,天天擦拭手中的铁枪,迫不及待的要大杀一场。 漫天箭雨飞入高空,于夕阳前汇聚成一枚庞大的‘秦’字,箭阵忽又溃散,画面一转,进入香江的高楼大厦夜景。 母亲的眼睛湿润了,虽然舍不得,但是没办法,自己没有本事,不能给儿子打下江山。所以也没办法要求孩子陪在自己的身边。 就好像刚刚褪去的酒劲儿又上来了一样,混乱着她的神智,有些失神的恍惚。 “究竟发生什么事,难道他还不能赢得这比试?”水若情觉得余风是一定会赢似的,说道。 鬼王还是觉得心有余悸,这事儿太过蹊跷了,灵翊是用了什么法子做到的? “冰,出现了冰,而且变成冰刃,与雨刃同时存在,这样的冰刃,即使是闵师兄他们也无法可以把冰刃尽数斩击抵抗。这样下去的话,情况可不妙。”方立贤说道。 “为何灵主会把苍穹御雷真诀传授给你,而不是传授给我,你这个变态。”一黑衣男子说道。 长脸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好了,脑袋钻到了椅子下面。只留下了屁股在外面露着。 林仲天也是担心自己的儿子,听见北雪宁这样安排,也就不担心了。 震天妖皇脸色大变,看向了那阵图中,知道了此时发生的一切。但是想要逃遁,已经不可能。发挥出最大的力量,不断的催动震天妖皇刀。 说话之间,在这黑衣人的身上忽然飞出一道银光,竟然是一柄剑飞了出来,一个纵跃,黑衣人踏在剑上,就要飞走。 既然如此,那就让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吧,自然会有人去做的,他隐约已经感觉到了有人在下一步大旗,至于大旗到底会到什么地步,那就与他无关了,接下来的事情由他们自己去做。 “哈哈哈,也对,一帮人在这里研究这个,不如趁早认眼来的实际!”老君叔也是恍然大悟。 安然坐在靠窗的位置,静静你的看着窗外的景色,与平时在地面上看到的风景比起来,有一种别样的美。 上了年纪的保安惊恐万分的看着红木柜台被掀翻,崭新的电脑在铁棍下变形,一人多高的‘花’瓶变作碎片,墙上美丽的风景画撕成两半,一件件完整的物品变成往事,忙拿起电话报警。 “这个应该不是,连门都没有,就是一座普通的土丘!”老君叔这颗定心丸很及时。 既然太子殿下如今还有坚持,那么剩下的事情他也会帮衬一些,至少要让他在这些事情上最终获得一些不一样的结果。 随着方木话音落下,走廊上的广播内,一个有些急促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家丁一听,这么多钱,也不在哀嚎,麻利的起身,抄起旁边的家伙事就又冲了上去。 此时此刻,我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对待这一个村庄才好,所以我又披上了衣服,缓缓的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看到了门外有什么东西一样。 宋雅对规劝自己的亦瑶满心戒备,她因为长相平平而不自信,更因为段萧然的花心而充满危机感。 年轻人的头上出现了一滴冷汗,商业互吹的还是很舒服的,不过有一点缺点··就是这里的人太多了,以至于自己三人完全没有在乎音量。 队伍似乎对年轻人有些不满,就连玛修也只是尴尬的笑了笑,随后不停安慰着队伍中的几人,萝曼想了一会··看起来不能让她们继续误会了呢。 单无双面无表情的扫了老板娘一眼,直把老板娘看得浑身一哆嗦。 自己一年只能赚十来万,但是那个老李头的儿子在蜂巢开飞剑,一年能赚将近六十万。这其中的差距可不是单纯的收入差了四五倍那么简单。实际上六十万一年的收入和十五万一年收入的人,生活层级完全是两个世界的。 可惜李逍只在上次大胆了一次,却再没打算继续这样硬来了。李逍拒绝了他的提议,虽然向朝廷上表了这个提议,可朝廷没有同意。 李家沾他们的崔家的光,给千把贯钱,再送个印刷技术又怎么了? 来到四方岛之后很多人在比赛结束之前也回不去,而自己的比赛什么时候开始也没有人知道。所以很多人不得不向张桐求助,向他来讨要食物。最开始人少的时候,张桐本着就是多一双筷子的想法,也就大方的给了。 “别,老大,我错了,你一直都很阳刚!呵呵,呵呵……”赵韩被单无双鬼畜的眼睛看的浑身发麻,双臂抱胸,瑟瑟发抖的说道。 32 第 32 章 尤其是九叔还有这茅山诸多道人们护犊子的特点,那就更憋屈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梨姐非要把绑架的事情推到我头上,我怎么可能敢做这种事!分明就是污蔑。”苏筱雨一副委屈的样子,泫然欲泣。 此时更是有一名年轻人直接跳了出来,指着林寒和沈梦怡大骂起来。 看着师祖已经将地志取出,九叔则是以稻草人之躯微微一跳,随后跳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姜染这才知道,韩时为了查清楚事情,故意骗那沈家大爷,给他的药丸与姜染的清心丸效用一样,都只能缓解症状,无法根除。 正当我们都忘乎所以的时刻,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我们的思绪。 早上,棒梗心情忐忑,生怕林家找上门来,可是等很久也没见动静,于是放心去上学了。 冷哼一声,紧接着,那鬼厉的身躯则是在阴影之中不断的变得扭曲。 韩遇桑松开了握紧我的肩膀的手,拿起药水,倒了两滴在掌心,然后贴在了我伤口附近,轻轻揉搓。 莫名的涟漪突然出现,紧接着,宋风只觉义庄上空骤然一清,就好像是被扫除了帷幕似的。 是的,剩下的两百九十台八角使魔,根本就是假货,没有攻击力,只能满地乱爬。身在环境之中的人没有发现,但是身为旁观者,圣光城的人们,却很多人都发现了。 章子在出发之前,给林远爱发了一个短信,告诉他,他安排的事,自己都妥妥的办好了。 视线终于完全的恢复了正常,紫凝发现,李教授已经倒在了血泊当中,而那个叫雷的年轻人死死的抱着一个箱子,任凭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的殴打也不松手。 远处传来奔跑的声音,众人回过头去,就见御医们个个跑的气喘吁吁。 广告牌上的苏娇娇是电影之中的一个截屏,做了特效,美的惊人。 顾阑珊其实这两年以来一直都没有再见过韩城池,今日这般突兀的再见,有了一种莫名的陌生感。 圣光城的普通能力者们自然没有想到那么多,但是对于实力的提升这一点,却是所有人都明白的。在一切都证实之后,所有人再看向那测试台上那个像是一个超级大蛋一样的能量转换器,目光之中全是幽幽的绿光。 顺着那家伙的鼻孔爬到咽喉处,看着那开合的气‘门’,苏珊把心一横,对着那些瓣膜软骨就是一阵‘乱’打。 其实无崖子之所以赶来数落青丘门,也是之前耳闻了青丘门近来的动向,听说那三流道门的掌门修炼到了十方道君境,风头很劲,所以才动了挫挫青丘门锐气的念头。 她边说还边做了个‘我很生气’的表情,结果差点把那些大爷大妈们萌出一脸血,一个个看了更是心疼不已了。 而眼下,距离那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但总是过去了不少时日,只看弥罗在方内和方外大动作不断就能得出结论,怕不是这厮已经恢复到了一定的程度? 结果没想到,却在这里碰上了王飞,而且看起来,这王飞是深度参与其中的。 “你今日怎么有空跟我一起回府?”狄君阳眯着眼看着下了衙,就一直赖在自己身后的叶凰。 要离一愣,既而连忙施展神觉,又四下探查一下,见四周山峦之中,没有伏兵,便收起神觉,疑惑地问道:“月宗主,有什么不对吗?”比及以前,神色恭敬了许多。 “兽精留下,疣猪赏你!”为首的男子拽得二五八万似的,离潇潇认得,就是刚才那两拨人中的其中一拨。 危急关头,王飞哪里还能做其他想法,只能一咬牙,死了命的将所有灵力注入到手中的钉耙上,然后也不管好不好使了,便拼命的向白屠纵向劈了过去。 周爵眼神茫然起来,然后,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明显是陷入深沉回忆之中。 所以说,毒攻要是被人事先了解到,那想要出其不意取胜,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因为破解毒攻的方式有很多,最简单的就是闭气。 毕竟在滔天的权势面前,真正能够保持本心的人不多,何况本就是野心勃勃之辈。 罗睺传讯,王浩定然要赶过去,之前夺取混沌青莲的事情他可是欠下了罗睺好大的一个因果。 振动着背后越加虚薄的火焰双翼,萧炎眼睛死死的盯着那落下地面,并且砸出一个巨坑,并且纹丝不动的韩枫,他能察觉到,后者的气息虽然极其虚弱,可却并未尽数消散。 我们这些人分别上了三辆车,夜叉他们六个坐两辆,我、胡子和老巴,我们一辆。 “也就是说他的持有神兽就在洛天佑体内。”说完,东方孝猛地向身后挥击了一刀,因为他察觉到洛天佑已苏醒,准备向他咬来。 随着这黄金亡灵的出现,争斗不休的亡灵海洋直接就是被切割开一条道路,谁也不敢挡它的路。 每百米的地方事先都做上了记号,她这双眼睛,就连百米外苍蝇煽动翅膀都能够看清,更何况是记号了。 夜阑听雨给自己加上【速浪】,速度得到了加持。身形一闪,朝着秦浩南便冲了过来。 虽然对于一个大公司竟然需要几个初中生来拯救,这让当时在场的所有四季员工心中不爽,但对方也是好意,这不爽也只能憋回去了。 唐锋已经很满意了,没想到之前吓得她半的死的龙珠竟然会带来这样的好处,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33 第 33 章 对于这个价格,众人自然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场的众人根本买不起,就算有买得起的,也根本不会买。 而这时的紫薰也已出手,他操控着那张原本铺在地上隐形的巨网向着翠灵竹逃跑的方向移动过去,但依旧铺在大地上,防止翠灵竹遁地逃跑。 幸亏韩云刚刚战力震慑住了所有人,要是现在有人来挑战韩云,那韩云只能认输。 韩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七人一眼,但动作,却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 最终确定的称呼还是叫海叔,海老这样一个词有些太尊称,也有些见外了。 “如果我是个男人,我也一定会爱你爱的不行。”莱娜由衷的说。 说话间,鸿钧道祖将将这“鸿太初蒙量天尺”赐给伏羲,伏羲也是称谢不已。 朝阳呢,当然没有待在原地等着赤火真龙或是秦重的攻击,能避则避,一支冰雪之力凝成的箭矢射出,恰好在柳儿赶到许汐身边之前,赶到了她的身边。 “当然,也只有人造才能弄得出来,如果不是人造的盲区,这里所有的电子设备都不能使用,但却不是。”易天回应地说道。 在我们刚下车还没反应过来,我的身后就被一个大大的双臂把我的腰给搂住了,还把我上下颠了几下。 其他人没有应声,但是光是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沈雪偏不听,直接抬头看向沈东成,露出了那张被两耳光打的通红的脸。 本是想在江湖上飘荡,救济苦不堪言的民众。但是刚才发生了奇怪的事情,不得不让张丰警惕了起来。张丰觉得必须寻找那神秘生物的踪迹,查清它到底是什么?又会不会危害人间? 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幸存的不到50名玩家双目呆滞,几乎失去了信心——这种能瞬间秒杀他们的BOSS,怎么可能打得过? 看着论坛里的一片乱象,江道理笑了笑,再次调动魂力施展遁术,赶往魔都江心岛,结果等他到时,什么也没有发现。 玩家们进入中央墓穴后,就开始故态复萌了,果然,幸存的巡逻炼行尸们循着声音缓缓地向着玩家们所处的位置包围过来。逐渐形成的包围圈中,后知后觉的玩家们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该说正事还得说正事,而目前面临的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郭浩洋好久公开自己没有死的事情,虽然已经很多人知道郭浩洋没又死,但是郭府目前为止还是被蒙在鼓里的。 姜定和邵辰走在他们后面,他们俩都差不多年纪,又都是同一辈的艺人,很容易成为好友。 但从眼前两位警察的话来推断,他们似乎被安布雷拉公司蒙蔽,卷入了某个巨大的阴谋中。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招惹上这种强者的,而且附近也就只有幽鬼城一座城池,城里的七阶强者他也都认识。 每家每户都有剩余的粮食,虽然看起来多,但是远远达不到王明阳批发的要求,数量少价格高,而且每家每户的价格都不一样,这是在漫天要价了,统一不了。 丹妮拉简直羞臊尴尬的要打地洞钻进去了,她气恼的瞪了一眼菲拉,把责任全推菲拉身上,然后拍掉她的手,气吼吼的转头看向窗外。 话说完,她的目光落在那只好看的手上,被那细碎的牙印吸引了。 黑脸班长的余光扫到庄严接过那封信以后,连忙拆开看了,不禁把有些汗湿的手在裤子上擦了擦。 穹顶之上,奥尼尔像一发毁灭性的炸弹下坠,全场都处于他的杀伤范围。 庄严转头一看,只见胖子只穿着内衣,蹲在床上,努力的挖着被褥。 听着宫乐语提起这些,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昨日韩佳音才和自己说起的事情。 她说好了自己不能哭的,可是看到妈妈虚弱成这样,她真的控制不住。 巨鳄还沉浸在难以置信之中时,突然发现自己浑身都不由自主的冷颤了一下,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割破了自身的鳞甲,但仿佛又没有割破。 这还是他第一次杀人,要说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可刚才情况太过紧急根本来不及想太多,而且被心剑杀死的李瑞根本就没有任何外伤,让他好接受了不少。 “珍嫔,平时就你话最多,今儿个怎么这样安静。”慈禧忽而说。 既然已经十二岁多三个月了,或许不应该再思考这类显而易见的问题……二宫秋雪否定了他之前的想法。 她看了Mg一眼,而后便转身径直的走出了这间房间,而与此同时,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掩去,眸底猩红,仿佛被恶魔附体一般,变得阴沉可怖。 所以维护世界和平什么的也就是大家凑在一起时的一句玩笑话。大家真正想过的觉醒以后的生活其实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伟大。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起风了,呜呜呜的带着响儿,家家户户亮起灯,躲在暖和的家里准备年夜饭。 戴琳用来装阿西娜的空间戒指,可不是什么一般的空间戒指,它有一个特别的名字,【生态圈二号】。 即便是她,看到云魅那吹弹可破般的肌肤,眼底都是流露出些许羡艳之色。 莫梓奕莫名其妙的看看她,又揉揉自己被拍晕的脑袋,然后又莫名其妙又怂怂的坐了回去。 由于洪八公是个大忙人,当天就坐专机飞回米国总部了,而他的孙子洪钧却留了下来,经过如此的周折,洪钧自然是事事都听姬吉大的,在姬吉大的面前,洪钧甚至都以晚辈自称。 34 第 34 章 可怜汪明禄不知道,就算换了王律己来,白若竹也会担心的,她最不愿意看到别人为了帮她而惹上麻烦了。 她不放心,叶春风这冒冒失失的性子,万一真的闯出祸事来了,怎么办? 此时的海面已经被血水染红,但妖兽们被鲲鱼血脉吸引,仍然无所畏惧的赶过来。鲸鱼、鲨鱼、章鱼、螃蟹、海蛇、海星、珊瑚妖……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到边际。 真的,在曾经差点弄死我的道术前,我立即就认怂了,连忙就不敢再追,生怕王双借用这个道术杀了我。其他人见到我脖子后面忽然长出个脑袋也觉得很惊讶,一个个也都不敢追了。 “张海,北京的防御准备的怎么样了,鞑子马上就要到了。”蒋北铭又一次从王承恩处回到了军官教导团。 已经筋疲力尽的蒙古人终于明白了对面的明军不是打不到自己,而是根本没想打自己,自己这么冲上去只能是死路一条。整个队伍的速度慢了下来。 被妻子一通数落,江达什么都没说,默不作声的服下了那颗解毒丹药,他心里着实是有愧的,出去转了这一趟,他劈出的可不是仅仅那一刀,而是把体内尚存的灵力几乎都耗尽了,换算成灵石可是要以数百计的。 她一直捂着自己的脸,疯狂地抓来抓去,这个时候,我忽然感觉腰间有了异样,忍不住朝着头颅看去。 我又想起当初林先生和周天纹对我说的话,说他们怀疑李河就是操控阴室的幕后黑手。 第三个是哨兵机器人的制造工艺。从使用机枪杀敌的马克一型到拥有种类繁多能力的马克七型都有,而且资料很详尽。 “……”洛沧没有说什么,在确定安若的双手不能动弹之后,就将安若的身体毫不客气地拖向了房间门。 从心口涌上来的酸水火辣辣的呛着叶惟,这让她真心的不好受!直迫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算了,我还是去给你做点饭吃吧。”陌白收回笑,往厨房里走去。 八十五年之后,随着第九十九次轮回结束,乾坤殿中,所有人脸上都露出疲惫之色。 “觉得累了吗?”路凌偏过视线看着安若说着,眼眸中一阵轻柔的意味。这个地方,对他来说也是熟悉的存在,在认识安若之后,和她一起在这里制造了一些美好的回忆。 她扬手,发黄的树叶飘落在地,像极了翩翩起舞的枯叶蝶。她的眼睛盯着萧羽音离开的方向,眼里飘过一丝狠绝。既然她不识抬举,那么就别怪她,不择手段。 她也曾恶毒地想过,就这样死了吧!在曼陀罗华还没有全部复生的时候死去。让不归等不回缦缦,还牺牲了她。 “你是谁?”此刻,感觉到了背后的气息的不正常,安若的瞳孔一阵微缩,呼吸开始变得有些加重了。不能移动一点,路凌在附近,安若知道那个声响是路凌的。 可二十五皇子曾与这件法器交过手,知道这件法器最擅长的就是钓妖修的妖丹,就不愿意硬接,使三股叉将其叉到一边了。 虽然没有指望吴朋拿到什么成绩,但他可是吴朋的指导教练,让王建跟着怎么都觉得别扭。 甚至因为水资源的稀缺,一个个根本完全都是蓬头垢面,脏兮兮的。 在飞了一段路之后,这飞在后边的几名机甲士兵却是忍不住生出疑『惑』,察觉到被邀请的那名职修者并没有跟上来,不过既然与对方交谈的那名同伴没有说什么,他们也不好多讲,只能耐着『性』子飞回战舰。 为什么要当导演,对于周白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件难回答的事情,表演是他的最爱,制作人是他要拥有话语权,而当导演的目的其实很简单,他想讲故事。 王剑虽然体型胖,不过并没有接受过专业的格斗训练。只是靠着体型上的优势压制赵烈。 随着两面光明之盾不断接近,突然就在这时,一缕耀眼的光芒,在两块光芒之盾中闪烁。 “你要我杀谁?!只要不是我自己,你让我杀谁都可以!”他的目光炽热。 榜单上一共三百人,全都是在上界赫赫有名的人物,随便一个拉出来,都足以震慑一方。 做为万金油兵种,飞龙的用途可是极广的,它们甚至能够进入星球内部作战,在崇山峻岭间称王称霸。而回到星空之中,则是又能成为吞噬者和空中卫士的护卫队,就如同航母周围的护卫舰一般。 殷红的鲜血,染红了他的嘴角下颌,看起来就像是刚刚吃过人心内脏的妖孽,无比的狰狞恐怖。 “咳咳,贝贝、铃音你们要对神使大人尊敬一些。”见此,米娜也是忍不住,道。 掌管人在舞台上是不允许冷场的,有必要没话找话,所以有时分她们连自己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 正是因为他处于这种心态,不,完完全全不是因为心态的问题,而是事实。现在的这种事情,就是事实,完全没有任何的一点的疑问。 本来安心提升力量的厄云突然感觉到一种刺骨的锋芒,就像一条由刀子组成的舌头一般舔舐着皮肤,让厄云猛的一个激灵。 诸天总纲,是言惜若仙帝斩杀幻灵仙夺取的仙帝功法,而且是转攻空间法则的功法,虽然说厄云目前的修为不够,其中无数阵法无法施展,但是简单的手段禁制还是可以掌控的。 “不如,我们改一下规则怎样样?”吴天明很明显很享用这种气氛,他觉得本人就像是俯视众生的一样。 随意地转了下视界,他赫然发现周围的冷佳人在看着他的电脑屏幕。 35 第 35 章 花瑞泽心里一阵酸楚。这还是他的父亲吗?他真的要虎毒食子吗? 星辰心下一荡,心里一下子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各种滋味都有。 很多在原著中不出名的格斗家和武馆,居然在报纸中频繁在出现。 这实力被压制得太多,任他是战斗天才也是无用,根本无力扳回局面,只能被动地招架,场面完全是一边倒了。 如果不是因为那些装备的诱惑,谁想救下这个只会耍下作手段的家伙。 其实我真的挺着急的,我既怕让董玲玲看出我的企图用心,又怕她不去的,心里矛盾的不行。 正在拼命挣扎的霍樊,眼前红芒一动,一根灵光闪闪的红绸,已瞬间缠住了他的身体,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自红绸上传来,于眨眼之间将他从巨柱上拉离。 杀手听到郑三这个名字的时候 ,只觉得自己 要尿裤子了,他当然听过东北三爷这个名字,可是,他做梦都想不到杀的人是郑三的公子哥。 “肥妞,假期结束了,等会你给袁奎打个电话报道。”张劲给章敏打了个电话。 但当王成为他分析了一番,说强硬欺压地球人,能为他带来极大关注度时。 天道总司细细擦拭了自己的全身,紧接着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声镶有金边的黑色的燕尾服。 飞了一半,撞上了蝙蝠,掉了下来。看着周围一片荒芜,有断了佛像,还有祭坛,还有不明物种的尸骸,总之这里就是远古时代的一片废墟。 但是有一点天树龙没说实话,那就是属于觉醒者的异虫,其实很难觉醒的,用万中无一这个词形容绝不夸张。 他知道,此时金色光柱消失,周围自然又恢复了黑暗,他们的视线也自然而然的被压缩回原形。 “咦?钱如怀?”他们走到求签拜佛的地方突然看见了济公正好从里面走出来,济公看见也是一愣,随即笑着喊道。 这麽牛的少爷不是别人,正是从瑞士回来的钱如怀,之所以来到香港受到何礼泰接待,是因为他收购了国泰航空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是除了太古集团之外的第二大股东。 “安全不?”辛苦什么的含云不在意,只要是安全,一切都是可行的。 王天俊想了想道:“去我醉仙楼暂时居住一段时间,等我们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你们再搬回不迟,至于你们的家产,集中起来,我暂时替你们保管”。 眼看时机已到,纳老爷信心满满的带着吸血鬼和自己邪恶的不死大军,再次卷土重来,势要夺回自己的王位。 时瑾目色沉了,多了几分森然的冷意:“不要得寸进尺。”会让他想杀人。 第二天,一大早严峻就被兴奋的悦儿姑娘喊起来去逛街了,这一回那血傀尸男子没有跟着,大概是知道海船要造好久才完工,所以也就放心了。 “……哈哈哈你们这些畜生是不是太着急了,忘了点事情!”杨廷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对着望月楼说道。 想到这里,袁凡有些窃喜起来,看来唐韵的记忆有着落了!乐仁和绿丝绦看着突然莫名奇妙笑起来的袁凡,都是一阵错愕,这是魔怔了? “姐姐他们跑没影了,我也没有了亲人,如果施侍卫不嫌弃,就当我也是自家亲人就行了!”杜若秋哀哀说道。 威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巴蒙德逐渐远去的背影,轻蔑的笑了笑。 “胡琴儿,其实我一直想问麟大人到底是什么人?”秦天艰难的迈着步子,气喘吁吁的问胡琴儿关于麟大人的事情,因为这里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和这个麟大人有关。 所幸帕丁森没再说什么,他对学生们讲解和示范了一番剑术的基础技巧,这一过程是让新学生学习,老生复习的过程。 这不是吹牛,因为这种场面在他心中真的算不得什么。要知道这次他基本上没有向修行界派发请贴。 果然,魁大人瞬间反应过来,可是他又不能解释,这时候的解释只能是越描越黑,憋屈的他只好低头,一脸苦相。 所有人都对朱明的去而复返感到奇怪,也感到了这次紧急会议绝对不正常,所以接到消息后都是火速感到了城主府的议事大厅中。 在第二波雷劫落下后,无论是石三生,还是祖觉和白溪浣,都没再继续向外扩散,各自的心思,都已全部放在了雷劫之上。 各种疑惑在这一瞬,纷沓而至,他们很想去理清这些东西,可偏偏又剪不断理还乱,使得他们越来越糊涂。 紧接着,五人各自对视一眼,眼神中带着狠厉,二话不说便各自发动强大招式,攻向了赤鲲蟒。 血玉瞳还有另一种作用,当吴辰开启的时候,他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他的身体变成了血红色,他的头发也变成了血红色。 36 第 36 章 洛克原本还有些担心贝吉塔和他所统帅赛亚一族的忠诚性,但经历这么长时间的战争后,想来贝吉塔也深刻感知到光明神族与洛克所拥有的惊人实力及底蕴。 木枫半跪在地面上,双手抓住自己的脑袋两侧,显露出一副十分痛苦的表情。 但这任然有些不解,集体下山去打劫这他能明白,但这会不会太集体一点了?点个看山寨的人都没有,万一有敌人入侵怎么办?难道这山寨里有什么防御阵法,这些土匪才如此自信? 牟东云也知道,这样的比赛,除了找一顿揍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他建议陈大成干脆放弃这场比赛,不过陈大成拒绝了。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不自觉转头相互观察,想看看到底哪些人刚才和纳兰子建眉来眼去。 这包瞌睡虫卵是她当日从方思弱身上搜得,她本想留着以备后用,却没想过要用在此时此地。颜仙儿想了想,终是下定决心,抓了一把虫卵投进了竹筒里。 当然纯粹就是好奇罢了,毕竟胜负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三位渡劫期,在加一个叶夫人都站在了姜邪这一边,就算黄善忠赢了又能怎么样? 此刻,木枫已经呆滞在原处。他的脚好像被扎根了一样,无法动弹。 高?玶与卫央两人都是化龙境高手,他们随意的一击都会产生巨大的破坏之力,见两人碰撞的余波产生如此大的破坏力,两人皆腾空而起,将战场放在了空中。 然而这股真气在谢宫宝体内失去人的疏导,再难与其他真气相融,现在即使像白衣人这样的仙家高手,也没办法输送真气修复渐渐崩塌的封印。所以,只有谢宫宝自身修来真气,日夜磨合,才有机会兼容,最后维系封印。 “行了,吃两个就可以了!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吕一品上去就把王玉鹏伸手抓取的餐品整盘地端走,更加没好气地说道。藏在桌下的脚动了动,显然是抑制着了没有踢出。否则,现在王玉鹏怕是已经躺在了墙边。 她问了安安的意思,安安也很愿意让何胜男在他身边。这样,很多事他就可以交给她去处理。 所以他必须要敢在简夏至拿到证据之前,就开始自己的计划,不过也不是很着急,简夏至想要调查那些事情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但是也有可能提前完成,提前回来,所以他必须要看着,如果能够个傅城深等人争取更多的时间,那就再好不过了。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十株六级灵草,一株七级灵草!”叶不凡笑眯眯道。 第三日,再走两柱香时间,便到达晔城。越是临近,越觉得不妙,秋月骑马靠近他们马车。许朗、张硕、杨程手紧紧握在剑把上,剑随时出鞘。都谨慎地注意四周,面容严肃。 而那绳索的本体,不过只是施术者与这座坚固牢笼之间的一道牵引罢了。 永靖公主生性善良,赶紧让随从太夫给她止血。只是那人的衣服都渗到血肉里,丈夫便把衣服撕下来,这衣物看来也无法再穿了,便扔在外面。 吕一品感受着利箭出来的锋锐之感,心中怒气横生!这逐仙驽虽然是制式兵器,却也并非寻常之人所有动用!就连吕一品的国师府中想要调用几架逐仙驽过来,也是需要上报给父亲以及昱王批报之后才可使用的。 这件事,必须要天下道门和出马仙所有人齐心协力,才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办到。 看来这三洞的建筑师也是个高人,格局设施的非常不错,而且里面的桌椅板凳全部都是石制的。连墙壁上秘密麻麻的燃灯凹槽都是打造好的。 李东阳的脸色有些难看,都不用就知道肯定是个麻烦,而且还是那种处理起来很棘手的麻烦。 这就是混沌钟,能够镇压地风水火,令时空停止的至宝!时空停止,便代表着天地停止运转。这种能力,可谓逆天之极。 蔷薇心条加速,是呢,秦戈这木头人,自己已经这么主动了,想必他也有所感应,何不让他说出心里话出来。 玩家死后,游戏里的非游戏玩家角色便无法认得,估计王猛在和他们分开后,也是死过,所以柳云絮并不记得王猛的样子。 一时之间后院就‘乱’了起来,还有一些平民来上香的,看到有歹人,也跟着‘乱’跑‘乱’叫了起来,张子轩出来时,就看到这样的场面,不悦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最后还是大步的冲上前去。 双瞳神一凛,没想到这胖子还有这么一招,人已经扑倒,根本没有办法收住身形,大喝一声,瞬间将自己压成了一张纸片,在密集的镖雨中穿了过去,而手中一把短剑,已经切到。 海容,居然连姓都省掉了,并且还叫得这样子亲热,而他脸上的神情还有点尴尬不安。 “那我怎么看见你前几天抱着一堆粪土哈哈大笑的?”李吏瞄了一眼朱厚照,一脸坏笑的说道。 37 第 37 章 这一刻,沈南星宛若一朵任凭左开宇采摘的花儿一样,她眼巴巴看着左开宇,恳求着左开宇原谅她。 不时把目光看向几个中间人,他们正是这些中间人为黑龙找的商贩。 他将那些残次品高价售卖给沈大勇,两头赚,到最后不但要钱,还要他的命,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怨?人心都是肉长的,为什么能这么狠? 他身着龙袍,金丝绣成的龙纹栩栩如生,闪耀着璀璨光芒,彰显出无上的威严。 李之恩的脑海中好似掀起惊涛骇浪,一片混乱,可身体却本能地迅速纳头就拜。 她转身面向另一边,明淮也起身去了洗手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从后面抱住她,和她紧紧地贴在一起,在她颈窝里摩擦,手也不安分了。 曹宝之所以如此,全因兄弟二人是散仙,没有宗门仰仗,一切都要依靠自己,这就使得家底窘迫,好不容易遇到一件宝贝,被人强势驱赶夺取,岂能不气? 几个带眼镜青年赶紧点点头,这年头学建筑学生不说遍地全是也真不少。 表姐新找的这个表姐夫看起来还挺好,虽然是闪婚,但更能证明是相信了爱情。 第三个要监视的自然就是金堆大厦,原本沈周以为洪老板就是那背后的始作俑者,可现在看来他的身后还有一人,竟然是看上了老爸手里的什么东西,他们沈家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够被大人物觊觎?今天回去要好好问一问了。 不远处的一棵矮树似乎在移动,就在押运粮草的军民以为花了眼的时候,三棵、五棵、数十棵矮树全都伏倒在地,像是被人连根拔起。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老大竟然就这样的闯了进去,难不成,他真要毁掉全世界吗? 因为没有一家企业舍得这般烧钱,而且五千万还只是启动资金,后期还得大量的资金注入,从这气势来看,陆天羽这永生药厂看来是想闯入全世界人的眼中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后,对于部分新员工来说都很神秘的老板竟然在陆天羽的一个电话之下浮出了水面,让大家目睹了老板的真面目。 “宝剑赠英雄,这剑怕是美人自己的心爱之物吧?”曹十三调笑道。 五个佣兵都很兴奋,也更加紧张,只是咧嘴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 “太棒了,你是怎么想到的这么一个奇妙的故事?”麦当娜被故事大纲吸引住了。 原来今年夏天的时候,香港的媒体误爆吃饲料喂养的鸡会导致癌症,于是香港人非常恐慌,从广东的养鸡场进口的鸡数量大减。而主要作为鸡饲料的玉米,也是卖不出去。 熊壮看出了黄福霖是领头的,便偷偷安排了几名护矿队员,趁村民不备,把黄福霖抓住了。 三人均有云开见青天的感觉,如果纪干不是眉月,怎可能有这么多相似之处? 修为到了他们这一步,距离天道已经很近了,所有誓言,都不再是说说而已,即便你自己忘记了,天道也会帮你记起来。 楚暮握着明珠的手有些颤抖,这颗明珠的价值难以想象,其中包含的竟是天尊之上的超脱感悟。古往今来真正领悟超脱之秘的唯有道尊一人耳,便是诛天仙尊也只是触摸到超脱,并未真正领悟超脱之秘。 能够在诸天巨擘榜排名二十一位,锏罗皇证帝的成功率极高,受到阿修罗族重点培养,所有才有一瓶星冥血髓在手。 听到这番话,很多人一愣之后都忍不住微微点头,觉得是有这个必要。 星期一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万里无云,静海市天空少有的蓝,正是出门旅游的好日子。 在所有市民众目睽睽之下,李想手上拿着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然而很奇怪,这一刻的班铭,心中没有恐惧,感觉自己更多像是一个看客。 金乌天尊掌握的帝术绝对不止一种,毕竟历史上金乌族诞生的大帝都有数位之多,而且还有他自己开创的至强天术,楚暮还远远没有逼出他真正的实力。 客厅沙发上,看到慕清霄打开房门出来,陆雪琪慌不择决的掩饰慌乱的心情,但脸上的红霞与眼眸中的春意,如何也掩饰不住。 怪不得姿色一般,打扮这么清凉,敢情趁着51,勾引大学回家的纯情大学生。 “苏九,拿命来!”东皇一声怒吼,瞬间开启虚化状态,他的眼睛变成了金色,周身是如浓墨一样的煞气,愤怒地冲着苏九咆哮。 “不应该觉醒的,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觉醒的。”鬼婆仓惶地后退,那些慷慨赴死的人,她不敢看,仿佛再多看一眼,他们就会灼伤了她的眼睛。 阿波罗的日车在天空上来回往复地跑了好几次,每经过营地上空一次,高潜就会听到身边的半神们兴奋地欢呼,当日车离去时,又是失望的叹息。 “我特意嘱咐他,在你面前,只准尚可本尊出现,麦克只能回去睡觉。”高潜补充道。 我只觉得脑子里还是木的,有点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在一片茫然背后,某种强烈的、悲痛的、愤怒的情绪,已经如同一只手,钳住我的心。 接着身边响起“轰”的一声,高潜回头,发现火鸟竟在看台的最上方边缘处制造了一圈火焰蒸腾的火墙,不过那火墙虽然看上去是烈焰组成,然而高潜却没有感到可怕的热度。 灰袍老者的本命蛊刹那间发出一道刺耳的锐利尖叫声。而本命蛊的主人灰袍老人也是面上一阵惨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38 第 38 章 阿儿孩合撒儿与速客该者温带着装着王罕鲜血的桦木桶回到了蒙古的营地,交给了铁木真,并且将整个经过都向铁木真转述了一遍。 “该死,这到底和何处!”古炎也不进有些慌乱了,莫名其妙的到了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地方,而且还是只有自己独身一人。 偏偏若水如今手头最不缺的就是法宝了,连九阶法宝都有三件半的他,又如何会因为一件有可能完全用不到的高阶法宝而放弃学习新技能的机会呢?所以这第二般好处若水根本就不会选,还是学两项新技能比较合他的心意。 他们几人倒下时,他们的血刚好喷上去,他们的血洒落时,都没有落在他们身上。 这一战一直杀到了天明,完颜允恭的获鹿大营以经成了一片瓦砾。而完颜长之大获全胜,斩首近四千余众,而俘虏则高达六千多人。随后完颜长之也不在获鹿久留,率领着士兵,押着俘虏渡过了滹陀河,回到真定府。 这大概就是梁炎阳个性签名中所说的,我们最终都会变成自己讨厌的人。 当然,光有雨丝和冰锥还是不够的,还必须彻底激怒极霸,让他倾尽全力攻击自己,这样地狱之手就再也起不到防御的作用。 江奇才发现,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神色各异,目不转睛的瞧着自己。其实他也很想追过去,追王诗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腿就如灌了铅一样,偏偏挪不动分毫。 “好吧…”理是这么个理,顾跹然不得不轻咳两声清了清,准备开始念信。 凤鸾飞咬着唇看着他,从始至终他的一目光一直都只落在凤浅歌的身上,那双冰冷而深沉的眼眸流露出刻骨的柔情与心痛。 “郑吒,收起你的假惺惺吧,你明明知道你我……是不可能的!”莫琳的脸色低沉,声音也是凝得像冰一样的冷。 “凌霜!”叶凌风丝毫没有理会邱少泽的话,对着邪剑运用出了一招极具杀伤力的剑法。 春暖杨柳飞,沙暖鸳鸯眠,春日的好时节,别人的家愁苦只是别人家的愁苦,剩下的人家,游乐、踏青、诗会,各种各样的老年品茶,中年爬山,少年诗意一向不少。 如果说战争是一种工具,可以说非常的准确,因为战争就是要达到某种预期的结果,所以任何战争都是为了达到目的而进行的战斗,主要的表现就是通过战争,达到军事目的、政治目的、经济目的。 云御渊第一时间把人给带回了契约空间,就怕有不怀好意的人暗中出手偷袭。 “对,既然人家都已经盯上咱们了,那咱们就陪他们玩玩。”墨扶说这话的时候,眼底划过一抹狡黠。 只是黄四夫人没有想到,她费尽心力抢到手的“贤王妃”,竟然是个假货。离城郊外,架于马背上的“贤王妃”的肚子竟然掉出一个枕头来。 箭在弦上不得不,羿岩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压迫感,还是出了那十数根长箭。铮然一声,十数根长箭像是十数道流光,爆燃轰向了风城。 接着雨欣和泷姑娘都是顺着紫宁指去的方向望去,只见星空那一角处一个黑色的圆盘缓缓的转动着,随着黑色圆盘的转动,这个圆盘却是变得越来越大,陡然间几束战灵幻芒从黑色传送圆盘里射了出来。 这一般的反噬就难以让人承受了,之前落雁城一战,陈蜚就是因为自身的本命契约兽被云御渊一刀砍了,所遭受的痛苦连墨扶都差点看不下去。 大力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强行杀出一条血路来!大力慌乱了!也让这拦住他的两个魔兽心中超级不爽了,你几个意思,想要打架么?来呗,你以为我们怕你么? 苏乐面对这个状况,也是无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子龄不在乎的撇了撇嘴,似乎是一点也没将这点元石放在心上,脚下一动,便又朝着先前那间石室走了过去。 当时我想,这就是宿命给我的教训吧。它想告诉我,接受自己的宿命,否则得到的会是更加绝望的结局。 而那些损伤不是太严重的,修复估计是不可能了,不过当中的零件对于蚩尤来说,可是比原飞行器更加值钱。 似乎霍普金还是做了一些准备的,立刻就见几个助手推来了三架全新的机器,同时将那管子分别接到了另外三台机器上。 两只手掌再次重重的击在了一起,一道道凶悍的劲气在半空中暴涌而开,让得两掌交接处的空间也微微有关些扭曲了起来。 他想不出门内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召唤自己,他仔细的想了想,确定自己这些天并没有做什么违反门规的事,唯一一件让他有些不安的就是元气变化的事了。 方言眼睛一眯,看着半空中被吴山的元气攻得无法寸进半步的短剑,若有所思。 眼看着就要离开山地进入关中平原,不曾想竟然会在这里遇到犬戎大军。 少年精致的五官,帅气的面容,一脸的娇羞之色毫无保留的映入她眼帘之中。 他二话不说抱起冷苏就去办理出院手续了,他表示一分钟都不想在医院多待下去了。 慕时气得那是一个牙痒痒,但因为眼前的突发情况却又做不了什么。 “……”赵云岭无奈的抓了抓发顶,见涵儿还在看着自己,一脸沉稳懂事的样子。 “我当然不承认,谁对谁错,等警察来了不就知道了吗?又不是每个男人眼睛都瞎。”宁安顺带把宋邵言也骂了。 自此以后,别说卢亦平的好脸色,就算是求欢,卢亦平也只会看心情。 “我们来的时候,不是说陇川乃是无知之地可以直接占领吗?到今天为何却要向散国租借呢?我确实有些疑惑。”嬴照说道。 39 第 39 章 待温知闲从浴室出来时,说了两句话没听到祁砚京的声音,走到镜头前看了眼,并没看见祁砚京的身影,他不在。 “贝尔,我怎么觉得那家伙有点像冬!”拉拉纳在贝尔耳旁悄声说道。 楚翊原以为云枝得知这些消息,心情会低落一段时间,没成想,她每日越发忙碌,经常早出晚归,有时候雪白毛毛上还沾了些泥土。 而且姜言这家伙老是惦记着开棺杀鬼的事,他还指望在这个破庙里养老呢。 温知闲八点半到的时候,暂时闲下来的店员看着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黄老在旁边默默的不说话,窃取数据?窃取的都是华国不知道的数据,跟华国真的有关系吗? 站在街头,周围的人都在说刚刚结束的医考,赵若银听到别人说自己,倒是很有兴致,站在边上认真听着。 光和七年,十一月,洛阳刘仓之妻,生男,又现双头共身,向以为不祥,堕地,弃之。 虽然有些可惜,但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从别的方面去寻找突破口了。 只不过,他没有想明白的是,这家伙为何对自己流露出善意来,提醒自己逃走。 苏倾情今天也没有喝酒,主要是导演比较照顾她,心想看来这次她给导演的印象还不错。 查旋也转头,转头的瞬间略过毕良野那双锋芒犀利的眸子,她的全身还是不自主的紧绷的一下。 太子一日也十分疲累,其实没有人想要打仗,安居乐业自然才是最好。 纳虚戒内的钱财看起来挺多的,十几箱金银珠宝,但是却连一样都买不起。 他的腿应该是真的断了,两条腿都上着厚厚的石膏,满脸的病态却还是叼着烟,整间屋子都烟气腾腾。 延熙帝板起脸,“谷谷,六一居士是贤者隐士,又有功于社稷,不可胡闹”。 这下赵老太太并没有太意外,之前她就猜到李璋的身份不一般,而能到辽国的恐怕也只有使节了,当然她也知道,李璋这么年轻就被委任为使节,恐怕背后也有很深的背景,不过李璋没有介绍,她也没有再追问。 因为刚准备那么些人的午饭,厨房的佣人都在刷碗做善后,还都停留在这里没有帮忙除雪。 林娇娇就偎在她怀里嗑瓜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和林延平说着话。 顿时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心里憋闷得难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需要这样客气了?客气得让我浑身不舒服。 三大妖将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一点头,联手朝着大阵攻击而去,声势浩大的攻击却起不了任何作用,轰隆轰隆几声巨响之后,大阵毫无动静。 电视机前的那学宅男们,更是兴奋的不行,本来这个时候在宿舍在家不是玩dota,就是看毛片呢,现在都盯着电视看美眉呢。 就在霍禄还沉浸在陆清宇的眼神中不知所以的时候,一阵强烈的痛楚突然在他的胸口处爆裂了开來,那感觉,就像是他的心口被人塞进了一颗烈性的炸药一般。 爷孙俩设想的是,要是望月楼这边,还是没有机会的话,他们过两日就会离开京师。至于去哪儿,也没想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杨国安和汪晓玲匆匆吃了午饭,就到了楚天雄家。前天验完现场提取证据后,只把尸体抬走了,屋内其它东西基本没动。两人把房门关上,从大门开始一点一点往室内查。 钟南这一拖再拖的行为,让青、兖二州的人很是不满:我们这边都剿匪半个多月了,你钟游击还在东昌府窝着,是不是和白莲教有什么瓜葛呀!一听这个,钟南就泄了气,没办法再拖延下去,只能拉着队伍去剿匪了。 第一二局的时候看不出什么,第三局开始,应无双出一句尹伊半天才回答得上下一句。 晶体一接触到灵珠,就如同春雪碰到了烈日一般,瞬间融化了开来,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层薄膜覆盖在了灵珠之上。 自从林天这个名字进入太上长老的视线以后,林天表现出来的种种,龙组的十几个太上长老也都清楚,林天的神秘,林天的强大,林天的无上功法等等,让他们找回了昔日华夏修真者的辉煌。 “你是来卖西瓜果酒的,可以让我们看一下吗?”那保安继续问道。 幽冥那带着惊天动地气势的一爪落下,哪怕是徐焰如此逆天之躯恐怕也未必敢胡乱硬接。但那一爪却似是落在空处,直接轰在地面上,雪地乱溅。 为今之计,只有竭尽所能帮他把芮芮安安全全带回来,并且针对白霜的事对叶天城做出一定补偿,如此才有可能得到后者的谅解。 “别忘了,我可是磁场掌控者!”万磁王轻蔑一笑,下一刻身形陡然变得模糊,原地留下了一道虚影。 比如说魔兽世界的大德鲁伊玛法李奥·怒风,成天睡觉修炼。以至于他的妻子泰兰德祭司,只能随身带着一串香蕉。 机械手臂收回仪器中。在给瓶子做完全方位消毒后,一根针头刺破了装有蓝色药水的瓶子,将瓶内药水吸入仪器内部。 “你还要给我转钱吗?”罗威看到对方那错愕,如同见鬼了一样的表情,他忍不住笑问。 虽然少年不知道学校发生的事,但是看师姐的神情,这里面应该还有着对自己的什么事,要不然,这个师姐也不会是那种眼神。 40 第 40 章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登仙台上空气一阵波动,一个白衣人现出了他的真身,那白衣人正是楚君。在楚君身旁,蓝月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睡着了一般。 追着追着发觉不对劲儿,罗刹根本没往战神联盟那里跑,而是往声波能量处极速奔了过去。 “不用这么急,等人到齐了一起解决…”韩杨突然神秘的说道,眼神瞄向远处,金太圆的攻击也停了下来。 于是几人当真是睁大眼珠去看,果真在刀腰锋锐上发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缺口。 李田选择这里当做阻止匈奴人的地点,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这里有三道防线。 “我的打算么?”冥渊双眸中,灰色的光芒爆发开,像极了那灰眸血狮刚才施展的那一招。 我的视线渐渐模糊,怀中的伊人身体逐渐变冷,我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坚强。我紧紧的抱着怀中的伊人,一声长啸过后,眼前一黑我就躺了下去。 叶天翎被她的目光盯着,很不自在,有些心虚,只好转移话题道,“咳咳,师傅,你看着孩子,多久能醒? 但身为一国之使,你必须要说,不说派你去干嘛,至于为什么要说,很简单,尊严。 “将那些抗逆者吃掉在说,”韩杨也在想这个问题,但总要想一个响当当的名字才行,所以得先仔细想想。 我的心里告诉我自己,泽西接下去跟我说的事情,肯定是我从未听说过的。 每走一步,他都如大蟒蛇蹭走,劲力鼓荡,一掌劈出,瞬间变拳,收回腹下。 鼬的幻术非常高明,只有满足了条件才能被樱触发,精准地施展在两位火影身上,春野樱想凭着她强大的精神力窥视一二,却居然丝毫感知不到有效的信息。 进入碧蓝魔眼此次,朱啸不仅在不经意之间弄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武技——双色火拳,他此次更是让自己的身体得到了一次淬炼,这些东西可不是随便都能得到的。 “没什么,我仅仅是随口问问而已,因为我来自偏远门派,没见过这么大场面的集会而已,就好个打听。”楚寻语连忙随口敷衍来解释他们的疑惑。 刘主任和杨参谋长交待完了事情之后,他们俩就又乘坐自己的专车回到了装备部了。 要知道,这两年里他去过的很多地方,一般的平民百姓一辈子可能都很难吃到这样的食物的。他很同情那些人,却没法帮助他们;而这背后蕴含了什么道理,鸣人也搞不清楚。 就这样,秦大川等到早上,他吃过了早饭,就是直接开车,离开了308军工基地,这是直接去找刘天明了。 莫北在我边上点着了蜡烛,也不管地上的雪了,轻轻的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我不知道莫北许了什么愿望,我也沒有想去问。 那星辰剑气,在靠近终结之焰的过程中,便被那恐怖的终结之力抹杀。 刘龙早就在自己的家里摆上了一桌子宴席,一瓶茅台酒也早就被打开了,正待高虎前来。 韩水儿没有理会,拿起桌子上为她准备的咖啡,喝了两三口,“是不是您心里清楚。不过,再算计我,您绝对会吃亏的。”韩水儿说完拿起包包就走出了白程梵的办公室。 无数的箭矢和魔法,战士骑士的斩击,甚至是黑牧师强大的黑暗之术一一往孤雨砸去,但是毫无疑问都被孤雨那强悍的灵魂技能固若金汤前无效化,这些漫天的攻击显得那么苍白。 “对,只要杀了他们就行。”林天啸拿着刀,一步一步走向他们。 实际上在某种情况下来说,他们之间实力相差的并不是很多,可是由于这些家伙的恐惧,让这座城市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这让这座城市的掌控就十分的难看。 “不用假惺惺,昔日你那一剑刺入我的胸口,我们早已没有任何关系!”战天愤怒地又冲上去,两柄剑抵在两人中间,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为什么?你明明都和我结婚了,却还要和白云珊订婚。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随手抛弃的玩具吗?”最后一句话韩水儿几乎是喊出来的。 这时候的大眼强已经癫狂了,甩着链子锁威胁着自己邻居,连口袋里的那一沓钞票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那一天就是这样,和他们三人众喝了些酒,就知道了一些关于白族的风俗习惯,也就知道了他们的一些情况。 “那是你,我想象的我们老了以后的样子。”俊曦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此刻听到杨若晴的调侃,孙氏信以为真,果真去打量杨若晴肩上处的衣裳,甚至还抬起袖子打算帮她擦擦。 穿过云雾我感受到了,这天坑的奇特的地里气候,在山顶时还是艳阳高照,这云雾下竟然是大雨倾盆,我戴上风镜抬头向上看,上面灰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左右的可见度也极低,正想骂这该死的鬼天气,大雨突然却停了。 云梓墨血管内发出红光,忽而红光上面又镀上了一层金色亮光,两股光融合在一起,没有丝毫的违和。 段嫣说过不少谎话,要骗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轻而易举,可对着这样一双眼睛,他突然不想说谎,因为他知道,这件事若不解释清楚,日后恐怕会成为男孩的心结,心结慢慢发展,或许有一天会长成心魔。 “什么叫做纤纤喜欢你,难道你不喜欢她?”对着自己的亲大哥,凌菲也没有客气。 罗母扑噗一声忍不住笑了。罗晓菁虽然起得晚,不过看她脸色很好,罗母放了心。 于是看着她紧闭着眼睛,手上脸上都是血,浑身乱糟糟脏兮兮的,乞丐都不如,对方终于是没能忍住,轻轻一笑,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滴落到她手背的伤口上。 41 第 41 章 吴隘赶紧上前作了一揖,笑道:“茜姨,这位大爷乃是……喔,在什叶城里富甲一方的郎大官人。”说完,他朝破狼微微挤了挤眼——暗示他:这是胡编出来的一套托辞。 二贺负责终结,他捡起一块锋利的石头,先是将长虫的头砸扁,再剖开身子想寻找传说中的七寸和苦胆。 今天凌晨,当蓑衣客恢复功力、打出地牢之时,阴十郎赶紧躲藏起来——做了一回“缩头乌龟”。然后,他就远远地尾随着蓑衣客,直到最后上了孤老峰。 蒋巽开了头,云天锋和慕容雨也准备各自简单介绍自己的情况,但云天锋才刚刚开头,车外却是忽然传来马匹嘶鸣之声,将其打断。 抛开孙膑科研部的那些单身的大老粗已经自发的组织了击剑大会,他们今晚汇聚在一起聚一个餐热闹一下,然后继续研究学术。 诸葛明郭冷月还有白尊三人已经在此等候,除了郭冷月,两人满脸的担忧之色。 沈修松开怀中的杨玉环,转身看着那个剑客,光能壁垒收缩缠绕在身周,强度却无限增加着。 “老……郝头?哪个老郝头?我怎么就没能听明白?”辛追虎继续用假装糊涂来拖延时间,借机暗暗想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药仙人倒是说过,想要让他三两天就生龙活虎并不难,可若是那样,他将来的成就上限便会收到限制,得不偿失,反而在根除体内魔气和内伤之后,慢慢疗养不会留下后遗症。 秦禹隔空挥出巴掌,下一刻秦焕便被抽的原地转圈圈,但却没死。 之所以知道这里是医院,因为到处都是穿着白大褂的人,这就好像是条件反射一般。 而云尘这么大的动作,不仅引起了那些普通人的注意,同样也引起了各个国家的注意。 看着郭怀理越顶越高的肚子,江安义一阵无语,这哪是瘦了,分明是又胖了一圈。 “原来如此!”云尘的魂魄飘荡在自己肉身的上空,环视了一下四周后,便是恍然点了点头。 逃到半路,遇到了张奎派来支援的弟子,长柯宗和叱淼峰便无奈退了,当日下午,便将两宗据点向前推进了二十里,来到了大湾峡前。 “呼——”周鹜天长吁一口气,甩了甩发麻的拳头,疼痛感却仍然是久久无法消散,而且不时的有着火辣辣的疼痛从手掌向着整个手臂弥漫出来。 那名佣兵根本搞不明陈林这话什么意思!他那个搭档早就一枪被杀了,何来怕得要命?鬼使神差地,他往那死去的搭档望了一眼。 大陆的重力一下子就消失了,我落在一个十米长的大陆碎片上,又吐了一大口血。 沈思雨三人很显然也发现了天机镜的异常,都是有些好奇盯着它。 此时,众多天人向四年前的沐斯鞠躬,沐斯微笑着点了点头,起身飞走,离开了这颗星球。 木子云和虎子是在月色正好时赶回了青山峰,而此时的青山峰里人并不是很多,宗内只有两位掌门,郑樵和昊罕,而李自问和张奎带着三门的弟子长老,分头与长柯宗交上了手。 白色服装之人说到这里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似乎等待着面前的男人允许似的。 原本打算装死的齐浩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四个花痴碰触,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红发人一脸骇然,恨恨的看了老者一眼。迅速跑到死去同伴的身边,抬起尸体,掉头就跑。 第一道菜是一坛炖肉,说是炖肉,但是先入鼻中的乃是一缕清爽的药香,幽然而起勾魂夺魄,紧接着厚重而又浓郁的肉香铺面而来,光是闻见味道就已经垂涎三尺有余。 马车在官道上颠簸,摇得余知节昏昏欲睡,一阵风吹来,初春的天气带着几分清凉,突听一起笛声清越,打破了车行的枯寂。 刘鼎天也曾怀疑过那口诀,每次累的不行,只要运转那口诀就能减轻疲惫之感,而且练了那口诀后,自己的五官感知越来越灵敏了。 云尘看着自己这三个徒弟,不由暗自抹了一把冷汗,但是却没有废话,直接把孙大海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可就在阿琪无意之间,那两颗草芽已经长成了树苗模样。阿琪毫不留情的将树苗踹断,但在断口处,更多的枝条便出现了。 李桂梅看着张冶山理所应当的样子,差点没背过去,生气地掐着张冶山的胳膊。 艾伦从来都没用过这种措辞,这是他昨晚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几句听似恭维的话,为了尽量讨这位王欢心。 “贺郎君,我们赛赛马吧!就以前方的高草甸,看谁先到吧”说完不等贺六浑反应过来,率先扬鞭策马而去。 “噗!”司徒轩绕了一大圈,推开了左边第一间的房门看到里面的景象,鼻血飞流直下三千尺。 42 第 42 章 所谓八阶不可测,就是八阶强者神识强大,可以收束自身相关一切变化。可以避开这种观察方式。 高贤虽然厌恶异族,也不至于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八阶强者喊打喊杀。他就是杀妖魔,也是有道理的。从没有乱杀过。 而此时郭凡已经带领着剧组主创人员上台,与观众进行互动,前者还请徐嘉一同上去,不过被他给拒绝。 眉心碧玉闪烁光辉,惨绿烟气自他身上的缝隙中不断渗透出来,在身后逐渐交织成一道模糊轮廓,这轮廓双手托着一轮漆黑圆月,有一股浓烈的霸道气势随之散发开来。 在这一刻,实验室里的这台终端机内部,一些保持着纠缠态状态的微观粒子的状态发生了一些奇异的变化。与此同时,它们的变化通过量子纠缠原理,也导致了另一处一些微观粒子的状态变化。 黑龙两只眸子半睁半闭,隐隐露出赤红竖眸。它作盘曲飞行状,龙头高昂,前面两只龙爪向前方虚抓。 到了现在,他们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是他们误会了,那个少年根本就不是秦家派来的人。 其实爽姐真的很好看,而且身材还很好,要是能够享用一番的话,应该也是不错的。 沐朝弼也没想到,纪崇竟然会出现于此,却还是上前训斥,不希望让纪崇打扰了自己的兴致。 点点冰晶在剑身上显现,前飞之势放缓,与冰冷灵光在半空中僵持,自身的轮廓一时分明起来。 安东尼奥·梅乌奇会这么想很正常,虽然尼古拉·特斯拉很年轻,但年龄从来不是问题,看看李牧才多大,谁敢说他不配执掌骏马集团? “非攻第一形态!”班老头点了点头,露出一幅如获大赦的表情。 实战当中,白云厂所生产的备用枪管,以寿命长,可靠性高等特点迅速得到指战员们的喜爱,以至于不少参战部队宁可少带两根苏联原产枪管,也要拿上一支白云厂所生产的枪管。 其实云七夕是很佩服他的,明明自个儿已经欲火焚身了,却仍能理智地说停就停。她自己总是那个最后被撩得失去理智的人。 直到那天风月掉进他的怀里,就像一颗石头砸进平如镜的湖面,瞬间就起了好多好多的涟漪。 “懂事的。”薄音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想知道我在他心里的印象。 于是克林姆林宫第一时间便知道了此时,好在当时阿廖沙的靠山赫鲁晓夫就在克林姆林宫陪同斯大林喝酒,借机说了点回护的话,不然等待阿廖沙的就不是赫鲁晓夫的电话,而是内务部冰冷的枪口。 艾慕怔怔地看着司君昊,看出他不是在虚张声势,他是真的不在意她手里的照片,不禁心慌意乱。 “我觉得我挺好的,昨天我还打扫了下房间里的卫生,虽然没什么好打扫的,但我觉得我还不错。”初雪坚持认为自己的状态很好,所以李牧的反应有点过激。 在沈音彻底从童年阴影中走出后,曾尝试寻找父亲,却也未有结果,便不了了之了。 然而,他却带给自己这一生全部的浪漫,也留给自己至今无法消溶的热情。 管他的,上一次都给蛇吃了蒸蛋。先用蒸蛋讨好幼蛇,和它们打好关系,然后再用新鲜肉条喂养它们。 赶紧整了整仪容,何金宝去外面迎客,陈霜降则是去厨房看了,吩咐可以把桂圆甜汤煮下去,等下就可以分给迎亲的人来食用,赞一声,甜甜蜜蜜,团团圆圆。 疼痛渐渐往下延伸,白箐箐知道那一定是蛋,也不知是因为产期未到产道没打开,还是因为鸟蛋比较大,下移中堵在了身体某个地方。 “额……他们……”白箐箐还没来得及说,正大发醋劲的帕克已经牵住了白箐箐的手,拉着她走开了。 但盛誉可不是一般的选手,他从练武那天开始,不管三九还是三伏,都是洗冷水澡,他早就习惯了。所以他没像聂震期望的那样,瞬间疲软,反而依旧坚挺的,自己又打了几桶井水好好冲洗了一遍。 在场的学生有佩服的也有不服的,就比如段雪,因为场地有限就没有被点到名。一直当惯了第一的她,心里就不平衡,觉得好像是自己的荣誉被别人抢走了一样。 正常情况下,幼蛇是不会在寒季里孵化的。再则,幼崽们孵化后一直处于温暖的环境,这给了它们一种天气很暖和的错觉,才会毫无防备地一条条冻僵。 而海棠会馆的墙壁也无法承受火神的肆虐,巨大的炮弹狠狠地穿过了墙壁,在墙壁上面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后来的时间,围城和仙遗之地中,每当有达到法相期的修士,都会直接赶来辉煌古城,参与战争。 心中惊疑不定,可是赵老九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个劲地催促上路。赵元俨左思右想,确定没有把柄被赵祯拿住,只好壮了胆子,硬着头皮和赵元亿一道出了成,来到祥符县。 “那什么狗日的罗立,等我再升几级后,有你好看!”简易一般骂骂咧咧的一边漫无目的地四下乱飞。 众人见他行止有异,忍不住咦地一声,不知都他劈出这刀的用意。 而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更是在她的心中燃起了一股子奇怪的火焰,虽然她的人坐在这里,可是心却一直回忆着刚刚在商场时候的经历。 “不瞒相公,下官确确实实不太清楚,只隐隐知道是罗都知的人。”任中师苦笑道。 只要他们不犯傻,就能够将命运紧紧的捏住,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事情。所以在此时,克利夫兰骑士队虽然紧张,但是至少在信心上他们还是要比印第安纳步行者队好很多的。 卢云叹了口气,只感焦头烂额,心道:「算了,我还是先找到琼芳吧,见到她,多少安心些。」也是心烦意乱,便取出灵智送来的纸折,想来只要找到了老国丈,便能打听到琼芳的下落。 43 第 43 章 上学的时候,开家长会。别的学生都是来的父母,肖阳这边来的哥哥。 摄像师的镜头微微一顿,记者看着阮冰和奶奶,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林晓晓这次沒在拒绝。接过了自己的伞。撑开和哥哥一起打着。然而。叶敬诚依旧沒有把车开走。安静的停在他们身前等着。 幽闭的电梯里,南户唯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波动,就仿佛诉说着别人的故事一样,平静的异常。 “这次回来我带了些东西,我给大家分一下。”赵玉对着桌上的赵家人说道。 顿了一顿,他继续悠悠说道:“以后你见到你师兄,切莫向他提起我,答应我好吗?”说完,用一种怅然若失的眼神,看着孤桐。 叶敬诚差点被林晓晓怪异的表情给逗笑。正了正神色。公式化的再次问出两个问題。很像是在做调查一样。其他人都被他骗过。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在视察。 半空之中,蓝光摧残,孤桐分明感觉到,蓝色光球泯灭的时候,整个屋子内,已经没有别的气势,只有一股肃杀,蓝光辉煌,如同蓝色的晚霞一般。 齐国皇帝是他的父皇,这些年齐国皇帝因为颜泠皇后的事情有多内疚,多放不下,他非常清楚。 其中有两家以及开始申办二级法人医疗机构的资质,据说最多过了年,就可以办完所有的手续。 外间那么大的动静,千叶喻说话的声音又没有压低过,千叶能听得一清二楚,自然那个受了伤的男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殊不知其实这样的解释才更容易惹得人胡思乱想,还不如就此作罢,什么也别提。 凤家两姐妹,基本上已经是整个凤家的代表,能娶到她们,代表着什么,大家也清楚。 大理寺卿段子生听完他们的描述,觉得此事很可疑。为何平日里自由出入的城门,忽然严防把守起来?还惊动锦衣卫。照他们说法,锦衣卫应该是有人撑腰的。 几天前追踪仪器突然响了起来,后来又发生了故障没有动静,仪器终于修好,他立刻就带着人过来了。 而慕灵在那样没有防备被推下去,按照慕灵的本事不至于出什么问题,可在慕灵跌入了水中的瞬间,却是想到了刚刚自己看到的那男子到底是像谁了。 风瑾浓眉轻蹙了下,摆了摆手,似乎真的有点想不明白龙九儿的话。 玉清绝看着这样的花颜,眼神恍惚了一下,脑子里浮现了另外一张脸。 而舍利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恢复,至于他自己,更要找出一个妥善的方法来压制心魔,因为他发现,他的心魔好像消除不了。 原本还想着凭借宇宙飞车的速度,蛟龙一死就冲过去,装进须弥戒子就跑,不给人一点反应时间。 方逸不是碌碌无为之人,他有男儿的血性,有些东西方逸可以不争,因为那对于他的尊严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有些东西,方逸不得不争。 “孙子们,欢迎来到老子为你们准备的坟墓,这个地方用来埋你们,绝对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梅三步大声喊道,声音不断回荡传递,神罚者和堕落者可以清晰听到,然后顺着声音而来。 天空忽然一声霹雳,大雨再次降临。众人起身,但寇封却未见刘咏起来,脸色猛然大变,待看时,刘咏已经脸色煞白,面如白纸。原来是身体较弱,有受伤失血过多所致。 大伙都觉得疲乏,想要回聚神城修养,你一个新人却唱反调,还想不想在队伍中混了? “闭关之地和兽冢?这两个地方似乎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他们针对我万兽谷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傅羲眉头轻皱,喃喃道。 在这山脉断裂地停留了一个时辰左右后,项昊离开了此地,继续游历,在这个过程中,项昊大部分时间都在修炼,以法去不断的强化背脊。 青阳复的听力不差,在听见这一声吼声后,下意识地将身体生生向左挪了数米。 来观看炼器大会,如果不是必要,姜预肯定会懒得不愿来,但是,科技和玄幻炼器本就是有着一定的竞争关系。 而找到第一个的同时,第二个就会立刻展露出来,正如我之前所想的那样,如同一层窗户纸,只要捅破了,全部都会迅速的露出来,但如果没有找到,那么就什么都没有。 以前,不管是市里还是省里的部门,他要办事,也是提前就约好了,更多的是在吃饭喝酒的时候办好的。 尤其是,此时,朝廷正在对外作战,必须有个安稳的后方,才不至拖前线军人之后腿。 我点点头,就背着行军包,跟着老兵走去,我们的方向便是从这里穿过这片草地,进入到这片树林里,去找那几户人家。以老兵的意思,他已经在昨晚上找到了人家房子的位置,现在跟着他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 面对韩明振的话,徐奕一头雾水,试想,眼前大战搏命,他却领着本部都队绕着战场跑圈,任谁也不会明白,说不定他这一耍弄,直接就会导致本部兵士战心衰退,介时他们再想扳回局势可就难了。 44 第 44 章 “非常漂亮的追身大帽,孟的协防实在是太出色了。”和迈克尔斯不同,魔术师约翰逊的注意力现在可全在孟旭的那次盖帽上。 就算是真的入主华夏的蒙元,也在入主华夏几十年中,被迅速的教化掉了。失了原先的血气。被迫退走。 “对不起,约翰,我错了!”就在现场的记者看着满脸泪水的马龙而唏嘘不已的时候,坐在台上的马龙,忽然就站了起来,同时摘下了头上的牛仔帽,朝着台下鞠了一个躬,哽咽着说出了希望斯托克顿能够原谅自己的话。 李世民不愧是开放出贞观盛世的家伙,把他捞出来,就把晋阳变得如此繁华。 所以莫无痕先分出了十万禁军进驻凉州意思一下,好在短时间内草原胡虏不会再次来犯。趁着这个时间,莫无痕先把内部的问题处理了。 选择当猪的话就会全力庇护鱼人岛,从而不让鱼人岛受到任何伤害,但只要泰格和甚平死去,鱼人岛就也跟太阳海贼团说拜拜了。 “喂,什么自恋狂,我可是系统的控制者,在这个系统中,我就是神,所以请你放尊重一点。”就在孟旭吐槽的时候,安娜就向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孟旭的身后。 玛朵布莎辞仿佛看到了弟弟和父亲正在天上对他微笑,告诉他要好好治理这个国家,不要辜负他们的牺牲。 那两个在夜晚相互争斗不休的大块头,虽然最后不知道谁胜谁负。 昊天闻言,再次一呆,大神将这是太给面儿了吧,不过他这么讲怎么不那么真实呢? 但假如截教门下弟子,大多数是杨大护法这种人,加入他们也太可怕了。 再一次有声音从脑海里响起,穆勒知道自己无法侥幸了,跟他说话的真的是任侠,是无数人推崇为神明的男人。 他想来想去,没有想到实际的办法,虽然有些想法,还算是不错的,不过都只是概念,没办法实际行动。 杨昱满头冷汗的翻身坐在地上,心中大骂这个不讲理没秩序的破地方。 这只妖兽模样奇怪,虎身牛蹄,体长鳞片,头生牛角,尾是牛尾。 与未来的佛祖结下仇,金蝉子这才有了后来的转世取经,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之事。 端木言风吹胡子瞪眼,唾沫乱飞,话中对何宇是一百万个不满意。 但是对于一个地区的影响,在西汉末年,基本上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宁负两千石,莫负豪大家”,朝廷委派的地方长官如若没有当地世家的支持,政令连府衙都出不了。 在苏正昌的带领下,杨正杰,吴翔宇,还有那个保镖都进了屋子里面,这个时候,桌子上的饭菜早已经准备完毕,就等着他们上场吃饭了。 叶云乐好奇地攀上凤珏的肩膀,伸头看了过去,触目的竟然是秦凡和郁翎菲,这俩人身上一丝不挂,坐在床上。 又出院子,王长生惊讶的发现,院子外守着两名黑衣男子,两人的修为在炼气六七层左右。 他清楚记得,顾凉砚第一次来姜家的时候,不管是他还是姜迪,谁跟他说话,他都不回应。 在极速向前冲了十几米后,他猛地停住,然后双脚和背后的喷射器便喷射出亮光,借着喷射器的推力开始不断进行前后左右的极速转向,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就在哪位主治医生也回到了手术室的一瞬间,顿时很多的特警将杨正杰和推车上的马厚子包围在了正中心,而那个李医生则被特警给拉了出去。 而如果能够是对上地卜师,牛奔自信能够获得巨大优势,甚至击杀地卜师也不是不可能。 “你当然没听说过,因为神州古皇朝已经随着诸界大战的落幕,彻底烟消云散了。”王槐不禁叹息道:“当年上古神州无上大世界之所以位列诸天万界之首。 溅起无数灰尘,将自己完全隐藏于尘埃之中,让人察觉不到它的头部方位。 艾琳娜似乎没有想到托尼为什么会这么说,不禁感觉到了一阵的兴奋,“你终于明白了吗?好的,今天晚上我就有时间,不如你请我吃饭吧!”她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似乎已经能够预见到自己和托尼今后的幸福生活了。 陶然一听,抬头看了看走来的两人,倒是没看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便对着两人笑了笑。 为首的两个黑衣人分别朝空中鸣了两枪,待他们静默的战立在塞西尔身旁时,当那一双双闪过嗜血杀意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警察时,旁人才意识到原来他们竟然是一伙的!一个个黑衣人手上执着手枪毫不畏惧的和警察对峙。 45 第 45 章 白墨尧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臂,眼角划过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溺。 若是当初,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现在的他们应该会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吧? 但当苏见星的身影出现在正殿内时,范卓仁才发现那还真就只是个金丹境。 因为这件事,他自责了很久,高中毕业两人一起上大学后,他就再也没有给她买过芒果类的食物。 一个恍惚,大古眼前一黑,然后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荒凉的战场。 原本彼得也只是抱有着尝试一下的心态而已,策反沙人这一招后手可能并不会有什么特殊效果。 后方的宇智波忍军,再度联手施展高阶火遁忍术,对两翼的砂隐忍军发动忍术打击。 在彼得帕克惊骇的目光中,李斯特的身形被气浪笼罩,下一刻便失去了踪影。 好吧,穷寇莫追的道理苏见星自然也懂,又见曲故风已经保证了,便也不再纠结,拍拍手放过。 拉姆半个身体被痛感麻痹,他把身体从墙壁里拔出,踉跄站住身形。 就这样挨座山搜索下去,张扬越来越感觉身体正在逐渐透支,终于在一个村子前面停下车子的时候,张扬体内的山神令彻底支撑不住神力疯狂的输出,在闪烁了一下之后,彻底黯淡成了一块废铁,张扬的精神也虚弱到了极点。 那是他的楚灵儿,腹中还有他们的孩子,会随娘亲,一同入冥界,那大帝的一击,便是她娘俩,替他挡下的。 虽然我没答应和楚萧生他们同路前行,并不代表我就不能暗中尾随他们。 关锦璘骑在马上,和同样骑着马的4个中队长刘凡、张超、冯一仁、赵子岳跑在最前头。 从通天戒中拿出碧霄剑,这是百里炫舞在闭关练功的时候暂时放在他这里的。 玉帝眉心的乌黑天魔气,比之先前更浓厚,此番退位自封,多半便是因天魔气,看其脸色颇苍白,便知暗伤不轻,饶是他至强巅峰境准帝,也难压制了。 苏槿夕低骂一声,反手一扬,手指尖一枚闪着明晃晃白光的银针飞掠了出去,直击卫美佳的面门。 只听到半空中如雷般巨响之后,整个天空中的滚滚气浪,顿时让天火城都陷入了刺目的光芒之中。 “阿澈,我可能要让医生给我检查一下。”顾安星窝在苏御澈的怀里,轻轻的说着。 张宏基听见关锦璘喝喊,不敢怠慢;发疯似的向保警队门前冲去。 随着几千颗‘手榴弹’刚刚从阵中飞起,另一边也同时飞出近千颗‘手榴弹’,同时向着敌军阵中砸了过去。去是与追击这部敌军的风行与姜阳想到一块儿去了。 她的亲卫,更是在这里遭受到了迫害,只是现在还有人留在这里等着她归来吗? 见众人都准备好了之后,姜阳便带着龙虎军再一次向着敌人咬了上去。准备实施自己的夺旗计划。 苏云雪听到这句话更是懵懵懂懂,实在是没搞明白,他们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皓峰飞身一跃,从天井处,直向屋顶飞去。待劲力用老时,脚尖在墙上连点借力,直上了屋顶。 此时听到张老三说起南迁的苦难,不由得想起自家一千多人口,只余二百多人,一时百感交集!恨不得马上找到他们,将张老三一家人接回李家坳。 数息间,山脉里回应的狼嚎声此起彼伏,惊得山脉里无数的鸟兽四散飞奔。 现在元公子在这里,说不定公主会吃点,只是大晚上也没多少人在厨房,她自己有的忙了。 在阶层等级森严的古代,看到眼前这一幕。深深触动了李皓峰的内心。 想到杜蓝衣,明妃有些疑惑,李弘给她复位,却也并没有怎么去看她,也没有表示要继续管杜蓝衣的意思。 “木叶!还有该死的木叶暗部队长——旗木朔茂!!!”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从斋藤岩吾牙缝之间传出来。 “那应该不是一个巧合。”在许萧媛的身后传来了一个比较虚弱的声音。原来上官康宁已经醒了过来,正盯着被他抓在手里的一把泥土说道。 “你还不是一样,我们双煞也是跟你学。”双煞直接回应黑龙,其实他们是虚荣心作祟,跟黑龙完全不一样。 “林轩?”众人诧异,异魔世界什么时候冒出另一个姓林的人了? “是的,他们今晚十二点在莱茵码头登船离开,也许他们发觉我们正在盯着他看,现在想要去躲避一下。”安弟回应地说道。 树妖用长满了树疖子的根系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弯下腰来吼叫了一声,显然是在泄被陈子杨打断它吸取灵魂的不满。 一听到是哈佛大学的高材生,另一个也是缅甸知名大学的高材生,刘跃进腰杆儿更是挺直了几分。 其他人族员纷纷响应,现在和田大木可是他们家族的耻辱,一定要清除为家族洗清孽障,否则别人以后会取笑他们和田家族。 陈子杨也想不出解决的方法,但是随后他就把你尼斯喊到了自己的身边,毕竟这里是尼斯的地盘,他对周围的地形比较熟悉,陈子杨想要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解决掉这些祸害。 46 第 46 章 人皮上的“戏”都演完了,陆凡自然不必再呆在上面,就又从人皮上天梯上下去。 毒鸡汤活动室,气氛同样陷入凝滞,超过李烩公布的时间5分钟了,他却仍未踏出这一步。 手机被恶魔直播间收走,它在这个世界施加的影响、所做出的改变,便统统不再存在。 之后的时间里,穿上胜利队队服的穆然,开始和崛井他们熟悉起来的,也在熟练胜利队的武器和工具。 林威悬浮在半空中,看着容颜秀丽的提娅,目光之中,也是无比复杂的神色。 本来仰面大口呼吸的她,忽然右手抓了一把土丢向她眼前的川荣和暘菜二人,在二人挥手阻挡的同时奋力侧身撑住地面猛扫右脚,“、”两声用钢枪把河西和暘菜手上的枪一一打掉了。 “这就是你们的证明?这就是神圣的火焰吗?”居间惠队长,愤怒无比咬着牙说道。 上一个房间,陆凡问和魔鬼的纠葛,男人脸没有回答他,既然男人脸对上一个房间的事情根本不知情,陆凡便旧话重提。 在回去之前,苏睿都已经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当然也把这个决定告诉了苏潇,而她也同意来沈州市了。 机会稍纵即逝,当下张去一不再犹豫,借着树木的掩护迅速往山上潜去。 “但是那瑾国一向国泰民安,除去那太子殿下与皇帝残暴无度,百姓都是生活淳朴,就像生活在世外桃源一样,又怎么会想要攻打墨国呢。”来时的太监垂眉不解的问。 “当然有伟岸真男人了,你看那边。”盖伦郁闷的将手指向了远处的杰斯,杰斯也正在观察阿狸,见到盖伦将手指向自己,杰斯的心里不知为什么一抖,心中产生一种自己被出卖的感觉。 “k,你是好样的,这回多亏了你,不然的话,那些飞虫就会让我们这些人死上一半,还有你的精明指挥,我认为,你已经可以独领一军了。”赖奇中尉拍着张少飞的肩膀说道,今天的战斗,绝对是非常危险的。 知道她护着杨远,荣少琛也不点破她,怕再出现状况,将她圈至怀中保护。 羚羊号很大,光长度就有胜利神鹰号十几个长,在这黑暗无边的宇宙中,羚羊号就更显得大了,因为根本就看不到远方的情况,只能看到深入黑暗中的羚羊号。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立刻飞到出事路段去。再不找到她,他要疯了。 倒不是这条红宝石项链有多么值钱,对他这样的黄家弟子来说真还算不了什么,而且印尼和附近的印度也是宝石产区。 “活该!谁叫她管不住自己的嘴?见东西就想吃,活脱脱二师兄转世!这种人就得让她拉上一天一夜,看她以后还敢乱吃东西不。”贝贝琪并不怕荣少琛,在一边摇晃着身子幸灾乐祸。 又自飞行了万米后,郑重停下身形并隐藏在半空中一朵白云之中朝前方看去。 萧峰吞服这颗丹药后,自信能在三年内完成突破。等到再回萧域,恐怕就只有袁五郎能和他修为持平了。 “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苹果公司开发的打印机不能赚钱呢?”托马斯·洛克菲勒皱眉道。此刻,托马斯·洛克菲勒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什么都想尝试一下。 这时,又有两桶火油从城头泼下,整个攻城梯都被点燃了,火油堆积在地面,熊熊燃烧起来,渐渐攻城梯吞没了。 王友荣心想,这难道就是白叶说的,广师附中和南山中学的中锋?他们有什么特别厉害的地方吗? 若是多斩几头这样的准魔王,说不定就能为魅妖换取一具躯体,毕竟这样的准魔王,是魔族绝对的高层,并不多见。 李则天和东方玉琴商议过投资建厂的事之后,就谈到要给奥马政府找点麻烦。 “因为真仙洞府实在太过诱人,哪怕只有一分希望,我也要试一下。”闫鸿飞说道。他并没有畏惧马上到来的死亡,反而有了解脱之感。 为此,马林特地从船长学校调集了一批熟悉阿拉伯人发明的专门在夜晚航行用的牵星术的船长,指挥船只夜晚航行,并在纽卡斯尔登陆。 达克赛德暴怒的喝了一声,这一拳他起码使用了八成的力量,足以打爆星辰,然而却被人用能量凝聚的大手抵挡了下来,令他震惊和暴怒。 香港市民不禁议论纷纷,当谈论起香港第一家族时,毫无悬念都说是李家。 仿佛合体化身为一个密不透风的黑色大碗,直接将两位从者牢牢笼罩其中。 可是她为什么一定要乖一点安分一点,她就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吗? 从大势上来说,其实郑芝龙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因为就在数天之前,郑芝龙手上多了一个极其重磅的筹码,对于他来说,可谓是天降横财。谁能想到,这个时候福建水师竟然在海上遇到了唐王南下的船队。 47 第 47 章 神父已经开始声明‘神明给予了他们一切,他们却背离了神明的光辉’之类的话。 我这才搞清楚,原来这个厂的原名就叫做永善食品厂,不禁哑然失笑。 想到了这里,他便把脏水一倒,也不换衣服了,直接穿着自己平常穿的那一身便下了楼,因为他还要去吃饭呢,运动员一般情况下是不可以在外面吃饭的。 而在这之后,美国为报复巴基斯坦,中断了所有与巴基斯坦的合作协议或合同。巴基斯坦损失巨大。 “这是哪儿?”姬天赐惯性式的用九幽语问道,他目光依旧看着窗外海面。 一万多张那就是三千多万,再加上这场比赛的冠名商,现场的广告商,赞助商之类的。 清风道长听后有些羞愧,他每日都是依靠那功德箱里的零钱过日子,有时没钱了就在老黄头他们那混吃混喝,好在天赐修炼功法后就不用再吃凡间食物,不然还真不好意思拖家带口的混吃。 观众还没有反应过来呢,比赛就结束了,而且是这么血腥,这么残暴的结束了。 玉儿抿嘴一笑,捉狭地向她眨了眨眼。玲珑一想起那天之事,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冷哼了一声,扭过脸去。 各种原材料在不同的区域制造,随后进入到下一道工序,然后继续制造。 黄鹂呼春,青鸟送雨,半夜行车,两天的颠簸以后,灵月与冷星寒总算是到了燕国,这时候已经是海棠嫩紫,芍药嫣红的时节了。灵月从此以后相对开始稳定起来,过上了相夫教子的生活,孩子在一天一天的长大。 对于平常来异魂渊不是打打杀杀就是焚烧兽身的卿炎来说,三个月之后的今天,这异魂渊是怎么了,难道被某位修真大能损坏了什么关键位置,这些异兽都转移到别处了?但是陆喻说风水没有问题,至少没有影响到根本。 “自然知道,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了。”虽然慕梨潇在这里是为了公主把关的,不过她当然想有个更加冠冕堂皇的理由。 其实刘勇之前的一番铺垫也完全都是为了自己后面的这番话,为了印出来给胡子君加薪升职的铺垫。 听慕容灵月如此说,慕容灵月也收敛起神情,露出很是谨慎的表情。 灵月的目光森冷,南霜想要逃避这个话题,但是灵月用力的握住了南霜的手,“君上,你不是要做皇上,为何到了最后关头这样子?”这句话问的疑惑不解,但是眼睛明亮的就像是上弦月似的。 苏亦瑶突然有一种冲动,她迈开步子,向薄云朗大步的冲去,薄云朗感觉身后突然袭来风声,他扭过身便看见苏亦瑶像燕子一样扑入自己的怀抱。 这一夜,由于有着与尸潮的惨烈撕杀,大家的心情多少都放松了一些。看着村子满目的疮痍,众人不禁感慨连连,是惋惜、是悲痛、或是沮丧。 陆远山这一巴掌实在是打得太突然了,所有人都没有防备,也都被陆远山给狠狠的震惊到了。 “你好,是林锋吗?我是安全部门的,你说的情况,我们已经调查核实,稍后等我们抓到人,就会给你相应的奖励。”对方说道。 看着眼前的众人,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命中注定跟他纠缠的黄毛。 他当然并非好心,想要保护江寒。而是想要提前在江寒体内,种下能瞬间重创江寒的手段。 “林锋说的很有道理。现在我们应该组建探险队,深入地窟去侦查一下。只有知己知彼,才能做出准确的应对措施。”龙组领导说道。 温宁下意识摸了摸眼下,这几天确实睡眠质量不好,难道黑眼圈这么明显了吗? 乔夫人开始以为希望落空,现在又重新燃起希望,打工的怎么能跟他儿子比? 如果不是系统提示,林锋反正认不出,那块长满锈迹的铁疙瘩,竟然是一块很值钱的古砚。 “增加的这个生命灵气值,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拾玖对新增加的这个东西很是好奇。 从获得龙蛋开始,两人就有意保留了A级5星秘境中掉落的,从幼生阶一路突破到殿堂阶需要的资源。 这条消息瞬间被顶到华夏新闻头条,更是引得华夏科研界无数泰斗纷纷赶往东海。 三王爷什么都好,就是多情,府里头的姬妾数不胜数,外头还有好几个红颜知己。 他听同学们说校长陈怀民只有一个儿子,目前在国外留学,今年都三十多岁了。 那次腥风血雨中,若不是龙灵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在战场厮杀,拦住了敌方的疯狂杀戮,怕是龙渊也再无归来之日。 首先是范平川,他今年没有回家,通过邮局往家里汇了一万块钱工资。 十五岁的莱纳德,也到了立下婚约的年岁,霍华德也打算好好和儿子谈谈这个问题,毕竟他老史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他也不能完全由着莱纳德的性子来。 柔妃的毡包离得比较远,苏轻轻都到了她的毡包前,柔妃还要走很长一段路才到。 一个土耳其杜汉伸手把秦川拉上去,接着又去拉跟在秦川身后的郭起。秦川直奔另一个土耳其壮汉手指的地方,俯身蹲下,凑到浮雕边查着。这时,郭起也靠了过来。 陆洋给孟晓鹏打个招呼,他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都有时间聚会。 48 第 48 章 “那就好,接下来给你一段影像,你好好跟上面的人学一学!相信以你的资历,很容易就能把双截棍给练好的!”韩笑放了心,不然的话,说不准他真的要给武器大师发送一件传说中的兵器呢。 亞洲是艾薇,北美洲是德隆将军。之后依次是南美、欧洲和非洲的议会成员,一一入座。 那时的她行止放肆,无拘无束,那时候也是他们师徒关系最亲密的时候。 林也宁动了动肩上的冲锋枪,却没有说话,仍然一步一步的靠近我跟五爷。 古昌面色阴沉,眼中闪过凌厉的杀机,心里已然决定暂时隐忍,、等这些人族投降出来后,势必要让你们饱尝痛苦,一个个惨不忍睹的死去。 迷途酒吧本来也是一个选择,不过今晚上也不方便吃完饭再出去酒吧。明天晚上的话,那还不如直接约一起吃饭。中午他是有时间,但柏芸估计很忙,只能简单的吃个工作餐,显得没有诚意。 于是。走在队伍最后的他。偶尔扫到一骑白衣白裙的身影……那身影一纵即失。他揉揉眼睛。想再看之时。那一骑己隐在数千晗军中。再也看不到。不知是不是该着今天他立功。正赶上这时候。云涯向离军方向看來。 她被这禁制空间封印,但是成阳却能利用禁制空间,这意味着即便她把神通发挥到了极限,也要被成阳所压制。 秦梓慕望了望自己饱受摧残的床,十分担心沐御尘再一脚下去,那床就危险了,她踌躇半晌,磨磨蹭蹭的开口:“沐少,你……”你不回去吗? 沐老也不知道怎么和沐夫人说自己心中的无奈悔恨和纠结歉疚,毕竟很多事她也是不知情的,于是,和窗外艳阳高照的天气相反,沐宅的气氛有些低迷。 在他身后,一个个村中男子以他为锋角,形成一道坚固的防线,堪堪遏制住鼠潮的攻击。 一边笑,外交老人一边看了看其他几人,而他们全都同意的点了点头。 而候仨始终没有还手,不知是碍于朱富贵的面子,还是脑子发懵。 牧易虽然说了没事,不过念奴儿脸上的担忧仍旧没有消散,至少她以前从未见过牧易这个样子。 不过,刚闭上眼睛听了没多久,乔伊就感觉到了挂在胸前的圣人护符,变得温热了起来。 就在这时,我忽然想到一个细节。从我进入病房来找杨希的时候,那个老太太就说杨希已经死了。 村山良将饭菜端上餐桌,然后打开了电闸,将台灯放在餐桌上,用以照明。 就在江凡准备出发的那条路线上,二头雪兽正在雪地上行走,一路上还有传来声音。 这让亨利打消了疑虑,他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认为罗伯是那个执法官。 虽然男人依然是一副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语气,但是奇迹般的并不是那么讨厌,于是两个原本打闹的兄妹,还当真为他停了下來。 “不是的,这个白色的味道已经进入了汤里面,我不喜欢,闻到我就想吐,真的受不了。”惜如直接说道。 黎洛薇轻轻的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好难受,心好像突然空掉一大块,总觉得自己错过很多东西。 沈印辰回问道,“你指的国内还是国外?我硕士学位是在美国哈佛拿的,至于国内的学校,呵,可能你们要叫我一声师兄了呢”。 “幸好我逛街的时候遇到韩菱姐了,也知道韩菱姐对哥哥有意思,于是你们懂的。”杨诗敏笑着说道。 雷雨左手一挥,四周的空间瞬间破碎,雷雨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李欢走向铁木身边。 听着杨诗敏的声音,估计这件事情是特别着急的,他不能再等了。 天诚公司的老板说了,谁要是见到舒池,能说服她回到公司,那就是奇功一件,奖励十万现金。 “一切都听颜儿的。”楚航说着。宠溺的望向洛颜。此前她不离不弃的追随自己。经历了一劫之后。换做他來迁就她。护着她。 顾烟飞一语定音,再跟他们讨论下去,又要大半天,看肖晨风的样子,也是不吃这种东西的。 回到家里,陈逸把事情的起因经过,包括叶不凡那档子事,都给龙傲婷说了,只想听听她的答复,因为再次结婚,还是要听从妻子的意见,不然民政局那边过不去。 就在郝宇以为神秘灌入自身的能量就那么多时,又是一股海量的能量神奇般的冲入他的体内,只这一下,就弄得郝宇有种饱胀的感觉,全身都有了充盈之感。 “我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未卜先知。比赛正在关键时刻,好好看吧。”雨礼平淡的回了一句,目光盯着比赛场地,似乎对这场战斗的胜负看得很重要。 前爪上面的纱布渗出了一些暗红色的血迹,身上涂的药粉,味道也不是很好闻。 童贯跑回东京重头再来,但是河北百姓就变成了兵祸连接,先是大宋溃兵,然后是辽兵南下,之后什么郭药师降宋,那时幽云等地早就被金兵祸害的不成样子。 急忙戴上头盔上线,白光一闪,我重新出现在了军务司的办公桌前,由于我突然下线留出了空位,所以现在npc已经在给下一个玩家办理业务了。 49 第 49 章 飞雪红颜与他相遇,两人默契交心,没有只字片语,惟有相逢一笑,尽在不言中。 听了严卫国的话,我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但是也不错,已没有亲人的我现在突然之间有了一个爷爷也是很不错的,也是开口叫道“爷爷”。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纪苇苇,在确认她没有任何的异常后,穆清苏这才稍稍的安心下来。 程宁远突然起身,过去将那个牌子翻了过来,将几个名字都写上,当年和苏老有关系的所有的人都罗列的进去,这是必须要保护的对象。 “啪啪啪……”宁静幽暗的走廊中传来敲击声,然而不论林晓曦如何敲打,那厚实的门口也不过是发出了轻轻闷闷的声音而已。 这时候博纳也顾不上同伙了,只是一个劲地朝胡野藏身的车辆扫射。然而这家伙的枪法太烂,打光了子弹都没伤到胡野。 定北王当然知道这样的话九皇子绝对不会是第一次对别人说的,当然自己也不可能是他心目中唯一的人选,只是现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我有些事,先回去了。”胡野对张雨欣点点头,又和其他同学打了招呼,独自离开了饭店。 晴儿也是不免着急,原本还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好主子,却没有想到没有过上几天清净的日子,现在落得如此的下场,实在是叫人难受。 沈珂一边往楼梯上走一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还在吃饭的顾泽宇。幸福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到很不真实,她害怕自己抓不住。 连生睁开慧眼,视力透过土层,只见是三个身穿红色袈裟的年轻僧人,挎着一个股股的背包,又说又笑道。 当于波开着车,并不想回家,为什么有一点不想看到自己亲人的意思,只想一直开着,不知道要开到哪里去,何时能会想到所有事情。 “呼,还算是我们运气好,我眼看这找不到离开那崩溃空间的出口,只好叫你静坐下来,等待空间彻底崩溃的时机,也许在与虚空的重合交错之中,会出现一线生机,果然被我赌赢了。”连生这才松了口气道。 阳顶天也没有多留,对着离轩道了别之后,便是直接带领着大风国的子弟离开了此地。 “她就是菲莉斯蒂!现在双色刃佣兵团的团长!”阿维兴奋地对范说到。 “怎么那么不情愿的样子?要是不想吃,那我就不做了。”魏俊生淡淡的说道。 而当菲德带着少量骑兵绕到军营的东面时,正好碰上了从军营里冲出来的赛琳娜和芬里尔,除了他们二人外,其余三十八个伪装骑兵都不见了。 他急忙稳定情绪,发车挂档,正要开动,却又立刻踩刹车停了下来。 为了能攻破这些仙阵,邪族必定会陷入苦战,而到时四大宗门为了不让仙灵宗有所察觉,也必定会全力参战。 阿兰从城墙上走下来后便径直往囚禁着那些科塞王国士兵的地方走去,而且他身后还跟着五十名长枪佣兵。 就在我抱怨叶蓉戏弄我的时候,我脑子里面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晚上十二点,同天准时睡觉,晚上八点准时起床,解决完一切之后同天回到了游戏之中。 这时候放在中央的那口棺材突然动了一下,我的心咯噔,那东西难道在棺材里,我抽出轩璃剑,子璃也是从没有过的严肃。 这白酒不比啤酒,一杯进肚我感觉我喉咙肠子都被辣的够呛,喝完之后下意识的皱眉露出一脸苦色。 将一尊仙王,一巴掌拍飞,那种感觉是非常美妙的,感觉天下无敌了一般。 “进来!”妙丹道君的声音在内响起,向罡天是他的弟子,进入灵境,仙体的真正守护者,自然是非他莫属的。 路边围观的人们“轰”地笑开了。“你!”那男子一把抓起我胸前衣服,另一只手挥起便朝我打来。 我看着各种果子,最终还是选取了玫瑰与梅子,再加上御膳房隔年在地窖中存放至今的蜜桔,做成一道酸甜可口、清香怡人的玫瑰梅子蜜露,准备等福临用过晚膳送呈上去。 于是这丫头便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和家里断了联系,想要自己出来混,想要自己成立帮派弄出点名堂。 解决掉了这些势力之后,凯撒留下一部人的人守城,剩下的便赶回自己的驻地之中。 低头看了看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她很是满意的笑了。数千年的修行,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化身成飞龙,能够化成人形,如今终于做到了,那么下一步就是要进阶成为真龙,这样就可以飞升仙界,与天地同寿了。 50 第 50 章 听说是妖怪,叶闻风莫名没有了那么恐惧,可能是他心里觉得厉鬼更为可怕吧。毕竟以前每次被吓得几乎尿裤子都是被鬼吓的。可是,一边往里走他却闻到了浓浓的腐尸味。 而且秋玄本身就修炼不了斗气,完全凭着修炼肉身的力量走到了今天的地步。叶冉脑海之中浮现出秋玄身上那累累的疤痕,上面有利器的痕迹,也有野兽的爪印,叶冉心中隐隐猜到了秋玄的实力是怎么来的了。 她特别把字说的清楚,她相信不仅仅乔楚能听到,秦慕宸应该也能一字不落的全部听清楚,是的,她要乔楚带她会他的家。 “噗……”内伤严重的彼岸吐掉了口中的粘稠的液体,原本因为灵力透支而造成的内伤还没痊愈,新伤又来,霎时让她的战斗力大损。 短短几十秒的拼搏,晴空的氧气就已经不够了。他也不知道这些鲨鱼有没有解决完,拼了命地往上游去。 眼下他们虽然面临败下阵就会被一一杀尽的风险,但是只要成功,那么简直就是真正的衣食无忧,尽享荣华富贵。 签完合同之后,琴音便站了起来,也不再搭理琴雯雯和另外几个天琴公司的负责人,因为不用说她都能猜到,那些人肯定是琴雯雯的人。 为什么过了那么久美杜莎会出现在这里?那其他的队友呢?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叶闻风此刻只想冲到岸上寻找失落的同伴。他正思忖着该如何避开美杜莎的视线去寻找同伴,脚下突然一沉,他再次被拖入了水中。 用餐很和谐,他每次都会把她不吃的东西挑出来,苏念安每次都会撑着下巴看着他,专注而甜蜜。 可她明明就还没有解开心里的那个结,她现在又怎么能和他平静的相处,但下午发生那样的事情,她都不知道怎么说服自己,又怎么去说服秦慕宸相信她不想和他在一起? “他们好像看出点什么。”门刚阖上,柳隐便起身,旁若无人解开毛毯,准备重新入浴。 临上班前,想南来了,但她的时间似乎有点紧,她没有把电话还给彭程,只是跑进来,搂着彭程的脖子亲了一口,顺便看了看自己的5S便又走了。 等退到墙跟前,夏凝抵着墙蹲了下来,然后双手抱着自己,呈现一种保护的姿态,嘴里一直在否定的。 “他被辞退了?”两方面的核武器都还没来得及出手,咋就这样了呢?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种程度,那要屠灭没有大能,或是护山大阵的宗门,简直是易如反掌,即便是幻鬼宗,怕也只能勉强支撑。 毕竟这些花涧派弟子身处无量山中,同样面临被围剿的危险,此刻没必要取柳隐性命,或许扣押作为人质的效果更佳。 她用公筷夹了一块排骨放到了赵安洛的碗,然后低下脑袋,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 他嫉妒了,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想直接上前把夏凝拉走,不让任何人看见。 其二,这个世界对于力量具有限制,若是超过了那限制,说不得只能破碎虚空,前往上界。 头发护理的两款;脸部护理的六款,因为脸部皮肤条件不同,而且多敏感,所以出得比较多;身体护理的两款。 “我们老板跟甄百合没有关系,但是年与江对我们老板来说非常重要!”男人说。 这一切真都是无意的,但当我进到存储卡后,望着里面原有的照片,一时间愣住了。 江雨霏从原告席上下来,冷冷地看了一眼落魄的张家三口,面无表地走出了法院。 百合洗完澡出来,当着江雨霏的面,用手机上网,当即订了两张第二天中午飞Q市的机票。江雨霏夺过手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核对完自己的份证号,确认无误后,才嘿嘿笑着放心地躺上。 “你想要我说什么?”看我发了威,他竟然收起了自己的臭脸,转而一脸无辜的这样问我。 “好,结界!”随着元通一声轻喝,宝星已经消失在了空中,只见远处模糊的一片,轰隆的轰鸣声也绵绵不绝的传来。 他们停下脚步躲在树边开始和唐江召他们枪战,一时间山坡上枪声四起,子弹四处横飞,无数树枝被打断而四溅。龙老大这边的马仔由于实力问题不时的有人被击中,唐江召他们由于地理优势和训练有素倒没有伤亡。 天真和赤明其实和李强一样被传送到了这里,只是他们依然没有改掉他们的本色,两人联手猛攻地狱缘林,结果都被传送到了另一个大陆---禁圈大陆。 “得了吧,我不知道你还不知道部队的纪律吗,你敢睡懒觉?”耗子显然是不相信唐江召这个时候还在睡懒觉,他多少还是有一些常识的,要说是坏了他的好事,可能倒是真的。 “她刚才是说了古神语?”于勒神情僵硬地看向莱斯特,吞了一口口水。 51 第 51 章 等了一会儿,云楼缓缓从后堂踱步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痛哭流涕的两百斤大厨子。 苏南的这个动作,好像是让璐璐很开心,笑眯眯的看着苏南,很乖巧的让他帮忙擦嘴。 这个时候江冲朗注意到,在整个齐慧敏在西餐厅里的这段时间里:她身边有一个男人,一直时不时的偷瞄齐慧敏,而且齐慧敏走后,这个男人紧跟着她,一起离开了。 橘红色的篮球自如的在李庆元手上旋转,李庆元眼睛微眯的看着做出防守姿势的马特。 “哎呦,疼疼疼。我知道错了,警察姐姐。我现在不是改了吗?”范少波连声求饶。 叶风因为叶昊然还没有出来,已经很急躁了,又听见这两位搁这瞎-哔-哔,一时气急,直接用尾巴将两人卷起,猛地抛在了地上。随后转身就对着这两位,张开血盆大口,嘶吼了一声,接着又焦急的围绕着石门转来转去。 楚寒月领悟造化法则,对战斗却不具备天赋,十二柄造化剑器,终究是凝聚出来的虚幻之物,在千臂战将的沛然之力猛攻之下,不过交手十几个汇合,已经有六柄剑器溃散。 陀骨虎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朋友没有反对。很愿意地为陀骨虎帮这个忙,这事太容易,花不了多少钱,又没有什么危险。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是讲道的转化,从这个物转化成那个物,从那个物再转化为另外一个物。其实!就是在讲道。 巨大的摩天轮永不停息的转动,过山车晶莹的轨道如龙腾凤舞般扭曲出各种匪夷所思的造型。 事实上如果不是李灵一提醒的早,恐怕死的人还要更多。但即使这样,赫宁格也还是死了,而且丽奈也被打伤了手臂,现在也只是强撑着而已。 她逐渐明白,像她姐夫这种一生都在挑战自己极限,完成一个又一个疯狂梦想的男人,在感情方面,神经大条倒是也能理解。 将带有贝柱的贝壳单独放好,周倩的手又摸向身边的鱼筐,入手却是一空。 郊区并不像其他县城那么热闹,也不是很大,叶晨逛了一圈,又花了一千多元,租下了一间还算不错的房子,然后在自己的房间里布下了两道法阵,一道是为了让人安心,一道是为了防止有人闯入。 反正段武在牢里,总部不仅不会派人来求证,甚至会登报撇尽关系。 见此,多宝如来如何心中不明,镇元子一身道行神通何等广大!岂会不知观前发生何事,定然是想要给释门一个难堪罢了。 即便是叶晨,在得知这个秘密后也没有任何反应的情况下,也露出了一抹惊讶之色。 “他这次来华夏,就是为了寻找一些关于我们家族和先祖的秘密。 柳轻尘有些意外的望着王义山,这个家伙,从来没有如此鲁莽过。之前被叶晨欺负的时候,他还能忍气吞声,现在又这么嚣张?还是说,他的胆子大了?也罢,正好试试这个叶晨的实力。 手套上镶嵌着两块宝石,也是灭霸无敌的原因,只有将其夺走,那人类才有战胜的希望。 恰恰相反,齐生在开口之时,有一番挣扎。若是称呼‘主人’,他身为白阳观的观主,势必会导致很多弟子观念出现变化。那些没有感受到九龙符印强大的弟子、长老,自然而然的认为,是齐生被控制了。 “用过期了三万年的大串星红鱼?”柯青云脸一黑,现在一想起那滋味儿还感觉肚子咕噜咕噜乱叫呢。 目睹着上千条龙在面前飞过,饶是柯青云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惊得完全呆住。 而这两位长老如今成了安寒手下最得力的助手,这就是最好的例子,更不用说,那些在清理中存活下来的人,她们也会有不少好处,而她们也和教主一系多少有点关系。 吴莉莉是真的不太想要有一个孩子,结婚前,她跟刘宇峰说好了要一辈子丁克的,刘宇峰早些年也同意,只是他并没有如吴莉莉期待那样把这个丁克的事情,当做一辈子的承诺,并且做好家里人的沟通。 他们的摊位,每天都有一些客户,但毕竟不是老市场的摊位,没有那么大的客流量,摊位里的衣服,开始堆了起来。 然后,张大锤就看到了一个魔族直端端的朝他们走来。那魔族人身,额头眉心黑漆漆的,离得远看的也不清楚什么样子。倒是肯定不能让他上前。 但魏龙看到了,“这雷劫就如同人在生病时会发烧一样,人发烧,是因为有病菌,所以提升体内温暖,将病菌杀死。 只是太清赤剑宗可没有丹谷那般开放,外宗弟子自然无法在太清赤剑宗学到精妙的剑法。 韩翔宇与包涛的目光锐利的碰了下,彼此都没提前几天通话的事。听包涛的口气似乎只接了曾国超他们三个外商,其余人掉上队来。 “我消灭不了这股封印到墨炎身体中的黑色斗气,而这黑气与墨炎本身的斗气排斥。 不巧,我去建行签定正式协议了。她等了会,又要李明给我打电话证实。 心中如此想,手直接伸过非羽国王的身边,伸手抓住了稼轩墨炎的手。 听说化妆品都或多或少有些毒素,她还是不要伤害了双胞胎,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无比伟大的母亲。 银山堆在家里确实是宝,这玉又象块大石头压在张瑞全的心头。看着屋外下得不断线且动流的雨,想到前些天的那些个棉花贩子,不禁让他忧虑起来。 只是,寂夜还没有等死寂继续说下去,便是已经乘风离去了,这一下让死寂有些气急败坏,但也无可奈何,只得随着寂夜的身后而去。 六魔帝魋张开双臂,做出一副好像修仙之人要吸收天地之灵气的样子。 一直跟在莫琼舞身边的幽灭看到她这样子,也非常心疼,孤儿的他,幽冥教主也从未给他过任何的父爱,叫着幽冥教主义父,其实除了称呼其他的跟下属没什么区别,因此,他不能无法理解她失去母亲的悲痛。 52 第 52 章 夏问煜说得很慢,一字一句地抛下了一颗让许如和萧桃都震惊的炸弹。 孙凡一棍砸向孟昊明,他要将这人彻底砸成碎肉,让他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 陆谨驾驶位的车窗打开着,听到声音转过了头,萧桃在车窗外挥舞着手臂给陆谨打招呼。 秦淮京跟锦瑟已经换过了衣服,而锦瑟本人,也被秦淮京带在了身边,牢牢扣住腰,往怀里带的那种。 祁慕思会在那个地方被络腮胡抱走,一生坎坷,十多岁就会被卖到风月场所,尝试着想要从那地方逃离,但无一例外都失败,最后沾染上了严重的病,36岁便死亡。 按她那样说的话,接下来的一段时内很少有休息的时间了,不过自己做的选择,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看着陆谨不情不愿地关上车门,萧桃松了一口气,恰好许如杨柳柳和司机一同从不知名角落里出现在车的另一侧。 她是人鱼,不把 海珠当回事,可秦谟慎怎么回事,这两颗珠子不算差,拿去卖了估计能够贫苦人家全家人好几年的全部用度。 反观其他人,即便如同张良、刘伯温这样的存在,也要亲自掌控这一大阵,方才有可能做到类似的效果。 “死胖子,你找死是不是?”叶少轩见到古不缺的如此作风当时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脚把古不缺踹进房间里。 一柄细长的短剑藏于袖中,影楼的修士暗中盯着杨嫣,杀气弥漫。 秦明脸上露出一丝不悦,看秦曦倩的眼神也从原本的担忧变成了严厉。 “爸,您就给二叔一次机会吧。”马菲儿于心不忍也帮着求情道。 看到过她形状的人们在那时就已经确信,这种丧偶之痛,一生只一次就好,一生再不经历就好。 接着从车上下来几个年轻男人,为首的一个年轻人长相酷似台湾明星苏有朋,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一件黑色外套。 我暗暗嫉妒这厮有艳福,谁让他是我的好兄弟呢,我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梦梦,发现梦梦眯着眼睛,一副打算睡觉的样子。 在九层天之上没有日月的交替,不知不觉叶少轩在上面耗费了一个月的时间,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叶少轩现在圣人境界直追东漠年轻一代第一人的离月。 林晓欢看着他微窘的模样,险些破涕为笑。这个男人,不论怎么看,都那么惹她喜欢。 “没事,不勉强,反正早晚都要说的。”开了个头,米多仿佛觉得身上轻松了不少,如释重负一样。 叮,清脆的一声,100个兑换点就这样没了。瘪了瘪嘴算是哀悼阵亡的100兑换点君,接着米多将精力全都放在了重置花园上。 同样的话,哪怕苏美眉已经听过了,此刻再听燕飞说来,也忍不住向他挥了挥拳头,在他的胸口捶了几下。随后,就靠在燕飞的胸口,闭上了眼睛。 “你不会明白的,当年的我……我使用的当然不是普通的冰系魂技,而是黑暗魂力和冰系魂力融合之后释放的融合技。”,冷寂面色一黯,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他却突然话锋一转,变了话題。 什么人竟有如此的威势,让陆清宇一眼之间便消了先前冲天的战意? 青衣看见有救了急忙搭话“我陪你散心,我需要消消食。”慌忙撩袍起身紧一步跟上,就怕掉队。 “呵呵,怎么?不能上来玩玩?”林天习惯性的点燃一根烟,吐了一个烟圈。 毕竟,不飞升仙界,不经过仙光洗礼和仙池净化,修为境界是不会再次提升,一直会停留在大乘期,直到寿命缘尽,最终还是死亡。 徐恭梓闻言之后连连点头,在几步闪开金色藤蔓的同时,忙不迭地从怀里掏出了大把的金色粉末,向着四周抛洒了出去。 抱着试试看的心情,米多在上面轻轻点了一下,只听见系统提示:开启晶核武器系统成功,扣除兑换点:1000。 “就像我是传奇里的那种?”张昭倒吸一口凉气,要真是这样,可比之前遇到的变异丧尸更加可怕。 “领事和侨民门被困到了一个工厂里面,接下来我们要分开执行营救任务,一队,顾顺和李懂你们二人寻找制高点,二队到工厂里面,三队在车附近待命。”看了看地图,杨锐确定了一下人员位置,规划出了各人的位置。 清晨的鸟儿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你的身边,然后开始告诉你这个世界的开始。 他一直在阿雷斯身边忙前忙后,甚至舍弃了身为狼人的一部分尊严,像只没有存在感的哈士奇一样为阿雷斯尽心效力。 郭荣看了看唐娜狼狈的样子,怪笑道:“你看她这副模样,哪里像是来营救我们的,八成是刚才那架飞机上掉下来的。”这句话引起了唐娜的怒意,如果自己不是纪律部队,以她的脾气,肯定会把这个猥琐的男人给撂倒。 “赌场?”长乐坊正是赌场,王靳想不到莫大居然选择这种地方,难不成是要和他赌钱? 一见到大厅中的斯鲁德,李察身后的两人一下字就变得激动起来,一个是狄璐卡一个是洛奇,以辛莫拉作为身体的容器,对于他们两人来讲都是混杂着特别感情的存在,一个是曾经的母亲,一个是前世的自己。 林晨不知道原因,可是周鑫却是在一旁听得很是清楚的,所以他‘哈哈’的笑了起来。 她的上本身穿着单薄的白色衬衣,胸前的那一对丰益如同要跳出来一般,胀鼓鼓的,让吴邪不由得口干舌燥。 “啪﹗”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眼镜刘的教尺往向阳的脑袋上面拍去,但却被向阳一把抓在手里,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是不能再砸下半分。 53 第 53 章 这个时候叶幻终于明白卡尔维特为什么说贝尔托斯拥有着与神对抗的强大力量,这种力量应该是源自他身体里的黑气。 续命丹:天级丹药,拥有续命功效,只要伤病之人未死,便能延续十年寿命,每人仅限一次。 “林大哥,你真厉害,如果我能像你这么厉害,我就可以保护好安妮妹妹!”卡尔羡慕道。 为何这么说,因为前来加入叶星辰这个新皇朝势力的武者,那是络绎不绝,每天都有数万人前来招募的。 长天对此十分满意,果然典韦是最忠诚的,这个粗汉外表虽然粗狂,但是心思却细腻,他在落霞担任自己的护卫,几乎不怎么去主动结交别人,对大部分人都是冷着脸,除了自己之外,也就是这个蔡二丫头了。 他是想知道,即使过去了数万年之久,璎珞的残魂意识,是否真的与姚倩雪相融了。 这侍卫长看到如此情形,知道事情要遭,急忙找了个借口,慌慌张张的向万夫长范虎的军帐跑去。 “老板,看到了吧,其实我们并非想住在这里,二十万,若是你不卖我就真走了。”吴天盯着老板说道。 司元倒是一下子郁闷起来,林老板真的有点过分了,把他耍帅的机会全都抢走了。 因为数量十分惊人的原因,所以颜如雪一连跑了30多趟才将那些金银珠宝全部都搬运过去,最后一点点的放入到了那个兑换积分的机器仪器里。 江炎点点头,把猴子几人给他们互相介绍后,便询问叶风关于秦朝安保公司的现状。 “像看见自己亲弟弟一样!”敬连凯难得也心情不错,看来已经从之前研究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上半身只是一件非常简约的纯白色T恤衫,露出宛若晶玉无暇的肩膀。 再看其头顶,竟然顶着一个紫金色的皇冠,看起来很是威风凛凛,让人惊异。 紧接着,三头狼朝着柳晓梦攻击,一道巨大的风刃飞出,似乎要将柳晓梦撕裂。 不过余生倒也没有去探究什么,再怎么着,余生也是自己的种,随后余威迅速的准备物资去了。 华国内共有八座和平酒店,其中四座分别分布在东西南北四域之都内,另外四座则是分部在不属于四域辖区范围的城市中。 能与自己巅峰时期不相上下的人,除了这个会长,他实在想不到其他人选。 也对?虽然远月学园是远月集团最核心的产业之一?但远月集团不止有学园。 初心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他是因为怀念母亲,才会在变成冥夜殇的时候,一直穿着母亲喜欢的颜色的衣服。 祖器出现,空气中顿时多了一股异样的波动,这边的情形也被场中其他人发现,纷纷围拢过来。 闻言,猿飞日斩深深的看了团藏一眼,唇角缓缓的掀起一抹弧度。 龙之介手上一烫,低头看去时,发现“誓约与胜利之剑”的精美剑身上,已然亮起了一颗星辰。 当然,这也不是重点,修习黑魔族传承功法后,秦芷凝已然心性大变。 他淡淡的说了句,随后一剑将那人脖子抹掉,魂飞魄散,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不料昨日狼孟县尉派人禀告说,侯成自从知晓何白有意征讨全郡所有的山贼、土匪、马贼时,顿时不高兴了,甚至认为何白这是专门为对付他而下的决议。 而其中散发出来的生命气息,或许连濒临死亡的武者闻到之后,都能立即精神大振。 而在徐川的房间内,几个青帮的混混已经被塞进了厕所里,双手抱头蹲地,一动都不敢动。 “砰”!在下是不是来错地方了?一见此景,他赶紧把帘帐放下,退了出去。 可回应他的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他那左脸上立刻就出现了五根通红的手指印。 这一日,纯狐摇扶刚刚回到家中,便瞧见府外停着辆华丽无比的马车。 其实,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放养。就跟养牲口一样,等到养肥了,就杀了吃了。 “这人还真是多,这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来了”芓歆看着眼前这一出唇角不由得扬起一丝弧度。 “咳咳。”故意咳嗽提醒他们,我以为这样有效果,却不想直接被深情的男人给无视了。 看着谭齐飞这吃惊的表情就知道现在的他有些不敢相信,震惊到不能说话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个傻子。 雨渐渐停了,枕着稻草,透过屋顶的破洞,能看见几颗明星。第一次在道观外入睡,风止境却很平静,望着夜空慢慢入了梦乡。 “你的呼吸吐纳之法,类似那蟪蛄,鬼气滋生,长年累月下来,必然是身体的百疴穴、后颈处疼痛不已,同时每到子夜时分,就会手足痉挛、不受控制!”楚云亭毫不迟疑地说着,声音斩钉截铁。 这一次的仙阵,比以往数年都强了许多,而这一次增加了诸多变化,难度严苛之极,不要说破开仙阵,就是想要找到阵眼,又谈何容易? 远古四大族的四大至宝悬浮在半空中,每一个都有着恐怖的力量激荡出来,那四股力量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子毁天灭地的力量,仿佛要将诸天万界都要绞碎,都要毁灭。 “必须要上床,你…你才能进入我的梦境?”崔飞烟有些不太乐意了。 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庄岚想要进入风月轩,也就更加不可能,而风月轩的大门,也迟迟没有打开。 54 第 54 章 “那当然,不过他们到是友情纯的很。”这样简单的友情是他们这些人求不来的。 脑袋上红色的警示灯闪个不停,人们或尖叫或祷告,有的甚至已经开始翻白眼了,飞梭上的五名空姐根本无法维持住现场的秩序。 这里大部分都是主任部|长之类的,见秦秋莹把他帅气的男朋友也给带了过来,纷纷朝她贺喜。 武大咬着牙看向已经被怪物包围看不见身影的吴猛,果断的完成了最后一次跳跃。 她不用看都知道,赤月此刻绝不会出兵,这么一个削弱齐王府的大好机会,血王绝对不会放过。 曾祖只好一边应沉着的付着在黑暗中行动自如的那人偷袭,一边努力适应着黑暗。 只是刚刚才离开九重宫阙,便感觉到了周匝空间的轻微扭曲,“挪移?”若非离殇成了仙人还真感应不到如此轻微的扭曲。 昌浩费力无比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张肥脸挤在了一起,豆大的泪珠不停地往下落。 离殇之所以那么容易答应冥剑,是因为他自己也是存了在儒州行走一番的心思。 猛地晃了晃头,看着平静的水面,回忆起刚刚匆匆一瞥在水底看到的平静,我猛地朝水里跳了下去。 拉涅利也是名帅,是意大利人,执教经验很丰富,只是战术风格不太明显,善于变化,因地制宜的本领强。 两人都是内功的大师,功力深厚到不只是耸人听闻。如果说方舟的内功犹如一排排巨浪的话,那摩天法师的内功便是一堵上下伸缩的墙,巨浪高一尺,墙便升高一丈,巨浪再高再凶猛,却始终翻不过这堵墙。 “维克托,你不是男人!维克托,你不是男人!维克托,你不是男人!”卡梅尼都没有犹豫,坐在后排朝着夜空大声的喊道。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大家都是聪明人,王靳就这么出现说出他和曲洋的关系,不可能是为了下吓一吓他吧。 却说龙哥“吧嗒吧嗒”的抽了三支烟,左等右等,奇了怪了,怎么一点都没有动静呢? 一行人来到了门口,看到这个破破烂烂的地方,叶度皱眉不已,这样的地方也能叫做祖地,真的很丢人,连九里铺都不算,这个太丢人了,当然啦,松洲的衙门更好,可能比长安都要好,这个就没办法的事了。 起点太高对一名初出茅庐的教练来说未必是好事,前面也许就是深远再也爬不起来。 “上个厕所也用那么久,不会出什么意外吧,唐队,你比较方便去看看。”张昭道。 化成纯煌炎的煌炎黑龙,透过被融得只剩不到半米厚的冰层盯着阿雷斯。 灭绝之星是必须要挑战的,因此阿雷斯明白:自己的同伴们迟早有一天会看到三位父母的真身。 对方一身白衣从容而来,步履从容,举手若风,周身上下仅有腰间环佩一枚而饰,与发髻间的白玉簪相映成辉,陈华内敛而自成风流。 赵蕙和李振国在北京的第七天是正月十一,那天上午他们要到颐和园去玩,便告别了老姑,出了门。他们在街上的早点店吃了点儿馄饨和包子,便去汽车站坐车了。 “胡说!他体内的魔血,怎能与你相融,到最后不过只是放掉了你的血,徒劳无功罢了。”龙婆婆厉声呵斥,随即扣住龙千惠的手,就要离开。 他挥动魔旗,三十三道魔王印记护住他全身,这一剑纵有破天之能,竟也伤不到他半分。 娄凯丽辞职之后并没有离开上海,她一直都住在酒店里,暗中观察着欧冠昇的动向,以及何楠西的一举一动。 各自打好招呼后,我们便商量着要去市区转两圈。于是,苏倾城便再次成为我和朋友们的向导。 五一劳动节,学校放了四天假,赵蕙她们班组织了去登华山的活动。五月一日早晨八点钟,班长杨波租来了一辆旅游车在校门口等候,赵蕙和同学们高兴地踏上了旅游车,人数到齐后,旅游车便向华山出发了。 城墙上的魔兵越来越多,本就疲惫不堪的守城兵士哪里是彪悍的魔兵对手?所依仗的无非是城上的一众豪杰,当然,这还包括慕云澄他们。 数千台肉鸡同时发送过去的垃圾数据,犹如泥牛入海一般,丝毫没有动静。很显然,对方早就针对DDOS攻击,进行了有效的防御措施。 突然,后面传来“咚!”的一声,众人连忙回头看去,只见金币已经双眼翻白,躺倒在地上。 “你去给我试几件衣服,然后我们吃饭,再然后逛商场,最后去拍卖会。”风羽夕解释说道。 那些人都是大笑着喊道,也不知道老二给他们许下了什么样的承诺,居然情绪这么高。 “不可能!对了,对了!,这一定是我自己失误了!这是我自己看下去的!”忽然,对方双目瞪得老大,语调之中也是带着无数的惊恐和尖叫!“什么状况?”路飞扬则是一呆,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正当里塔路打算逃跑的时候,惊恐地发觉有不知名的东西钻进自己体内。 窗外的风一阵紧过一阵,‘花’园里高高的树不堪其肆虐之势,沙沙地唱起暗哑的歌,仿佛也不堪着离别,带着无尽的伤感,无尽的哀愁。 “就是你?”右边的老者上下打量这路飞扬,突然间一道闪电激射向路飞扬!但是,李铭的一道火光顿时便将这道闪电中和不见。 “哼,我怎么相信你是不是在骗我。”百里千寻目光落在北斗身上,眼中闪过惊疑也有惊喜。 55 第 55 章 铁屠夫在那股能量中清楚地看到饕餮巨口在不停地吞噬者他的能量,下一秒铁屠夫转身就要离开。 和王浩所说的一样,自己交往的几个男朋友都是在半年之内和她迅速分手。 对于她来说,如果要是能够嫁到这样的豪门,那么她这辈子可就荣华富贵了。 当柔软的唇覆盖上来的瞬间,陆瑾之最终还是把持不住的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下去。 娄仓实力很强,在刚才林风猛然一拳砸在他脸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这些。 户台浅子有着很多的疑惑,但是另一边户台绫子的表情却是越发沉重。 迎面而来的顾雁栖眼底青黑,看着有些志得意满的晏君御,理了理甲胄,冷哼一声。 “买。”反正最后报销的人是蔺朝阳,而且她自个也不缺钱,她缺的是替她花钱的人。 此时南浔的脸色已经不再像是前几天那般苍白,甚至还有了些红润。 跑车归有跑车,但无论怎样改装,那肯定抵不过坦克,那可是陆地霸王。 融入他脑中的那张代表所有魔印之力的魔印战阵图竟然在他脑中裂开,化为纯净的能量涌出,朝苍炎涌去。 “老前辈,这是咱们的人脸识别系统,名字叫‘微笑’,您笑一笑就好了。”负责人连忙搀扶着一位老前辈提醒。 说到这里,蓝梦看向程昊的目光中柔和了许多,似乎是回忆起了前世的一些景象。 哪知冤家路窄,李曜与阴弘智两人竟会不期而遇,并且还在互不相识的情况下大打出手。 想罢,李枫眼神示意赤龙狐和蛮炎腾牛躲起来,而他自己也躲在旁边的巨石后,如此考验,肯定不简单,李枫没有信心能在那些人到来之前完成考验,而那时他必将成为众矢之的,还不如先让那些人试试水。 地穴死亡蠕虫的种族结构和狮子有些相似,最强大的一只雄性死亡蠕虫也就是地穴之主负责镇守巢穴肃清外来者和一切威胁到巢穴的存在。 还有青木殿主,厚土殿主,锐金殿主。那么多武魂殿的长老,舍生忘死,用鲜血为武魂殿开辟出一条生路。 “那就听你大姑的,住校我们都放心。”吴春燕刚刚得罪何芳,很是明白,现在不是和大姑子讨价还价的时刻。 但是,手中尚且有余温的上品黄灵丹不断的提醒着他,应该冒这个险。 因为他今天来参加明玉宫的春日聚会,就是遵照秦王的指示,专程来给李曜送礼的,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以赌博的方式来实施罢了。 可是,却有无数修仙者从四面八方赶过来。那些人,都是收到了海心法师的召集令而来的。与此同时,金山寺的僧徒大军来到了镇魔城,整个金山寺,几乎是倾巢而出。 她十分满意的冲着镜子抛了一个媚眼儿,觉得自己魅力十足,然后就蹬上高跟鞋,背上背包离开了。 刘青云笑了笑,心想看起来他们两个对彼此都有好感,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而已。 夜珈罗就是要将纳兰家族拉到俗世去建立一个悬壶济世的药堂,如今的罗天大陆已经动 乱了,修炼者死绝她都不会在意,但是普通人却受的波及,这就需要医道世家出手救治了。 此时的朱素兰真的是有些六神无主了,她不能看着徐坤死在自己面前,毕竟徐坤是为了救自己才这样的,但是她又不能呆在这里,要是那隐门的人追上来就坏了。 余生暗骂一声,他的宗旨是把虚拟公司玩破产,而不是给这个狗游戏充钱。 花月如听到身后有动静转头一看,这下好悬没让她的心吓出来,这里可是花门的总坛所在,这阴阳老魔竟然敢追到这里,这得有多大的心? 单琳看着满地的血污,很明显蹙起了好看的眉头,走到杜雷的身边,眼中带着肃穆。 “她是除了师兄和师父外对我最好的人,我不想失去我的朋友。”。罗林一脸的失落,垂头丧气的样子,让戚离商又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那惨兮兮可怜巴巴的样子,硬起来的心肠一软,哪里还舍得责备? 霎时间,九天之上,云层开始涌动,似乎见到魔鬼一般,向两边散开。 这座天地的中心,是一座通天的五彩巨塔,巨塔顶端,伫立着一道巨大的石碑,一股恐怖的让人发麻的大荒芜之气席卷而出,仿佛可以吞噬整座天地的生机。 自黑白双煞被易寒收服之后,那些暗中的杀手们,一个个不甘的退去,他们不敢再呆在京都了,因为这几天来,黑白双煞开始清除易寒身边的杀手了,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就有数十名杀手,死在两人手中。 56 第 56 章 不一会儿痞子龙被请来,秦阳说明了自己将不再使用地脉淬炼液淬炼肉身血脉。顿时,痞子龙的大眼珠子爆射出无尽精芒。 “我以为你又要睡上许久呢。”公冶浩淼是司空见惯了,并不在意,转身走入房中。 “轰!”瞬间公冶浩淼只觉周围温度骤然升高,阵阵的热浪涌来,让他大汗淋淋湿透衣服。 半浮空中,在百丈外围成一个圈,将火凤围在核心。七人各掐剑诀,把咒语念起,空中就自凭空出现了一条条指头粗细的金线,一人连向一人,交错纵横,竟是把七人都关联起来。 “至于那么严重吗?”一旁的苏蓉蓉此刻也是感觉到了整片武行营的上空笼罩的紧张气氛当下也是脸色一紧。而听到她的话语蒙奇没有出声摇了摇头便是跟随着乔峰步伐向着营内走去。 而另一处的陆部此刻的攻击也是来到分身不暇的莫维被陆部的狠狠撞击,刀上传来的距离也是让得他向着后方爆退,胸口更是血气狂涌。 又是一阵嘹亮的声音响起,只是这嘹亮的声音之中此刻却是多了那无法形容的冰冷。只是这冰冷却没有冻住他们也没有使得他们胆寒却是给这些刚才还手足无措的人平添了几分胆气。 又自己坐在他们中间,将双手伸出,分别按上他们的胸口,从手中输出一股真气,走遍他二人四肢百骸。二人只觉得从心口流入一股清流,凉飕飕,非常舒服,原本经络中有些凝滞的地方,经这清流走冲,竟都被姬轩打通。 “我不需要兄弟!你应该知道,我的道我的意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情感!”还未待蜡黄青年说完荆无名冰冷的话语便是将其打断。 “前辈,若曦姑娘。终于找到你们了”狗尾喜滋滋的跑了过来,换回了一身道袍装扮,肩上多了一个大包裹。 宋秋香走了进来,从旁边拿了东西,丝丝担忧的问着,冯顿时脸就红了,即使她性子再直爽,再面对一个长辈说着这事的时候,她还是尴尬的。 “现在没时间给你上课,去给我把脸洗干净,然后去好好睡觉,养足力气。”廖化说了一句之后转过头去也不再看楚凡。 不屑的哼声在耳边响起,安暖视线收回,雪姨正一脸讥笑的看着她。 余清媚笑着说,于向耀的工作慢慢从政府那边脱离了出来,自己开了家公司,用他的话说,常年跟那边打交道,水太深了,他要为老婆孩子考虑。 “杜三宝!”远远看见清河城头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一抹冷笑出现在麯义的嘴角,当即便喊起了在前方开道的杜三宝。 武凌霜醒来时,绝世的容颜闪过一丝慌张之色,不过当她看到,眼前蹲着的是黄玄灵时,心内顿时一定,有点后怕地说道。 两人一前一后下车,简晨这才虚脱一般靠在后座上,今天的事,一件接一件,差点把他吓坏。 此时的墨希泽正由秦风陪着出去办事,当他的车由总裁专用的地下停车场渐渐开向地面,当他无意中抬头看向正前方大厦的中央大屏幕时,他的视线就再也挪不开了。 带着斗笠的男子似乎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不管李宇加多少,对方总是一万一万的加,语气中丝毫没有松懈。 回家,多简单的两个字,于彭厉封来说,却是全所未有的经验,老恭王常年驻守边城,便是年节也不忘兵将,与众人同乐,同庆,在彭厉封的记忆里,恭王府是他的家,却从没有过这般的嬉闹,温暖的光景。 梦中游一呆,暗想林妍芝之言不无道理,以他儿子梦万安如今的武功,即使磨剑尊者此等一等一高手也不能抵挡,如何会全无抵挡之势便被自己打死? 黑面煞神倒不是形容他的气势,而是,他的脸被一团黑雾给遮着,看不见底下,周身的气势给若水一种有灵魂在哀鸣之感。 秦可岚望着我泪眼盈盈,我安抚了她许久,知道她精神有问题,也只能和罗先生他们一样顺着她说话,不敢刺激她。 她是该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的,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不太想解释我们的关系,似乎说什么都不是对的。 袁欣转头看着他,透过外面皎洁的月光她好不容易看清楚他眼里的神情,却依旧是觉得自己跟做梦似地。 至少我办不到,因为我没有那个本事在背井离乡的环境下,养活一个孩子。 不过,日久生情嘛,两人处的久了,渐渐的,情愫就暗生……然后,郎情妾意的不就在一起了。 马国荣听出了这话里浓浓的威胁味道,如果他胆敢帮着姜慈说话,那他这个计生办主任就别想干了。 “这…这个于海龙,竟如此行事,枉本府尊他是本地名望,处处忍让,不成想可他却背后搞鬼,坑害本府…”在马钟话外之音的引诱下,姚启圣怒然低骂。 这也不无可能,人是感性动物,他们共处前后差不多两年,两年也许并不很长,却也是绝对不短,两年时间,足够催生很多东西,譬如,感情。 赤九玖摇着头说;“我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脑袋昏沉沉的,再睁开眼就回到白房了。”玖老师说完,西四几人也表示自己是相同的情况,看来她们并没有变成敌人时的记忆。 57 第 57 章 这极端相反的感觉,却完美的融汇在一起,让人感觉不到丝毫违和感。 世间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如果你看到了音无之人的面目,那么你要么死,要么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将自己看到的传达出去。 梁飞怎么也想不通,他们分明是个实力很大的农场,而且还是一家大公司,在帝都已经当了十年的龙头老大,现在却用这些阴招来保住公司,实在让人想不通。 偏生这又是比赛,而他所在的乃是帝国最激烈的中部战区,在战区赛的时候早就将所有压箱底的技能都使尽了,此时的他,在奥莱眼里恐怕完全就是透明的。 “可恶,我去会会他!”关羽是何等的傲气,怎么会受得了如此的谩骂,他提着青龙偃月刀,骑着赤狐马立刻就杀出了军营。 而就在她们萌生了死志的时候,突然听到头顶的上方的石板打开,看到一个潇洒的人影落在了她们两个的面前,不正是红姑朝思暮想的陈锋还能是谁? 随着对方的叙说,李永乐终于明白为何纳尔森家族派达勒来稳住他。 “投降不杀!”就在常遇春和许褚还在酣战之际,项宇从一路冲杀,盘龙戟裹着阵阵疾风杀得雪国军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栽在一个年轻人手里,而且还是这样年轻,低下头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般,随着几名警员失魂落魄的离开。 天机道长一头银发,脸色淡然,浑浊的老眼中散发着一抹精光,他坐在冰灵仙子左边。 如果他们不离开神域的话,即使没有被饥荒和干渴威胁,也可能会在神裔的铁腕统治以及血腥清洗中丧生。 要知道,天庭的天兵也不过就是五星下品而已,最底层的统领百人队的天将也只是五星上品。 因为龙凌冉一身实力非常强横,修炼有龙啸天传授给她的造化轮回,更是早就踏入了武神八级的地步。 刚才那只烈火兽明显就是刚成年,它一死,它的家人恐怕都已经知道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寻到这里来,自己还是悄悄潜回去,看看能不能再次猎杀几头,也省得自己再去费心费力的找了,顺便也试一试自己现在仙力。 “血色森林?”听见霸剑空的话,萧元眉头紧锁,随即一脸的凝重之意。 “可是,我们内部存在争论。大家意见不统一,也就没办法采取行动。”魏辰光说道。 夏若飞现在的阵道水平,比起他在桃源岛上布置太虚玄清阵的时候,又要高出了一大截。 刚才握着绳子往上爬,手掌内细嫩的肌肤已经被绳子磨破了,刚才她完全是凭着一股子毅力才坚持的,放松下来才感觉到疼。 明亮宽敞的办公室里,齐渊和商仲宸坐在沙发里,齐渊手里拿着一份资料,正看的聚精会神。 就这样我们被腐水兽王带着越走越远,到后来我都不知道在什么位置了,只看到身后的长长的冰洞,而且这冰洞不是直线,七拐八拐的能把人绕晕了。 于是公孙凡便将遇见钱不多的事情说了出来,并且还拿出那块带有魔界和仙人气息的霞心玉佩给毕千寻看。 人们立刻行动起来,净土城在这一战中被破坏得厉害,需要立刻处理。还好刘晔知道,净土城有价值的东西都在地下,没有受到多大的损害,这点倒是和大都城有点相像。 全场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海风呼啸的声音不时的众人耳边响起,此刻就连公孙家的人也都愣在了原地,显然,公孙凡的这一掌之威深深的震撼了所有的人。 四人开了两间中房,公孙凡和天灵一间,海浩岳和寒无西一间,不过四人还是先到了寒无西的房间之中,商谈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我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我干过的事很多,你是指哪一件?”孟缺慢慢地后退,最后走到了墙角通卧室的拐弯处,感觉这里是个有利地形,也就停了下来。 “什么?”清钰激动的大叫。清枫则是满脸的疑虑。而清瑾就像早已料到的样子。 “景前辈,晚辈是公孙凡!”公孙凡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见到了这位只在传说中出现的第六仙帝,不过他也想到了,自己之所以能来到这个地方,恐怕也是景毅然带着自己来的。 “娜姐,你怎么会来这里?没在家吃饭吗?”韩伊雪回过头,看到竟然是洛菲米娜,不由怔了一下。平常洛菲米娜都是在家吃饭的,不知她今日怎么会来餐厅。 见肖恩吃瘪,阿尔法虽然依旧冷着脸,但眼中无不得意,这可是难得的事情。不清自来,阿尔法也是看出肖恩有事找自己相商,这样的机会放过才怪。 不过,他们还没有跑出三步,便成为勒一座座冰雕,他们的脸上惟妙惟肖带着的惊悚,这是任何一个艺术大师都无法赋予他们的灵性。 可是面前的这四名妖仙想要破开阵法就需要施展一些手段了,普通术发和招式想要破空雷泽八荒阵,想都不要想。 在撒贝的记忆里,曾经他们家也是一个幸福的家庭,父母虽然没有很多财产,但是非常疼爱撒贝和撒宁,对了,撒宁是谁? 58 第 58 章 逼真到她现在不需要闭眼,就可以看到星月狰狞质问她的脸,以及时年哥哥那空荡荡的胸口。 雷无桀和司空千落看到他也善意的打招呼,对于当初在三顾城外帮助出手帮助他们的秦洛还是很客气的。 莫洛好奇的看着瞑瞳,这一路瞑瞳的举动太奇怪了,现在突然悄悄的自言自语,更是引起莫洛好奇。 他推开咖啡厅的门,习惯的向里面看去,他还记得孟夕然不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果然,在一个不算角落的地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鞋前端上有着如同利爪一样的断钩,后跟处是一根三角形的尖锐三棱刺,鞋底则是一层厚厚的皮毛。 大厨的厨艺确实没得说,但问题这里是凡尼亚,餐厅是很难开办起来的,究其原因就是因为餐厅很难招募到送餐员。 贝莉是光明系召唤师,贝莉与珍妮是好闺蜜,两人同吃同住,有贝莉做后盾,珍妮可以尽情的折腾。 “柏师兄有,我给你们俩一人买了一套,你现在的模样也就是二十一二的样子,一点也不老,你穿这个正合适,我转过身你赶紧穿上我看看。”王鹤瞳一脸兴奋的转过身说道。 进入迷踪境,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铁柱。这令人眼花缭乱的铁柱构造成错综复杂的路线,张扬抬起脚又不知该在哪个方向落去。 外人都能够看出这里面的问题,偏偏三皇子身处其中,却无从发现。 不过这难不倒蒋长生,他看过电影,根据电影的设定和情节,写成完全没问题。 玛琉能够想到,巴基露露当然也能想到,现在情况紧急容不得她过度争执,不过她绝对不会放任杨辉这样的人在大天使号上肆意妄为,她下定决心,一定要看穿杨辉的阴谋。 有了这样的念头之后,林柔也是越发的觉得这样的想法是正确的。 有巨人魔在,他从来就没有吃饱的时候,这会终于有“独享”且安静吃烧烤的机会了。 肉山就像是一座永恒的火山,即使在沉睡中,也散发出足以令所有生物臣服的威压。 今日的他显得很突兀,因为他发现,越是走进街道,里面的男子除了将军府内部的人外,很少有外面的男子。 那长袍人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头立刻转过张齐这边,发现了张齐的存在,身体散出一种波纹将张齐的神识给弹开,旋即发出一声只有张齐能够听见的咆哮。 此时的张齐全靠演技,因为他现在两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夹在中间不能把所有真正的东西都交底。 王永见熊二不理他,他耸了耸肩,低头抓虫,只是……他抓了一棵秧苗的虫,熊二就抓了三棵。莫不是熊二想用抓虫的方法让苏简改主意?那他还有机会吗? 办公室的场景幻化出一个紫黑色的异象空间,里边充斥着邪恶的力量。 ? “神龙,请复活付帅和龙岑。 ”对着空中的神龙,张程大声的喊出了愿望。 而且提到基础的话,徐缺恐怕就是在场最辣鸡的一个,他什么剑法刀法都没学过,而“焰分噬浪尺”以及“六合游身尺”两种法诀,都得靠真元力才能催动。 这话一出,依青薇的神色瞬间恢复正常,那股压迫和覆盖陈天等人的白芒也是随之停止,崩塌的空间则是没有修复,它好似镜子一般,透过一些崩毁的空间,可以看到外界的情况。 “跟我?我根本没有实力来保护任何人,跟着我有什么用。”张程自嘲的笑了笑,那笑容甚至有些凄凉。 一字一句皆清晰传入苏卿的耳里,听完之后,苏卿灰心绝望之下,暗道:“看来今日便是我毙命之期了。”想到自己就要死了,眼前闪过一桩桩往事,有苦有乐,有悲有欢,仿佛过眼云烟一般,皆成虚无。 之后就开始搬东西,校服、墩布,还有一些剪子、锤子、钳子之类的,一一被拿走。 而且我不能不去,我答应珍珠和陆江的,和水晶宫共进退,所以这一招玩的够绝。 楚天秋本喜双童天真稚气,虽觉有些不妥,却又不便拂其心意,只得随之任之了。 “轰隆”的一身巨爆,那土龙波瞬间爆炸开来。方圆几十米内烟尘满布,大地都被轰击下陷。 顾知航清冷地笑笑,“其实我倒不觉得有什么损失。”转身就走,身后的兄弟立刻跟上。 野狼愤怒的呲牙,其中一个头狼,朝周博通扑了过来,一下将他扑倒在地。 “这就是传说中,会说话的喜鹊吗?看起来和其它喜鹊也没什么不同。”蓝宛婷指着喜鹊问那卖鸟的中年男子。 节奏缓慢的爱情片,画面唯美,又有悠扬的配乐,很容易把人带入剧情。 萧曦曦无心听他讲话。但还是能听到。仿佛在强调着什么一样。她走到人堆的最后。等收集合同的负责人朱莉把合同收过去。想离开。却被朱莉一把拉住。 “大人沒什么问題。”大夫摘下口罩。有些紧张地看着冷之清的反应。 59 第 59 章 赫连越离开安城的那天夜里,白芷到了息阳宫,告诉我我之所以失明失忆,都是因为她救治我的时候在我头上的头维穴下了细若蚊须的金针。我愤怒之余也知道即使告诉赫连越,只要白芷否认,根本就拿她没办法。 皱成老树皮一样的手掌,磨蹭在手心里,却让许悄悄感觉到温暖。 光是想想戒指里存放的圣龙金骨弓、翻山印等法宝,林辰就已经兴奋到了极点。 杨博康拿着两千元钱赶来的时候,方才知道,江米因为过户的事正在犯难。 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苏若涵瘪了瘪嘴,看着这院落之像是见了鬼的下人。 没一会,夏绯色的手机便响了起来,进来一个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 “切~!又来!”梁月眉头紧锁,单是之前的七道火球就让他狼狈至此了,现在八道,这是要他老命的节奏。 更何况,就算真的需要问问被人的意见,帝玺希望问的人也是现在再身边的洛羽和苏卿离,这俩人或许不如夜月明聪明,但是他们见多识广,对此不是人际关系的事情应该会有更好的见解。 司徒啸天已经听尹博弈说了那天所有的事,这不怪慕珊那个丫头。 不同之处在于,剑气领域就是剑气而已,圣者领域中包含的是各种各样磅礴的规则气息。 到底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曹‘操’不待见自己呢?既然他有着求才若渴、唯才是举的美名,却又为何要针对自己,冷待自己? 炙热的龙焰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湮灭之感。下一秒。强大的力量化成无数朵绽放的飓风席卷在下空。随后便随着一身痛彻心扉的呐喊。龙身刹那间來到了男子的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黑泽鄂实力强大。强大到就算秋雨倾尽全力也无法改变什么的地步。只不过在秋雨的面前。它感觉到自己有一种必须臣服的高贵感。这是來自于本能。來自于血液最深处。就算是其本身也搞不明白为什么。 “我可以的。你盯着她要去哪。然后暗中帮助她。”煦峰道。他不舍得让晓白去吃苦。 事情就算解决了,因为她老公是请假陪着她来的,急着回去,中饭都没吃就走了。 在所有人羡慕的眼光中,装备上钢铁要塞,装备上炙影狂刀。粗犷的战刀顿时将黄昏映得仿佛一个威武的战神。 它们面面相觑,最后眼神交流,决定趁人类沉醉在胜利的喜悦中悄悄逃走,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走!我们离开这里!”穆晨在这里站的越久,越觉得心慌,一挥手,下了离开村子的命令。 等了没多大会儿功夫,一只青色巨狼刷新在邵寒身边,不敢妄动。 对于人类的到来,多里多星人也是非常的热情,星主带着他们参观了各种各样的建筑和科技,令众人震惊不已。 “你刚刚是不是说什么了?”云鄢突然意识到旁边突然有人跟她说话,不由问道。 “我的那些帖子呢?”狼哥疑惑着,翻了一遍又一遍,内容全部是黑自己的,最终,他找到了一个帖子,自己发的那一个。 “刚刚打过电话了,现在应该在来的路上。”余芊芊黛眉轻蹙道。 “感动倒是好,可是我可不忍心我的夫人落泪。”慕景南松开云鄢抬手拂去她眼角的泪水,宠溺笑道。 袁畅没有联系自己的妹妹,毕竟光明教在关内曾经掀起惊涛骇浪,要是袁畅联系袁欣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很有可能给妹妹带来麻烦。 在自以为俨然像名媛大家时,她却失望地发现,荣少琛仍不愿和她靠近半分,她很伤心。 萧洛凡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她始终看不到他的行动,因为工作的关系,他跟黄雨馨越走越近,而他们彼此之间却渐行渐远,就像两颗心的距离,开始渐渐有着缝隙,她努力地想要去追补,却发现无济于事。 里维莉亚开将法杖举起,随后火红色的裂纹,从一众人的脚下蔓延,向着远处不断地延伸着,当面前的所有都是那裂纹般,里维莉亚一挥法杖。 “薛叔叔,您好。”邹绍棠客气地叫了声,他不是矿上的人,不需要拘泥于职位。 两股强横的灵压,隔空相互影响着,掀起层层气浪,犹如飓风一样,将两人四周,插在地上的一些斩魄刀全都卷起,粉碎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同时,主持人身后的大屏幕上,汉唐帝国的炸弹之魂也出现在大屏幕上。 特别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汉唐帝国的新年即将到来,全国人民都沉浸在新年到来的欢乐之中。 两个银血护卫,失去了自己的武器,虽然惊讶,但是依旧要向前夺走落尘的性命,不过他们的动作在落尘眼中,就像是电影当中的慢动作回放一般。 “将军,我已经把俘虏带来了,我袁达,今后必定听将军差遣,不敢有任何不满!”袁达俯首称臣。 胡一舟皱了皱眉头,国和帝国的交情一般般,一般上没有什么事情,国总统是不会给他打电话的,但这个时间,莫非是~巴克发现了什么? 样子看起来是很可爱了,可是,却正是因为这样让别人忽略了,葱星人身体中隐藏着的力量。 三天!整整三天时间,宫飞羽看得麻木了。而此时宫飞羽对海军又来了一个,更全的认识。 “荀馨,莫要无礼,你怎可直呼客人姓名,赶紧给我回去!”荀彧板着脸训斥。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在瀑布下承受着击打,可是最近几天,我却没有感觉到身体的强度有所增加。”罗宇当然不会说,自己系统里的学习点数这几天没有下降。 萱萱看到欧阳静那个样子。心里也明白了。很多事情不用像那么多的。 阿姨顿住脚步,转过身盯着惠彩,没了笑容,被浓浓的恼怒取代,“你说什么?”声音也提高不少。 60 第 60 章 这时从附近突兀的出现了几个用竹子构成的人,这些竹人的身高大约在十几米左右,手上都有一把用竹子做成的巨剑,但令仙灵奇怪的是这么高的竹人,走起路来竟没有发出丝毫的响声。 鲜血漂浮在仙灵身体四周,血海那充满妖异的笑容与仙灵略显稚嫩的面容格格不入,说起来,仙灵经过的历练还很少,否则他也不会轻易的就失去意识徘徊在生死边缘,让血海的意思暂时统领自己的身体。 也就说龙行天下的玩家告诉全世界,自己得不到东西也不会敌人获得。 正当仙灵感到惊讶的时候,他突然发现竹人自己竟将自己二人围了起来,就在仙灵想他们下一步要干什么的时候,竹人竟然已经结成了自己的阵型。 凌云的一番慷慨陈辞,令长老们面面相觑,心中极为不满却不想发作。 摸了抹无名指上的戒指,夏染墨试探性的开口问道:“如果,如果我一定要让他想起来,后果会怎样?”如果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接下来的决定她就不会做。 他真是一点都没有想到,这柳庄庄都没有来找秦婉怡,林栋梁倒来找她了。 炎热鬼王洞穴里的怪物几乎都是火属性的,数量据多等级也高,这样的怪物杀起来经验不知道有多么的丰富。 “再见了。”寂落忧心缩定慧君连续发射了两支箭矢穿过慧君的心脏让她受到了非常高的伤害虽然没事,但她头上出现了持续伤害直接将她的连续恢复抵消了。 如今目的已经达成,她成功的破了先前的困局,并消除了褚奕对她的疑虑。 民怨沸腾,尤其如果?过了好日子,想到曾经大家过的?苦日子,便忍不住想,这两种日子之间,中?间那些钱财和?宽裕的?散碎银子到底去哪里了? 实难想象,凌驾于妖族王者之上的妖,会是怎样恐怖的存在,又要怎么去称呼? 不过,他还是眼神复杂的看了自己那多年未见的儿子一眼,他这儿子最后竟然也死了。 少年目不斜视,神态冷傲,仿若幽静山谷中遗世独立的一棵松柏,容色气度无人可比。 白忘语听到前者的保证,这才放下心来,没再耽搁,跟随张东鹿一同趁着混乱离去。 二柱因为喜欢练武,对练武场的师父向来尊敬,甚至有些待他好看重他的,他心里是视为父亲一般的,林飘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抱怨练武这件事,看起来是真的累得够呛。 远的不说,就说本子为了解决核污水问题,在舆论方面话题花的钱,比解决问题花的钱要多得多。 郑继荣不满地瞪了他们一眼,就算你们一帮人平时互相不对付,也不能看着兄弟被抓却隐瞒不报吧? 鲍威尔上将刚刚想到过坦克,甚至想到过战斗机,在他看来搞科技的年轻人,都喜欢这类东西,硅谷那边不是就有一个傻子,喜欢驾驶战斗机上下班。 李若愚看了叶凡一眼,没有说什么,颤颤巍巍,重新回到了破败的殿宇中,继续闭目打坐。 这个‘电影展扶持基金’的所有人还是徐存,徐存只不过就是拿出来点钱借给这些香江电影公司当启动资金,而且还会适当收取一些费用,说白了,这也算是一种投资——一种回报率不大的投资。 众人一起举杯,除却星峰的弟子外,后来的十几人全都是天才人物,乃是各派的精英弟子,不说最杰出也差不多了。 利用这个机会,航空母舰上的舰载机飞行员们,也难得休息放松起来。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在舱室中呼呼大睡,补充他们这些日子消耗过度的体力。 韩孝静远远的在车里看着,不愿靠近。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笑?还是该哭? “林老弟,你还真是多才多艺,像你这种人就应该来花城大展拳脚。”陈常乐鼓动道。 不太清晰的大屏幕里,正在播放东京地铁沙淋毒气事件的后续事项。 就连放肆公会那边的粉丝,也很好奇,这个嚣张和霸道能不能内斗起来。 姬如香回想起来,刚才自己一路走来,好像有几个地方不太对劲,那些门,本身好像是墙壁的存在。 双拳震空,他已经打出了自己最强的力量,要将苏铮轰杀在拳下。 这家伙说的没错,对于他的这个身份,黎响也知道。人家有钱人的玩法就是高端,黎响这种的还在觉得唱K蹦迪是新潮,人家已经去玩枪玩弓了,像十三妹萧莜磊,就是京都弓协的会员。 年轻人留着短发,穿着露胳膊的短衫,胸前还系了一条皮围兜,围兜上都是干巴巴的血渍,看着年轻人手里拎着的木桶,木桶里的是铁钩斧子和剁刀等一应家伙什儿。 李稼伦缩了一下脖子,乖乖的去准备了,翠姨找来了一个铁脸盆,居然还是当年上学时用的,下面还有医学院的纪念章,不过现在也贡献出来当花盆了。 “本将军乃是厌火国第一大将英烈!受死吧两脚怪!”说话间,那英烈已经奔到了葛羽身边,挥舞着手中的两把巨大板斧,当头就朝着葛羽劈砍下来。 吴青禾趁机盘了盘手里的货,一个上午,足足卖了一百米的涤纶布。 如果不是比试,苏铮动这块石头没什么,但现在是赌局,自然是要挑最稳妥的,所以他认为苏铮这么做有些不明智。 61 第 61 章 门口,张三一悠悠醒来,没有看周围,而是把目光直接投向了台上那物,如有所思,又把目光移向了那道俏丽的背影,每上一级台阶都摇摇欲坠。 一些五品宗门弟子,若是没有足够的贡献,是很难拿到一件灵器的。 苗月心从里屋换完衣服,听到安奈乐在客厅里说着什么,她把耳朵靠在门上。 虽然她说的很概括,但孟逸勋听懂了这话的意思。他忽然有些嫉妒林君豪,甚至想自己成为那个被利用的人。 春若离开后不久,洛梨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次是被疼醒的。 “没错,宗门高层也会鼓励我们参加,虽然可能会很丢人,但是也是对年轻弟子的历练。”蒋平道。 “我自己来吧,谢谢叔叔!”冷妍极其客气的说道。像是在冷素锦的面前刻意强调她和温远宸的关系很疏离。 听完服务员的话后,沐阳的眉头也迅速舒展开来,虽然价格高了一些,但是训练室里面的东西还是不错的,竟然有足以可以达到一倍音速的跑步机,这简直罕见。 那一枚魔妖眼,叶枫一旦得到,他的神力天眼立刻就能晋升到某个不可思议的境界,他日更加容易修炼到黄泉洞天真眼的层次。 但是他不能退,更不用说逃了,一旦柳毅冲过这里,他们少主的策划许久的计划就前功尽弃了,正的发生这种事情的话,到时候他肯定是生不如死。 洛南吓了一跳,这东西太有名了,虽然在原本世界,根本没这号物事,不过在地球的传说里,这可是件顶级法宝。 林成双气嘟嘟,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都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了,可是这厮竟然又从她囊中取走,过分呀,这下她气急,两股耳边腮子气得通红。 而三体人的思维是透明的,他们发现了这一点之后,便不再相信任何人类,所以,他们抛弃了他们的信徒。 于是,镇南王没有任何的犹豫,便直接带领着三十五万大军,向着菲盐城直逼过去了。只要和当初先抵达的二十万大军会合的话,等候龙腾还有金甲神秘将领到达另外的一边,那到时候,夺回菲盐城,那可是轻而易举了。 胥固抬头,并不见满天星斗,乌云蔽了明月,墨水浸了白云,黑沉得可怕,就如他此时的心境。 不过,在这时候,一众天狐帝国的将领和龙腾也是发现,那南虎军的金甲神秘战士并没有和镇南王一起进来。而且,整个帐篷中,连南虎军一个高层将领都没有,就只有天狐帝国的将军。 自己还指望着秦雨替母亲治病呢,原本将她强行带到岛上,她就已经是十分的恼怒了,若是自己再动了她的人,莫说是母亲的病别想好了,恐怕自己这绝天礁也要被她废了。 原本应该团结帮助自己攻击的队员们,现在一个都已经不见人了,就算还能在那里的,那也是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死人了。 这是一个同样身材瘦弱的年轻人,而其长着一双能让人一眼就能记住的眼睛。 杨幂幂没她们那么没心没肺,但也忍不住在Tony的肱二头肌上用食指摁了几下。 金无命的手下两次过来探路,是不是对‘出口’这两个字有什么大的误解? 郜熊在挂断电话后,直接从KTV里头兜了一大堆吃的,开车去了医院。 结果身边的人根本没理她,直接命令把车开到郊外一座废弃的工厂,要在那里惩罚她。 秦飞接下来就是旁征博引,借用名人典故,分三个部分来详细说明,惯性思维带来的危害。 “这还用你来告诉我吗?我无极难道这不知这些江湖武林中的道理吗?”无极老祖有些不服气地还嘴道。 开始用尽自己的浑身解数,阻挠言问舟。不希望他和这件事情有任何一丝关联。 天狼剑所指之处,无数道剑光射向红线,老祖和昙云等人都担忧地看着红线;而大司命和君雅子他们则用那冷酷的目光等着看红线是如何被剑光杀死的。 “砰。”石子准确无误,打在了那人的身上,秦飞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往另一边跑去。 亏他今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找红吃个饭,结果红似乎很忙。 当然,吴蕊知道这不能仅仅以‘演技’来描述,这是一种战术,而好的战术,必然有全盘的战略思维作支撑。 均田制的实施本身就是对大氏族的一次挑战,因为在此之前,土地一直掌握在他们手中。 赵祈安诧异得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家伙舌头这么灵,还能尝出这残渣是何物。 一时间,林默的身份,在日向雏田的心中再一次上升了一个台阶。 而马肉则更是不能吃,因为马属于战略物资,一般只供军队使用。 随后发现,“荷花”根本不用泡多久,只需用手搓两下,就会有许多泡泡出来。 在场的高管听了,露出欣喜之情,纷纷拿出手机,打开电脑,开始忙着打电话,发短信,发邮件。 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在张梁的身后,庞大的黄巾军军阵紧随而行。 呵呵,灵异生物当中的饿者骷髅,还坐镇在这里,显然要吃大亏的。 最后,上条当麻还是和茵蒂克丝一间房间,如果估计不错的话,上条当麻会和在学园都市的公寓一样,睡卫生间的浴池。 毕竟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古代天使,生命力极强,脑袋被开瓢了还没有死。 姬无镜瞧着顾见骊走远的背影,神情恹恹。合着把他叫来就把他往角落里随意一丢?姬无镜嗤笑了一声,暂且在心里先记了一仇。他抱胸,懒散靠坐着,无聊得闭目养神。 可低着头的王纯汐,虽然身上抖着,可眼中却冷淡自持,仿佛一点都不害怕。 也许各种传说中都是最强怪物的龙确实有着自身的强悍之处与高等位格,这是楚白第一次在掷骰子中输给了敌人,虽然只是一点的相差。 62 第 62 章 “铮,铮铮!”夜幕之中,一道黑色铁索突然从漆黑的地下深处飞出狠狠地甩了想半空,“铛”的一巨响,漆黑铁索一下子缠住了易聪有,微微用力直接甩飞了出去,一下子滚落在了山峰地面之上。 如果是体校那天天踢球无所谓,可这里是医科,学生们还是应该把业余时间用在增加展业技能上,而非在黑灯瞎火的时候还在操场里踢球。 导演说完之后,还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在他看来,一时的忍让虽然看上去吃了亏,但是却能换得一个安稳拍戏的机会,又有何不可呢? 即便已经有了决断,可在听陆缜这么一吩咐后,两人的脸色还是一白,紧张得身子都有些微微打颤了。这事实在太大,以前就算再敢想,也绝想不到自己会亲身参与到废立太子这样的朝廷要事里来。 怜儿姑娘已经不在满春院了,据说被一名豪商重金娶走,青春梦易碎,满怀惆怅的余庆乐连醉了数场,也就放开了,把这部分的花费都用到吃上了。 “呵呵,云尘兄弟真是好口味!”到是这个时候,巴伦突然出口说道。 占星殿内,法门掌门郑樵与冯静面对面坐着,长老们站在一旁,这是极高的待遇。 第三个可能性不打,草丛里虽然密集,但射手的视线也会被阻碍。 我仔细研究手表,研究的差不多后后,上网看看我大天朝现在怎么样了。 “云老弟,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见此,众人也都善意的笑了笑,然后华峰问道。 很多时候还会立人设去吸粉,拉人气,重心没有完全放在比赛上。 王安邦不知道为何,忽然觉得自己大哥很陌生,陌生的让他感到有点害怕。 “主公,温水煮青蛙,张献忠就是让这些家族掏钱的动力”王恒说道。 虽然亘古至今没人能确定修炼到终极是一种什么状态,但神境强者也会清楚知道自身并不是不死不灭,强大只是相对而言,依旧有继续修炼提升的空间。 这个年代里,到处都贴满了什么要想富先修路的标语,修路不仅能够让当地的经济腾飞,更是一桩大政绩。 “好好好都给你。”唐瑾瑜将橘子平均分给两条狗,两只狗囫囵吞枣,吃完就要,最后她手里只剩下橘子皮。 霎时一阵清军都是看了过去,脸上带着惊恐的模样,看着那侧翼的明军,那军阵不正是当年浑河岸边那只恐怖的明军军阵么。 双手端捧一只凝铁之盒的徐铭,面上显浮兴致之色,口中喃喃低语出声。 交谈中的三人,不知道谁说了什么,忽然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柳国源举杯示意同饮。 “你到现在还没告诉我,为什么送我这个?”吃饭的时候,楚湘灵还不住的低头去看别在胸前的牡丹花,笑盈盈的问道。 现在大王有人理解,了却心结,以后的成长不可限量,要知道大王可是几百年没再有大境界的跨越了。 这人人离我太近了,气场上完全压过我了,不过我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你这可不能吓到我。 “尼玛,你掉钱眼里了?能不能换个思路?整天就知道钱钱钱!”林寒没好气的呵斥了一句。 慕情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是听到盛池航要与谢澜欣补办婚礼的时候。 清脆的敲门声向了十数声,这一排城墙下的空房都是原先战备供守城将士居住的,卧华山军队来到交趾城后,秋毫不犯百姓民居,但是这一带的房屋自然成了他们这支军队的战利品。 “月月,不要……”武七没有想到穆月还真的敢把手放下去,吓得立即大声阻止,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她丝毫没有为自己脸上贴金的想法,和池顿完全不同的是,苦大师是真的没有想法。 好像绵延无尽的荒野,不管走多久景色都不会产生什么变化的破地方。 廖宸晨用灵力做出几只荧光绿色的灵蝶。它们如她心意,顺着这条街向前飞去,为她照亮一方。 “那是谁来帮我做选择!”慕亦寒看着爸爸认真的样子,好害怕。 君倾歌听了几句之后,就发现他们谈论的无非是她都已经知道的那些,而且还格外的夸大了。 但那也仅仅是因为听说药剂师利润丰厚而已,真正热爱的,少之又少。 在座的贵族们,享受权势、享受荣华都来不及呢,谁愿意真正去寻死? 在下定决心后,朱刚立刻开始着手布置。夜幕不知不觉降临,看到天已经黑透,朱刚一声令下,手下喽啰立刻开始着手放火。 “咦,玉晨道友,玉景道友才渡了天劫,现在一切可好?”聂顶天看到了上官晨曦的身影,主动问候道。 经常行走诸天的上官晨曦,都会有意识地囤积一批资源,万一哪个世界需要的时候,可以动用。 待回过神,脸上浮现一抹苦涩,随机又自嘲似的笑了,纤白的手掌抬起挡在眼前,情绪有些难以自持。 最懂孩子的,永远是父母,最懂妻子的,丈夫自然为首,为了避免刘岚通风报信,江才装作把人全都派出去办事了,实际上留了好几个,一刻不落的跟着刘岚。 裴洛倾双手摆摆,正要说些什么,那仅有的一点月光,彻底消失。 郭靖也只能干着急,一边是七公师父,一边是魔刀前辈,黄蓉的师傅。手心手背都是肉,郭靖能有什么办法? “好,都听你的,反正我随时有空。”墨勋说道,明明日理万机的人,却说随时有空。 “欣然。”张晓蛮看她一脸生气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是在气什么。 她今晚要不要先想个办法保住她的腿,她的一双漂亮白皙修长的美腿。 当然李歧也就是不满意,吐槽几句罢了,没什么别的,他该吃的可还是会吃的。 在林东来的心里面,默默的估量,对此,林东来也不向东皇太一传音,也不做任何动作,就好似没有听见一般。 63 第 63 章 “香吻,如果我赢了你亲我一下。”雷雨看着面前的玲珑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说道。 “不知郡主今日叫本宫过来,可有何事呢?”说起这长乐宫,除了皇上能随意进出外,倒也没有其他人进来一窥究竟过,她今日倒也算得上是第一人了。 殷乔是眼看着秦欢这些日子逐渐憔悴的,但却沒想到她还是把自己搞到了医院,心里面说不上是生谁的气,殷乔从到了病房就拉着个脸,也不怎么说话。 整整七百四十六天,那个向来不喜欢多话的至纯青年,又该忍受了多少苦楚? 与此同时,那白影另一脚轻轻一踹崖壁,整个身体借力翻起,双手交替用力向上扯动腰带,身体轻飘飘落在地上的同时,腰带下方缠着的人,也同时被他拎到了手里,轻柔放下。 向风回到座位上,虽然不明白经理为何改变了主意,但还是有一瞬间的恍惚,什么时候,自己的助理干的事也轮到自己干了。 楚御如被雷击,瞬间立在当场,让走在他后面的轻烟,差点一头撞在他的身上。 “咱们迷路了,你,你可会怪我!”穆紫城声音沙哑的问凌东舞。 “孙子,敢放老子鸽子,通知我弟弟把周遥那个逼养的手筋给挑了!”红虎生气的说道,站起身子挥一挥手准备离开。 陆霖修把指控的重任交给他,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朝云等了多少年,才终于等到这一天?他一定不能负了陆霖修的交托,不能坏了靖王的大事。 再看坂东龙男,因为经脉被封闭之后,他的行动恢复了正常,能够施展出天翔十字凤的奥义,向着猜霸展开。 海神是伟大的,可并非能够得到所有海妖的认可。怎样的海妖会不认可海神呢?自然是实力不弱于海神的存在,比如妖皇,或者面前的这头灵龟。 如此明显的态度,也使得帕尔马很多有实力的队员都只能作壁山观了,除了张述杰、李慕和帕洛斯基,还有后防老将帕努奇、中场新秀斯特拉塞尔都在看台上当观众。 两人的身躯犹如是两颗从天而降的巨石,狠狠的砸入大河之中,溅起十几丈高的浪花,惊动了河畔密林之中的飞鸟,震死了河中的游鱼,河床之中,两道深坑赫然入目。 “世界这么大,但我能跟他相遇,这就是缘分吧。”宋美美暗暗想着。 牛中天马千里自然是一组的,他们在生肖中属于那种不怎么显山露水的人,可是这不代表着他们的实力弱,他们也都是那种低调的高手,有行动的时候他们两个也是配合默契的伙伴。 鲲鹏派遣的人马扑了个空,只能将留下的石块踢倒,算是完成了使命。 对于一个武者来说,丹田与经脉系数被废,恐怕这是最可怕的事情。 李奇锋一直静观着,冷目相观,对于这种经常做逼良为娼丧尽天良的事情的人他从来不同情。 冬歇期最后一轮比赛帕尔马如愿获胜,张述杰和李慕的表现极为出色,在前半段的十七轮比赛中,两人均是出场十六场,张述杰打进九球助攻四次,李慕打进六球助攻六次,此外两人在意大利杯赛中还各有一球进账。 赵戚戚见张武知扭得差不多后,对躲在一旁的冷寒使了一个眼色。 管家不信,但是见他这样也知道不可能问出来了,有些遗憾的闭了嘴,管家心里想着要不要查一查,说不定他可能已经多了另一个主人呢。 “他的电影很高人气的。而且,很多人都是他捧红的。柳月虹,白晶晶,温绮都是他带出来的。”艾菲尔很是憧憬。 玄墨将她按进怀里,表情却有些复杂,他一直瞒着她的事情,其实还有不少,他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只有他,大约连老天都不想让她承受的更多吧。 那么再找植物学的教授研究一下,是不是也能突破松雾茶树的种植难题,培育出更好的松雾茶树? “真的吗?那谢谢你了。”雷奕明朝着罗一做了个鬼脸,开心道。 按照丫鬟所说,??戴医生带着祝姑娘来到了那僻静之处,墙面斑驳血迹已经不多。只是还有一些奇怪的泥土。 “我明天就回京城了,正好准备请宁珂吃个饭,然后冯翻译也是你来帮我安排的,就想着把你一起叫上。”邹雨说道。 “那就一言为定,我等会就跟导演说!”张晓握了握拳头,兴奋道。 至于以罗盘定位,他倒是没有进行,因为在他看来,自己昏迷的时间不会太久,而古种地龙的前进方向又是深入腹地,自己等人应该是不会脱离这个区域的。 即使以老神仙的修为,想起那次异兽入侵的事件都无比惊悚,可想而知那里所蕴含的危险有多么巨大,陈奇连尊者都未达到,该如何生存下去? 刘天听着他师傅的吩咐,立即运转体内的寒冰决,让灵气在体内高速运转。 福克斯一拍脑门,暗骂一声,这情况一般一个月才有一两次的,原因无非是厨子也睡过头了,这也太倒霉了今天,真不是个好兆头。 雷欧在赌馆混了一下午,已经输了一百多块儿灵石,对于他来讲,这一百多块儿几乎已是全部身家,手里最后的几块儿要是再输了,几年的打拼就算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好你个老猴崽子,敢在奶奶面前把横?我这就让你跟那姓杨的一样滚下桥去,休走,着鞭!”说罢,抡九节鞭便砸。 察觉危险的刘天,一个侧身躲了过去,让这猛烈攻击,同时轰向了秦楠。 青莲的所作所为他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们夫妻俩,徒增他们的悲伤。往后他会陪伴在爹娘身边,尽一个儿子该尽的本分和义务。周明沐张张嘴,他能说什么,挽留的话就算说了,林轩也未必会听他的。 64 第 64 章 伴随着吼声的出现,刚才还一片肃然的鬼魂们,突然一起跟着嘶吼起来,似乎是在宣泄着内心的情绪。 “好了好了,你说的那个事儿我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好了吧,现在你不许再提那个事儿了!”苏冰珊俏脸通红,直接给林晨下了一个封口令,不再让他乱说。 “你们给我等着,咱们走着瞧!”高伟冷冷的看着他俩,恨得咬牙切齿。 上半赛季这些球队可不是这个样子,他们更在意跟特拉帕尼争夺球权。 它吞掉了干尸,将对方的力量消化吸收后,身体散发出的力量更加可怕。 官方名单的一经公布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光是一直关注进展的粉丝们就连整个电竞圈都经原子弹轰炸一般彻底炸锅了。 这一刻,两人简直比吃了翔还要难受,脸色难看到了极致,郁闷得要死。 她的这句威胁话语起到了作用。宝宝不再说话,金语嫣气呼呼的看着车窗外,不再理睬它。 “我……”楚云楞在原地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楞了一会儿后,楚云转身去找其他队伍去了。 现在,阿雷斯阵营留在兰纳蒂尼的,只有托比、戴佩妮,以及因为之前陷入迷宫,所以没经过战斗而保留了战斗力的高返祖灵兽族。 不过,这显然不是凌玄所能顾及到的,屠魔令有效期限还剩下二十天,他迫在眉睫之事是如何避开圣元子的一次又一次的截杀。 孙策早就得了刘峰饿指示,被天网的人一说,当即便将心思表面在了脸上,论表演功夫,孙策不如孙权,但孙策所受屈辱更大,一簇集合倒也没有引起天网的怀疑。当即令孙策暗中击杀马超,周瑜。 不多一会儿,向妈妈与李妈妈便一人扭着松烟,一人扭着项烟进来了,虽说二人是男子,但因是主子近身服侍的人,根本不必做什么粗活儿,论起力气来,自然不是向妈妈与李妈妈的对手。 至少,夏芙蓉嫁出去,步氏夫妻再打着夏芙蓉的借口来找她,便不成立了。 其实,自从凌玄祭出断水剑,一百多名天剑宗弟子便不打算叫他离去,什么缘分,什么诚意,他们统统不相信。他们作出十分期待之状与凌玄说话,不过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等待四万多域外邪魔的到来,而后,强抢。 马超连忙扯动缰绳,令赤兔马追击。陈登这边见张飞退走,亦是大声呼喝令将士们疾追。 十二这一大堆的话,还不把蓬莱给推到天边去,她这会儿满心都是十二,十二这番回应,那简直是对她最大的鼓励和肯定。 皇上听到廖庸这话,才恍然过来,自己今日来,可不是为了怄气来的!眼下,只怕再耽误,这一年的收成又要受损了。 等待过程中,张伟能听到不少人在议论考核完以后一起去哪里玩。 :没那么简单的,团长,我们要不要再叫点人?红尘毕竟是二萌的指挥……肯定能带来不少人。 就在它苦恼之时,那只在健美招式的铁骨土人突然失去了声息,倒在地上。 「卧槽。三爷您太伤我心了。我胖爷是什么人您也知道,况且你们说了这件事情十分紧急我怎么可能骗你们呢? 她用余光瞥向自己的丈夫,发现他还在酣睡,打着震天响的呼噜。 这把造型酷似云南斩马刀的武器,比李青宁身体还要高出尺许,可能是因为其通体由灵气打造,其刀刃上散发出迫人的威压。 去机场的路上,大伟边开车边嘱咐,唠唠叨叨的比我妈还像我妈。 让他感到狂喜的原因是,己方的援兵总兵力高达六十多万艘战舰,就算此刻敌人已经极大的提升了星系防御系统的能力,但要说以星系防御系统加大约11万艘战舰,便要对抗己方六十万艘左右的战舰大军,那也是不可能的。 以前的时候,大家也都知道商战,可对于商战到底是什么样子,实际上并没有一个准备的概念。 杨路承认,这位陆行长的言论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但问题在于,人才的定义是什么?人才的价值又应该如何衡量? 但是后面的几艘船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一道道钩索凌空而至,从各个方向拉扯着船体,船体纷纷摇晃,好像随时都会被扯裂似的。飘渺的白影顺着那钩索逼上船来,船上厮杀声立刻沸腾。 可是那只是从前,从前对她来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刚刚。 叶承志皱着眉,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热,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现下看来,他很可能中了药。 所以当宋端午连想都不用想,就明白这就是自己寄出那柄破土铳和破手机所要换来的人后,他的话语里透着的不是寒暄也不是生疏,而是自然而然的平易近人。 “路诺歆,如果你想,我可以……”南若宸的眼里有着期盼,以前他总以为自己帮路诺歆只是因为她身上有凉梦的影子,可在她走了之后,他却弄不懂自己的心了。 一只鸽子悄悄地扑棱着翅膀落在窗棂,灰色的羽毛在黑夜里着实不引人瞩目。 他推开房门,她躺在床上,也许是刚刚吐过,脸色有些苍白,没有了白日里见到那样的红润,额间那颗珠砂痣在眉间愈发鲜艳夺目。 65 第 65 章 “朕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此事,只是担心此举有碍民生,毕竟盐铁由民间自营由来已久!”杨坚有些踌躇道。 或是钱千万浑身的肥肉起了很大的作用,常歌行心中恶意的想着。 一双含着深谭的墨‘色’的眸子,一双含着太阳的光芒的眼睛。再此刻对上。 朱贵儿虽然没有发出任何有效的音节,但看那倔强的眼神,也知道她绝对不会丢下常歌行不管的。 若是让宋家知道钱家竟然参与到此事中来,一定会和钱家来场不死不休的商战,结果不论谁胜谁败,损失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到了医院,他把我放在椅子上,自己又去挂号,排队。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我真的很感动。爱情从来是来自细节。 事实上假如这些黑气就是纯粹的毒气,不含有法力的话,什么等级的护盾都可以将其挡在外面,但是假如含有了法力,效果就不一样了。 “而你们不一样!你们有自己的底线和操守,你们也有自己所坚持的东西。”J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未尝没有在滴血,因为她也很想要有这种有着明确目的的生活,而不是过一天算一天,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的人生。 每次拍卖会,会由主办方弄场地,收集物品,这些拍卖的物品主要是来自于一些比较大型的家族想要进行贩卖的物品。 神官‘露’娜看到天壁上面音无月的名字消去,她知道只要解决掉被囚禁了的预言者,整个九天就都会被她们所控制了。 杜明恒说完经历,那点没面子的尴尬也就消退了。他本就是个乐观开阔之人,虽说不会在自爆法相后就立刻冷静下来,但也不至于郁郁寡欢。他早知后果,现下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姜梨叹了口气,薛昭被永宁公主关的时间太久了,他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永宁公主也没与他说过,所以薛昭根本就不知道薛怀远在桐乡受了多大的苦。 “退下吧。”岑合卿收回目光,沙奕躬身退下,临走又扯了扯岑景玉的衣衫,屋内只剩下了岑九念二人。 下一刻一股恐怖的风暴弥漫着黑夜的气息席卷四周,风暴之中充斥着无尽的杀意与死亡的气息。 “你是在嫉妒棠棠有糖吃吗?”顾屿低头轻轻地吻了唐悠然一下,声音低沉道。 毕竟,关sir能够一路高升,与原主家也有些关系的,只石慧这时候却没有心思去解释这些了。 顾屿转回头来,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看着她,终究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薛怀远沉默,他没有见过姬蘅,不太能分辨薛昭的话是不是事实。 当然,除了地生学院的院生,几乎所有的参赛者都认真的准备着。 他声音极大,甚至传出了看台外,毓秀台上正在吵架的人们纷纷一愣,继而目光一水地落在杨缱身上。 伸了个懒腰,薛浩便打开房门,“又是新的一天”,薛浩不住想到。 娱乐圈有一种操作叫做炒作,有一种更高深的操作叫做借机炒作。其实,娱乐圈的水是最深的,也是最难分辨清楚的。 再说了,这里不是还有秦奋在吗?如果他觉得柯晓不适合出院,是不可能让他们把人带走的,想到这厮在羊城戏弄警察的那些恶作剧,她倒是很期待了等会秦奋发飙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青老赞赏道,“额,怎么?出来啦?”薛浩没好气的说道,当初佝偻老者出现,青老二话不说便丢下他躲了起来让薛浩一阵无语。 但大部分炒买的人,估计都是各个电池生产厂家,或者山寨厂家,他们都想拿着这电池进行研究,或者仿制。 华夏觉醒军区实力大损之后,自然要再向各都城请求增援,尤其是需要更多的圣魂强者。 甚至,在李安开始演唱之前,很多歌手嘉宾还对于李安不时调侃,玩笑,认定李安今晚输定了。 随后,为了逼真,周迅又凑过去,鼓起腮帮子,狠狠地吹,吹得香烟袅袅,弥漫在宗祠附近。 原本他是准备在政养布置的七星阵的大势笼罩住洪雁的时候,让两股内气转身就撤的。 第一个出价的是刘老板:50万,我出50万。估计刘老板在喊的时候,心在滴血,毕竟这刚刚是自己17。5万卖出去的,现在自己却要多花很多钱给买回来。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叶妙心中发笑,这时知道害怕了,当时欺负叶妙的时候也没见她慌过,虽然那时的叶妙也不是一个好孩子。 李嘉玉刚洗完事后澡,趴在床上等段伟祺出来帮她擦身体乳,然后一起敷面膜,看到这条朋友圈简直要笑死。 心砰砰直跳,她往下一看,是密密麻麻的草丛,她试探性地伸出骄脚试探,下面是空落落的。 双方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于是袁绍一行也不用去乙字号了,拼桌在一起,开始喝酒吃肉。 说完,就哭着跑进屏风后头,往寝室方向去了。只留下曹操一脸呆滞。 让灰崎深目去抓捕那些跟和修一族有密切关系的政府官员,这其中得罪的人海里去了,而且还不包括被误抓和误杀的人。 被点名的男生也不带怕的,干脆将赵星露的丑事儿,给抖了出来。 从里面出来之后,张家良看到坐在外面沙发抽烟的黄陆,"我有事得赶回去,你帮我去买一张机票。"张家良直接对着黄陆说道。 "噢,那就是好,没事就好,谢谢你冯院长!"张佳丽双手抚着匈口来回的摩挲着,一颗动荡不安的心终于渐渐回归原位了。 太史朗见了, 又是欣慰又是心酸。他知道疫病容易传染, 不敢和儿子多说话,就将他挥退了。等儿子一出门,眼泪就顺着他浮肿的病容流下来。 因为车窗已经被钢丝网挡住,大海打开了副驾驶的门。一把手抓着上方的车把手,一只手从打开的门缝里甩出了汽油瓶。 66 第 66 章 事事弄人,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想多了也就是在自我折磨了。 果然不久,七公主忽然挂起笑脸,朝席撒致礼问好,仿佛从不相识,仿佛那心中一直责恨的人不是他。她如此,席撒更装作根本不记得她,谈笑风生,一派融洽之景。 “你这个畜生!”赵政策一声怒吼,扑过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完全没有了以前打架时的章法了。 竹姬理了裙摆坐下,未动李青慕推过来的糕点,而是又端起了面前的茶盏。 “那刚才来的路上,你怎么要我抱呢。”赵政策就莫不着头脑了,很是奇怪的问。 “没有……玉虽然为了和神给主人换金币而去了神界,但是它也终于成为了神地一员了不是”?妈妈温声劝慰道。 席撒追易之不上,骤然清醒,折身疾往后飞,顷刻便迫得易之被拉扯倒飞。 王宫城门被破,敌军杀将进来,钱破领中奔如花园,正碰上起飞龙贴地搜寻三公主踪迹的阿九,当即哈哈大笑,巨枪一杨。“阿九!哈哈……想不到吧?吃本王一枪!”阿九知他武功厉害,哪敢缠斗,驾龙飞高,回避飞走。 该来的。总是要来。哪怕自己亿万年兢兢业业的做人。也无法在这洪荒天地中独善其身。但是只要幽冥血海地人还在。幽冥血海终究还会有重新复兴地那一天。 而且,他还记得先前越是靠近菩提寺,树木就越是诡异腐败,地上也铺满了腐烂的树叶、枝丫。更察觉不到一丝生机。 所幸这样的事情并未发生,最后千机公子带他来到了辰星道人清修的宫殿。 就连一向以努力著称的令角鹿,也有些心不在焉,他是第一次去幻之国靠海的地方,心中有些激动。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更是让栾战在军中,受到了不少敌视,不过,这一切的情况,跟眼下的孙李,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仙清儿淡笑点头,虽然早已通过无尽智慧,计算出林步征出手的结果,对其并不看好,可话语依旧无比得体。 可是后来在珠宝拍卖会上却发现南宫炎并没有出现avian,这个时候意料到事情是有些不对劲了,毕竟对于南宫炎来说,他肯定不会这么眼睁睁的容忍,南锦辉就在他的面前把宝石给拍卖走,而且还是以这么低廉的价格。 南宫炎心里果断地响起一个声音来,这个声音的坚持让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杨宇对着赵寻说道,但是赵寻却如同没有听见一般,往前走了几步,又往后走了几步,四周都看了看,发现完全没有人的踪迹之后,才面对着杨宇,一言不发,仅仅那么盯着。 比如天剑宗,位于玄国极北的天剑山上,宗门传承可达十万年之久,在宗门中甚至有地道尊者坐镇。 这么想着,云央解开了外衣扣子,把塞进去的衬衣衣摆拉了出来,抚平。 汪明州站在后面,听得目瞪口呆,他知道何薇口才好,却没有见识过她这么彪悍的一面。 一般人,死后没多久,就会出现尸僵,那身体四肢就像是木棍一样。 所有希望基金的初始投资人,家门口都有一个扁,以前他们没有太在意,可是如今却有很多人家把那个扁精心地装裱起来。 可能没有几天,但久到她都要以为对方是不是想要故意让自己老死在这里,用这种方式折磨自己一辈子。 她的皮肤极好,白皙透明,泛着一种晶莹的光泽,他低头,轻轻地在她光洁而美丽的后背轻轻地吻了起来。 终于,这个姑娘是他的人了,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她纳在羽翼之下,让她永远都只需要露出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笑容。 对方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她要出国两个月的消息,现在想请她出去吃顿饭,算是给她送别。 只是被这双眼睛盯着看,总有一种……没办法压制住的恐惧从心底不断的冒出来,让他双腿发软,就连额头都开始冒着冷汗。 不过他还是不死心,居然无法触发系统贺电,使得百倍奖励也无法触发。 见还没有人应声,张齐急了,用力推向大门,无果,又拉着门栓往外拽,大门还是不动分毫,这办怎么办? 顺着许紫兰的目光,欧阳博没有留意那个空缺的摊位,反倒是看到了在那边药店里买东西的叶天琛。 不过,就在这时,樱花慌乱之中,手机掉在地上,导致视频连接直接就断开了。 程鸢按照林栩的吩咐,拎着陆霆川的电脑和导师服,在心外科会议室等陆霆川。 师徒三人步行来到法诀堂,走路的途中唐其又指点梁玥进入练气期中层该如何修行,说话间几人到了堂门口,正巧遇到苏师叔。 他会不会放我鸽子呢,楚少颖决定再等十分钟,十分钟后他若是不来,自己就走。 老僧看着他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一脸平静的来到火堆前坐下接过了粥碗。 抬头看去,三米高,五米宽的石门两旁,摆放着一对石雕的麒麟,麒麟刻画的栩栩如生,就像活的一样,雕工可见一斑。 夏霜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满脸苍白的知府,身子一窜,已是冲进了火海,不一会儿便是见着夏霜抬着在如此的大火下依旧睡得如同死猪一般的李二虎出来了。 “那我们就静观其变,量力而行好了。”东方天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67 第 67 章 这个地方,他化身一个婴儿,基本没有与那妖怪对抗的能力,他心有不甘,这时候心里暗道:“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他立时之间同病床之上爬了下来。 之前他所在的宗门虽然不是什么大宗,可是好歹也有一位地仙境修为的高手坐镇,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这里保存的还算完整,除了地上的几具白骨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变化。 唐憎罵了一聲,打斷黃風怪的話,一邊練了一個雷球,直接扔向黃風怪。 想到了种种事情,虽然现在的剑侠客是羽翼未丰,但是也是绝对不能得罪的,没准到后来就能够帮助到天宫渡过什么劫难呢? 不得不说,大傻的力量大得有些惊人,这时候,那只怪物对付大傻的招数完全起不了任何抑制作用,那条巨大的尾巴横生的对着大傻一傻,可是大傻面不改色,横生的伸出另外一只手,猛然之间就拉住了那条蛇的后尾。 在天华岛的禁地之中,许久没有动静的‘太上山’内传来了响动。 毕竟配备弹种再有了奥地利的钨后,可以大量采用硬芯穿甲弹。所以党卫军第一装甲师在弹药配置时,选择性的把穿甲榴弹取消,优化后勤减轻后勤压力。 刺目的阳光,神冷漠无情的视线,这就是他们所一直崇拜着的“创世之神“。 可是,就在所有人的武器全部砍向玉卿身上之时,玉卿却在地上挥舞的手中的长剑,如同与火凤凰一般,冲天而起。 “给我闭嘴索隆,这是船长命令,你必须执行。”还想说什么的索隆,就被路飞的一声暴喝所打断,路飞已经有了面对死亡的觉悟,但是哪怕是死也要死的有价值。 现在的国中生都这么强了吗?竟然能够打出像闪电般无法捕捉轨迹的网球。 “我先试试。”陈赤赤拖下旅游鞋,一脚踩了上去,那张贱嘻嘻的笑脸顿时在镜头前僵了下来,就好像突然被雷劈了一样。 樱岛健仁犹豫了,但是看天气预报的话,过几天还有雷雨,这鱼卖不出去可怎么办? “中军全体都有,给我将这些大虫子全部击杀!所有火力队空间出口火力覆盖!准备空间坍塌导弹,给我炸碎空间通道!”百里云立刻下令。 一波说换成全景的,连人都看不清还有什么意思,局部画面很好。 “强者主宰一切吗?我一定要成为强者。”窝着散发寒气但在手里只是略微有些冰凉的匕首,玛茵神色一定向着远方跑去。 井上将滚落到自己面前的网球给捡了起来,紧接着脸色骤然一变。 他看了其余八个明星一眼,很明显在游泳的他们,并没有一时到接下来要遇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站在一百多万神灵前面的王乐水,单单穿着裤衩赤着上身,手里还捧着吃了一半的西瓜。 初一心中也是感慨慕流苏轻而易举就信了自己的话,心中感慨着自己主子果真是神机妙算的时候,也是越发是收敛了情绪,不敢让慕流苏看出半分破绽出来。 毕竟,除了因为大圣杯的辐照而拥有了魔术特性之外, 那不过是普通的岩土而已。 骨甲来自于徐跃控制的拥有【骨灵】血脉力量的生化躯壳,而各种金属碎片则是在【圣之领域】的力场下悬浮起来的。 美夜子手指轻轻一拈,拈下了离她最近的一根树枝上的一颗“黑葡萄”,轻柔地握在手里,这时候,异象发生了。 只可惜,即便是这位将领如此具有胆色,大着胆子说出了这么一番话,但是那一番话,对于这些个北燕将领而言,显然没有起半点作用,他们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救人,那就无论如何不会轻易改变。 总而言之,如今主子身上的寒疾已根除,已然是半分后顾之忧,若是主子想要覆灭东陵一国,哪怕是隔海相望又如何,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长阳道君真心实意地疼爱这个后辈,可死去的人,如何与自己的道途相提并论?他在化神初期滞留得太久了。 感情固然重要,但没有实力,哪里能争取到感情?这个姓秋的一看就非池中物,多半是红姑有利用价值才处处体贴,等到他达成目的,还不知怎么冷落呢。 八热地狱的人几乎都是赤身裸体的,因为他们身上的衣物早就被各种火焰烧没了,而陷入业障的他们又怎么会有礼义廉耻呢?李天虽然拥有记忆,但在这处处熊熊烈火的等活地狱,又有什么可以做他的遮体之物呢? 众人既然都能够觉察出来慕嫣然之中的怪异之处,慕流苏自然也是不可能觉察不出来。 而且老头说他是不死不灭的,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说他现在选择死亡,而是另一种的重生不成? 68 第 68 章 可那一杯毒药还是被灌下去了,使教看着那西熠,“你好狠的心,”那嘴角不断吐着那血色,西熠的眸色冷的发狠。 来的时候都没有仔细的看过这个房子的情况,只是从模型上面大概的瞟了几眼,然后又因为萧晓这个洒脱的性子决定了,所以说这是几人第一次进来。 但血儿还是想试试。这段时间来,她也隐隐的摸到了盟级的门槛了,这种战斗,她并不想放过。 望了望当年柳子琪和王曼所在的教室,萧晓并没有走过去,毕竟他也知道这两个丫头现在毕业了,萧晓虽然在回忆,却也没有活在回忆里面,劲直的朝着后面的幼儿园走过去,萧晓不由的笑了。 在刺耳的声噪和强光闪电之中,瞬间死了超过一手之数的血妖王,其中有一只肤色透红,比碧伦克尔那只还要厉害,却首当其冲,没能躲得过去。 那美人不过出现了半刻钟的时间,然后就倏然消失了。寂寞空庭,幽幽暗室,好像她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般,影踪缥缈,无迹可寻。皇帝呆立片刻,心中怅然若失。 这就是他的方法,这就是他的手段,这一点那是没有说的了,现在他的方法和手段都挺多,这就是他有的一切,他要用尽一切自己能够利用的一切,来解决自己的问题。 只要可以逃离这么,这么数以千计的财产就都是自己的了,王冉激动地想着,不断地向终点靠近,很显然根据他的估计最多还有10分钟他绝对可以摸索到出口,并且走出去。 虽然也有时候想回家,可却少了一份责任了,现在夏欢欢是一般责任,一半是因为想着家了,所以才会千方百计的想要回去了。 叶铮沉吟了一下,转头看向红艳艳:“城内秩序你们黑龙堂掌控得如何?”这个时期,千叶城内的秩序是必须保证的,后方是万万不能出什么乱子的。而黑龙堂则在这个时候承担起了这方面的任务。 “南方三郡都处于封锁状态……”周原大惊,虽然好奇陈景元是怎么知道的,但看陈景元一脸严肃的样子,不像是说假。 莫非,这是五百年前,悟空大闹天宫之后,被天兵天将追捕时的情景? 就这样,一位接着一位,气息吓人的老怪物不断得到消息,他们都迫不及待要抓铺到苏炎,仙道物质也罢,葬神山秘密也好,都是他们做梦想要得到。 这件事,他虽是早在婚礼之前,就有这样一种预感,偏是对方真的这么做,还是十分不可置信。 瞧见北妖还在继续发力,它麾下的战将脸色都阴晴不定,要知道这天眼一旦睁开,神挡杀神,谁能熬得住这种无上震杀手段? 他哀求,认错,哄劝,统统不起作用,她无情结束两人形婚合同。 “我就是在想,同样是转世重生的人,你们为啥如此忌惮欧阳秋,却不忌惮我……难道说,曾经的我,不如欧阳秋?”李潇问道。 傅清韵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不想看到这个男人过得比自己好。王海说明明应该遭到报应的,现在事实摆在自己面前。 吴妈在一旁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最好还是点了点头,缓缓的走到外面,吩咐了一声司机。 蓝染的灵压是14级,只有两三个最强大的队长能与之媲美。而山本老头15级的灵压,确实冠盖尸魂界,不,说是冠盖死神世界也不为过,像友哈巴赫,兵主部一兵卫,单纯论灵压的强度,顶多也就和他持平而已。 李良才不仅无耻,心胸也狭窄。如果他知道,今天是我破坏了他的计划,这家伙肯定会想尽办法阴我。 “不出来就不出来嘛,反正我们的任务是占领四十五号矿洞,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们只需要在这里等四大王族派人过来就行了,到时候四大王族的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萧名说道。 我当然知道吴燕这是故意找借口,但我也没办法,只好将吴燕抱上车,然后将她送回家。 我看到老头的脸瞬间变了色,他一把握住我的手腕,用被烟熏的蜡黄的大拇指在我伤口的位置按了按。 晚饭叶离几乎没有动,这些天她都很少吃东西,胸口好像一直塞着什么东西,非但不觉得饿,反而闻到饭菜的味道,就忍不住恶心反胃。 “我叫林墨,风神卫有一百,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我只是其中一个而已,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林兄。”林墨说道。 “很好,”叶离点点头,秦朗对她该是很好的,每天除非去应酬,否者都和她同进同出,那种感觉真的很像一对平凡的夫妻,彼此依靠,彼此相伴,只是……有些事情不能奢求,她明白的,所以应该觉得满足。 林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赶紧说道。虽然他心里是这么想,但万万是不敢说出来的。 妖族攻城的日子终于到了,在乱葬城即将开启的这个月,林墨终于按捺不住了,他率领两千妖族把乱葬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叶剑鸣带着我们伫立城头,与林墨兄妹遥遥相对。 只是老贼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挥手便将她关进了这暗无天日的阴寒秘境中。 楚河看到他们,也不禁略微感叹,虽说天养学府是秦州城第一学府,但如此多的凝血境武师,还是让他大为意外。 17-20 第17章 正式上课第一天。 许晚春比预备铃早半小时出现在了班级门口。 她以为自己来得足够早, 却不想,小小的泥草屋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学生。 站在班级门口, 顶着一双双好奇的视线, 饶是有着成年人内芯,许晚春还是生出了几分不自在。 就在她抬脚走进教室的瞬间,陆陆续续站起了几个小孩。 其中,屯大爷的小孙子,虎头虎脑, 格外活泼的许小虎飞快招手:“桃花儿, 我爷让我跟你坐一起,我还给你留位子了。” 这话一出, 另外几个得了家里叮嘱的男孩也纷纷开口喊人。 许晚春一个头两个大,她能认出这些孩子都是许家屯的,但真的不熟。 而且, 她心里已经有了同桌人选。 想起兰草婶子的几次拜托, 许晚春的视线就在教室里逡巡了起来。 很快, 就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是李玉兰! 再看她旁边,果然有个空位。 于是, 许晚春朝着几个小男孩摇了摇头:“谢谢你们,我想跟玉兰姐坐一起。”是的,只比她大三个月的小姐姐。 李玉兰没想到那么本事, 那么漂亮的桃花真的愿意跟她坐,还叫她姐姐,当即兴奋得小脸通红。 “玉兰姐,我能坐在这边吗?”走到小姑娘身旁,许晚春再问了一次。 “就……就是给你……留的位置。”磕磕绊绊说完, 本就内向的李玉兰更加爆红了脸颊。 见状,许晚春一屁股坐到旁边,才笑说:“谢谢玉兰姐。” “不用谢。”声音依旧细如蚊蝇,但明显带上了小雀跃,然后想起什么,她忙忙掏出帕子,将包在其中的一小块麦芽糖送了出去。 看着递到眼前的糖果,许晚春惊讶:“给我的?” 李玉兰生了张可爱圆脸,梳着两条麻花辫,此刻圆圆的大眼睛中全是星星,她重重点头:“嗯!”这是娘奖励她的,但她没舍得吃,想留给桃花妹妹。 别看许晚春来到这边几个月,吃喝不错,零嘴也有,但那是许荷花本身有钱,资源又只用在两个人身上,自然过得舒坦。 待多了采药收入后,许家母女俩的条件,更是成了屯里拔尖的存在。 但寻常人家的小孩儿,根本没什么零嘴,嘴馋也不过去山上采野果、抓鸟雀,可见小姑娘这块糖的重量。 许晚春并没有拒绝,大方接过来后,也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橘子糖递过去,并小声道:“我们换着吃,这样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啦!” 这小孩特别害羞,也特别自卑,据兰草婶子说,玉兰姐的爷奶并不同意她读书,认为丫头片子浪费,不如早早物色对象,长到10岁就可以送去夫家做童养媳,还能省不少粮食。 但许兰草夫妻在许晚春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可能,坚持将人送来读书。 许晚春跟养母都得了兰草婶子不少帮扶,在学校里护着些对方的女儿,她自然乐意。 而这厢,本来还有些不敢收的李玉兰小姑娘,已然被哄的浑身冒粉红泡泡……没错,她们就是最好的朋友! = 整个许家屯小学。 一共32名学生,加上自己,女孩子却只有5人。 上午两节课,一节语文,一节算术。 许晚春表面上认真听讲,脑袋里却在复盘这两天背诵得药典。 有事情做,时间自然过的很快。 待放学铃响起,住在许家屯的孩子们全部撒欢儿往外跑。 这时候没有接孩子放学的习惯,校门口一个大人也没有。 许晚春跟李玉兰小朋友手牵手,踩着蜿蜒的泥土路,一起往家走去。 本来几个男孩子也跟在一起,后来嫌她们走得慢,将家人的叮嘱抛到脑后,三三两两跑了个精光。 “桃花儿,下午我来找你一起上学好不好?”自觉已经是最好的朋友,在亲近的人跟前,李玉兰总算露出了几分活泼。 答应兰草婶子照顾她闺女,再加上小姑娘性子很好,许晚春还蛮喜欢,自然一口应下,末了又解释了句:“……如果我不在家里,肯定就在我师父家。” 曹大夫家啊……李玉兰握紧小拳头,为了跟好朋友手拉手一起上学,她终是硬着头皮保证:“我……我肯定去找你。” 许晚春被她一副上刑场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 李玉兰……? 第一天正式上学,回到家后,少不得被家长们关心。 许晚春也不例外。 不过,大约是她往日过分上进,许荷花女士只例行公事般问了几句。 师父师娘更是不关心学业,只在意她有没有交到朋友。 等到了下午上学时间,李玉兰果然红着脸跑了过来。 然后在三位长辈欣慰的眼神中,许晚春囧着表情,跟小姐姐手牵手,一起上学堂。 她以为,后面的生活会再次回复平淡,却在第三天回来吃中饭时,在院子里遇见了惊喜…… “汪汪汪……” 稚嫩的狗叫声,完全威慑不了满脸姨母笑的许晚春,她一把薅住小家伙揣进怀里兜着,才兴奋喊道:“娘!咱家真的养狗了呀?”几个月没动静,她以为没希望了。 听到声音,许荷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边掸围裙上的草屑,边回:“你不是一直想要凶一些的小狗?娘好容易才寻到的。” “在哪寻的啊?”许晚春其实不大了解狗狗的种类,但小家伙浑身灰褐色毛发、尖尖的小耳朵、还有相对身形稍宽大的爪爪,应该能长成很大只无疑了。 见闺女喜欢的不行,小狗也摇尾巴舔着桃花儿,许荷花好笑:“从赵家屯抱回来的。” 赵家屯?好像挺远的,大约有十里地,许晚春皱眉:“您自己去抱回来的?” 许荷花又坐回灶膛旁烧火,闻言不以为意:“是啊,跟敬军叔借了马,骑马去的,来回也就俩小时,快得很。” 许晚春快走到养母身旁,语气难得严肃:“娘!您没听师父说外面很乱吗?万一遇到胡子咋办?” 许荷花摆手:“娘仔细着咧,特地穿了男装去的,没事儿。” 养母在某些方面其实挺粗心,许晚春心知正常劝说没有效果,便来了个狠的:“我们班也有个女同学是赵家屯的,回头我去找她玩。” 许荷花立马反驳:“那不行,太远了,你一个女娃娃咋能去?” 许晚春:“您也是女娃娃,您能去,我怎么就不行?” 许荷花被闺女称呼自己“女娃娃”给逗笑了:“行了,行了,娘知道你的意思了,往后不会一个人出远门的,你也不许一个人跑出去知道不。” “这可是您自己说的啊,您要说话不算话,那我也能不算话。” “嘿,你这丫头,小小人家,一肚子鬼心眼,去去去,抱着你的狗取名字去,别妨碍我做饭。” 被母上大人赶苍蝇般对待,许晚春也不在意,目的达到就好,只是给狗取名字……“娘,您觉得叫当归怎么样?” “当归?这不是药材吗?”跟着闺女后面挖药材,许荷花不知不觉也认识了不少草药。 许晚春:“对,就是药材名,好听吗?” 许荷花不理解为什么小狗取个药名:“叫大黄不行?” 那肯定不行的,许晚春嫌弃脸:“娘,我去问问师父师娘。” “去吧,去吧,正好他们还不知道咱家养狗了……对了,快去快回,再有十分钟就吃饭了啊。” “知道啦!” = 抱着狗狗才出了院子。 许晚春就发现远处有一道瘦高身影往这边靠近。 师父是大夫,时不时就会有人过来寻医问诊。 所以一开始,许晚春并没有在意。 只是当她继续往前,在师父家门口站定时,才隐约看出来人好像是……军人。 许晚春皱眉,索性不急着推开院门,继续站在原地等待。 然后,渐渐的,待来人越来越近后,她的眼睛也越睁越大,怎么会…… “你是……小师妹?”曹景梁一路风尘仆仆,越靠近,越是近乡情怯,本还想着得在院外做多久心理建设,才敢推开栅栏门,却没想,远远就看到家门口立着一道小身影。 再靠近,看清了对方的容貌与年纪后,他便有了猜测。 “师兄好,我是许晚春。”来人背对着阳光,在离自己两三米外停了下来,许晚春的视线在对方如画般的眉眼,与高挺的鼻梁上一一扫过,确定真是照片中海棠初绽的少年人,才露出个微笑。 曹景梁微微弯腰,语气温柔:“我知道,小名叫桃花是不是?” “是,师父师娘都这么喊我。” 提到一年多未见的父母,曹景梁才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语气中也裹上涩然:“我爸妈……最近好吗?” 这是……想家了吧?到底才是个17岁的孩子,许晚春没说什么调侃的话语套近乎,而是弯了弯眼:“挺好的,知道师兄回来肯定特别高兴。” 说完,也不急着抱小狗给师父师娘看了:“师兄,我先回家了。” “不是要进来吗?”刚才他远远都瞧见了。 许晚春的余光已经瞄到师娘从厨房里走出来了,于是她摇了摇头:“不了,不了,我晚点再来。”说着,人已经快步跑开了。 开玩笑,亲人难得团聚,肯定有说不完的话,落不下的笑,流不尽的喜悦泪水,她杵着算怎么回事。 见小丫头短短的腿儿,却跑的飞快,曹景梁眸底浮现了笑意。 虽然师妹跟他想象地不大一样,意外的活泼,但母亲形容的慧心巧思是真的,明明才8岁,却格外通透…… “儿子?!” 惊呼声唤醒了沉思中的曹景梁,他回头,看到母亲的同时,清俊的面容上也浮现出笑容:“妈,我回来了。” “真的是你?!”苏楠还以为自己思念儿子出现了幻觉,如今见臭小子不仅应了自己,还推开院门走了进来,当即喜极而泣:“曹秀?曹秀!快!儿子回来了!你快出来!” 苏大美人难得有这么不在意形象的时候,她边喊还边跑向儿子。 厨房内,听到动静,正在烧火的曹秀也撩起袍角快跑出门。 只是待看到院子里,揽着妻子劝哄的少年时,他又猛地止住了脚步……他有很不好的预感。 = “咋这么快?” “师兄回来了,我这会儿杵着不合适。” “谁?”许荷花从灶膛后面探出脑袋,刚要问师兄是哪个时,就已经反应了过来,她惊愕:“你是说曹景梁?” 许晚春将小狗放到地上,开始翻找它能吃的东西:“嗯,就是曹景梁。” “他怎么突然回来了?人瞧着没事吧?” 闻言,许晚春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突然就想起学医时,导师曾讲过的一段历史。 在那三年的战争中,因医务人员稀缺,连很多医学生都上了前线。 眼下摩擦才没开始多久,本该在大学读书的师兄却突然回了家,许晚春不免多想几分。 “咋了?真出事了?”见闺女愣愣不回话,许荷花赶忙从灶膛后面起身,抬腿就要往隔壁去。 许晚春顾不得瞎想八想,赶紧将人拽住:“没有的事,人好着呢。” “那咋不说话?你这妮子,吓死个人!”许荷花气的在闺女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许晚春抽了抽嘴角,捂住屁股抗议:“娘,我都多大了?能不能别打屁股?” “多大我都是你娘,打个屁股还不好意思了?” 这话没毛病,许晚春好笑哄:“是是是,我100岁了,您也是我娘。” “去去去,臭丫头!”突然说的这么煽情,许荷花还有些不好意思。 见母上大人被逗笑了,没再想着去隔壁,许晚春面上不显,心里却叹了气。 若真如她猜的那般,这会儿师父师娘的心情怕是很难受。 = 事实的确应了许晚春的预料。 经过短暂的激动与欢喜后,在曹景梁说出第二天就要离开时,一家三口全都沉默了下来。 最后,还是曹秀率先打破沉默,他安抚般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儿子坐了两天车,先让他洗漱。” 苏楠是个聪明人,已经察觉出儿子急切下的不对劲,但她没急着问,勉强扯出个笑:“对,臭小子是个爱干净的,妈现在就给你烧水去。” 曹景梁心里酸胀的厉害:“妈,我自己来。” “不用,丢几根木棍的事,实在闲的慌,就让你爸领着你去摘个甜瓜,当餐后水果。”话音落下的同时,苏楠已经快步去了厨房。 曹景梁又看向父亲。 曹秀在心里暗叹口气,闷头领着儿子往院子的西南角走去。 九月初,甜瓜已经进入末季,整个秧藤上,也只剩下几个。 曹景梁弯腰挑瓜:“您跟妈怎么突然种起甜瓜了?”这是过去十几年从未有过的。 提起这个,曹秀沉重的心情总算好了些:“你小师妹是个爱吃的,给她种的。” 本来只是因为父亲一直沉默,随意起了个话题,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父母了解曹景梁,曹景梁也熟悉他们,在他的记忆中,两位长辈真算不上热心肠的。 所以,只能有一个理由,他们是真心喜欢小师妹。 思及此,再想到方才碰面时,对方的玲珑心思,曹景梁清俊的面上浮现出笑意:“看来您跟妈妈很喜欢她。” 曹秀白了儿子一眼:“桃花儿是个乖孩子,哪像你,主意一个一个的。” 这话曹景梁不认,毕竟小师妹才8岁,他这么大的时候,也很乖的好吗? 当然,眼下父亲明显心情不好,他还是别顶嘴了,老实摘瓜吧…… “你……是要上前线?”见儿子单手抱着个甜瓜走向自己,曹秀到底没忍住问了出来。 这个话题不容他有丝毫逃避,曹景梁抬眸,直直回视父亲:“父亲!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习得一身医术,就该贡献一份力量……也请您与母亲放心,儿子会牢记二老的养育之恩,努力平安归来。” 青竹初长成,却已有了屹立不倒的气势!曹秀眼神复杂的看着已经与他一般高的儿子,既骄傲、又忧心。 好半晌,也不知站了多久,他才红着眼眶后退一步,撩袍转身时,敛了所有的酸涩,只笑骂:“谁是二老?我跟你娘还没到四十岁,小兔崽子真不会说话。” = 因惦记师父师娘。 吃完午饭,许晚春先去了趟兰草婶子家。 与李玉兰小朋友说明下午不去学校,并请她帮忙告假后,便又匆匆赶了回来。 却发现,母上大人不在家里了。 就在她怀疑养母是不是去了隔壁,准备寻一寻人时,对方就提溜着一只大鹅走了进来。 许晚春将脚边突然激动起来的当归抱进了怀里,才问:“去哪买的鹅?” 许荷花:“找你二舅换的,景梁那孩子难得回来,娘给他做个拿手好菜。” 提到这个,许晚春又担心起师父师娘,却又不好莽撞跑过去,于是她生出一个主意。 许家院子里,靠西南位置的围栏处,种着一棵榆树。 她将当归放到地上,哒哒哒跑到树底下,抬起小短腿就要往上爬。 许荷花一脸莫名:“你干啥?” 尝试几次都没能爬上去,许晚春朝着母上大人求救:“娘,帮帮我。” 许荷花是个宠孩子的,虽好奇小书呆闺女为啥突然活泼起来,却还是乐呵呵将她提溜着举上树,嘴上还不忘念叨:“这就对啦,你还是个孩子,上树掏鸟蛋,下河网鱼虾,正是出去耍的年纪。” 对于养母口中的童年游戏,许晚春是真没什么兴趣,毕竟记性再好,再是成年人内核,学起中医来,也不是那么轻松,哪有多余时间去溜达?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本身也不怎么感兴趣。 若是给一部能上网的手机,嘿嘿,都不用人劝,她自己就能玩到飞起。 白日梦做做就好,手机是别想了,许晚春狰狞着表情,努力再往上爬。 许荷花双手呈托举状,做好随时接住闺女的准备:“你慢点儿,先说好啊,别爬太高了,咱家这棵树上可没有鸟窝。” “您上来过?” “我用得着上去吗?以为谁都是你那样的小短腿,看不见树梢?” “小短腿怎么了?我又不是长不高。” “那也没有我高,你亲爹妈我都见过,全是小个子。” 得,今天又是母女俩相爱相杀的一天,许晚春气的朝着树下守护着的母上大人皱了皱鼻子,才伸出脑袋往师父家瞧。 却不想,直直撞上了一双含笑的凤眸。 不管是以一种狼狈的姿势扒拉在树干上,还是偷窥不成反被当事人撞见,都叫许晚春恨不能立马木遁逃离。 “你这是……喜欢爬树?”对上视线后,因担心突然出声吓到小师妹,已经在院外站了一会儿的曹景梁这才出声问询。 自然不是,心理素质极强的许医生,坚决不承认自己准备偷窥,她弯了弯眼,挤出一个可爱的甜笑:“我娘说爬树适合小孩子。” 许荷花……她是这个意思? 闻言,曹景梁没再说什么,而是提了提手上的袋子:“师兄给你带了礼物,快下来看看喜不喜欢?” “礼物?”说实在的,许晚春有些意外,毕竟才17岁的少年,为人处世居然这般妥帖的吗? 曹景梁抬脚继续往许家来:“对,师兄专门去商场里买的。” 树下的许荷花也将两个孩子的对话听了个全乎,她立马举起手:“快点,娘抱你下来。” 许晚春也不墨迹,几下就扑到了养母怀中。 与此同时,曹景梁也迈进了许家大门。 许荷花率先迎了上去,上下打量一番,才夸道:“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没桃花儿大,现在都比婶子高了。” 曹景梁家教很好,先礼貌地与长辈寒暄几句,才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小师妹。 “谢谢师兄。”许晚春伸手抱住礼物,真心道谢。 曹景梁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这是师兄最喜欢的笔,不嫌弃的话,桃花儿也收下吧。” 这下许晚春更惊讶了:“两个礼物?”见面礼也不是这么给的吧? 小师妹小小一只,仰着小脑袋的样子似乎很费劲,曹景梁配合地微弯下腰:“嗯,两个礼物,师兄还想请桃花帮个忙。” 许晚春没要钢笔:“师兄你说。” 许荷花适时插话:“景梁先进屋坐下说?” 曹景梁坚持将钢笔塞到小师妹手上,才直起腰:“婶子,不用麻烦了,我明天就要回沪市,想请桃花儿这两天多陪陪我父母。” 这么急着返程,算是印证了许晚春之前的猜测,她抿了抿唇,没吭声。 许荷花却惊讶:“这么急?” 曹景梁的态度依旧温和:“嗯,学校还有事。” “那……那让桃花儿现在就陪你过去吧。” 曹景梁自然一百个愿意,不过他先看向小师妹。 许晚春点头:“师兄等我一下。”撂下这话,她便抱着礼物快跑回了房间,将之放进衣柜里,才又跑了回来:“走吧。” 曹景梁冲着许荷花点了点头:“婶子,我们先过去了,母亲说,请您晚上来家里吃饭。” “行,让你娘少做几个菜,我准备了铁锅炖大鹅。” “……好。” = “怎么没去上学?”见到两个孩子过来,曹秀提了提下拉的嘴角。 许晚春像是没看到师父面上的勉强,笑嘻嘻打趣:“师兄回来了嘛,我琢磨着,您肯定想显摆小徒弟,干脆提前把假告了,怎么样?徒弟我是不是很贴心?” “贴心你个头,惯会卖乖!”曹秀哪里瞧不出小丫头是想逗自己开心,他配合的戳了戳小徒弟的脑门,又笑骂:“昨天布置的任务也背好了?” 人只要忙起来,就没时间胡思乱想,许晚春当即挺了挺腰板,张口就背诵起来。 小师妹还真是个开心果,曹景梁坐在一旁,越是观察两人的相处模式,心里就越踏实。 幸好……幸好父亲觅得佳徒。 在自己不能承欢膝下时,还能有小师妹尽孝……真好。 若能平安回来……得给小师妹多多买礼物才好。 “怎么还没去休息?”苏楠从卧室里出来时,除了眼眶有些红以外,旁的已经看不出异样。 曹景梁回神:“我不累。” 苏楠催促:“坐了两天车,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怎么不累了?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快去眯一会儿。” 曹秀也看了过来:“去吧,有桃花儿在呢。” 有了小师妹插科打诨,曹景梁确实放心很多,便也不再硬撑,起身去了卧室…… = 小村庄里,消息传播的及快。 曹大夫家的公子穿了军装回来这事,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 曹景梁是在屯里长大的,谁都知道这是个优秀少年。 若他一直不回来倒罢,如今体体面面回归,难免就有人动了心思。 这不,下午三点,许晚春正陪着师娘下棋,十里八乡最得意的媒人就登门了。 看着媒人天花乱坠的吹嘘女方如何优秀,与师兄如何的天作之合,挨着师娘的许晚春小声吐槽:“这刘媒婆怎么没个新鲜词?” 苏楠笑盈盈注视着媒婆,嘴唇翕动:“你个小人家还懂这个?” 许晚春将脑袋往师娘背后躲了躲,不让媒婆看到她脸上的笑:“之前给我娘说媒的也是她,说的词一模一样,这业务能力不行啊。” 若不是情况不合适,苏楠差点笑了出来,被鬼灵精小徒弟逗的。 当然,真笑出来就不体面了,于是她掏出帕子拭了拭嘴角,顺便挡住已经漫延到唇上的笑意,然后在媒婆停下来喝茶的工夫,回道:“实在是对不住,我家景梁还小,这几年不考虑成婚。” 条件好的有资格摆谱,刘媒婆表示很懂,她笑容更加殷切:“不小啦,我记得令郎17了吧?想我16那会儿都生娃了……老话说的好啊,成家立业,这就是先成家后立业的意思,遇到好姑娘,可得抓住咯!实在觉得年纪小,咱们也可以先订婚,许敬强说了,他就是稀罕景梁这孩子,啥彩礼也不要,还倒贴36条腿咧……” 媒人的嘴巴实在能说,噼里啪啦的,苏楠是一句都插不上,好容易又等了个空隙,赶忙再次表明立场:“刘婶子,刚才不是跟您客套,我家景梁这几年真不考虑成亲。” 刘媒婆很是不解:“是没看上敬强闺女?那喜欢啥样的?婶子手里有不少好姑娘咧。” “不是这个意思。”担心后面引来越来越多的媒婆,苏楠迟疑了几许,还是实话实说:“我家景梁要去战场。” “哎呦喂……咋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不对啊,那不是更应该赶紧结婚,万一那什么,也能留个后不是?” 这话说的,虽然对方可能是好意,但苏楠的脸色还是不大好看:“娶媳妇是要过一辈子的,哪能丢在家里不管不顾?” 这不是挺寻常?刘媒婆依旧理解不了,却也不至于真没一点眼色:“那……那我要怎么回女方?” 爱咋回咋回呗,苏楠真想怼回去,又不是自己请她来的,但话到了嘴边,还是换成了:“劳您实话实说吧。” 刘媒婆起身:“那行吧,我这就去女方说说,要是令郎哪天改了主意,你可得跟我说道说道。” 苏楠抓了一把红枣,笑眯眯应和:“那是肯定的,咱们这十里八乡,就数婶子说媒最能耐。” 得了好处,又被文化人捧了两句,刘媒婆笑得见牙不见眼,嘴里不住说着吉祥话。 待出了院门,突然想起什么,她又看向跟出来的小丫头:“桃花,你娘在家吗?” 许晚春一个激灵,下意识道:“不在。” 刘媒婆倒是没怀疑小丫头说谎,只是可惜:“我手上有两个好人选,桃花跟你娘说说,回头我再来找她。” 许晚春…… = 刘媒婆离开后,许晚春与师娘又下起了棋。 严格来说,是苏大美人单方面虐她。 许晚春从前不懂围棋,师娘却觉得女孩子学棋挺好,有一天突然就拉着她讲了规则。 可能是没天赋,又可能是学的时日太短,反正她是一局也没赢过。 眼看这一局又要输了,许晚春正头大时,院子里急吼吼来了几个人。 其中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正用左手紧紧握着右手,即使这样,还有血滴滴落。 许晚春当即迎了上去,苏楠则准备起药箱。 没看到曹大夫,许敬海焦急问:“大夫不在吗?” 苏楠摇头:“被柳云婶子喊去了,她儿媳妇不舒服,过来给我看看什么情况。” “这……”许敬海有些迟疑。 这时,卧室里,被吵醒的曹景梁揉着涨疼的脑袋走了出来:“手怎么了?” 曹家小子前几年就在屯里行医了,许敬海眼睛一亮,立马拉着儿子上前:“屯里来了个磨刀的挑夫,给我家磨刀的时候,家里臭小子非要试试,手指头划了好大一个口子,都见到骨头了。” 曹景梁已经看到伤口了,他皱了皱眉:“需要缝合。” 啥缝合的许敬海半懂不懂,只连连点头:“曹家小子你放心治,我相信你。” 许晚春插话:“师兄,我来拿止血消毒药。” 曹景梁很是满意小师妹的反应,止血消毒有人负责,他便去箱子里取了手术包,从里面找出缝合用的针和丝线开始消毒。 待做好止血消毒与清创后,他温声提醒:“会很疼,忍着点。”西医虽有了麻醉,但他手上没有药剂,只能生缝。 许敬海虽气儿子鲁莽,却也心疼:“愣着干啥?赶紧咬住自己的袖子。” 小少年回神,慌忙咬住袖子闭上眼。 见患者准备好了,曹景梁便飞针走线了起来。 坦白说,没经历过这一幕的人,瞧着多少有些反胃,所有人都撇开了视线,只有许晚春面色不改。 曹景梁有些惊讶小师妹的大胆:“你不怕?” 许晚春摇头:“不怕。” 曹景梁更来了兴趣:“觉得缝合难吗?” “不难。”曾经觉得难,但是许医生学了十年西医,缝合水平比曹学员要好多了,当然,对方才学了一年,其实已经很厉害了。 两人虽聊着天,但曹景梁手上的速度一点没慢,待剩下最后两针时,他抬了抬手上的针线:“比划给我看看。” 许晚春有些意外:“我?” 曹景梁点头:“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看懂。” 许晚春的手方才已经消毒了,见师兄真要自己上手,便大大方方接了过来,然后,在对方开口前,利索的逢了两针,没做最后的打结,毕竟师兄方才没教这个。 曹景梁…… “我……只是让你比划下动作。”曹景梁惊呆了,这是什么天选西医小能手? 许晚春赶紧将针线还回去,这就尴尬了,原来是字面意义的比划啊:“不是让我逢起来?” 当然不是,曹景梁做打结处理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一直觉得,自己于西医一道,很有天赋,教授们也多次夸赞肯定。 虽不至于自鸣得意,却也很有自信。 哪成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小师妹,你简直就是天生学医的。” 许晚春内心疯狂摇头,不不不,她本来就是正儿八经西医,学了十年才有现在的水平,遇到疑难病症时,也还是需要摇人的小西医!! 曹秀拎着药箱,刚跨进院子,就听到儿子的夸赞,当即笑道:“我就说你师妹天生就是吃中医这行饭的。” 已然激动过头的曹景梁下意识回:“小师妹学西医也会是佼佼者。” 曹秀脸一黑:“滚滚滚!” 曹景梁…… 许晚春…… = 傍晚。 在师父家里吃完热闹又丰盛的晚餐后,许晚春便与养母回了家。 到家后,母女俩没急着洗漱睡觉,先给当归洗了个热水澡。 又用石榴皮、槟榔、桃树叶等药材煎煮成药水,给小家伙灌了下去。 许荷花看得眉头死紧:“养狗就养狗,娘还是头一次听说给狗灌药的。” “这可不是灌药,这叫驱虫,动物的身上有寄生虫,不驱虫对它对我们都不好。”说完许晚春又加了句:“它是散养的,一个月就得驱一次。” 这话一出,许荷花的表情更纠结了:“人家养狗咋没这么多讲究?也没听说谁家不好了。” “这是概率性的,虽然很低,但万一传染上咱们咋办?” “行吧,你是学医的,只要你不嫌麻烦,就都听你的。”许荷花用破烂的旧衣服给当归一顿揉搓,确定擦得差不多了,才开始给自己舀水洗澡。 许晚春叮嘱:“隔两天了吧?您今天该敷面膜了。” 差点忘了,许荷花一拍脑门,将锁在柜子里的油纸包拿了出来:“还别说,你给娘配的这个啥面膜的,真有用!娘觉得自己白了不少。”从前是不懂,现在知道能养成白皮子,她自然乐意折腾,谁还不爱美呢? “那是,中医博大精深,美个白还不是手拿把掐。” “是是是,咱们老祖宗就是厉害……对了,景梁那孩子给你送的礼物是什么?看了吗?” “看了,是个娃娃。” 许荷花正往脸上抹面膜:“木偶娃娃?” “不是木偶,是……”本来想说橡胶的,但想到自己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便将到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 “那是布做的?”许荷花只能想到这个。 许晚春摇头:“也不是,回头拿给您看。” “景梁那孩子明天下午就离开了,你要不要回个礼?”许荷花依然不自在面上敷着的美白泥膜,吐字都含糊了起来。 许晚春为难脸:“我也想呢,要不明天早上去镇上买?” 许荷花却不赞同:“镇上也没啥好东西,明天早上娘蒸些红糖发糕,让景梁路上吃。” 其实,在这个年代,那样一个复合娃娃应该挺贵的,红糖发糕真抵消不了,可眼下只能先这样,往后寻到好东西再回礼吧。 也幸亏养母帮忙,起码还有红糖发糕,总比什么都不回要好,许晚春再次感慨母上大人威武,不过……“家里红糖够吗?” 许荷花:“好像不多了,等会儿娘去屯里换。” 天快黑了,许晚春不太放心:“我跟您一起。” “行。” = 翌日。 许晚春起了个大早,帮着养母一起准备糕点。 等最后一笼出锅时,一直蹲在脚边嗷嗷甩尾巴的当归突然冲了出去:“汪汪汪……” 两个月不到的小不点儿,都会看家了,许晚春很是欣慰的跟在后面:“……师兄?” 曹景梁抱着一块厚木板与粗麻绳走进来:“桃花儿,吃了吗?” 许晚春:“吃过了,你呢?” “我也吃了。” “师兄这是要做什么?”许晚春指了指少年怀里抱的东西。 曹景梁将木板报到榆树旁放下,才笑着解释:“师兄给你做了两个秋千。” 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许晚春的脸上全是茫然:“秋千?两个?” 曹景梁仰起头,开始选合适的枝丫:“嗯,两个,一家一个,我家那棵榆树上已经挂好了,回头你想在哪边玩都行。” 秋千确实挺符合她小仙女的气质,许晚春在心里开了句玩笑,才好奇:“怎么突然弄这个?” 闻言,曹景梁看了眼似洋娃娃般可爱的小丫头,反问:“你不是喜欢爬树吗?这个更安全些。” 许晚春……她不是,她没有,那只是借口!!! 听到动静出来的许荷花大赞:“这个好,别说桃花儿了,我都想坐上去玩。” 曹景梁笑了:“专门锯了厚木板,麻绳也是加粗的,您当然可以玩。” 这孩子真会说话,许荷花乐的合不拢嘴,忍不住打趣:“也就是你俩的年纪相差太大了,不然婶子真想你给桃花儿做女婿。” 许晚春瞪眼……母上大人讲的什么鬼故事?她这身体才8岁!!! 曹景梁已经选好了树干,正准备往树上爬,闻言倒也不羞,清朗的嗓音中甚至带了笑意:“桃花拜了我父母做老师,女婿算半子,徒弟也是半个女儿,没差多少。” 第18章 秋千并不复杂。 本来就是半成品, 只要再选两根枝丫,捆绑紧实就好。 捆绑妥当后,担心不够安全, 曹景梁自己先坐上去试了试, 确定稳当才朝着小师妹招手:“要上来试试吗?” 许晚春走过去,垫着脚试了试……很好,果然够不着。 “我特地弄高了些,这样婶子也能玩,师兄抱你上去?”他没说的是, 故意调高, 是不想小丫头一个人的时候疯玩,万一摔下来就不好了。 许晚春也不扭捏, 大方朝少年伸手。 曹景梁轻松将小师妹放到了秋千上,又站到她身后帮忙推了几下。 许晚春自觉过了爱玩的年纪,之所以坐上去, 更多是不愿拂了师兄的心意。 却不想秋千轻晃起来后, 不管是风掠过耳畔, 还是打着旋儿飘落在膝头上的树叶,一切都那么地……刚刚好。 见小师妹惬意地眯上了眼睛, 显然很是欢喜,曹景梁高兴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往后他很少能归家, 父母那边,基本全仰赖师妹孝顺。 所以,他想尽可能地对小丫头好一些。 若不是时间不够,他都打算为喜欢爬树的师妹弄一个树屋……唔……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是来不及,却可以把想法告知父母。 以他们对桃花的喜欢, 找木匠弄个树屋并不难。 想到这里,曹景梁便提出告辞。 厨房中听到动静的许荷花探出脑袋:“景梁你下午几点走?” 曹景梁:“吃过中饭就走。” “我做了些红糖发糕,你带在路上吃,让你娘少准备些干粮,回头吃不完就坏了。” “谢谢婶子,我会跟我妈说的。” = 一天24小时。 看着时间挺长,钟表的指针挪移起来却极快。 再是舍不得,分离还是准时来临。 两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早午饭,便起身为将要奔赴战场的少年英雄送行。 村口,李贵的大轱辘车已经等着了。 苏楠眼眶通红,却始终没让泪水落下,她甚至面带笑容:“……该说的话妈妈都说了,该叮嘱的也叮嘱了,你既然选择坚定奔向自己的信仰,那就好好做,别担心我跟你爸,我们还年轻,也有桃花陪着。” 曹景梁再次安抚:“妈,您别担心,我是医护人员,是后勤,只需要镇守后方。” 骗人!许晚春在心里反驳。 军医,军医,首先是军人,真要到了最后关头,后勤也得上前线。 苏楠虽然不了解军人体系,但显然也不信儿子的说法,只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的脑袋,才嗔道:“行了,爸妈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车上警醒些,别被扒手偷了钱财。” 虽然这话母亲已经说了好几遍,但曹景梁依旧好脾气地应着,直到确定父母不再说什么,才看向桃花,正要张口时,就被由远及近的马蹄声给打断了。 几人齐齐朝着马蹄声音的方向看去,好奇这时候会是谁。 只有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曹秀松了口气:“总算赶上了。” 苏楠看向丈夫:“什么赶上了?” “前些天不是去县城照了相吗?昨天我请敬军叔家的利民帮忙跑了一趟。”曹秀快速解释了两句,人便迎了上去。 许利民一路策马,也是累得不轻,但曹大夫给的报酬实在太多了,所以即使颠簸了半天,递上信封时,他还是笑出了一口白牙:“曹大夫,照片都在这里了。” 曹秀再次道谢:“多谢你,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高壮汉子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脑勺,然后极有分寸道:“照片您看一下,没问题我就先回去了。” “没问题,一张不少。”送走许利民后,曹秀将他跟妻子还有桃花的合照递给儿子:“带在身上吧,多少是个念想。” 合照只有2寸大小,往日轻飘飘的物事,这会儿却格外沉重,曹景梁鼻头发酸,接过照片珍重放进钱夹里:“爸妈,我走了。” 曹秀苏楠两人齐齐露出一抹僵硬的微笑:“一路平安。” 曹景梁又跟许荷花道了别,才将视线放在小师妹身上,说出方才被打断的请求:“桃花,往后劳你多照顾我爸妈了。” 许晚春没说长篇大论,只认真保证:“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兄放心!” 小师妹果然灵慧,曹景梁朝着她感激的笑了笑,便催促车把式起程。 车轮滚动,吱呀作响,灿烂阳光下,穿着军装的少年人,洋着大大的笑容,挥着手,勇往直前。 而这厢,确定再也看不到儿子,苏楠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滚滚落下。 这一次,许晚春没有卖乖凑趣……师娘哭出来也好。 = 接下来的几天。 许晚春继续请了假。 感谢当下学校管理不严,才让她有机会常住师父家里。 或许是有了她的插科打诨,师父师娘的脸上渐渐有了轻松。 不止如此,许晚春在曹家,还有了属于她的专属卧室。 师兄离开的头两天,她不放心两位长辈,死皮赖脸留了宿。 后面师娘便专门帮她整理了一间卧室。 卧室的窗帘跟铺盖全是小碎花的,书桌上还插了鲜花……很田园,很女生的房间。 不止许晚春喜欢,就连许荷花看了后也连连惊叹,原来房间还能这么秀气。 于是乎,回家就将闺女跟自己的卧室做了大整顿。 现在的许晚春,一个人拥有两间漂亮卧室,怎么不美滋滋? “傻笑什么呢?刚才说的话听清楚了没?”这天下午,曹秀正给小徒弟细细讲解病例,哪成想小家伙完全没有专注听,他顿时就黑了脸。 许晚春一秒严肃了表情:“听清楚了。”应完还不够,张嘴就将师父方才的讲学重复了一遍。 曹秀面色稍霁:“你既已知道患者是因为肾虚滑胎,可有什么治疗方法?” 许晚春学中医还不到半年,且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背诵草药习性,接触的病例其实没多少。 但师父这么问,便是笃定她能在已知的知识中获取答案。 于是她沉下心思,仔细在脑中逡巡适合的治疗方法:“……得分药疗跟食疗,药疗的话,用菟丝子、桑寄生、阿胶……” 曹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屈指敲了敲桌子:“食疗呢?” 许晚春:“ 黑豆、核桃、枸杞、党参……” 直到小徒弟说完,曹秀面上才露出满意笑容:“不错,看来关于药材与食物的适用性,你背诵的很扎实,只是方才药疗里面需再加上续断,菟丝子、桑寄生、续断、阿胶是寿胎丸的药方,最合适肾虚型滑胎。” 说到这里,见小徒弟奋笔疾书记录,曹秀便继续讲解:“滑胎分很多种,大致分为气血虚弱型、脾虚型、血热型……” 就这样,师徒俩,一个诚心教,一个认真学,很快半天就过去了。 收拾书本时,许晚春听到师父说:“明天去上学吧。” 见小徒弟看过来,曹秀揉了揉她的脑袋,再重复一遍:“明天回去上学吧,别忘了自己还是个初小生。” 还真是,许晚春无奈笑了:“那我明天放学再来。” 曹秀:“嗯,去吧。” = 接下来的几天。 许晚春的生活再次恢复成了往日模样。 上学、跟着师父学医、帮养母分担家务,时不时再抽空去后山采药…… 生活很忙碌,却也充实。 这天是星期六,放学时,老师宣布星期天休息。 天天上课,从未受过这般约束的学生们快要闷坏了,当即欢呼出声。 回家的路上,背着书包的许晚春,依旧被小姐姐牵着走。 不同于旁人,李玉兰小朋友很珍惜,也很喜欢上学,哪怕在路上,也不忘复习老师教的内容。 “……桃花,我又忘了,1+4等于多少来着?” “等于5。” “对对,桃花你好聪明啊,我总是会忘记。” 许晚春…… “桃花儿,我明天能来你家,跟你一起做作业吗?” “可以啊,我下午应该在家。” “那……那我把水煮鸡蛋留给你吃。” “好呀,我们换着吃。” “哇……桃花你真好,我们果然是最好的朋友!” 一个天真,一个乐意哄。 小姐妹俩一路叽叽喳喳先到了许家。 李玉兰本来只打算将小妹妹送回家便离开,却不想会看到母亲:“娘,您怎么在桃花家?” 正在纳鞋底的许兰草头也不抬:“娘跟荷花婶子唠嗑咧,等等就回去。” “那……”李玉兰有些不好意思看向好朋友:“桃花儿,我能进来等等我娘吗?” 这孩子也太腼腆了,许晚春抱起朝她疯狂摇尾巴的当归,笑着邀请:“能啊,玉兰姐你快来,我们抱着狗去秋千上玩。” 真正的小朋友哪里经得起这些诱惑,李玉兰大大的圆眼里全是星星,抬起小短腿就哒哒哒快跑了进来。 闺女总算有了朋友,作为一个合格且友善地家长,许荷花很有眼色地放下手上的活计,将两只矮墩墩的小家伙抱上秋千后,又去厨房给她们一人拿个野梨,才坐回织布机旁。 时下孩子多是散养,许兰草被好姊妹一连串的动作惊呆,好半晌才呐呐:“荷花妹子真宠孩子。” 许荷花继续哐哐织布,很是不以为意:“养了就要给最好的,不然养她干啥?再说了,我家桃花儿多好的孩子?” 这话……没毛病。 看着秋千上,闺女笑到小脸红扑扑,许兰草突然欢喜地抹了抹眼角:“妹子,你快瞧我家那丫头,从前八棍子也砸不出个屁来,我是真怕她哪天把自个儿憋死,这下好了……还得是咱桃花有能耐,你说你咋这么好命?桃花要是我亲闺女多好。” 许荷花手上动作飞快,却不耽误她吐槽:“也不知道是谁当时不同意我养桃花,还嫌弃她磕碜的?” “别瞎说啊,我可没有。”许兰草坚决不承认,否认完还担忧地望了眼院子里的两个孩子,猜她们应该没听见,才忙忙转移话题:“我听说敬军叔让咱们大人也去上学咧。” 这事许荷花还真没听说:“啥意思?” 许兰草撇嘴:“说得啥扫盲,还啥全员识字,反正弯弯绕绕,文绉绉的,我没记住。” 许荷花:“去哪学?” “不知道咧,还在动员,说没有女老师教咱们这些妇女……管他在哪学,反正我不想去。” “要交学费?” “不收费吧,咋?你想去?” “我到时候再看,不过不收费你干啥不去?”许荷花现在都没停止跟闺女学认字,简单的算术也学的不错,去不去扫盲班对她来说不重要,但是好姊妹不愿意去,就有点可惜了,多好的机会。 许兰草捻着针,在头皮上刮蹭了两下,很是不以为然:“我都活到四十岁了,一辈子不识字,也没影响我过日子。” 当然,这会儿的她还不知道,很快就会被啪啪打脸。 = 9月15,是星期天,还是大集。 这天一大早,与许荷花交好的几个妇人便挑着箩筐,背上背篓,聚在一起往集市赶去。 许晚春本来是不想去的,但师父劝她劳逸结合,才有了这趟赶集之行。 一起行动的还有李玉兰小朋友。 两只短腿小姑娘一起骑着驴,倒也没耽误大人们的速度。 因为几位婶子都有农副产品售卖,所以出发的格外早。 到了目的地,又成功抢占到好位置时,太阳也才刚从地平线升起。 许荷花没有东西需要卖,便带着闺女跟李玉兰去买早饭。 集市上多好吃的东西没有,但烧饼油条还是买得到的。 刚出锅的烧饼,外皮酥香,内里绵软,许晚春抱着比自己脸还要大的烧饼边啃边走。 待再回到几个婶子的摊位时,才发现几人的摊位前面都有了客人。 许兰草除了两板豆腐,还带了一篮子鸡蛋。 豆腐是常做的生意,算起账来很是顺滑,轮到不常卖得鸡蛋就磕巴了。 客人是位头花花白的婆婆,要20个鸡蛋,两个人如何都算不明白。 一毛钱三个鸡蛋。 许晚春站在旁边,听着她们一会儿一块四,一会儿五毛的,差点憋笑到肚子疼。 最后还是许荷花看不过去,又劝老太太拿了一个鸡蛋,二十一个鸡蛋正好7毛钱。 虽然老太太跟许兰草还是稀里糊涂的,不确定对不对,但7毛钱21个鸡蛋,确实大差不差。 于是乎,稀里糊涂的卖家,成功送别了更加稀里糊涂的买家。 等客人走远,许兰草惊喜的不行:“诶妈呀,荷花妹子,你还会算账呐?”欢喜完又不大相信的看向桃花:“你娘没算错吧?” 这话一出,不等许晚春回话,许荷花先不乐意了,她翻了个白眼:“我跟闺女学几个月了,还能算不明白你几个鸡蛋?” 许兰草眼睛瞪得溜圆:“这样事儿的?以前咋没听你说?” 其余几个婶子也齐齐看过来,面上全是好奇与佩服。 “这有啥好说的?”许荷花被盯得不大自在,说完后,又白了好姊妹一眼:“昨天不是还说扫盲麻烦,识字没什么用吗?打脸了吧?” 许兰草撇嘴:“是没啥用啊。” 许荷花一噎:“起码……起码算术还是挺重要的吧?几个鸡蛋你就算不明白了。” “刚才不是有你在吗?” “以前没有我在的时候呢?也不知道你少收了多少钱。” 这话是绝杀,为了钱,许兰草肉疼的捂住心口…… = 回去的路上。 只剩母女俩人的时候,许晚春问起扫盲的事情。 许荷花:“有这个打算,不过咱们屯里除了敬军叔,没有别人识字,他一个人施展不开……曹大夫跟楠姐不算。” 师父师娘的性子确实很是疏离冷淡,许晚春沉吟几息后,看向养母:“您为什么不去?” 许荷花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应了句:“去哪?” 许晚春:“您去帮婶子们扫盲呀?” 许荷花这才反应过来闺女说了啥,她的表情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疯言疯语般,一脸的不可置信:“我……你说我?” “娘您现在认识两百多个字了吧?后面还会认识更多,简单的算术您也都懂,做个扫盲老师足够了。”许晚春一脸的理所当然。 村民对文化人有滤镜,大多敬仰又敬畏。 许晚春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一个让母亲在屯里彻底站稳脚跟,受人尊重的机会。 而这个尊重,不是因为她幸运的养了自己这个,被曹大夫收作徒弟的闺女附带来的。 是她踏踏实实,靠自己挣来的。 历史上,大约是53年,全国启动普选,到时候几个屯会合并成一个村。 若养母识文断字,还足够有威望,村妇女主任,或者会计这样的职务,不是没有机会争取……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她希望养母从无止境地忙碌中挣脱出来。 其实采药的收入很高,不出意外的话,她们娘俩除去吃喝,一年最少也能存五百块。 在这个年代里,绝对算高收入了。 可即便这样,养母还是寻到空隙就哐哐织布补贴家用。 她还要种两亩地,几乎忙成了陀螺。 许晚春是真希望她停一停,帮屯里婶子们扫盲正好是个机会,可谓一举两得…… “我不行,我哪能行?” 养母慌乱的声音拉回了许晚春跑偏的思绪,她无奈:“娘,之前我教您认字的时候,您也说不行,现在不是学的很好?您都没去尝试,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呢?您分明很聪明,很优秀!” 闺女实在太会哄人了,从小到大,大多时候都被否定的许荷花听得面红耳赤,很是不好意思,她还想拒绝,却又担心女儿失望,好一会儿才吱吱唔唔:“娘……娘考虑考虑。” 见状,许晚春又问了句:“如果屯大爷找到您,您乐意给婶子们扫盲吗?不收费那种。” 许荷花几乎不过脑子:“哪能收钱?” 得!许晚春明白了,这是心动却难为情的意思。 作为贴心小棉袄,她决定在后面推一把。 = 许晚春最不缺的就是行动力。 当天下午,与养母说找小姐妹玩耍,却去了屯大爷家。 “你说你娘跟你学认字,已经能读写两百多个?她还可以帮屯里的女人们扫盲?”许敬军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小不点儿,整个人还有点懵。 许晚春笑容甜甜,一点也不在意门牙缺了一颗:“是的,我娘挺高兴能帮忙。” 许敬军更稀奇了:“你娘怎么不自己跟我说?” 许晚春:“我娘这会儿走不开,正好我来找玉兰姐姐玩,就让我跟您说一声,如果需要,直接喊她就成。”想要这个机会没错,但上赶着不是买卖嘛。 许敬军总觉得这鬼灵精的丫头没说实话,但荷花若真能接了给屯里女人们的扫盲活计,与他确实有好处,其他都不重要:“这事儿我知道了,等回头确定教室定在哪里,就通知你娘。” 目的达到,许晚春也不多留,弯了弯眼提出告辞:“大爷,那我就去找玉兰姐姐啦。” 许敬军吧嗒口烟:“去吧。” “桃花呢?”许敬军的妻子许李氏端着盘盐水煮花生出来,没看到洋娃娃般的水灵小姑娘,有些失望。 许敬军收回目送小丫头离开的视线,哼笑了声:“跑了,小滑头一个。” 许李氏:“你说啥?啥滑头?” 许敬军吐出一口烟,笑说:“没啥,就是觉得荷花将来有福了,捡的这闺女比很多亲生的都能耐。” 许李氏将花生放到老头子手边,也坐了下来:“那也是荷花心眼儿好,才能得了好报。” 听得这话,再想到荷花无怨无悔替李山海奉养了十几年老人,许敬军叹口气:“确实是个好的。” = 与屯大爷约定的事情,许晚春没有告诉养母。 毕竟事情还没确定,别回头空欢喜一场。 日子依旧平淡且忙碌地过着。 转眼就进入了十月。 北方的十月已经很冷了。 这天,穿着薄袄的许晚春,拿着第一次考试的双百分试卷,快步跑回了家,才进院门就嚎了起来:“娘!我成绩出来啦!” “出来就出来,死丫头鬼吼鬼叫个啥?”嘴上说的嫌弃,行动可一点不慢,话音还没落下,许荷花人已经从厨房里快走了出来。 许晚春也不戳破,得意地甩了甩卷子,继续给母上大人提供快乐源泉:“看看,看看,这可是双百分!” “我闺女真厉害!等给你师父师娘看完了,娘就把卷子贴到墙上。”许荷花被两个大大的一百喜的合不拢嘴。 哄哄老娘就行了,试卷贴墙上就太夸张,也太羞耻了,许晚春忙摆手:“千万别贴,您把卷子给我,我拿给师父师娘看。” 提到曹大夫跟楠姐两口子,许荷花突然神秘兮兮的冲着闺女笑了:“走,娘跟你一起去。” 许晚春往后退了一步,一脸的警惕:“您干啥了?” “我能干啥?是你师父师娘给你准备了礼物。”许荷花翻了个白眼,懒得再跟臭丫头磨嘴皮子,一个跨步就将人拎起来大步往外,脚边还跟了只“汪汪”喊叫的当归。 许晚春…… = 木屋! 许晚春怎么也没想到,师父跟师娘居然给自己准备了间木屋!!! 她站在高大的榆树下面,看着离地两米左右的位置,陡然多出来的,能容下成年人进出的小屋子,整个人都惊呆了。 “要不要上去看看?”苏楠捏了捏小丫头肉嘟嘟的粉颊。 许晚春回神,踩着木脚踏往上爬的时候,还不忘问:“怎么突然建一个木屋啊?” 曹秀背手站在树下,等小徒弟顺利进了木屋,才笑说:“不是突然,木匠那边准备半个多月了,是你师兄让做的。” 许晚春探出脑袋:“师兄?” 苏楠也笑:“是啊,景梁回沪市那天,说你喜欢爬树,让我们给你弄个木屋,怎么样?喜欢吗?” “很喜欢,谢谢师父师娘!也谢谢师兄!”怎么可能不喜欢,这可是正宗木屋啊,年幼时,特想拥有的,属于自己的秘密城堡,许晚春是真的很惊喜。 苏楠:“正好你明天生日,算是你师兄送你的生日礼物!” “我明天生日?”茫然一瞬后,许晚春立马看向养母。 许荷花点头肯定:“明天的确是你生日,娘专门找人问了。” “原来我的生日是阴历8月28啊,我都不知道!”树屋中,小姑娘的脸上全是纯粹的欢喜。 树下三个大人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苏楠直接拍板:“这是桃花儿认识咱们的第一个生日,得好好庆祝庆祝。” 其实这时候,大多老百姓不过生日,讲究的也只在逢整十的时候,吃顿好的。 过小生日,那是有钱人的牌面。 楠姐的提议,正合了许荷花的心意:“我跟楠姐想一块儿去了,咱们明天包饺子吃吧。” 苏楠:“那感情好,明天去你家聚餐。” 许荷花:“可说好了啊!” “……” 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定了下来,完全没管还蹲在木屋里的寿星。 当然,有人帮自己庆祝生日,许晚春只会高兴。 让她没想到的是,天色擦黑的时候,又来了件喜事。 扫盲班地点选好了! 作为妇女们的扫盲老师,从大后天开始,许荷花每天下午得抽出1个小时,给大家伙儿上课。 送走屯大爷好一会儿,许荷花才从恍惚与兴奋中找回理智:“这……我这就成老师了?” 许晚春深藏功与名:“对啊,我大爷慧眼识珠!” 许荷花将怀疑的眼神递给闺女:“真不是你做了什么?” 许晚春一脸的冤枉:“知道您识字的又不止我一个。” 也是……许荷花将怀疑放下,整个人又喜滋滋起来,一会儿拿书,一会儿写字…… 就在许晚春以为她快要彻底冷静下来时,母上大人突然眼神晶亮:“桃花儿,明天上午我想去看看铁蛋,娘识字了,还当老师了,娘想跟他唠唠!” 预料到养母会很开心,却没想到她会这么开心,许晚春被对方纯粹的喜悦共情到了,很快就弯起了眼睛:“我也一起去。” 这下轮到许荷花惊讶了:“你也去?” 许晚春点头,一脸的理所应当:“我是家里的老二,做妹妹的去看看大哥不是挺正常嘛。” 一声大哥,直叫得许荷花瞬间红了眼眶,她仰起头,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将已经挤到嗓子眼的哽咽咽了下去:“……好,咱娘俩一起去看铁蛋。” = 因为两家约定好上午一起包饺子。 所以第二天一早,母女俩穿上新衣服,打扮美美哒骑上驴,带着祭品出发了。 这会儿天还未大亮,除了零星早起的人家有昏黄灯光外,整个村子都笼罩在薄雾中。 母女俩一路直奔青山,只在经过土地庙时,默契地停留半小时。 待爬到山顶,来到铁蛋儿坟旁时,两人一边拔草,一边说笑,气氛很是欢快…… “……就那,当时娘就在那捡得你。” 关于如何捡到她,许晚春已经听过好几次了,再听时,还是乐意配合:“您当时怎么就不害怕呢?” “死人有啥好怕的,前些年到处打仗,还闹饥荒,路上最不缺的就是死人……当时娘担心你被野猪黑熊啥的啃了,还挖了个一米多深的坑咧……” 许晚春哈哈笑:“也是我们母女俩有缘分!” “那是,这话娘爱听。” 打理干净坟地后,母女俩又将祭品放了出来。 然后,一人一句,跟长眠的儿子/哥哥分享起,最近发生的所有好事。 从拜师到赚钱,再到学习……什么话题都有,什么趣事都说。 等两人准备下山时,太阳已经高挂。 许荷花面上全是轻松的笑意:“每次跟你哥唠嗑起来就没完没了,这会儿怕是有9点多了。” 许晚春:“没事,来得及,咱们这么多双手,几个饺子还不是手拿把掐的。” “你呀,啥都手拿把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哎呀!这个不重要。” “咋不重要……” 母女俩说说笑笑,快到山脚时,许荷花突然停住了脚步,脸上的笑也落了下来。 察觉到养母的异样,许晚春下意识看向十几米外的中年男人,她心里一个咯噔,不会吧……“娘?” 许荷花冷哼:“晦气!” 第19章 许晚春从未刻意打听养母的曾经。 但屯子里没有秘密, 这边听一句,那边听一句,已经足够她拼凑出来。 传言中, 李山海其人长得俊, 本事高还孝顺,发达了都不忘将爹娘接到城里享福。 哪怕抛弃原配这事稍有不妥,依旧被大部分男人理解并羡慕着。 人往高处走嘛,谁不想娶个城里人媳妇?何况人家还用金钱补偿了。 不然就凭许荷花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女人,能起那么气派的砖瓦房? 被羡慕与嫉妒冲红了眼的他们, 却遗忘了, 许荷花一个女人,在兵荒马乱、食不果腹的十几年岁月里, 是如何艰难地养着全家老小,如何赶走一个个不怀好意的流氓。 更不知道,失去唯一的儿子后, 几欲活不下去的她, 又是如何艰难挺过来的。 人就是这般可笑, 往往只能看到他们想看到的…… 脑中思绪纷杂,现实不过几息的功夫, 许晚春快速地扫过男人略显复杂的神色,心底冷笑,面上却不显:“娘, 我有点饿了。” 稚嫩的女童音打破了有些僵持的画面,李山海率先反应过来,他看着模样大变,年轻漂亮了不少的前妻,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你……嫁人了?”这才离婚几个月? 许荷花却连搭理都不愿意, 她将闺女抱到驴背上,自己也跨坐了上去,然后轻轻拍了一记驴屁股,径直离开。 被无视,李山海的脸色更加不好看,却也没有伸手阻拦,只站在原地目送两人离开。 待再看不到两人一驴,才黑着脸,继续往青山上去。 这次从市区回来,是因为二叔去世了,作为侄子,接到消息,肯定得回来奔丧。 本来老爹也要一起,无奈临出发时老人家受了寒,身子骨扛不住,只能他一个人。 至于为什么出现在青山,也是爹娘硬要他来祭拜早逝的大儿子铁蛋。 说实在的,对于未曾谋面的儿子,李山海没有欢喜,却也算不得讨厌,毕竟是亲生的。 所以,顺道做个祭拜,算不得为难。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抛到脑后的前妻。 坦白说,跟前妻结婚的时候,他18岁,正是年少慕艾的年纪,许荷花生的好看,自然有过欢喜。 只是这份欢喜,在见过世面后,便慢慢淡忘了。 遇到做护士的现任妻子时,对方表示对他有好感,问他有没有对象或者结没结婚,李山海直接说他是单身。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对方是城里人。 至于漂不漂亮、喜不喜欢,那能当饭吃吗?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没有错,如今他李山海是城里人了,与同样是城里人的妻子,养育了两个城里人孩子。 想到这里,李山海嗤笑出声,方才被前妻惊艳引起的波澜再次平静了下去。 往后大抵是不会见面了,实不必太过在意。 许荷花再是漂亮,也只能困在山村里当泥腿子。 而他,已然迈向更好的未来。 他没有错! 也不会后悔! = 另一边。 “娘,刚才那人是李山海吧?”走远后,许晚春才问出疑惑。 许荷花笑了:“哟,你还知道李山海?” 见养母态度很是平和,许晚春彻底放了心,语气也更加不在意起来:“猜到了,婶子们不是说他长得很俊吗?” “你觉得他长得丑?” “丑倒也不至于……”咋说呢,李山海生了张国子脸,浓眉大眼高鼻梁,模样挺正派,尤其他今天穿了身挺括的中山装,胸前口袋还别了钢笔,在这个时代挺有模有样。 但……最多一个五官端正了不得了。 尤其对方一看就是中年人,说比现在的养母大上一轮都有人信。 还帅哥?就这? 许晚春忍不住打了个比方:“我觉得,起码得长成我师父那样,才能叫俊俏!” 许荷花被闺女逗得哈哈大笑:“你才多大点儿啊?知道什么叫俊不?” 许晚春翻了个白眼:“我是小,又不是傻,长得好不好看还能看不懂?比如我跟娘就很好看呀,师娘也是大美人。” 本来遇到李山海,许荷花还有些糟心,这会儿却被闺女夸得直乐…… 哄笑了母上大人,许晚春也是美滋滋:“娘,我刚才看他提着黄纸,也是来祭拜大哥的吧?” 关于这一点,许荷花很大度:“应该是,铁蛋还没见过他爹,见见也好。” “咱们许荷花女士真是个好妈妈。” “嘿,你个臭丫头,就会哄我。” “嘿嘿嘿……” = 遇到李山海这件事,母女俩谁也没说。 中午两家一起吃了顿白面饺子后,就开始了送礼物环节: “祝我们桃花儿健康成长,聪明伶俐!” “祝桃花学业进步,前途光明!” “祝娘的桃花儿一生幸福安康。” 生日这天,许晚春收到了长辈们最真挚地祝福。 没有蛋糕,没有蜡烛,没有美味佳肴,只几盘白菜猪肉水饺,却依旧叫许晚春感动到眼泪汪汪,她明明是个很冷静的性子…… 见小姑娘大大的杏眼里泪水翻滚,苏楠第一个坐不住了,她赶紧掏出帕子帮忙擦拭,嘴上还温柔哄道:“千万不能哭鼻子哦,今天可要一直美美的,快来看看师娘给你准备了什么?” 许晚春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她使劲眨了眨眼,将汹涌的泪意压了下去,才配合露出好奇:“师娘准备了什么?” 苏楠赶忙从背后的椅子上拿出一个袋子。 许晚春打开一看,发现是一套冬装,除了棉袄跟棉裤外,居然还有一双棉皮鞋:“……这个,很贵吧?” 苏楠不甚在意的摆手:“师娘有钱。” “谢谢师娘。”相处近半年,都知道彼此的性子,许晚春没再推辞,大方收了下来,心里则想着,等师父师娘过生日时,定要好好回礼……唔……每年都要。 “这是为师送的。”曹秀适时递上一个木盒。 “师父还单独准备了?”许晚春有些惊讶,又有些彷徨的伸出双手接过,实在被上次拜师时的人参吓着了,而且夫妻一体,她还以为师娘给的生日礼物,就是他们共同准备的。 曹秀抬了抬下巴,颇得意道:“打开看看。” 许晚春依言打开,然后整个人都沉默了。 “是不是很喜欢?”见小徒弟乐傻了,曹秀更是自得。 喜欢是喜欢,但……谁家好人生日礼物送脉案啊? 哪怕知道这些资料是医学生梦寐以求的,许晚春还是很无语。 当然,心里再是吐槽师父直男,面上还是乖乖巧巧:“谢谢师父,我很喜欢。” 一旁的苏楠却不惯着丈夫,她嘲笑:“桃花儿,你师父就是个老古板,景梁从小到大过生日,送的全是这些。” 曹秀不满妻子的嫌弃,这些资料是他从祖上留下来的脉案上,一字字抄写下来的,很是珍贵…… 原来师兄也是‘受害者’,许晚春瞬间平衡了,然后又期待地看向养母。 许荷花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时,手上抱了只橘黄色小奶猫。 奶猫很凶,巴掌大小的体格,却完全不影响它炸毛、哈气。 担心抓伤闺女,许荷花道:“看看就好,别抱了,凶的很。” 许晚春没想到,在后世时,因为学业工作过于忙碌,只能云养宠物的自己,却在五十年代,成了同时拥有猫狗的大户,这可是大橘啊!她又惊又喜:“哪抱来的?” 许荷花又将挣扎的小家伙关了起来,才道:“在你兰草婶子娘家抱的。”说完又不放心叮嘱了句:“等养几天,养熟了再放出来,你最近别去逗它,知道不?” 许晚春爽快点头:“您放心!” = 生日第二天。 是许荷花成为扫盲老师的日子。 约定的是下午三点,才到两点半,母女俩便出发了。 许晚春之所以跟着,完全是为了给养母加油打气。 她能看出来,从她主动提出陪同前几节课时,养母整个人都没那么慌乱了。 “好像已经有人了。”上课的地方在屯中间,这户人家去年搬走了,留着的泥草屋没人买,便交给了邻居使唤。 许晚春看了眼不远处攒动的人影,伸手牵住母亲,安抚:“我陪着您呢,就像昨晚在家演练的那样讲,别怕。” 倒也不是怕,就是觉得不得劲,哪哪都不自在,可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于是许荷花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放心,娘肯定能挺住。” 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砍人,许晚春差点没笑出来。 在这时,屋前的众人也看到了她们,并迎了上来。 其中就有关系最好的许兰草,她挽上好姊妹的手腕,又是得意又是骄傲:“我滴娘诶,荷花妹子,你咋这么厉害?都当老师了!” 旁边的妇人也是一脸佩服:“敬军叔说让荷花给咱们扫啥盲的,我都惊着了。” “可不是,荷花居然还是个文化人咧。” “荷花妹子今天这褂子瞧着可真精神,皮子也白净了,别说,跟小学那个女老师瞧着一样体面。” “这是在哪买的料子?我咋没瞧见过?回头我也做一件。” “裤子也好看……” “桃花儿今天咋没上课?” “哎哟喂,我咋觉得桃花一天一个样儿,更水灵了!” 眼看众人的话题越跑越偏,许荷花拉着闺女,费力挣扎出人群,才大松口气:“先……先进教室吧,不是要上课吗?” 抱着鞋底纳的一个妇人不以为然:“就是给敬军叔一个面儿,我都四十多了,学那个干啥?” 这话一出,不少人应和,并纷纷表示她们就是抹不开面子,过来凑个数。 其实这一幕,许晚春早就预料到了,也跟养母分析过。 所以,对于眼前,大部分人手里都拿着活计,并不上心的态度一点不意外。 就怕母上大人失望……她真的很认真备了课。 思及此,许晚春忍不住仰头看向母亲,意外的,没能在她地脸上瞧出任何不高兴。 许荷花确实没有不高兴,毕竟闺女之前跟自己分析过了。 在她看来,哪怕今天只有一个人来,她也要认真上课。 无关旁人,只是她许荷花自己想做到最好。 脑中思绪万千间,她人已经走进了临时教室里。 这里比小学还要破旧。 除了黑板外,屋里什么都没有 零星几张马扎,还是妇人们自己带过来的。 时间还有富余,许荷花没有急着讲课,而是与婶子们坐在一起聊屯里的八卦: “……胡二麻子家老小,那个叫狗蛋的,昨天跟着挑担的跑了。” “啥?我咋没听说?真丢了?” “没丢成,那挑担的是卖大饼的,狗蛋嘴馋,留着口水跟着人家后面跑了几里地。” “哈哈哈哈……狗蛋有七八岁了吧?后来咋回来的?” “能咋回来?跟去的那个屯,正好是狗蛋娘的娘家,被他姥爷认出来了,也得亏那挑担的没坏心……” “哎呦……不提拍花子,就说前几年外头乱的,孩子丢了,不定咋了呢。”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后怕,又咬牙切齿地,回去就给家里皮猴们松松筋骨,省得他们见天往外疯跑。 屯里妇人难得聚得这般齐全,话题那是一个接着一个,很快就有人说起了旁的: “……许敬海家的鸡,这个月都丢两回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糟瘟的。” “不一定是人吧,说不定是黄二太爷(黄鼠狼)。” “你咋知道是黄二太爷?” “不是说许敬海蹲了一夜,啥也没蹲着,鸡还是丢了吗?” “诶妈呀,快别说了,咋这么瘆人?” 许晚春正竖着耳朵,听到这里,小声问养母:“不会偷到咱们这边吧?”黄鼠狼还好,万一是小偷,她们家就两个女人,多危险。 许荷花没察觉到闺女的担心,很是心大:“不怕,咱家不是有当归。” 许晚春无语……一只小奶狗能干啥? “都杵着干啥咧?咋还没开始?”担心荷花镇不住场子,专门过来压阵的许敬军被教室内,三三两两聚集唠嗑的情况气得黑了脸。 作为屯大爷,许敬军在屯里很有威望,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坐好,没带板凳的也规规矩矩站着。 许荷花也下意识站了起来,在接受到闺女鼓励的眼神时,深吸口气,挺直脊背走向黑板旁边,拿起粉笔,在上面书写下1到10的阿拉伯数字,然后才转向众人,扯出一个略僵硬的笑:“第一天上课,咱们就学些简单的……” 人就是这样,在过一道坎之前,紧张、焦虑、烦躁……各种负面情绪齐上,压力大到只想放弃。 但等迈过去,再回头看,就会发现……不过如此。 许荷花现在就是这般,真正站到上方,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开始书写时,她的心突然就稳了下来…… 按正常课时算,一个小时超长了。 但沉静进去就会发现,不过眨眼的工夫,一节课就结束了。 许敬军站在门口看了一整节课。 等大家伙儿三三两两离开后,他才称赞道:“荷花课上得不错,字写的也体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是专业老师!” 这话虽有些夸大,却也是真心实意,他本来还担心这帮婆娘不听荷花的,想给压压阵,哪成想完全用不上他。 成功上完一节课,许荷花现在整个人都处于兴奋状态,闻言也顾不得谦虚了:“我会继续努力的。” “好好好。”许敬军就喜欢上进的孩子。 = 回家的路上。 许荷花的眉宇间尽是神采飞扬:“桃花儿,你明天回去上学,娘自己一个人能行。” 许晚春惦记着旁的事,只敷衍的“嗯”了声。 “想啥呢?”察觉到闺女走神,许荷花揉了揉她的脑袋。 “想偷鸡那事。”可能是后世警醒视频刷多了,又或许是曾经独居了很多年,许晚春的警惕心很强,她也始终认为女孩子警惕些是好事。 许荷花现在满脑子都是上课的场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说敬海叔家的鸡?” 许晚春点头:“是黄鼠狼叼走了还好,万一遇到小偷,咱们家就两个女人,住的还有些偏,多危险?” “哈哈哈,你个傻丫头,你以为娘为啥敢一个人住在曹大夫家附近?”小小的人儿皱巴着一张脸,逗得许荷花哈哈大笑。 许晚春不明所以:“不是因为师父他们这边清净?” 许荷花:“大部分原因吧,还有一点就是娘手上有把子力气,一般男人可不是对手。” “真的?”许晚春知道养母力气不小,但屯里做农活的妇人,有很多都能扛百斤粮食,所以,她真没怎么注意。 在乡下,寡妇可没那么好当,尤其是个漂亮的小寡妇。 早些年,许荷花不知道揍了多少想占便宜,或者半夜翻墙的登徒子。 为此,她还专门拜了屯里有腿脚功夫的,学了几招。 也因为她下手狠,泼辣到附近村屯出了名,才过了两年消停日子。 当然,这些肮脏的事情,许荷花没想污了闺女的耳朵,只简单概括:“早年世道乱,娘跟人学了两招,一个小偷还不放在眼里。” 母上大人虽然信心满满,许晚春还是不太安心。 回去后,她不止向师父师娘转述了村里丢鸡事件,晚上睡觉前,也将平日放在院子里的当归关进了堂屋。 许荷花一脸无奈:“狗关在堂屋还咋看家?” 许晚春:“狗的听觉很灵敏的,在屋里也能听见……留在院子里,真有了坏人,一脚就能踩死,那我们当归多可怜,是不是呀。” 看着闺女说到最后,直接将当归抱起来蹭,许荷花抬手给两小只一人一巴掌,然后凶巴巴道:“随你的便,但是不许抱着它进被窝,不然看我揍不揍你!” 许晚春摸了摸被拍疼的后背,龇牙咧嘴跟狗狗告状:“当归,娘真凶!” “汪汪汪……” = 进入十月。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清晨尤甚。 第二天一大早,许晚春哆嗦着洗漱好,端上滚烫的粥碗才觉活了过来。 “过两天娘就开始烧炕。”土生土长的许荷花早就适应了这边的天气,却没想到闺女这么不抗冻,看来还要再找时间进山砍些柴。 许晚春摇头:“没到那份上,实在受不了会跟您说的。” 许荷花又将锅里滚烫的鸡蛋捞给闺女:“那把这个揣怀里暖和暖和。” 这次许晚春没拒绝,揣好鸡蛋后,操心起了猫狗:“娘,冬天就让当归跟茯苓(猫)住在屋里吧,太冷了。” 闻言,许荷花一脸我看透你了的表情:“昨天还说什么怕小偷踩死当归,我看你就是打着将它们带进屋里养的主意。” 我不是,我没有! 许晚春表示很冤枉,她昨天是真担心小偷。 无奈母上大人看不到她真诚的双眼,许晚春只得说起旁的转移话题:“您今天要出去吗?” 许荷花:“……高粱快成熟了,娘早上去一趟地头瞧瞧,完了就进山,等下午上扫盲课才能回来,你中午放学直接去你师父家吃,我跟楠姐说好了。” 许晚春人生头一年在北方过冬,但囤积食物的常识还是有的,其实认真算起来,夏天她们就开始有计划的晾晒野菜菌菇等物了:“您一个人?一整天泡在山上?” 许荷花:“不止我,还有你兰草婶子她们,山上的板栗都熟了,等落雪就不好摘了。” 许晚春给脚边的猫狗分了一个窝窝头,才建议:“我陪您一起去吧,还能多摘些。”作为家里的一份子,她可没脸等着吃。 许荷花摆手:“不用你,上你的学!我们十几个大人,你一个短腿小娃娃去了还碍事。” 又说她矮,许晚春咬了一大口窝窝头,恨恨道:“等我长高的!” 许荷花头也不抬,下意识回:“那也没有我高!” 许晚春……啊!!! 她要翻脸了! 真的要翻脸了啊!!! 就在许晚春气咻咻的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了汽车引擎声音。 “怎么回事?”说话间,许荷花已经起身快步往外。 许晚春也捧着粥碗跟上。 是师父家! 还是开着军用吉普的军人。 就在她好奇怎么会有军人找过来时,就听师父喊:“桃花儿!要出诊!快点跟我一起!” 许晚春一个激灵,来不及再想其他,急急将粥碗递给养母,撒腿就跑了过去。 第20章 农村人起得早。 这会儿天光也才亮起鱼肚白。 许荷花将闺女没喝完的粥碗随手一搁, 穿过薄雾,飞快跑回屋,从藏钱的地方拿了五十块, 转身再次往外。 四个轱辘的车子又响了起来, 她不敢耽搁,赶忙快跑过去。 后座,许晚春正在听师父说这次出诊的具体情况,就见养母趴在了车窗上,她赶忙让驾驶员停车, 又摇下车窗:“娘, 您别担心,有师父在呢。” “娘不担心这个。”说话间, 许荷花探身将手里藏掖着的钱,直接塞进闺女的口袋里,穷家富路, 万一在外面遇到事, 有钱总比两手空空的好。 许晚春下意识将手伸进口袋:“是什么?” 许荷花看了眼坐在前面的陌生军人, 没说实话:“鸡蛋。” 鸡蛋还揣在许晚春怀里取暖,怎么可能是鸡蛋。 不过她也没有再问, 手上的触感已经给了她答案。 许晚春心里感动,朝着养母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娘,我们走了。” 救人如救火, 自从闺女成功拜师后,作为未来医生的家属,许荷花已然很有觉悟,她连忙退回去几步,还不忘将滚在脚边的当归提溜起来:“去吧, 去吧。” 这话一出,本就火急火燎的小战士直接一个油门,车就颠簸了出去…… 汽车的速度很快,哪怕因路况稍有影响,也在十几秒后彻底消失在眼前。 “桃花既然学了医,往后少不得要到处出诊,你也别太担心了。”苏楠安抚。 许荷花回神,先将嗷嗷叫唤的当归放到地上,才笑说:“是有点不放心,不过我会慢慢适应的,楠姐你快回屋吧,别冻着了。” 这会儿不是苏楠平日起床的时间,她是从被窝里直接爬出来的,身上的袄子也只松松披着,闻言紧了紧有些窜风的衣服:“那我再回去睡一会儿。” 突然想起什么,许荷花赶忙喊住人:“楠姐,中午来家里吃,咱俩凑合一顿。” 苏楠回头,讶异:“啊?你昨个儿不是说,要去山里摘板栗?” “你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明天再去。” “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去你的,别担心我。” 那可不一定,屯子里没有秘密,曹大夫一大早被四个轱辘的喊走,万一有那脑子拎不清,狗胆包天的无赖上门,以楠姐的细胳膊细腿哪里能扛得住? 因寡妇身份,经历过太多恶心事,许荷花从来不小看人性的恶,于是她更加坚定:“不用,不差这一天,明天再上山也是一样。” 知道荷花妹子是不放心她,可苏楠也不想耽搁对方囤冬粮,思及此,她直接拍板:“那我跟你一起上山。” = 1950年的当下,北方某些地方仍有胡子活动。 为保护老百姓,准备入chao参战的野战军56军,多次抽出人手,与当地公安部门及民兵联合剿匪。 有冲突,就会有伤亡。 但这次伤亡尤其惨重,盖因敌方提前得到了清缴消息,早早做了埋伏。 所以,哪怕最终胡子们全部被抓获,也只是惨胜。 “……伤亡超出预计,后勤部门不管是医护人员还是药材全部告急……周军长就让我去许家屯接您。”说到这里,驾驶员小江不自觉又瞄了眼曹大夫身旁的小不点儿,实在不明白,人命关天的时候,带着这么个孩子有什么用。 而且,从厮杀中负伤的战士们,哪个不是血糊糊?严重还有断胳膊断腿的,可别给小女娃吓的厥过去。 其实不怪小江多虑,实在是许晚春现在的模样太有欺骗性了。 前些年,八九岁扛枪上战场的娃娃兵并不稀奇,但每一个都灰头土脸,眼神坚毅。 许晚春得了两家半年娇养,外表看来就像个需要精心呵护的瓷娃娃,又软又乖,与满目疮痍、残垣断壁的战场一点也不搭。 但,曹大夫是周军长的客人,他一个警卫员还是少操心的好。 许晚春不是没察觉到驾驶员的几次打量,但她不在意这个,只小声问师傅:“您认识周军长?” 自家弟子,曹秀没打算隐瞒:“周军长跟我大哥,也就是你的大师伯是战友。” 看样子,曹家大伯的军职也不低,许晚春心有猜测,却没有开口再问。 吉普车内再次恢复安静,大约又行驶了半个小时,总算到了目的地。 担心战友们的情况,小江主动拎上药箱,火急火燎领着两人往临时搭建的医疗点赶。 只是才走出几步远,裤子就被人拽住了。 小江下意识往下看,就见瓷娃娃般白嫩精致的小丫头,冷静朝着自己伸手:“小江哥,救人要紧,我跑不快,麻烦你背着我。” 本打算抱着徒弟的曹秀,大致估摸了下距离,觉得自己留着体力医治病人更重要,便眼疾手快拿回药箱,对着懵逼了的警卫员同志催促:“劳烦你了,小江同志。” “哦……哦哦,好。”回过神,小江立马蹲下身,背起小丫头就跑。 而他后面,曹秀也拎起袍角,快跑跟上。 = 临时医疗点不远处就是交战的现场。 虽然冲突已经结束,但靠近时,浓郁的血腥与焦土气息依旧冲进了几人的鼻息。 别说许晚春一个小孩,就是大人,也难免不适应。 曹秀赶路的同时,不忘时不时侧头关注小徒弟,担心她年幼受不住。 却不想,他再一次意外了,小小的人儿,许是为了降低小江的负担,紧贴着对方的背后,从来爱笑的小脸虽板得死紧,却没丝毫害怕。 果然……曹秀放下心的同时,再次感慨,桃花儿果然天生就是块做医生的璞玉。 只是这次,冒险带小家伙过来,锻炼她心性胆量的初衷,怕是多余了。 当然,小徒弟表现的这般好,做师父的只会更加高兴。 思绪得意间,三人已经冲到了医疗点。 空地上,错落排列着十几顶破旧的帆布帐篷,帐篷内,此起彼伏的全是嘶哑的哀嚎与呼痛声。 除此之外,就是穿行忙碌的医护人员。 小江放下背上的小孩,朝着领导喊:“首长,曹大夫到了。” 天光已经大亮,为节省资源,周新国正在吹灭挂在帐篷上的煤油灯,听到呼声猛的回头。 待看到久等的救星,黝黑的国字脸上,皱成川子的眉头瞬间松开,他大步迎上来:“曹二,叫我好盼。” 曹秀的视线在对方满是血迹的身上扫了眼,皱眉:“你也受伤了?” 周新国身形高大,哪怕已经四十多岁,依旧很是健硕,闻言赶紧拍了拍自己:“没有,没有,身上的血是帮忙抬伤员的时候沾到的。” 得了这话,曹秀便直奔重点:“没事就领我去伤患那边。” 心疼手底下的兵蛋子,周新国完全没有军长架子,主动帮忙领路:“这里,这里,我已经准备好手术室了,让小江再叫个护士过来当助手?” 两句话的工夫,几人已经进了帐篷,曹秀先看了眼小徒弟,想到她小胳膊小腿,有些事确实不方便,便也没拒绝:“找个有力气点的。” “诶,知道了。”周新国连连应下,转身催促警卫员去安排伤患过来,自己则去找院长协调人手。 见状,师徒俩也没多做交流,默契开始准备医疗器材与药材,并为自己消毒。 = 大多人对中医有着刻板印象。 以为中医没有外科,实则不然。 中医是个大体系,其中有四科分类,分别是:疾医、疡医、食医、兽医,而外科便是疡医。 第一个被送进来的伤患背后中了一刀,伤口长度足有15厘米,最深处约有2指宽,必须外科缝合。 方才曹秀已经检查过了,这边的药材约等于无,就连常用的包扎纱布都是重复利用过的,稀缺的麻醉药自然更不可能有。 他索性歇了索要药材的心思,拿出已经消毒好的金针,往合谷、内关、足三里等穴位上一一扎去,嘴上不忘吩咐正在给伤口做清创、压迫止血的徒弟:“我给患者做了针刺麻醉,后续的缝合交给你,要快,没问题吧?” 曹秀虽然专精中医,却也不会全然否认西医的存在。 自从儿子说小徒弟有做西医的潜力,再上课时,便有意掺杂了,他不算精通的疡医技术,如刮骨,如缝合。 而事实,正如臭小子说的那般,对于疡医一道,桃花儿几乎举一反三,一手缝合术更叫他这个做师父的自愧不如。 “没问题!”关于针刺麻醉,许晚春已经从师父那里知晓,饶是他的水平很不错,金针麻醉的效果,到底无法媲美麻醉药剂,所以,缝合越快,伤者越少受罪。 在一旁协助的护士,跟没有离开的周军长却是齐齐懵了,被这对不靠谱的师徒对话折腾懵的。 尤其那年轻的女护士,几次用眼神向首长求救,就差把这两人是骗子写在脸上了。 周新国虽也怀疑,却到底了解曹二的性子,清楚对方绝不会拿伤患开玩笑,所以没急着反驳,打算观察看看再说。 事实也的确如他预料,曹秀果然不是无的放矢。 这不,待确定针刺麻醉起了效果后,那小不点儿,需要踩在凳子上,才能够到手术台的小丫头,动作利落的开始缝合,那速度,直接惊呆了围观的两人。 倒不是许晚春的速度多么的离谱,若放在一个成年人身上,她这样的确实优秀,却也不是凤毛麟角。 但眼下,在旁人眼中,她只是一个8岁的孩子,如何不叫人瞠目结舌。 若非情况不对,周国新真想拉着,已经开始准备外敷药物跟纱布的曹二,好一番称奇。 曹秀没闲情关注他们,待小徒弟缝合完成时,便将涂在纱布上的生肌玉红膏,覆在伤口处,再拿上绷带开始包扎,嘴上还不忘催促傻愣着的两人:“去准备下一个伤患。” 小护士一个激灵:“是!” 周新国也收回探究与好奇的眼神:“我跟你一起。” 就这样,师徒俩配合默契,一个个伤患抬进抬出,从早晨六点多,足足忙到下午三点钟。 等最后一个病人被抬出去,一直紧绷的许晚春腿一软,整个人就跌坐在了地上。 曹秀也很累,却还是坚持走向脱力的小徒弟:“没事吧?”说着,已经弯腰想要将小家伙抱上凳子。 又饿又累,许晚春已经抬不起手了,有气无力拒绝:“师父别管我,我坐一会儿就好。” 小家伙整个人都蔫了,曹秀有些心疼徒弟,看向同样累瘫的护士:“有茶缸吗?” 小护士已经对这对师徒佩服不已,尤其这个才几岁的小娃娃,简直就是天才,闻言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果递出去:“先用糖垫垫,我去拿茶缸。” 糖也是战略资源,尤其这个年代,许晚春没接:“留着给需要的人吧,我喝点热水缓缓就好。” 闻言,小护士鼻头一酸,这颗糖是护士长分给她们的,因为一旦忙起来,不管医生,还是护士,连喝水的工夫都没有,更别提吃饭了。 可缺衣少食的年代,饿久了就会晕倒,晕倒便会耽误病人,所以每个护士才会领一颗糖放着救急。 小护士也一直没舍得吃,想着留给更需要的人,比如……低血糖伤患。 却怎么也没想到,才几岁的小娃娃也有这般觉悟。 她吸了吸鼻子,没再坚持,将糖果又揣回口袋,出帐篷寻杯子,顺便拿些填肚子的吃食。 = 不再有新伤患送来,并不代表这次医疗行程结束了。 比如,之前医治过的伤患,还需要做后续跟进。 师徒俩吃了几个窝窝头,填饱肚子后,只稍作休整,便开始巡查。 许晚春跟在师父身后,虽然依旧很累,却努力将每个伤患的术后情况,完整记录到小本子上。 庆幸的是,两年规培生没白当,应付起来倒也很是得心应手。 就在师徒俩检查完最后一个伤患时,身旁出现了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女人。 女人剪了一头利落的短发,类似胡兰头那种,身形消瘦,圆脸盘子丹凤眼,虽满眼红血丝,精气神却不差。 见师徒俩看了过来,女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我是于琼,野战医院的院长。” 曹秀恍然,对于这种奔赴在一线的医生,曹大夫很是佩服,按年纪,他还是小辈,于是主动伸出手:“于院长。” 许晚春作为一个合格的小豆丁,不用伸手,更不需说话,只朝着人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缺门牙的那种。 于院长被小丫头有些漏风的笑逗乐了,回握了下曹大夫,又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弯腰慈爱道:“你叫什么名字?” 曹大夫……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咋回事? 许晚春倒是没多想,嗓音含糖量极高:“小名桃花,大名许晚春。” “晚春……桃花?真是个好名字,桃花啊,你手上的本子能给于奶奶看看嘛?” 许晚春下意识看向师父。 曹秀点了点头。 于是,许晚春双手奉上小本子。 见状,于琼眼底的笑意更浓,她又稀罕的揉了下小姑娘蓬松的短卷发,才伸手接过本子。 时间、医嘱、检查、患者反馈……看完简洁完整的巡查记录,于琼看向小姑娘的眼神就更加欢喜了。 要知道,当护士跟周军长分别告诉她,为伤者缝合的,是一个8岁的小娃娃,且缝合的手艺不比她差多少时,她有多么吃惊。 吃惊的同时,也有不信。 但来之前,她已经检查过其中一名战士的伤口。 坦白说,于琼觉得自己的缝合并不如小姑娘。 时下外科缝合注重救急,所以缝合的针距约1个厘米,而小姑娘的更像是……像是精准修复。 因为没有试验,于琼不确定这样的精准修复能不能降低感染率,但疤痕美观化已经可以预见。 想到这里,她又看向曹大夫,客气问:“小桃花的缝合术是你教的吧?请问师从哪位?” “不是我。”曹秀师从父亲,老爷子从前确实是很有名望的中医大拿,但小丫头的缝合术还真不是,所以他大大方方摇头,而后在于院长惊讶的眼神中,骄傲道:“小丫头自己琢磨的,在家里经常拿猪皮练习。” “真的?那……那我们小桃花简直就是天生的西医料子啊!”古有甘罗十二为相,于琼虽惊讶,却也不至于不信,只是看向小姑娘的眼神更加炽热了几分。 谁跟你我们?曹秀先不干了,他伸手将小丫头藏到身后,才防备道:“我家桃花可是学中医的。”“我家”二字尤其咬得重。 于琼的笑容却越发温和:“不管中医,还是西医,只要能救人,又何必分的那么清楚?” 果然!!!曹秀觉得自己的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刚才不是他的错觉,这位于院长真想挖墙脚…… 眼看师父要气炸了,许晚春赶忙从他身后探出脑袋:“于……奶奶,缝合不是我琢磨出来的,我半年前失忆过,有可能之前在哪里看过缝合术,所以才能复刻出来。” 这事她之前就跟师父师娘说过,但两人都不是很相信,可冒领技术,许晚春真做不到。 反倒是于琼觉得可以理解,这些年到处有战争,小姑娘遇到过医术精湛的游医,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她也不是很关注出处,作为驻守前线,几乎每天都要接触刀木仓伤的外科医生,于琼更在意新型缝合术,对于伤口恢复、降低感染有没有效果。 若有效果,她再厚颜请教小桃花传授。 却不想,刚想到这里,稚嫩的童音就传了过来:“于奶奶,您要是觉得这个缝合术好,我可以告诉您怎么缝。” 这声音……简直就是天籁,如果说之前,于琼对于桃花的聪慧是眼馋,那么这会儿,冲着这份豁达的心性,直接生出了几分志在必得。 于是她蹲下身,眼神慈爱的如同看着自家亲孙女:“小桃花,要不要跟着于奶奶学西医啊?” 曹秀暴躁炸毛:“想都不要想。” 再次被师父藏到身后的许晚春…… = 等了十几年才等到的小徒弟,各种满意欢喜的传承人被盯上,若不是医德尚存,曹秀真想甩袖子走人。 当然,恼归恼,只要手下医治的病患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曹大夫是不可能离开的。 也就是说,他跟小徒弟起码要在这边过一夜。 不好冲着于院长一个长辈甩脸色,面对周军长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谁叫他是大哥的铁哥们? 而周新国在知道了于院长的撬墙角行为后,也挺不好意思,见老友弟弟都快成斗鸡了,只得想办法:“你们师徒要不要去眯一会儿?有问题让小江去喊,不然晚上怕是不好熬。” 这话一出,曹秀果然顾不上气恼了,大人还能熬一熬,小徒弟却是吃不消的:“那行,我们去休息一会儿。” 临时医疗点,医护人员休息的环境也没好到哪里去。 帐篷内,简易搭着行军床,没有固定床位,哪里有空位睡哪里。 至于脏乱?男女?在累到走路都打飘的时候,根本不重要。 许晚春一个小豆丁就更不在意了,她爬上一张空床,几乎倒头就睡…… 被师父叫醒时,已经快到半夜了。 她不傻,见师父面上带着疲惫,便知道他并不像自己这般补足了睡眠,他怕是没有休息多久。 小胳膊小腿的,这种时候真的很拖后腿,许晚春叹了一口气,然后快速下地……又是一整夜的忙碌。 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最后一个高烧伤员熬过去,师徒俩才彻底放下心来。 “后面用不上我们了,你是想睡一觉,还是现在就回家?”熬的太狠,曹秀没什么胃口,只胡乱喝了碗大碴子粥。 临时医疗店离许家屯,开车大约一个半小时,许晚春知道师父肯定更想回家:“回家吧。” 曹秀果然没意见,丢下粥碗就去找了周军长。 临行时,出于良好的个人修养,也出于礼节,曹大夫大方地领着小徒弟去向于院长辞别。 于琼依旧顶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忙碌,得知两人的来意后,她笑着看向小姑娘:“桃花儿,你给于奶奶留个地址,回头给你寄些西医方面的书籍跟病例资料,对了,不懂的也可以给于奶奶写信……” 曹秀!!! 他果然不该有修养!!!【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30 第21章 生气归生气。 待回去的路上, 冷静下来后,曹秀也不得不考虑起小徒弟学习西医的可能性。 他虽严肃,甚至有些刻板, 可人心是肉长的, 桃花儿这半年如何尊敬、体贴他与妻子,他全看在眼里,自然也希望小丫头好。 可如今,在明知道对方有天赋的情况下,自己还一味阻拦, 是不是过于自私了? 更何况, 在他以为小徒弟还是块需精心雕琢的璞玉时,在其他良师眼中, 她俨然已经成了耀眼明珠。 往后,除非自己将她藏起来,否则, 惦记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想到这里, 曹秀忍不住再叹了口气。 “师父, 您要是不乐意我接触西医,回头收到于奶奶寄过来的资料, 我再给寄回去吧。”相较于一面之缘的于院长,当然是恩同再造的师父更重要,眼见师父一个接一个的叹气, 许晚春实在有些坐不住了。 曹秀心口一软,却又因弟子的懂事更加愧疚起来,他抬手轻拍了下小丫头的脑袋,态度温和问:“桃花,你实话告诉为师, 你想学西医吗?” 许晚春下意识观察师父的脸色,确定他没生气,才点头:“有点想学。” 其实中医西医她无所谓,若一直向师父这样,窝在小山村里,过几年考个赤脚大夫证,倒也不是不行。 但她想要走出村庄,可后面风雨飘摇将近二十年,中医会受到极大打击,她若想安全苟着,学习西医便势在必行,且最好是军医。 这厢,曹秀不知未来,只以为小丫头确实很是喜欢西医,心情更不好了,这次却没表现出来,只道:“为师考虑考虑。” 许晚春赶忙嘴甜安抚:“师父,近些年我只打算学中医,咱们老祖宗的东西博大精深,我才学了个皮毛,没个十年八年都不算入门。” 虽有哄人的成分,但这话也是真心实意,她又不是天才,光是中医就够头疼的了。 至于西医,她本就学了十年,有基础,平时再抽些时间巩固,等考大学的时候,再继续临床医学便好。 曹秀可不管旁的,得了小家伙专注中医十年八年的保证,立马又高兴起来,连连夸赞:“我们桃花儿是个稳得住的,你这样想很好,饭要一口一口吃,咱们慢慢来。” 许晚春也是直点小脑袋,师父这话没毛病,学医最忌急躁、自大。 心情好了,曹秀也有了看风景的心思,只觉方才还嫌弃的枯枝败叶都唯美了起来,待经过一处新华书店时,他赶忙叫停车。 小江踩了刹车,回头:“怎么了?” 曹秀:“对不住,我想去对面的书店买几本书,方便停一会儿吗?” 还以为什么事呢,小江笑出一口白牙,又是一脚油门:“方便!方便得很!我送您到门口。” “劳烦,我会抓紧时间的。” 小江有些不好意思,方才他可是看到了,曹大夫师徒俩忙活了一天一夜,一分钱没收,还倒贴了不少药材,耽误这么点儿工夫,哪里当得起对方的谢。 汽车的速度很快,眨眼便停到了书店门口。 师父推门下车的时候,许晚春也迈着小短腿跟上。 小徒弟是个爱学习、爱看书的,曹秀也不意外,直接牵着她一起。 = 1937年4月。 新华书店在清凉山万佛洞的石窟中诞生。 经过漫长的十几年岁月,到了1950年的现今,全国已在多处开设了分店。 而北方,也有了两家。 前世,许晚春就挺喜欢逛书店。 但与后世的窗明几净相比,眼前的书店,不管是斑驳地墙体,还是吊顶上悬挂的铁皮罩吊灯,亦或是粗糙的原色木书架,都叫她更直观的感受到了时代的差异。 渐渐地,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些难受…… “师父想买的应该在楼上,你要跟我一起,还是自己看?” 师父的声音将许晚春从愣神中唤醒,她敛起莫名生出颓丧的情绪:“我自己看吧。” 曹秀四处看了看,没瞧出什么不安全的,才叮嘱:“那行,选好了直接拿到柜台,师父来结账,不过别太久,小江还在外面等着咱们……哦,差点忘了,不许一个人出店门知道吗?” 许晚春可是很惜命的,耐心听完师父的长串唠叨,才乖巧应了句:“知道啦!” 曹秀还是不大放心,又跟柜台后面的店员拜托了声,才转身往上楼。 这个时代的生活真的是太枯燥了,有机会买书籍,许晚春可谓争分夺秒。 想买的书有很多,不止她自己,还能给母上大人看……唔……还有玉兰小姐姐。 读书明智,在闭塞封闭的小山村里,想要了解外面世界,除了报纸,也只有书籍了。 值得高兴的是,这时候的书本基本不超过0.5元。 许晚春可不会真叫师傅帮她买单,毕竟临出发的时候,养母给她塞了足足五十块。 选书时,她不止买了些政治理论与政策宣传类书籍,还买了文艺类的,通俗革命类的,小人书系列,就连前su联的也选了几本。 十分钟之内,许晚春足足选了五十几本书。 幸运的是,师父还没出来,她大松了口气,对着坐在老榆木柜台后,穿着棉袄看书的文质青年催促:“同志,结账。” 青年人抬头,看着厚厚一摞书,不确定般推了推眼镜:“都要?你家大人呢?” 看出对方其实是怕她买不起,许晚春直接从口袋里掏出钱:“确定要,劳烦您给算个账。” 这是谁家孩子,居然拿了这么多钱来买书,差不多有他两个月工资了,青年人虽唏嘘,却还是掏出算盘开始拨弄起来。 总共29块8毛,与许晚春估计的大差不差。 她爽快给了钱,又请青年帮忙用废报纸包好,再系上方便提拎的麻绳…… 这时候,曹秀也抱着几本书,心满意足的走了过来,待看到小徒弟脚边几摞书本,惊愕问:“全是你的?” 许桃花有些不好意思:“我跟我娘,还有师父师娘一起看呀,对了师父,我已经给过钱了。” “你这丫头……”曹秀无奈摇头,他早看出来了,别看小徒弟只有一米二多,但人小志不短,脊梁骨却硬得很,轻易不愿意占人一点便宜。 = 整整一天一夜。 闺女头一回离开这么久。 许荷花很是不习惯,也有些担心,第二天如何也不愿意进山。 固执蹲在家里,边剥板栗外面的毛刺球,边望眼欲穿。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准备从麻袋里面再倒出些毛刺球时,一直趴在灶膛旁取暖的当归,忽然一咕噜坐起身,立着的尖尖耳朵也抖动了两下,然后“汪”得一声,甩着尾巴就往外冲。 许荷花下意识跟着起身,刚好奇是谁过来,就隐约听到了有些熟悉的轰鸣……是昨天那四个轱辘,叫汽车的声音! 闺女回来了?! 反应过来,许荷花也高兴的往外冲! “娘!我回来啦!”这厢,车子才停稳,许晚春就跳了下来,只是才踩在地上,就觉身子一轻,然后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 许荷花乐得眉眼舒展,抱着闺女来回打量,确定人好好的,才看向跟着下车的男人。 相较于自家闺女的好气色,曹大夫就有些沧桑了,满眼红血丝不算,还胡子拉碴的,她很有眼色道:“曹大夫,我先领着桃花回去了,您好好歇一歇。” 曹秀点了点头,受了对方的好意,才看向帮忙往下搬书的驾驶员:“小江,进屋喝点热水暖暖吧。” 小江忙摆手:“不用了曹大夫,我不渴。” 不渴开这么远也冷,这时候的车子可没有空调,许晚春从养母怀中挣扎下地,爬进副驾驶,将小江的水壶递给母上大人:“娘,您动作快,帮小江哥灌些热水吧。”说完还无声说了个“糖”字。 许荷花秒懂,在小江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拿着水壶跑回了家。 再回来,已经灌好了满满一壶糖水。 小江不知道其中的道道,以为只是白开水,很是腼腆的挠了挠头:“谢谢婶子,谢谢曹大夫,还有桃花,那我回去了。” 曹大夫点了点头:“回去吧,路上小心。” “诶!” 送走小战士,只剩自家人,曹秀也就不客气,招呼一声便进了院子。 而许家母女则欢喜的拎着书本回家,脚边还跟着撒欢儿的当归小奶狗。 = 闺女回来,许荷花整个人也安定了下来。 得知小丫头忙碌了一天一夜,吃的还差,当即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立马热了锅灶,又咬牙放了一勺油,弄了个油汪汪的鸡蛋,不放盐,放糖的那种,老一辈传下来的,据说这么做,特别滋润身体。 许荷花自己舍不得吃,盯着闺女全扒拉进嘴里,才满意的撵人去睡觉。 许晚春整个人都暖和了,不管是因为回家看到了养母,还是因为油汪汪的鸡蛋……总之,她睡了很美的一觉。 再醒来,已经是晚饭时间。 饭桌上,轮到许荷花说起这两天屯里的事情,就比如闺女最关心的偷鸡事件:“……已经抓到了,就是黄皮子偷的。” 关于黄鼠狼,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神秘传说,许晚春虽不信,却也忍不住好奇:“那黄鼠狼抓住后怎么办?” 许荷花给闺女剥了几个蒸栗子:“能咋办?丢回山里呗,谁敢吃它啊。” 许晚春:“那您那扫盲课咋样?” 提到这个,许荷花更有牢骚要吐了:“才上课三天,人数已经少了一半,我估摸着,再过几天,怕是没剩几个人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接下去的日子,随着温度越来越低,去扫盲班的人也越来越少,屯大爷在后面撵都没起到效果。 这天是星期天,许晚春照旧在师父家待完上午半天。 待下午时,复习巩固,外加完成师父跟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后,她难得空闲的拿出前些天买的小人书。 66年之前,出版书籍能暴富,哪怕在报纸上投稿都能有不菲收入。 许晚春一直没放弃这条赚钱门路,只是在等成熟机会。 出书,她没那个本事,短篇登报也不好说,最靠谱的反而是小人书,毕竟从小学到初中毕业,学了十年绘画,基本功还在。 她打算研究一两年时下的小人书风格,等年纪满10岁,不那么惹眼的时候,再开始动笔。 如果幸运被出版社看中,许晚春也最多画一两年。 倒不是不喜欢钱,实在是人的精力有限,再加上那十年的风波……小心谨慎些总不会错。 等赚到……能在十年八年后,没有后顾之忧带着养母一起离开的钱,她就收手。 想到这里,许晚春瞬间来了精神,她拿出一个空白的本子,一边看小人书,一边记录要点,拿出学医的劲头,就不信她不行! 这一忙,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突然,院子里响起了当归的嚎叫声。 许晚春转动几下僵硬的脖子,才抱起趴在腿上酣睡的橘猫茯苓走出了西屋。 原来是下雪了!!! 还是鹅毛大雪,几乎从天上用盆往下泼的那种。 曾经,作为地地道道的南方人,许晚春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特别特别美! 若不是顾忌着小身板,怕身子骨冻着,她真想冲进雪中撒欢,像此刻在院子里疯跑的当归一般…… 可即便只能站在屋檐下,许晚春的脸上依旧漫延上了大大的笑容。 就在这时,出去上课的许荷花快步跑了回来。 许晚春顿时顾不上欣赏美景,回屋就找干净的毛巾为养母掸去身上的落雪,嘴上还担心问:“要不要换件衣服?” 许荷花接过毛巾,胡乱在身上扫了几下:“不用,快到家才落的雪。” 闻言,许晚春也不再多劝,只问:“明天还去扫盲吗?” “看看这场雪下多久吧,如果半夜能停,就继续去,不管咋说,还有三五个人会来,娘既然接了这活计,肯定要好好做。” 是的,又过了小十天,去扫盲的只剩小猫三两只了。 许晚春不知道自己面对一天天减少的人数,会不会丧气。 但此刻,满面笑容的养母显然没有一丝颓废,她甚至是满足的。 满足于……因为识字,通过扫盲,她在屯里越来越好的处境。 许晚春也欢喜,欢喜她等来了,想要养母做老师的初衷。 除却初衷外,她还等到了意外之喜…… 不到一个月,许荷花女士眉宇间却有了从前没有的自信。 她在慢慢蜕变,她在变得明媚,她在变得从容。 真想看看啊!许晚春感慨且期待…… 期待再过几年,更加优秀的许荷花女士会有怎样的风采。 第22章 县初中。 女生宿舍三楼。 许晚春穿着厚袄, 站在走廊处,伸出脑袋探往一楼望。 却不想,脑袋直直撞到了什么。 她下意识缩回脑袋瞧过去……原来是冰溜子。 这玩意儿每年都有, 化了又冻, 冻了又化,轮流丈量着岁月。 这不,在它的见证下,转眼便到了一九五六年腊月初十……是放寒假的日子。 初三女生宿舍里,舍友们已经全部离开。 将自己裹成球的许晚春成了那个唯一的例外, 她得等一年级的玉兰姐。 就是太冷了……最后一天, 学校连锅炉都不烧了,她又缩回不大的宿舍里来回踱步取暖。 许晚春自觉比前世扛冻不少, 但身处在没有暖气的零下三十几度环境里,是真的很难熬。 又等了一会儿,就在她准备再次开门出去张望时, 总算听到了快跑过来的熟悉脚步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 很快就停在了许晚春的宿舍门口, 猜到是小伙伴,也不等敲门, 她便直接将门拉开。 门外,包裹到只剩下一双圆眼睛的少女,看着屋内比自己裹的更加严实的好友, 笑弯了眼:“桃花,等久了吧?” 一起长大的朋友,许晚春也没逞强,她人都快冻没了,忍不住跺了跺有些冻僵的脚, 抱怨:“你们老师也太能说了,再耽误下去,咱们今天都赶不回去了……” “我也觉得他特啰嗦,还全是废话,嘶……好冷,咱们现在就走吗?” “走走走,你的被褥呢?捆好了没?要我帮忙打包吗?” “不用,不用,我已经捆好了,先来帮你的抬下楼,再去拿我的。” 初三的宿舍在三楼,初一的在一楼,正好还顺路,于是小姐妹俩,你帮我一把,我帮你一把,合力背着捆成卷的被褥,艰难挪去了校门口。 门口有专门接活的爬犁,车把式大叔将两人的背篓放到雪橇上。 许晚春道完谢,拉着小姐妹爬上去,寻了处最避风的位置,又将单独留出来的破旧被子盖到两人身上。 忙活完,才14岁的单薄小姑娘累的直喘。 好一会儿,见雪橇没动弹,许晚春探出脑袋喊:“大叔,还要等几个人呀?” 车把式压了压狗皮帽子,张嘴开合间,全是雾气:“再等2个就成,娃儿们再等等。” 李玉兰小声建议:“要不……咱们多给两人的钱,包车吧。” 许晚春缩回被子里,拉起袖子看了看时间,确定还能等一会儿,便摇了摇头:“再看看。”她当然不缺钱,但出门在外,低调些为好。 好在只等了五六分钟,就又等到了三个去红旗公社的初一学生。 人员齐全,车把式大叔紧了紧狍皮大氅,又给靰鞡鞋里换上干净的乌拉草,才坐到车辕,甩了个空鞭。 随着“啪!”一声响,马匹抬了蹄子,雪橇也迅速移动起来。 坐了这么些年的雪橇车,许晚春早已过了新鲜劲儿,她跟玉兰姐将破被子拽得更加严实,确定没有一处窜风,才紧紧挤在一起。 = 从县高中到红旗公社大约有30里地。 马匹拉的雪橇,比其它牲畜的速度快很多,还不到俩小时,一行人便到了目的地。 当然,红旗公社不是俩姐妹的终点,她们还需要转车。 大叔淳朴且热情,考虑到行李太重,一直将两人送到雪橇车停放点才离开。 许是快要过年了,每天来镇上买年货的村民一茬接着一茬,所以等客的车架也是一辆挨着一辆。 许晚春让玉兰姐看着行李,一个人跑去寻人,很快就在烟雾缭绕的大爷大叔堆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不想上前吸二手烟,只站在几米外挥手高喊:“三爷爷,您是在等我们吧?” 正与旁边车夫吹牛的许敬海快走过来,他嘿笑一声:“可不就等你们俩个小丫头,冻坏了吧?” “冻坏了,幸亏放寒假了。”许晚春在原地蹦跳几下,感觉血液又流动起来,才领着三爷爷去找玉兰姐。 有了三爷爷帮忙,两个硕大的被褥很快就被搬到了板车上。 知道丫头们怕冷,等两人盖着破被褥躺平后,许敬海往她们盖着的被子上又压上一床,才冲着方才说话的老伙计们得意招呼一声,甩鞭出发。 不得意不行啊,车上两个小丫头可是整个屯里唯二的初中生。 其余一起上学的兔崽子们,最好的还在读小学六年级,最差的一直留级,十五六岁了,还窝在四年级磨蹭。 反倒是两个女娃娃一个比一个争气,一个比一个厉害。 李家那丫头还好,拢共就跳了一级,桃花儿却是跳了三个年级,依旧能保持年级第一名的狠人。 也因为桃花儿的存在,屯里的老爷们出去喝酒,都有了吹牛的资本…… 听说明年还要考高中,到时候可是要去市里读书的正宗文化人。 你说会不会考不上? 嘿!那不能! 屯里所有人都认定,聪慧的桃花丫头会成为十里八乡唯一的大学生。 一个高中名额,那还不是手拿把掐。 就是这么自信! = 许晚春完全不知三爷爷心中的得意。 雪橇奔驰时,带起的冷风吹在身上,跟刀子割似的,她只能继续缩在被子里苟命。 好在公社到屯里的距离更近,大约半个多小时,许晚春就听到了养母的声音,紧接而来的便是当归浑厚的叫声。 到家了! 念头刚生出,许晚春就感觉到身下的板车缓缓停了下来。 “桃花儿,冻坏了吧?快进屋暖暖,娘烧了炕!”见闺女小脸冻得惨白,许荷花心疼坏了,赶忙将她滑落的围巾帽子戴好。 一旁听到动静出来的苏楠掏出一个精致的铜制手炉:“快把这个揣怀里,师娘专门给你弄的,正滚烫着。” 曹秀则催促:“行了,行了,先让孩子进屋。”说完又看向车把式,递上一包烟,温和道:“敬海叔,我就不跟你提钱了。” 给钱许敬海是肯定不能要的,真要了,他大哥许敬军怕是要扒了他的皮。 不说曹大夫对屯民们的大恩,就是桃花儿本身,在53年普选那会儿,若不是有她提前半年通知自家大哥,做好竞选村书记的准备,几个屯合并时,他哥真不一定能竞争过旁人。 所以,光凭这一点,他们几个兄弟,都欠了桃花人情。 不就是在娃娃放假的时候接上一接嘛,算个啥事? 但……这可是一包好烟,曹大夫又是个不抽烟的,放着也是浪费…… 许敬海嘿嘿笑了好一会儿,到底没舍得拒绝:“那我可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曹秀直接将烟塞到对方手里,看了眼板车上脸色青白的李玉兰,催促:“您不用跟我客气,还要劳烦您将玉兰丫头送回去,这丫头也冻的不轻。” “对对对,那我先走了,回头唠。”许敬海果然没了寒暄的心思,将香烟揣进怀里,甩了鞭子就走。 那速度快得,连许晚春跟小姐妹道别的机会都没给。 “别杵着了,先进屋。”许荷花轻松拎起闺女的行李,空着的另一只手则拽着人往屋里去。 苏楠与曹秀没跟进去,反正晚饭两家肯定一起吃,不差这么点儿工夫,先让孩子缓一缓。 “娘给你把留在家里的棉裤棉袄烤热了,快换上这个,很快就能暖和了。”进卧室后,许晚春刚脱了鞋上炕,母上大人便递来了温暖。 于是她二话不说,飞快换了棉衣棉裤。 又喝了一大碗烫口的红枣糖茶,僵硬的身体才慢慢缓和过来。 真不是她娇气,从早上起床,一直到这会儿的下午一点多,在零下三十几度的天气里奔波这么久,没成冰棍都是她抗冻了。 “好点不?”许荷花将闺女手里的空碗拿到一旁,又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脚:“怎么还是这么凉?” 许晚春怕痒,将脚往后缩了缩,才笑道:“哪有那么快?娘,我半个月没回来了,您在家里都好吧?师父他们怎么样?” 说话的同时,她不忘打量养母的气色,六年过去,岁月并没有在对方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 反而因为当上了村里的会计,因为读了很多的书,更多了几分干练与大气。 “能有啥事?最近大家伙儿都猫冬呢,娘都不咋出门,再这么下去,怕是要胖了……你师父师娘也好着咧,我们经常聚一起吃饭,你一个小人家家的,操不完的心。” 确实,面色白里透红的,根本不像是风吹日晒的农村人,说句不合适的,许晚春甚至觉得此刻的养母,比六年前,两人刚认识那会儿还要年轻。 这时,已经胖成球的茯苓跳上了炕,伸着脑袋嗅了嗅,确定是熟悉的气味,立马挨着人蹭来蹭去,还夹着声音,喵喵叫唤。 当归也不甘示弱,即使不上炕,也硬是将大脑袋挤了过来,哼哼唧唧地抗议着,抗议小主人太久未归。 “一天天的,就你惯着,这俩家伙可从来不进我屋。”许荷花笑骂两句,又细细打量起闺女的面色。 虽然长到一米六了,虽然已经长成含苞待放的明丽少女,但在做娘的心里,她还是需要自己小心照顾的小娃娃:“你着手脚还是冰凉,娘去你师父那边抓副预防伤风的药,煎煮了你发发汗?” “不用,娘帮我煮个姜汤就成……多放些水,等会儿再泡个脚。”许晚春的头确实有点昏沉,她一手揉着当归的大脑袋,一手顺着橘猫的背毛,说完又关心起旁的:“有我的信吗?” 许荷花本来都快走出卧室了,闻言一拍脑袋:“有,不止信,还有包裹,有出版社的,有于院长的,还有你师兄的,娘这就去拿。” 第23章 雪天出行不易。 许晚春已经半个月没回来了。 她看着养母从木箱子里拿出一个硕大的包裹放到炕桌, 又转身取出两个小的,无奈捂脸:“最大的又是师兄寄的?” 听出闺女语气中的无奈,又给递上剪刀的许荷花也笑了:“可不就是, 景梁自己还是个学生, 估计身上那点子钱,全给你买东西了。” 其实许晚春明白师兄这般做的用意,大抵是感激她承欢师父师娘膝下。 收到礼物当然开心,但再这么下去,她真怕师兄连老婆本都花光了。 毕竟自三年前, 战争结束, 回到军医大继续学业后,师兄就一直给自己寄包裹。 写信拒绝也没用, 人家依旧雷打不动的,每隔一两个月就有一个大包裹,这次的尤其大。 “那你拆着, 娘去给你熬姜汤。”撂下这话, 不等闺女反应, 许荷花人已经出了卧室。 师兄的包裹是个大工程,许晚春打算放到最后, 先将最关心的报社来信拆了开来。 提到这事,她忍不住汗颜,往日是她清高, 是她想当然了。 有绘画功底,并不代表她就有创作故事漫画的能耐。 本以为琢磨一两年时下的小人书,便能轻松拿下。 但……理科生跟艺术类的真的有壁。 天知道,闷头学习整整两年后,许晚春就开始了投稿岁月。 然而, 整整一年多,等到的不是石沉大海,就是退稿。 饶是成年人内芯,许晚春也着实受到打击了。 可就此放弃她又不甘心,毕竟坚持了三年多。 说道这个,不得不提起这时候的人是真热情,不少退回的稿件中,编辑都会将退稿原因说清楚,还会给予意见跟鼓励。 许是这些鼓励起到了作用,又或许她本就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在第四年,她另辟蹊径,发挥理科生的优势,将物理小知识融进每个单元故事中后,果然成功了。 只是刚成功卖了稿子,又一个打击接踵而来。 许晚春以为,出小人书是作者跟报社分成的。 她甚至多次算过,哪怕一本只分0.5分钱,全国铺设下去,每次也有五百一千起步,若幸运重版,只会更多。 然而……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分成,只有买断。 且因她是民间画师,拿实习生稿酬,一幅以最低的0.8元买断。 第一次出版成功的稿子一共10个小故事,共有200幅。 也就是说,她辛辛苦苦四年,总共就得了160块钱。 约时下工人的四个月工资。 听着似乎不算少,但遇到采药季,母女俩上山半个月就能赚到。 付出与收入不成正比,许晚春及时止损,她也确实没有再给出版社寄稿子。 之所以重拾起来,还是因为当时的编辑,在连续来了两封劝说的信件后,又专门找了过来。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她没说什么大道理,只特别强调,主编同意她往后的画稿涨到中级画师的价格,以2.5元一幅买断。 转而又奉上整整一麻袋的信件,请她看看读者的来信,再作决定。 说实在的,许晚春从来没想过会有读者给她写信,毕竟创作漫画的初衷,只是为了钱。 她以为会有丰厚的稿费,从未生出高尚的想法。 但才看了将近二十封信时,她便被信中,纯粹的感谢给触动了。 他们感激她,因小人书,让孩子们在漫画中找到了学习的乐趣,也有大赞她这是为广大民众普及知识的善举,请她务必继续画下去。 当然,许晚春依旧是个俗人,触动归触动,其中,画稿大幅度涨价,才是她继续下去的最大动力。 这一坚持,就又过去两年。 她陆续被约稿了一千多幅,稿费也涨到了单幅3元。 也就是说,这两年,光靠漫画,她就攒了三千多块。 再加上母女俩这些年采药存的,已经足有六千多存款,这无疑是一笔巨款。 钱财动人心,可许晚春没有被巨大的诱惑冲昏头。 虽然离动荡的十年还很遥远,但某些运动过两年便已见雏形,她得见好就收。 想来,这次报社的信件,除了最后一次稿费外,便是劝她继续画下去。 事实也的确如此,许晚春喜滋滋的先看了下报社开具的“稿费支付通知书”,这可是去银行取钱的凭据。 待将凭据妥善收好后,她才打开编辑的信件阅读了起来。 虽对方言辞恳切,通篇真诚,许晚春还是打算在回信时,先迂回说自己没了灵感,准备停更半年。 半年又半年,半年何其多,多来几次,对方也就会放弃,毕竟职业画手太多了。 而物理知识又不是许晚春一个人独享,总能找到人接力。 今后几年,除了卖草药,许晚春不打算再动别的心思了。 且她还有旁的惦记,比如……自然灾害。 思及此,许晚春叹了口气,好心情都没了,她将出版社寄过来的信件按原来的折痕折好,又放回撕开的信封里,才去拆于奶奶的寄的包裹。 包裹不大,且包得有棱有角,大抵又是书籍。 许晚春猜的不错,待将医学资料放好,她又拿起剪刀拆起了最大的包裹。 橘猫茯苓见小主人坐起身,也跟着挪了过来,直到将脑袋搁到小主人腿上,才满意地继续打起呼噜。 “你怎么这么粘人?”许晚春笑着撸了把猫头。 得到小主人的抚摸,茯苓更是四脚朝天,直接露出胖胖的腹部。 许晚春被它萌得不行,也顾不上去拆师兄的包裹,嘿嘿笑着将脸埋进茯苓肥嘟嘟的柔软腹部,好一顿搓揉。 “你这丫头,快摸摸当归,不然它一会儿肯定要揍茯苓了。”许荷花端着姜汤进来,见闺女只顾跟橘猫玩,赶紧提醒了句。 听到自己的名字,蹲在一旁的大狗狗下意识“汪!”了声。 是了,当归虽然长成了沉稳可靠的大狼狗,但它是个爱吃醋的小心眼,每次她一碗水没端平,它就会背地里欺负茯苓。 想到这里,许晚春哈哈笑着开始撸狗头,还忍不住开玩笑:“都说子女不睦,是父母偏心造成,当归你放心,我肯定不这样。” “啪!”许荷花拍了闺女一记,笑骂:“说得什么鬼话?你是谁父母?跟猫狗?赶紧擦擦手,把姜汤喝了。” 许晚春瞬间老实,接过热毛巾擦了手,才端起海碗,仰头咕咚咕咚干了。 碗刚放下,许荷花又从屋外端进来泡脚桶:“把袜子脱了,泡了脚再睡一觉。” “娘,你真好。”许晚春感动的泪眼汪汪。 许荷花:“少作怪……你师兄的包裹咋还没拆?” 许晚春被木桶里的水烫得直吸气:“您帮我拆吧。” 知道闺女这是又犯懒了,许荷花便拿起剪刀,咔咔开剪:“有封信,你先看着……哟,这袄子真漂亮,还是粉红色的,快穿上给娘看看,这靴子也美……头绳样式也是咱们这没见过的……还有牙膏跟雪花膏……” 随着拿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许荷花也越来越难为情:“明天屯里杀猪,咱们做些腊肉,再找猎户买些腌兔、腌鸡给景梁寄过去,应该能在年前到吧?” 看完信,许晚春将信纸折好,才回:“应该能,反正寄了再说。” 许荷花:“你回信的时候跟景梁说,让他别寄了。” 许晚春无奈:“我说过很多次了。” “这孩子,太实心眼儿了,不行……回头我再去屯里转转,寻摸点好东西给他寄过去。” 泡完脚,浑身彻底暖和了,许晚春昏昏欲睡,很快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吃晚饭的时候。 都是自家人,许晚春也没讲究,将浓密的长发随意扎了个松松的辫子坠在脑后,便坐到了养母与师娘的中间。 虽然她已经14岁,再过二十天,过完年就15了,但在长辈们眼中,还是个孩子。 饭桌上的话题,基本都是围绕着她转,比如课业能不能跟得上,比如同学们有没有不好相处得,比如最近是不是吃的不好,怎么瘦了云云。 两家就自己一个小辈,自然颇受关注,许晚春也不嫌烦,很有耐心地一遍遍回答,时不时再逗趣几句,哄得三位长辈哈哈大笑。 见小徒弟碗里的骨头快啃完了,苏楠又给夹了一块:“知道你最喜欢酸菜大骨棒,你师父专门找人订了好几斤,想着让你好好解解馋。”说到这里,她又笑了出来,他们家这小丫头,从小就是个嘴馋爱吃的。 许晚春将还剩下少许肉的骨头给了等在一旁的当归,才笑着拍马屁:“师父一直很疼我。” 这话哄得曹秀心里舒坦,面上却故作严肃:“少滑头,吃都堵不上嘴。” 许晚春也不恼,又起身给三位长辈一人捞了块肉多的,才问起村里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说说笑笑间,这顿晚饭,两家人足足吃了一个多小时。 待师父师娘回去隔壁,母女俩拾掇好厨房,并洗漱完回到堂屋时,却见母上大人点了煤油灯,又翻开本子。 许晚春走过来:“您这是要学习?” “哪能啊,是村里的事情。”说话间,许荷花已经将挂在墙上的算盘也拿了下来。 “您之前不是说最近很清闲,不忙吗?” “在家里敲敲算盘哪算忙?跟从前下地比起来,会计的活可就太轻松了。” 这话许晚春可不认同,实际接触了才知道,村会计的任务可不轻,负责的活计繁杂的很。 从所有社员的劳动核算,到集体物资与粮食的分配,到生产计划,还有统计上报,财务收支等等。 尤其时下没有便捷的电脑,什么都靠键盘,什么都得手写。 这不,才短短两年工夫,母上大人的字都有了风骨,可见平时写了多少。 是的,普选村干部已有三年,但养母做上村会计却才两年时间。 一开始,许晚春主动将消息透露给屯大爷,让他竞选村长,除了村长出在许家屯,对大家都有好处外,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让对方将养母推上妇女主任的位置。 并非她不看好会计这个职务,而是几个屯合并,书记跟会计全出自许家屯不合适,还不如先抓住能把握的,再去图更好的。 许晚春提前做了调研,所以,如她预料的那般,一年后,屯大爷查账时,发现赵家屯那位会计,将账目做的乱七八糟。 结果可想而知,屯大爷大手一挥,来了场考试,并表示大领导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所以男女都可以参加。 最终,在闺女有意无意影响下,提前学习三四年的许荷花脱颖而出。 这一次,因为她已经做了一年妇女主任,在村里颇受尊敬,坐上主任位置,大部分人都不会再反对。 思及此,许晚春像个鸡娃的家长般:“之前我给您布置的课业,您都做完了吗?有没有不懂的?” 许荷花头也不抬,嫌弃:“去去去,课业明天再说,我忙着呢。” 许晚春摸了摸鼻子:“我帮您?” “用不着,赶紧睡你得觉。” “……” = 翌日天蒙蒙亮。 许晚春还窝在温暖的炕上酣睡,就被一道凄厉的喊叫声惊醒了。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坐起身,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昨天娘说今天杀猪来着。 看杀猪许晚春没兴趣,但难得休息,跟小伙伴们玩雪橇,打雪仗,顺便等着吃杀猪宴,还是很期待的。 说不定很快就有人来找自己了。 这么一想,她便躺不住了,一咕噜爬起身,穿鞋下炕。 作为村会计,养母要记录数据,早早就出了门。 许晚春穿戴整齐出堂屋时,差点被掉下来的冰溜子戳到。 担心伤到人,许晚春找了根木棍,将大门附近的全部敲掉,才放心去洗漱。 锅里温着早饭,吃饱后,正用热水洗锅碗时,门外响起了玉兰姐越来越近的声音: “桃花儿,起床了没?小虎喊咱们一起去滑冰,你要不要去?” “我要去!”许晚春加快手上的速度。 李玉兰已经走进了厨房,见状主动帮小姐妹检查灶膛的火星子,嘴上还不忘好奇:“诶,桃花,我刚才看到有人去你师父家了。” 许晚春不以为意,头也不抬回:“不是很正常,应该是来看病的吧。” “我看不是,带了好多行李咧。” 许晚春有些懵:“带行李的?”会是谁? 第24章 实在好奇, 许晚春便打算过去瞧瞧。 她扯了围裙,将洗干净的碗筷放到橱柜里,又拿了挂在衣架上的厚袄套上:“玉兰姐, 我去师父家一趟, 等我几分钟。” 李玉兰正抱着茯苓稀罕,闻言头都没抬:“去吧,我不着急。” 玉兰姐是个十足的猫奴,每次来她家,都是这副痴汉样儿, 许晚春早已习惯, 好笑地推开厨房门。 室内外的温差太大,饶是包裹严实, 许晚春还是被冻得一个哆嗦。 她踩着梆硬的泥雪地,眯起眼,利用长长的睫毛, 挡住随风卷过来的雪粒子, 很快出了院门。 却正巧, 一匹拉着爬犁的马迅速从眼前呼啸而去,吓得许桃花直往后退。 “桃花儿?今天这么早起床?”曹秀正欢喜又激动的跟人说着话, 见到小徒弟当即招了招手,完了又看向眼前的老人:“吴姨,这就是我那小徒弟桃花, 大名许晚春,我给取的名字。” 是师父亲戚吗?快步走过来的许晚春眼底全是好奇,却听话的按照辈分喊人:“吴奶奶好。” 吴玉珍只露出一双满是风霜的眼睛,眉毛跟眼睫毛虽然挂了霜,依旧遮挡不住慈爱:“诶, 桃花儿好,吴奶奶在大少爷那边看过你的照片,我们桃花可比照片中好看多了。” 大……大少爷?这是什么称呼?又是称呼的谁?许晚春脑中思绪翻滚,面上只依旧欢喜:“谢谢吴奶奶。”说完,她主动帮忙拿起堆在地上的行李,冲着明显欢喜傻了的师父道:“师父,先进屋吧,外头太冷了。” “对对对,瞧我,吴姨,快进屋暖和暖和,大哥也真是,怎么不提前送个消息,我好叫人去接你……” 师父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絮絮叨叨的时候,虽然还有很多好奇,但许晚春帮忙将行李拎进屋,看到师娘披着衣服从卧室里出来,便没再杵着,体贴为三人留出相聚的空间…… = 许晚春不知道后世的北方是什么情况。 但时下,因为气候原因,寒假尤其长,基本40天起步。 而冬季,很多农活做不了,无所事事的孩子们便疯狂了,滑冰只不过是其中一项游戏。 许晚春就最爱滑冰,且经过几年锻炼,自觉有了不错的身手。 再加上师父专门找人用桦木,帮她弄了个小船模样的冰车,坐在上面,用两根木棍在冰上划拉,那速度嗖嗖快,后背也很快就出了细汗。 就在许晚春遗憾没带上当归一起,让它拉着自己疯跑潇洒时,已经长成大小伙的许小虎一手压着狗皮帽,顶着皴红的面皮,划拉着简易的木板追了上来:“桃花,我们来比赛吧!” 许晚春可不想跟臭小子们比,正要拒绝,一旁的女孩们就先不干了,纷纷围拢过来,叉腰指责: “许小虎,你少来,桃花又不像你那样经常玩,你这不是欺负人嘛?” “就是,我们桃花长这么好看,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跟桃花比算什么本事,我来跟你比 !” 最后这话是从屯里猎户家闺女胡玲玲口中说出来的,她虽也只有15岁,但因从小不缺肉吃,又有蒙古族血统,长得特别高挑,直将护在身后,只有一米六的许晚春衬托得格外娇小柔弱。 其实,许小虎只是想亲近亲近很久没见的小伙伴,根本不是要欺负桃花,真要那么做了,他爷爷头一个扒了他的皮,更何况屯里这些女孩儿都护着桃花。 但少年人爱面子,被这么一激,又有其他小伙伴起哄,当即梗着脖子应下挑战。 于是乎,作为事件起因的当事人,许晚春连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就莫名被簇拥进女孩们中间,开始为胡玲玲加油鼓励。 许晚春…… 最终,这场男女对决,在半道时,为了躲避突然冒出来的几个小崽子,纷纷撞到了树桩上,震得枝丫上的积雪扑簌簌砸了两人满头满脸。 也逗得围观众人哈哈大笑。 就在大跌面子的少年少女,气恼着准备重新来过时,杀猪宴开始了。 没有什么比吃肉更重要,包括许晚春。 于是冰面上,抽冰嘎的,玩爬犁的,打雪仗的……只眨眼的功夫,就跑得一个不剩。 = 自从土地归集体所有,并实行按劳分配后,这已经是许晚春第三次吃杀猪菜了。 灶坑里的柴火还在噼啪炸响,她抱着个养母提前带来的海碗,跟村里小姑娘们挤在一起,吃着热腾腾的血肠、粉条、酸菜、五花肉……美得不行。 坐在她对面的刘大红,稀罕的看了一眼又一眼。 没办法,一众小姑娘里面,桃花儿白净的太过扎眼了些。 再加上她五官明媚,瞧着又软又甜,更叫人移不开眼了。 刘大红自己生的粗壮结实,就喜欢这种女孩儿。 若不是有自知之明,她是真想将人拐回家当儿媳,也不知道将来便宜了哪家去。 这么一想,刘大红忍不住对未来,能成为小姑娘婆家的人生出几分羡慕,一个没憋住,看向不远处的桃花娘:“许会计,你家桃花儿将来想找个啥样的男人?” 莫名其妙的问题,直接将许荷花给砸懵了,也叫附近埋头苦吃的人全部看了过来。 反倒是许兰草反应最快,她骂道:“好你个刘大红,我们桃花儿还是个小娃娃呢,啥男人不男人的,这么多孩子在呢,你胡咧咧个啥!” 这会儿,许荷花也从惊愕中反应过来了,她倒没生气,刘大红就是个一根筋的,再直白些就是憨,跟她计较是真犯不上,只冷着张脸:“兰草姐说的对,我家桃花儿还小呢,暂时不考虑这个。”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似乎说了很不好的话,刘大红臊眉耷眼,呐呐两声:“是咧,是咧……还小。” 见状,本来还有些想法的,也因许荷花的态度歇了心思。 笑话,那是寡妇许荷花吗?那是村会计! 村民们每天赚多少公分,可全捏在人家手里,谁想不开去触霉头? 虽然话题只开了个头,就被止住了,许晚春更是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 但回去的路上,许荷花突然似感慨,似不舍般叹道:“过几天,我们桃花就15岁了,是个大姑娘了,怪不得那么多人盯上。” 泥雪结冰的路最容易打滑摔倒,所以许晚春每次都走得格外专注,养母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给她惊得差点摔了个屁股蹲。 好容易被母上大人拽着站稳后,她直接将白眼翻上天:“就算15岁了,我也还小,您还是担心担心自己个儿吧,说不准哪天我就要有后爸了,毕竟一直有人给你介绍对象不是嘛。” 许荷花…… 虽然一直有媒婆登门是事实,但她不都拒绝了吗?许荷花憋屈半天,给了闺女一个后脑勺……轻轻地那种,叫死丫头怼她。 “哎呦,疼,我要告诉我姥跟姥爷,说你揍我。”许晚春抱着带着厚厚帽子的脑袋作怪。 许荷花举起手:“我还能再揍几下,你要试试不?” 许晚春放下手,撇嘴抗议:“我算是看出来了,每次也就刚回来那半天能当您的宝贝疙瘩,母爱只有半天呐。” “噗……行了,行了,少贫啊,既然说到你姥姥跟姥爷,咱们绕点路,将猪肉给他们送半斤去。”倒不是许荷花小气,毕竟吃完杀猪宴,她们两母女也就得了一斤多点,半斤几乎去了一半。 见养母心情变好,许晚春也就不耍宝了,跟着她艰难往姥姥家出发。 不意外的,从前各种嫌弃养母离婚的大舅大舅妈,这次依旧笑的见牙不见眼,并且极力挽留两人留下来吃中饭。 这种时候,作为小辈,许晚春不用说话,她只要哄哄姥爷姥姥就好,至于拒绝,自有养母开口。 果然,寒暄三言两语后,许荷花便说明还有很多账要算,得赶着回去。 闺女成了村里二把手,老爷子许春生不知道多得意,闻言,赶忙催促:“那回去吧,账本要紧,回头我跟你娘去你那住两天,跟咱们桃花儿亲香亲香。” 自从成了会计,父母突然不觉得住姑娘家戳兄弟们的脊梁骨了,时不时就会去家里住两天,许荷花虽心里有些酸涩,却没表现出来,只笑回:“那感情好,桃花儿可盼着你们去了,回头叫她给你们按按,松快松快。” 这话一出,盘在炕上的老爷子老太太,更是欢喜得冲着外孙女心肝肉的叫,直说所有孙辈中桃花儿最孝顺贴心…… 辞别了父母兄弟,许荷花正领着闺女往家赶,就察觉到手被隔着手套牵住了。 她侧头,看向闺女,发现小姑娘露出的眼中全是心疼。 许荷花鼻头酸涩,却仍是笑:“娘没事,回家吧。” = 杀猪宴算是午饭。 所以到家后,养母开始忙起账目时,许晚春直接去了隔壁。 没看到吴奶奶,师父师娘正在吃晚饭,但面色不大好。 许晚春心里一个咯噔,快步走过去,担心问:“师父,出了什么事?” 心事重重,食难下咽的曹秀回神:“桃花儿啊?吃了吗?没吃一起吧。” “我吃了杀猪菜。”说完,许晚春又看向师娘:“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师兄?” “不是不是,别瞎想。”苏楠赶紧打断小丫头,然后解释道:“吴姨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 苏楠继续:“吴姨是曹家的佣人,从前叫家生子,现在没这个说法了,之前一直在你大师伯家里帮忙,只是最近外头风向不对,部队里都不允许雇佣人了……吴姨一辈子没嫁人,没旁的地方去,你大师伯就让他来投奔咱们,对外就说是你师父的姨妈,桃花儿别说漏嘴了。” 结合已知历史,许晚春秒懂:“那师父师娘刚才怎么回事?” 提到这个,曹秀将眉头皱的死紧:“你大师伯让吴姨给我带了个消息,说从前年开始,就有人向上面提出中医是封建残余。” 这么快吗?原来五几年就有苗头了?许晚春的神情也不自觉紧绷起来。 看到小徒弟的反应,曹秀叹了口气:“虽然大领导最终批评并处分了领头人,但……往后不好说啊。” 第25章 虽然曾经是一名学霸。 但很多历史, 许晚春已经不大记得了。 就比如五几年有人对中医提出反对这事。 她本来以为还有充足的准备时间,却不知道现今就已经有了端倪……不,不对, 师父刚才说两年前, 那就是说,时间线还要更长。 感谢吴奶奶的到来,叫她提前生出了警惕心。 想到什么,一直沉默着的许晚春突然问:“师父,师娘, 您们家里的近亲, 没有出国的吧?” 听得这话,两位长辈有些惊讶, 异口同声问:“你知道什么?” 许晚春摇头:“之前在学校,好像听谁说了一嘴,现在有海外关系的……不太好, 我当时没太在意, 刚才突然联想到的。” 在学校听来这话自然是假的, 但她必须趁机问清楚,才好为将来做打算。 冷静下来后, 许晚春也反应过来,这几年应该影响不到师父。 一是许家屯地处偏僻,二是师父之前说过, 他家只剩他与大师伯两人了。 师公医名远播,在1932年被鬼子抓捕,逼他交出金针术,老爷子抵死不从,又不堪折辱, 自缢在了地牢中。 至于其余亲人,也在三几年那会儿,陆续惨死在了鬼子的炮火里。 所以,才有大师伯的弃医从戎,与师父如今看破名利,近乎隐居的生活。 但,谁家还没有几个亲戚?平日就罢了,等到那十年,身处高位的大师伯绝对会被人扒个底朝天。 作为亲兄弟,师父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再加上与师父感情盛笃的师娘,还有大师兄,简直能扯出一大串来。 越想越惊悚,许晚春赶忙再问一遍:“没有海外亲戚吧?” 见小丫头是真急了,苏楠忙安抚:“没有没有,别自己吓自己,师父家的情况你知道的,三服以内的拢共也没几人,还全是老实巴交的工人,师娘就剩一个小弟,在沪市当公安。” 那就好,许晚春方才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想着实在不行,就带上师父师娘还有养母一起,跑去港城……唔……差点把师兄忘了。 也不对……真跑了,大师伯一家肯定会吃挂落。 这么一想,跑了也不合适啊! 幸亏,幸亏师父师娘成分没问题,不然她真要抓瞎了。 “还害怕呢?小脸都皱成包子了。”桃花儿从小就聪明,越是相处,苏楠越是喜欢,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已经被捏习惯了,许晚春也不挣扎,只含糊不清回:“不怕了……对了,吴奶奶去休息了吗” 小徒弟的小脸颊果然百捏不腻,心情好了,苏楠脸上也就带了笑意:“吴姨年纪大了,又坐了两三天的车,得好好休整。” 许晚春:“吴奶奶还说什么了吗?” 这次是曹秀回的:“也没有别的了,总而言之,低调点为好,你在外面上学,好吃的偷偷吃,好看的衣服也尽量别穿了。” 其实这几年应该没关系,但许晚春是个谨慎性子,自然一口应下。 至于那十年,若真有不妥,她还有旁的打算,思及此,她顿时放松下来,又生出八卦心思:“以后吴奶奶一直住在师父师娘家吗?” 提到这个,苏楠又来了兴趣,她眉眼含笑,一如初见时那般风姿如故:“吴姨一辈子都在曹家,咱们肯定要给她养老的,而且吴姨来了,你这丫头可是有福了。” 许晚春眨了眨眼,立马笑了出来:“吴奶奶会做好吃的?” “果然是个嘴馋的。”苏楠嗔笑两句,才接着道:“不是好吃这么简单,当年老爷子,就是我公爹是个老饕,吴姨专门管灶房的,那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若不是万不得已,你大师伯才不会放人,你且等着开眼界吧。” = 半透明的饺子皮壳下,滚烫的肉汁翻涌着。 一口咬下去,焦香、酥脆、浓郁、鲜甜齐聚,各种滋味仿似在舌尖上跳舞。 多久没吃鲜肉锅贴了?这才是美食啊…… 因为师娘那番话,许晚春不是没生出期待,期待吴奶奶的手艺。 真不是她馋,吃了二十几年各色美食,突然来到啥也没有的时代,没馋疯都是她克制了。 当然,虽心有期待,许晚春也做不出催促老人家。 在她看来,老太太六十多岁的高龄,起码得休息半个月。 尤其对方过来是为了养老,做不做好吃的,全凭人家乐意。 却如何也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老太太就乐呵呵地过来喊母女俩去吃早饭。 还是这么美味的锅贴! 许晚春一个接一个,吃到头也抬不起来。 “慢点吃,喜欢吴奶奶明天还给你做。”乐呵呵说完,吴玉珍又将其中一盘推到小姑娘跟前:“这是最后出锅的,更好吃。” 老太太身形是这个年代少有的微胖,但她年纪大了,配上花白的头发,笑起来格外慈祥,许晚春也忍不住朝着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谢谢吴奶奶,您手艺真好!” 亲手做的食物被孩子喜欢,吴玉珍面上的笑容就更大了,整个人红光满面,一看就是身体倍儿棒! 因为久违的美味,许晚春吃到小肚子滚圆。 也不在意师父师娘的嘲笑,自顾自抱着肚子在屋里来回踱步消食。 就在她想着往后要多关注报纸上的时事新闻,又惦记今天再放松一天,明天就得继续跟着师父学习针灸时,院门口就出现了几个屯民。 再看他们手上拿着红纸…… 得,休息泡汤了。 快过年了,屯民们是来找师父写对联的。 这是每年都会发生的事情,从前这些人只会盯着师父。 可自从许晚春上学连跳三年级还能保持年级第一后,就被屯民们看成文曲星,板上钉钉的大学生,谁都想沾沾文气。 所以,从前年开始,相较于师父,屯民们更希望自己帮他们写对联。 事实也的确如许晚春猜的那般,这些人在看到她时,眼神都亮了,齐齐围拢了过来: “桃花也在呐?今年可又要麻烦你给叔写个对联了。” “也给叔写一个,这俩鸡蛋你拿着吃。” “我也带了鸡蛋。” “……” 他一言,你一语,不等许晚春拒绝,她身前已经放了十几个鸡蛋与一大把干红枣了。 许晚春哀怨地看了眼不远处,用报纸挡着脸偷笑的师父师娘,只能捏着鼻子铺纸研磨。 她的毛笔字虽然不错,但远不如师父师娘,可屯民非要她写的。 而这一写,就是两天。 = 忙活好全屯的村联。 许晚春都来不及松快酸胀的手臂,就又等来了养母的活计。 “帮娘去你兰草婶子家走一趟,问问她这两天去不去镇上,去的话,正好帮咱们把东西寄给景梁那孩子。”说话间,许荷花又往粗布做成的大号袋子里面放了个油纸包裹的腌兔子。 许晚春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厚袄,边往身上套,边问:“要是他们家不去呢?” 许荷花头也不抬:“那就再问问老书记家,都不去咱就自己跑一趟邮局。” “包裹口先别封起来,回头我还有回信要放进去。” “娘知道,不止你的信,楠姐那边也有东西要一起寄,行了,别磨蹭了,快去。” “这就去……当归!跟我一起吧!” “汪!” 许晚春喜欢雪景,但不喜欢零下的温度。 她一路缩着脑袋,紧盯地面往玉兰姐家艰难挪移,完全不管撒欢的当归,更没看到远处靠近的身影。 “桃花?” 有点熟悉的声音,许晚春抬起头……是邮递员小张。 这么些年,小张给许曹两家送了不少报纸跟信件,两人算得上熟悉。 许晚春抬手将围巾往下扒拉,露出口鼻才笑着招呼:“小张哥,这是有我的信?” 小张搓了搓脸,待搓掉脸上的霜雪与僵硬后,才将背后的大包裹放到地上,边拿东西,边笑回:“不是信,是电报。” 许晚春心里一个咯噔,这年头电报什么的,实在叫她容易多想。 “喏,拿着吧,在这里签个字。” 看着递到眼前的信封,许晚春立马收敛了胡思乱想,先将其揣进口袋里,才拿掉右手的手套,捧着本子签了字。 小张接过本子放进包里,打趣:“我今天是运气好,半道遇到了你,不然还要背着大包裹走好大一段路,这是曹大夫的报纸,也麻烦桃花帮我带一下吧。” 顺道的事,许晚春自然不会拒绝,接过后,真诚道:“辛苦小张哥了。” 闻言,小张反而有些不大好意思,他将背包甩回肩膀上,嘿嘿笑着:“有工资拿咧,辛苦啥?那我走了啊。” “小张哥慢走。” “诶!” 目送人离开,许晚春立马从口袋里掏出信封拆开。 还好…… 看清上面的内容,许晚春大大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什么坏消息。 电报是于奶奶发给她的,文字很简短,大意是她五天后要来他们这边市区医院,给一位领导做手术,让自己去学习观摩。 那她……要不要趁机带着师父去? 让他为将来做准备,提前学些西医知识保命? 第26章 1953年7月。 三年战争胜利后, 大量野战医院转为常设机构。 于琼于院长因为高超的医术与屡立的军功,最终被调到SY军区总医院任职副院长。 相隔了四百多公里,许晚春再不能像三年前那般, 但凡遇到大型手术, 只要烦请小江哥接送就好。 也就是说,两方再没碰过面,一直以书信来往。 其实许晚春知道,对方一直费心教导,绝大部分原因是自己主动献上去的缝合术。 但不可否认地, 因为于奶奶, 许晚春确实更加了解时下的西医手段与水平。 作为受益者,面对分别三年后的见面邀请, 无论从哪个角度,她都不好拒绝。 哪怕对方说的大型手术,在后世, 许晚春可能跟导师还有主任他们参与过了很多次。 “我?陪你去市医院观摩手术?”曹秀正用研船(药碾子)将牡蛎碾压成粉, 被徒弟没头没脑的邀请弄懵了。 许晚春将厚袄跟帽子手套挂好, 才将放在口袋里的电报递给师父:“于奶奶邀请我的,师父要是有空, 咱们一起去呗。” 曹秀打开信封,就短短一行字,很快就看完了:“于院长喊你, 我跟着去做什么?” 许晚春将袖子往上挽了挽,接过师父之前的事情,滚动起碾轮,边碾边说:“主要我娘跟师娘,她们俩好久没出去转转了, 这不是刚好嘛……” 小丫头精的很,曹秀将电报放到台子上,边将挽着的袖子捋平,边笑骂:“少滑头,说真话。” 好吧,其实许晚春本来也没打算一直瞒着,最多将人骗到市区再实话实说,想到这里,她轻咳一声:“还是因为大师伯的劝告。” 说了个开头,许晚春偷偷觑了师父一眼,见他神色果然严肃起来,才接着道:“我是担心后面中医的处境,万一真不好,未雨绸缪嘛,师父可以先了解些西医基础,考个医师证书什么的。” 曹秀一辈子钻研中医,哪怕现在年过四十,也没停止学习。 但,这并不代表他顽固不化,若真是颗顽固的石头,也不会同意小徒弟接触西医。 所以,听完桃花的建议后,他虽心情怅然,却并没有生气,而是问:“医师证书?” “对,我听说往后行医需要医生证书了,好像需要考试+资历审核+政治审核,全都过了,才能拿到证书,咱们……就当是多上一重保险?”许晚春从前就是学医的,关于这段历史还算清楚。 其实,若不是大师伯位高权重,过于惹眼,师父只要一直在小山村里,将来根本不会影响什么。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许晚春自觉承受不起那个万一。 曹秀沉默好一会儿,没急着给答案,只抬了抬手:“你先回去吧,为师要好好想想。” 见他这般,许晚春莫名有些鼻酸,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但几次张合间,却是什么字也没能吐出来。 最终,她扯出一个笑,松开手中的碾轮:“那……那我先回去了。” “嗯。” = 下雪了。 才出了师父家门。 许晚春便被落在脸上的雪花冻的一个激灵。 她仰头,方才还算晴朗的天空,现在却如蒙上了一层层厚重的棉絮,好似在宣告铺天盖地的雪白盛宴即将来临般。 许晚春深吸一口气,也不管刺骨凉意被送进胸腔,只自顾自又狠狠吐出一口浊气,才抬脚回家。 却不想,刚出院子,就遇到了形色匆忙的养母。 许荷花:“你回来了,正好,回去将娘的东西搬到你房间,娘去接你姥爷姥姥。” 许晚春讶异:“现在?这么急?” 许荷花边往回走边解释:“下雪了,瞧着怕是要下上好几天,等厚雪覆盖,路就不好走了……” “这雪……要下几天吗?” “瞧着像,先不说了,娘去了,别忘了帮你姥他们把铺盖整好。” “放心吧。” 两位老人过来住几天,肯定要吃些好的。 许晚春手脚利索完成母上大人交代的任务后,也没歇着,转身就去了院子。 从她用厚雪搭建的天然冰箱里,掏出一块二近重的羊肉。 这可是养母托了关系才买到的。 大冷天的,炖羊汤最是滋补。 于是,许家二舅跟三舅两人,顶着风雪,用爬犁将两位老人送过来时,锅里的羊肉已经咕嘟冒着香味了。 灶膛里添了木柴,很能燃烧,不需要时刻守着。 所以,等几位长辈进到堂屋取暖时,许晚春已经将糖水准备好了。 二舅三舅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见外甥女给他们准备了精贵的糖水,搓着手,很是不好意思。 还是许荷花笑骂:“傻愣愣干啥?都快凉了,赶紧喝吧。” 雪大,路难行。 两位舅舅仰头灌完糖水,便急匆匆拉着空爬犁回去了。 确定两个儿子都走了,同样喝完糖水的许王氏才喜滋滋从口袋里掏出帕子。 然后在许家母女俩的注释下,老太太左一层又一层的,好容易才将帕子打开。 “桃花儿,瞧瞧这是啥?姥专门给你藏的。” 许晚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块麦芽糖,三颗红枣,另几粒冰糖。 在这个年代,确实是好东西,许晚春挨着老太太,笑眯了眼:“谢谢姥,姥你真好。” 见外孙女欢喜,许王氏就更高兴了,将东西直往她手里塞。 许晚春怎么可能一个人吃了,她直接拿起红枣,洗干净后,给两位老人的嘴里各塞了一颗,然后,在他们不赞同,又欢喜的眼神中,将最后一颗一分为二。 眼见闺女要将另外一半分给自己,受不了小丫头这股黏糊劲儿的许荷花,嫌弃地直摆手:“你自己吃。”说完更是直接去了厨房。 被嫌弃了,许晚春也不生气,将红枣全部塞进嘴里,笑眯眯冲着老太太说:“真甜,我娘肯定是嫉妒姥只对我好。” 这话一出,本来就因小孙女喂的红枣,正美滋滋的两位老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真不怪他们这么喜欢桃花儿,实在是家里的孙辈嘴巴全是笨的,没一个有外孙女嘴甜、贴心。 = 汤色乳白,香味浓郁的羊肉炖萝卜确实滋补。 一家四口喝了后,直到钻进被窝,还觉身体从内而外的舒坦。 许荷花坐在书桌前,将雪花膏细细抹匀,正弯腰,准备掀被上炕,就又站直了身体:“我去看看你姥他们冷不冷。” 许晚春正窝在自己的被窝里,被身下的炕床烫得昏昏欲睡,等反应过来,养母已经出了卧室,她也不甚在意,只翻了个身,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而另一边。 许荷花在确定父母被窝里很暖和后,就准备回屋。 却不想,直接被老娘拽住了。 她回头:“咋了娘?” 许王氏欲言又止…… 父母年纪大了,尤其父亲,眼睛已经不怎么看得见了,所以,即使猜到父母后面要说的话,许荷花还是耐着性子装作不知道,笑着坐到炕边:“娘,您要说什么?” 自从闺女成为村会计后,许王氏欢天喜地的同时,也有了局促感,局促闺女越来越强的气势,很多话也就不知道怎么说。 这会儿见她面上带笑,许王氏才放松下来:“也没啥大事,娘就想问问你,现在桃花儿也大了,你要不要再找个男人?” 就知道是这个,许荷花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笑道:“娘,我都37岁了,还找什么?” 一直没吭声的许春生插话:“37咋啦?去年二柱子媳妇,都43了,还生了个胖小子咧,你总不能因为李山海对不起你,就一辈子不嫁人吧?” 好好的,提李山海干啥?都多少年没见了,真是晦气,许荷花心里嫌弃的不行,却又不好冲着父母发脾气。 她也明白,一味逃避没有用,便主动问:“这次是谁做的媒?男方是干啥的?” 以为闺女来了兴趣,两位老人立马高兴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媒人的话全都转述了一遍。 从父母天花乱坠地夸赞中,许荷花提炼出了几个要点。 大高个,长得不差,在镇合作社上班,前妻才去了半年,膝下只有一个17岁的儿子,那儿子还正巧跟闺女是一个年级的初三生。 光是闺女同学这一点,许荷花就没任何想法了,她担心人家是冲着桃花去的。 毕竟小丫头实在聪明,再加上她如今已经能单独行医,十里八乡谁不认识?谁不惦记? 就算是她小人之心了,许荷花对未来也已经有了规划,再好的条件也不想相看。 但,人很奇怪,随着年纪增长,心会变软和不说,处事风格也会变得更加圆融。 所以,即使心里已经拒绝,许荷花面上却一点也不显,只哄道:“不能光听媒人那张嘴,这样,回头我托人去摸摸那家人的底,如果人品好再说。” 两老完全不知道闺女采用了迂回战术,只以为她是真乐意了,顿时喜得跟什么似的,还连连表示是该好好摸摸底。 稳住了父母,许荷花便回了闺女那屋。 只是钻进被窝后,她盯着闺女睡到红扑扑的小脸看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躺下。 还记得几年前,桃花儿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曾信誓旦旦说,将来出去读大学,也要将自己带出去。 坦白说,许荷花一开始是不信的,大学多难考啊。 但现在,因为闺女的一次次优异成绩托底,她再没了怀疑,满心只有对未来的憧憬。 所以,这个时候让许荷花找男人结婚,就是断了她追逐外面世界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愿意? 跟在闺女身边,才是她人生最重要的事情! 想到这里,因为父母,许荷花心里本就不多的烦闷,很快就被欢喜取代。 哎呀……她真有本事,捡了个宝贝疙瘩。 等明天早上,跟村干部们去村里,慰问孤寡老人的时候,再找人换只老母鸡给臭丫头补一补吧。 却不想,意外来得如此之快。 凌晨三点,许曹两家被敲锣声吵醒。 还没等他们穿好衣服,就又传来了屯民们的喊叫声: “曹大夫,救命啊!雪压塌了好几间泥草屋,有人受伤了!” 第27章 出事了! 一听有人受伤。 许家母女俩穿衣服的速度就更快了。 老人的睡眠很浅, 推开西屋卧室门时,他们已经端着煤油灯等在了堂屋。 许荷花叫闺女先出去问情况,自己则将父母扶回东屋。 许王氏死死握着闺女的手, 很是惶惶:“不会是咱们家吧?” 许春生也有些慌:“三妮啊, 老大他们几个不能出事吧?” “不会,爹娘别乱想,大哥他们去年才换的瓦片屋顶,再说了,接你们过来那会儿, 我还让水根几兄弟上屋顶扫雪了。”知道两位老人定然没了睡意, 许荷花将两人塞回被窝后,也不吹煤油灯, 只将其远远放到靠窗的书桌上。 许王氏心里虽火烧火燎,却也清楚自己这把老骨头,出去也是给孩子们添乱, 见闺女将煤油灯放那么远, 不解问:“放那么远干啥?我咋吹灭?” 许荷花:“你俩不是睡不着?吹了就啥都看不见了。” 也是这个理, 只是见闺女准备出去时,许王氏还是没忍住又喊了句:“那你把灯芯往下拧拧, 这么大的火苗,多废油钱?” 作为村干部,村里出事, 许荷花肯定也要到场的,她心里着急,听了老娘的话,只随意拧了下,便急急开门跑了出去。 许王氏:“……这是没拧吧?”火苗大小都没啥变化。 许春生:“行了, 三妮现在是干部,她急着出去,哪有工夫折腾这些。” 不提还好,老头子一提起,许王氏又颓眉耷眼起来,嘴上也开始絮絮叨叨:“也不知道老大他们咋样了,遭罪哦……” 另一边。 率先出门的许晚春发现还在下雪。 只是雪粒子瞧着没有白天那么密。 许晚春紧了紧厚袄,抱紧医药箱,闷头往院外挪移。 很快,站在曹大夫院门处,提着马灯的许利民发现了这边的动静,立马大起嗓门:“桃花儿,快上爬犁,咱们马上就出发了。” 许晚春穿得多,个子还不算高,踩着堆积到膝盖的积雪,跟企鹅也差不多了,她一边费力拔腿,一边回喊:“我师父还没好?” 这次回答的是曹秀:“我跟你师娘都好了。” “师娘也去?”说话间,许晚春已经来到了爬犁旁。 苏楠拽上小丫头:“有十来个人受伤,我也去帮忙,咱们快些吧。” 这时,许荷花正好也赶了过来。 于是爬犁上的几人又挤了挤,给她让出一个位置。 救人要紧,许利民一甩马鞭,带着人直奔家里。 = 屋顶是在屯民们熟睡时塌陷的。 毫无防备下,中招的自然多。 老书记许敬军,将自己跟儿子房间的大炕全让了出来,又将男女病患分别安置到两个房间里。 其余毁了屋子的屯民们,除了患者的家人允许各留下一个外,全被他撵了出去。 在许敬军看来,一个个乱哄哄杵着,等大夫们来了,不是耽误事? 至于撵到哪里去? 许家屯有百分之七十的人姓许,全是本家,内部团结的很,随便就能找到亲戚借住。 就算那个别外姓的,也有关系好的友邻。 于是,因为老书记指挥得当,等许晚春他们几人到时。 伤患们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得不说,遇到灾害时,有个脑子拎得清的领导太重要了。 两厢也顾不上废话,确定了伤员人数,便开始救治。 这次受伤的男人只有3个,女人多一点,足足有6人。 初检完,许晚春松了一口气。 还好……除了方老太太因腿脚慢,被砸断了小腿外,其余人都是划伤,虽瞧着血糊糊,却并不算严重。 许晚春让人送热水的同时,一边快速地打开药箱:“师娘,那些小些的伤口你来负责。” 苏楠:“好,放心交给我。” 见师娘已经开始为伤患消毒,许晚春又看向养母:“娘,我要给伤口作缝合,您帮我把持针器、镊子还有缝合针线消毒。” “诶,好!”这些年,耳濡目染下,许荷花已经是个很不错的助手,得了闺女的吩咐,她立马行动了起来。 而许晚春,则利用零星空余时间,给闭合性骨折,哀哀叫疼的老太太先做了个针刺麻醉。 等待起效的时间里,她又马不停蹄将伤患中,两道最严重的伤口,做了精缝处理。 “哎?桃花儿?方奶奶好像……没那么疼了?你咋这么厉害?”之前她是真疼,疼到满头汗,恨不能厥过去才好,却不想,小姑娘给扎上几针就好多了。 许晚春正在给缝合做最后的打结处理,闻言,笑回:“我给您做了麻醉,这一两个小时疼痛确实会减轻。” 只能止疼一两个小时吗?想到方才的剧烈疼痛,方老太太脸色发苦:“不能一直扎着这个针吗?” 许晚春这时已经走了过来,边摸骨,边温声回:“麻醉针可不好一直扎着,不过您放心,我已经让人在熬止疼药汤了,回头您喝两剂。” 坦白说,这时候,许晚春很怀念后世的先进仪器,毕竟X光可比手摸快速且清晰多了。 当然,X光什么地,眼下纯属妄想。 为了更清楚的观察伤处的肿胀与畸形程度,许晚春只能让利民叔媳妇刘芬婶子,帮忙将马灯提得更靠近些。 “嘶……小桃花,方奶奶这腿还能行吗?”还是疼的,虽然没之前那么严重,方老太太却顾不上了,担心自己会不会瘸。 许晚春面带微笑,语气不疾不徐,却带着叫人信服的韵味:“方奶奶,您放心吧,回头检查完,给您用竹板跟布条绑起来,躺两三个月就差不多啦。” “啥?要躺那么长时间?”虽然能好,但是躺两三个月也叫老太太唬得不清。 许晚春:“不用一直躺着,后面只要不动伤腿,还是能出来活动的……好了,我开始给您做检查了,有点疼,您忍着点。” 老太太年纪大了,平时连个头疼感冒都怕,就怕不明不白去了,这下更是吓得有气无力:“我这也是倒了八辈子霉咯,一把年纪还要遭这罪。” “那您反过来想,您这完全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大福相啊,肯定能活到一百多岁。”许晚春有来有往跟老人逗趣,减轻对方焦虑情绪的同时,手上的速度也不慢。 她得确定对方的骨头有没有移位,还要检查有没有伤到血管跟神经。 “我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个说法。”要不是腿上还有痛感,老太太都想笑了,年纪大了,谁不想多活几年? 许晚春一脸的理所当然:“这可是我在书上看到的,肯定作不了假,所以方奶奶,您就安心吧。” 还别说,光“书上看到”这几个字,就成功把老太太给唬住了,她努力咧了咧嘴,扯出一个笑:“方奶奶肯定信你,我们桃花儿聪明着呢。” 许晚春故作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可不是,我聪明着呢,方奶奶,等会儿我给您检查完了,再让我师傅给您复查一次,咱们来个双重保障。” 其实以她的水平已经能检查出来了,但她还是希望师父再给做一次确定,主要是为了安老太太的心。 方才进来那会儿,她可是看到了,这些个奶奶婶子们,眼神是失望的。 许晚春倒也能理解,毕竟她现在年纪小,这事要放在她身上,她也怀疑。 果然,这话一出,本来脸上就带了笑的老太太立马更高兴了,嘴上却不承认:“哎哟,我们桃花儿这么厉害,方奶奶相信你,哪里用得着你师父再检查一次。” 许晚春像是什么也看不出来般,笑容依旧乖乖巧巧:“要的,要的,师父检查了,我才能放心。” “哎哟,你这孩子……” 站在旁边,当个称职提灯工具人的刘芬,将一老一少的互动全看在眼里。 眼看着方才还要死不活的方家老婶,没几句话就被小桃花哄的眉开眼笑。 刘芬暗暗咋舌,简直佩服得不行,这姑娘太会说话了。 前两年,自家男人还生出让小虎去娶了桃花的心思。 当时刘芬就不看好。 不是不看好桃花,是不看好自家儿子。 要是小桃花真能成了她儿媳,她做梦都能笑醒。 如今,几年过去,桃花儿不止越长越水灵,还越来越能耐。 就像公爹多次说过那般,桃花会是个有大出息的,将来怕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咯。 想到这里,饶是自诩拎得清,性情也算豁达的刘芬,在这一刻,也同村里大部分人一般,忍不住对许荷花泛起了酸。 瞧瞧,人家这是什么命? 正在给器材消毒的许荷花猛地回头……不知道咋的,背后突然就凉飕飕的…… = 一场救援结束。 天光已经大亮了。 屯子里有把子力气的,在老书记的安排下,全都跑去给遭灾的人家修补起了屋顶。 雪天出行不易,许晚春跟师父师娘吃完书记家准备的早饭,也没有急着离开,他们还需要观察伤患的后续。 万一有人发烧感染,也好及时处理。 就在许晚春给所有伤患做完复检,再次坐回堂屋时,就听师父突然来了句:“桃花,过几天我跟你一起去见于院长。” “您……怎么突然……” 曹秀侧头看向小徒弟:“好奇我为什么突然想通?” 许晚春摸了摸鼻子不吭声。 见状,本来还有些沉郁的曹秀反而笑了出来,而后转回脑袋,眯眼眺望漫天雪白,似感慨般道:“只要能救人,多学点东西也挺好。” 许晚春抿了抿唇:“因为……这次雪灾?”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曹秀点了点头:“给许二柱缝合伤口的时候,我就在想……天灾、人祸,谁也不知道哪天会再来,谁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就是生命的终结……生命太脆弱了,作为医者,只要能达到治病救人的目的,又何必纠结拜得是哪家庙堂?”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低头看着摊开的手掌,苦笑道:“其实师父很清楚,时代在变化,人总要顺应环境才能生存……” 许晚春鼻头一酸,虽然师父没说得很明白,但她很清楚,师父他其实不是反对西医,他只是悲哀老祖宗传承几千年的瑰宝,如今却要面对被打压的处境。 可他们又太过渺小,无力做出任何改变。 “师父,咱们就是普通人,只要闷头专研自己的医道,始终不变行医救人的初心,其他的都不重要。”最终,沉默好一会儿,找不到劝慰话语的许晚春,只能道出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 曹秀笑了,他抬手拍了拍坐到身旁的小丫头:“桃花说得对,你比师父豁达,师父要像你学习。” 旁边,见丈夫总算从昨晚就开始的颓丧中走出来,苏楠也放下心来,她给他换了杯热茶,推到对方手边,才故意嗔道:“一把年纪了,伤春悲风的,还以为自己是小伙子呢?” 曹秀…… 第28章 机会难得。 许晚春自然想带上养母一起去市区转转。 许荷花本来是拒绝的, 年底村会计很忙,每天都有算不完的账。 当然,最终她没能磨过闺女, 毕竟小丫头太会撒娇了, 还保证回来后,会帮忙一起处理账务,她能怎么办呢?只能跟着去了。 路远难行,四人提前一天就带上了老书记开具的探亲证明,开启了艰难行程。 说来, 这个时代的北方, 是全国经济的标杆,从路况就能窥见一二。 从县城到市区的路面宽阔且平整, 还有人工配合小型铲雪车一起清理马路,完全不影响汽车出行。 最难走的,只有乡下到县城这段路。 这一段, 只能靠畜力拉拽。 不止慢, 还很冷。 这不, 天刚亮就出发,等一行人好不容易寻到市区的国营旅馆时, 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都不是习惯跟陌生人住一个屋的性子,在服务人员检查完所有证件后,几人直接租了两个双人间。 虽然贵了些, 但房间内带了独立卫生间跟暖气。 这是许荷花头一次住旅店,进入房间前,她小声跟闺女念叨费用太贵了,一个晚上就要3块钱。 可等到了房间里,看清楚贴着瓷砖的地面与墙面, 单独的淋浴间,陶瓷洗脸池,蹲式马桶与屋顶的照明灯时,全都化成了惊艳。 在屋里转悠了好一会儿,许荷花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确实值3块钱,这也太有排场了,居然还有电。” 坦白说,许晚春也是有些吃惊,屋内的装饰,在后世来看,肯定是很普通,甚至老旧的。 但现在是1956年啊!!!记忆中,这个时候不是很穷很穷的嘛? “这光溜溜的,就是你说的瓷砖?真干净!要是咱们屋里也贴上,可就亮堂多了。”许荷花盯着墙面上的瓷砖看了一会儿,没忍住,上手摸了下。 许晚春:“家里还是算了,咱们在许家屯住不了多久了,贴了浪费钱,等回头去大城市定居再说。” 这话许荷花爱听,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到了敲门声。 她立马将手从瓷砖上拿了下来,又对着镜子将方才土包子的表情全收敛好,才走过去开门。 许晚春趴在床上,被养母的一系列行为逗得直乐。 是服务人员,给送了个装满热水的暖水瓶。 许荷花将水提进来,白了眼嘲笑自己的臭丫头,问:“喝水不?娘给你倒一杯?” “不了,我眯一会儿。” “睡多久?” “半个小时吧。” “成,睡吧,到点娘喊你。” = 半小时后,出发去找于奶奶时。 曹秀跟苏楠没有随行。 在两人看来,他们属于不请自来。 起码也得等小徒弟跟于院长通过气,并得到对方同意,才好见面。 国营旅馆离医院并不远。 只有一公里多一点。 若是不想走路,也可以去前方二十几米外坐电车。 许家母女俩倒不是心疼钱,只是更想步行瞧瞧新鲜。 受SU联影响,主街道两边的建筑很欧式。 无论是高大的立柱,还是精致的浮雕,全都是这个时代最为鲜明的象征。 不止许晚春,就连土生土长,第一次来市区的许荷花也稀奇得不行。 她没注意到的是,在她眼神亮晶晶欣赏周边景色时,有不少人也正盯着她看。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许荷花不动声色挡在闺女身前,目送走又一个盯着闺女瞧的少年。 心里则感慨,桃花儿长大了,又生的这般好,也不知道要招来多少窥视。 她可要好好把关,给闺女挑个最好的。 许晚春完全不知道母上大人心中的担忧,一路走走停停,很快就看到了市第一人民医院。 “到了!这就是医院?楼挺高啊,得有三五层吧?”站在这样一栋庞然大物跟前,许荷花好久没出现的局促感再次冒了头:“咱们……怎么进去?” 许晚春直接抬脚:“就这么进去。” 许荷花……她闺女真虎。 本来也没有那么复杂,许晚春带着养母直接找人询问。 应该是于奶奶有交代过,两人很快就被带到了三楼一处办公室。 于琼这次是受老友所托,过来帮他曾经的战友,现在市粮管所一把手,做开颅取残余弹片手术。 在时下,这是个很危险的手术,但不做,对方神经受到压迫,随时都面临瘫痪的风险。 而于琼的开颅技术,在国内绝对排得上号。 这会儿,她正在与本医院的医生们做着术前讨论。 许晚春隔着玻璃窗观察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在外面等。 却不想,她才刚动了下身体,于奶奶就看了过来。 三年半没见,少女初长成,许晚春变化还是挺大的。 但于琼只是愣怔了下,很快就认了出来。 像是对待自家晚辈般,她直接慈爱的冲着小姑娘招手。 许晚春看向养母。 许荷花立马指了指墙边的凳子:“娘就在这里等你。” 养母进去确实不大合适,许晚春叮嘱她别乱跑后,便准备推门进去。 而被闺女当小孩子般对待,许荷花直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许晚春…… = 这年头。 学医很多都是靠传承。 所以,哪怕许晚春看着还是个初中生。 但在于琼说出对方是她的学生后,其余医生便都不再反感她的临时加入。 倒不是对小丫头的医术有期待,而是这样的大型手术实在难得,开颅时,他们也会带着各自最看好的弟子。 所以,作为主刀手,于琼带个学生,实在不算突兀。 会议又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散会后,于琼作出邀请:“你跟你娘住在哪里?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三年多未见,于奶奶的头发已近全白,人也苍老了不少,但看着自己的眼神依旧欢喜且慈爱。 许晚春主动帮忙收拾文件:“住在国营旅馆,吃饭肯定没问题啊,不过我师父师娘也来了,能喊他们一起吗?” 于琼正将资料锁进柜子里,闻言有些惊讶:“你师父师娘也来了?来给人治病?” 许晚春不可能跟于奶奶耍心眼,含糊说出实话:“现在情况比较特殊嘛,我就劝师父考个西医证书,这个好像需要内部人员推荐的,我就拽着他来找您了。” 虽然小丫头说的含糊,但是于琼是什么人,哪里不明白当下中医的处境,她什么也没说,只叹了口气:“这事简单,回头我给这边医院的院长写一封推荐信。” 虽然知道于奶奶不会拒绝,但她什么也没问,就这么一口答应下来,许晚春还是感动得不行,她挽上对方的手臂,撒娇:“您怎么这么好呀。” 于琼欢喜被小丫头亲近,抬手点了点她的眉心:“我也就是举手之劳,至于学习西医知识,你师父要是不愿意来医院培训,你倒是可以教他,回头直接来考核就成。” 那就更好了!许晚春眉开眼笑:“于奶奶,那我们直接去旅馆找我师父师娘吧?正好那边有国营饭店,让他们请客,咱们吃大户。” 两人已经走出了会议室,于琼被小丫头逗的直乐,忍不住朝着许荷花道:“你这闺女到底怎么养的?太讨人喜欢了。” 许荷花还是头一回见于院长,没想到她不仅没有架子,还这般亲切,顿时也不紧张了,笑回:“她从小就鬼灵精,可不是我教的。” 于琼感慨:“那你是运气好,得了个这么贴心的。” 这话许荷花非常赞同,她无数次感谢能遇到桃花儿。 于是乎,两位长辈,你夸一句学生,我夸一句闺女,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至于她们口中的当事人许晚春,反倒是一句话也挤不进去。 = 第二天。 手术安排在上午9点。 许晚春前世学的是心外科,如果是心脏方面的手术,她还能自信做个助手。 但对于开颅,她只有很粗浅地了解。 所以整个手术过程,许晚春已经做好当一个安静学生的准备。 却不想,在经过切开头皮……打开颅骨……取出单片……复合骨瓣等十来道步骤后,于奶奶会让自己做最后的缝合头皮。 看着其余人学生或质疑,或羡慕的眼神,许晚春心生迟疑。 倒不是怕,而是觉得没有必要炫这点缝合术,后世很多医生都有这个本事。 见状,于琼像是看出她的抗拒,露在外面的眼睛弯了弯:“ 别瞎想,我就是觉得,你缝合的伤口更美观。” 话说到这份上,再扭捏就是不识好歹了,许晚春只能接过持针器跟镊子。 因为切口不算很大,于奶奶又要求美观,再加上缝线是可吸收的,所以她下意识选择皮下缝合。 这种不穿透表皮的缝合方式,等刀口愈合时,伤疤是所有缝合术里面最浅的。 然而,许晚春没注意到的是,在她动手后,所有医生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有没有本事,一试便知。 谁也没想到,这么小的丫头,本事却不弱。 尤其这种缝合方法,居然还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屈尊做助手的院长靠近于琼:“这针法好啊,是你教的?” 于琼……她不是,她没有。 见她不理自己,只顾盯着小姑娘的动作,院长也不恼,带着羡慕的语气继续问:“有本事,年纪还这么小……你在哪收的?” 这次于琼乐意搭理了,她颇得意道:“抢的!” 院长蠢蠢欲动:“还能抢?” 第29章 抢是抢不走的。 不提师父跟于奶奶的意见, 就是许晚春自己也不可能同意。 原因也很简单,在她心里,师父只有曹秀这么一位。 当年跟于奶奶保持联系, 也不过是顺势而为, 主要还是为了将来学西医做铺垫。 所以,许晚春不可能再认一个西医做师父,去伤师父的心。 即使对方是一名颇有威望地院长。 她也只能很抱歉的拒绝了。 于琼则是被老友的厚脸皮给惊呆了,完全没想到对方居然挖自己的墙角,还是当着她的面! “惜才, 我也是惜才。”见老于脸都要气黑了, 院长背着手赶紧遁了。 于琼:“……” 许晚春觉得院长更多的是想气气老师,损友的那种, 但自己一个晚辈,不好掺和,只能憋笑转移话题:“您在这边逗留几天啊?” 于琼回神:“起码两三天, 后续还得跟进一下。” 这个许晚春懂, 术后有没有感染、神经会不会损伤, 还要注意并发症…… 见小姑娘兀自发起了呆,于琼好笑:“你什么时候回去?” 许晚春眨了眨眼:“应该明天就要回去了, 我娘现在是村里会计,年底很忙,不能再外逗留太长时间。” “这么快啊……”于琼有些遗憾, 好不容易见面,小丫头明天就要回去了,她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个笔记本:“走,就剩下午这半天时间了, 抓紧时间考考你的理论知识。” 本来跟师父师娘还有养母他们约好下午逛街的许晚春有些懵:“去哪考?” 于琼抬起一根手指点了点小丫头的眉心,没好气:“这里是哪里?” 许晚春恍然:“您要带我去巡房?” “不错,现成的病人,各种病情都有。”话音落下,于琼已经拿了件白大褂吩咐小丫头套上。 许晚春边套衣服,边好奇:“咱们能去巡房?合适吗?” 于琼很是自信:“放心,我在这边还要停留两三天,院长那老小子能见我闲着?肯定要拉着我出手疑难手术,巡个房他有什么不愿意的?再说了,他肯定会安排医院里的其他学生跟着咱们学习……对了,顺便找他给你师傅开个证明。” 提到这个,许晚春可就来劲儿了。 不能逛街就不逛吧,反正师娘跟母上大人肯定不会忘记给她买礼物。 眼下还是学习跟师父的证明更重要。 = 许晚春是真心实意感激于奶奶的。 也许一开始时,彼此都有私心。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六年下来,于奶奶对自己,就差手把手教导了。 也因为对方的无私栽培,许晚春学到了很多心外科以外的知识。 这很有必要,毕竟时下大部分医院,在科系分类上面,并不权威。 更直白些,就是现在的医生基本全能,哪个科室都得能上手。 所以,许晚春从不因曾经的十年学习经验自满。 更不会因为学到过更加先进的医疗手段而自傲。 因为她还需要学习的知识实在太多太多了。 时间……是真的不够用。 “……这位患者昨天做了胆囊切除手术,正好赶上换药时间,桃花你来。” 这话一出,所有跟着的白大褂都没有意见。 毕竟前面已经有几个例子了,别看人家小小年纪,但刷子是真有几把。 比他们这边很多所谓的,正规大学里出来的医生还要厉害的多。 但病人可不知道,他看着即使带了口罩,依旧能瞧出年轻的小姑娘,心里很是怀疑。 但又不知道怎么跟一群白大褂开口,对于医生……他心里挺怵得慌。 反倒是病患的妻子很是稳得住,给丈夫手术的那个韩主任也在,总不会放任出事。 事实也的确如此,许晚春生理盐水浸湿沾粘到伤口上的纱布,等不再粘连,才将其去掉,再观察伤口有无红肿、渗液、出血……直到最后,将外层加了棉垫的干净纱布重新用胶布固定好,伤患都没感觉到特别的痛感。 等许晚春帮患者盖上被子,开始收拾镊子等物时,一直看着的女家属说话了:“姑娘这么年轻就是大夫了?” 于琼眼皮跳了下,有不好的预感,她赶在小丫头开口前打岔 :“还不是大夫,是我学生,还在学习。” 女家属依旧盯着人,笑得很是亲切:“那也快出师了吧?我刚才看她给人打吊瓶,那动作可利索了,人家还说不咋疼。” 于琼给桃花使了个眼色,催促她赶紧跟病人说完注意要点就撤。 却不想,许晚春跟家属刚说完,人家就又自顾自问了起来:“姑娘多大了?有对象了没?” 她!就!知!道! 于琼很是无奈,一路巡房,遇到的最多得,就是爱做媒的老太太、大婶子。 桃花儿生的美,再加上这个年代,重男轻女的厉害,女医生大多代表家里条件不差,可不就招人? 于琼颇为熟练的将小丫头拉到身后,胡乱敷衍几句,就准备离开。 却不想,还没走出病房,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熟悉身影。 许晚春快走过去,弯起露在外面的眼睛:“娘,我下午要跟着于奶奶学习,你们自己去逛街吧。” 久等不到闺女,许荷花专门过来寻人的,却不想,撞上有人想给小丫头做媒的画面。 她没说什么,只笑着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才看向于院长,感激道:“太劳烦您了。” 于琼打趣回:“这有什么,就冲着你每隔一两个月寄的吃食,我也该倾囊相授。” 许荷花更不好意思了:“都是些山里野物,不值当什么。” 这话于琼不赞同,一次两次便罢了,这可是整整6年,而且山上的野物可都是好东西。 知道他们要忙,许荷花又寒暄了两句,很快就提出告辞。 许晚春趁机将一个信封递了过去:“帮我带给师父。” 院长不止开了证明,还给写了封介绍信,有了这封信,师父后面不管去县里,还是镇上学习,都很方便,简直帮了大忙。 “你师父师娘就等在医院大门口,娘等下就给他。”猜到信封里是什么,许荷花很是仔细的收进口袋,才转身离开。 于琼将眼镜摘下来擦了擦,再戴上去时,表情似乎都严肃了几分,她催促:“走吧,还有很多病患等着咱们。” “好的。”许晚春立马跟上,平时和蔼的老太太,工作时格外严格,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待一行人离开后,谁也没注意到的角落,走出来一个双手提着礼物的男人。 他死死盯着那道高挑身影,眼中全是怀疑跟不敢置信。 直到对方转了个弯,彻底消失在眼前,他都没能收回视线。 不知道盯了多久,突然有个青年人拍了下他的肩膀:“老李,看啥呢?” 李山海回过头,懵了好一会儿,才压下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青年人顺着方向张望,却什么也没看到,便好奇:“怎么不追上去看看?” 李山海摇了摇头:“应该是认错了。” 许荷花怎么可能来市里?还穿得跟个干部似的? 算了,是不是她都不重要,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他看向好不容易搭上关系的同事:“走吧,所长手术应该结束了吧?” 说起自家叔叔,青年人果然没了好奇心,赶忙道:“对,去看我叔叔要紧,过去的时候,你可不许提你想升到后勤主任这事啊,我叔那人古板的很,咱们先混个脸熟,再徐徐图之。” 李山海哪里需要年轻人提点,他一肚子明白,但国子脸上全是感激:“我知道了,多亏你提醒我。” 青年人就喜欢听好听话,顿时态度更热情了。 = 另一边。 178厘米身高的许荷花。 拥有一双傲人的大长腿,行动起来飞快,眨眼就出了医院。 与曹家夫妻俩碰面后,她一边解释桃花爽约的原因,一边将信封转交了出去。 曹秀打开看了看,发现除了证明,还有一封介绍信。 这是意外惊喜,桃花儿为她这个师父费心了,正有些感动的看向妻子,就发现对方不仅没有关注自己,还跟桃花娘头挨着头,窃窃私语着什么。 曹秀靠过去:“……你俩在说什么秘密。” 自家人没什么不能说的,许荷花又将刚才跟楠姐说的话重复了遍:“医院里有人想给咱们桃花说媒。” 什么跟什么?反应过来的曹秀脸都黑了,他几乎是咬牙般说:“桃花儿才14岁!” 苏楠故意逗丈夫:“我9岁就跟你订婚了。” 曹秀一噎,很快又梗着脖子:“那哪能一样?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医院里遇到的陌生人怎么行?” 眼看着曹大夫是真急了,许荷花憋着笑,赶紧解释:“不可能相看的,于院长都没给人家有开口的机会,直接把桃花儿拉走了。” 曹秀面色稍霁:“还算对得起桃花喊她一声奶奶。” 苏楠嗔他:“你手上的证明可是人家于院长帮忙拿的。” 多年过去,依旧记恨于琼抢徒弟行为的曹秀:“……” 楠姐好像特别喜欢逗性格严肃的曹大夫,许荷花忍笑打圆场:“桃花出不来,咱们自己去逛街吧,正好给她买套新衣服。” 买衣服这个话题苏大美人很喜欢,她笑道:“那走吧,我也给桃花选些好看的衣服,孩子正是爱俏的年纪,得多买些。” 跟在两个女人后面的曹秀提醒:“衣服还是低调些好。” 苏楠头也不回:“没事,在家里穿。”说完又看向身旁挽着的人:“话说,我们桃花生的漂亮又聪明又有本事,可谓一家有女百家求,往后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登门说媒,咱们做长辈的,也得做好心理准备。” 许荷花皱眉:“真遇到好的,桃花自己也乐意,我是不反对早早定下,定个好的就没人惦记了……就怕什么丑东西都敢上门,次数多了,平白坏了孩子名声。” 别说,还真有可能,苏楠也是将小丫头放在心坎里疼的,她皱眉:“不怕,咱们擦亮眼,给小丫头挑个最好的。” 好容易插上话的曹秀提醒:“你俩是不是担心太早了?桃花才14岁。” 这一次,连许荷花都不赞同地看向曹大夫:“除非遇到特别好的,桃花也乐意,我才会同意早早订婚,不然光挑选合适对象,就得花上好几年,到时候桃花差不多20岁,年纪正正好。” 曹秀吃惊:“要挑这么久?” 苏楠/许荷花异口同声:“好男人难找啊。” 曹秀:“……” 被丈夫一言难尽的表情逗笑,苏楠又问起好姐妹:“万一遇到好的,你还真舍得啊?” 许荷花很是不以为然:“有啥舍不得?桃花很早之前就说过,她要是结婚,肯定会带着我,你也知道那丫头的性子,看起来软和,其实要强的紧,一个唾沫一个钉,既然说带着我,就肯定会带,最次也是住在隔壁,所以早嫁晚嫁我无所谓,她自己高兴最重要。” “……”沉默好一会儿,苏楠突然羡慕道:“不知道男方同不同意把师娘也带上。”她舍不得小桃花。 曹秀在心里默默加了句……师父也要带上的。 = 世上就是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当许晚春跟随于奶奶,来到开颅手术的患者病房做复检时,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李山海,养母的渣前夫。 他站在不起眼的角落,正跟一个青年人小声说着什么,手上还拎着不少好东西。 怎么说呢,那态度……很谦逊。 于琼一直关注着小丫头,自然没错过她意味深长的眼神。 等检查结束,回到临时办公室后,她一边拿掉口罩揣进口袋里,一边问:“遇到熟人了?” 几年接触,于奶奶多少也了解她们家情况,更何况许晚春还有所求,便直言:“我娘那个前夫。” 于琼脸上的笑意顿时没了,略嫌弃:“他怎么会来?” 许晚春坐到凳子上,拿出两个干净的茶缸,先给于奶奶倒八分满后,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听说前些年他转业到市粮管所,做了个小干事,这会儿来医院探病,左不过那么一两个理由。” 于琼多聪明的人,立马就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也包括学生所求,她笑骂:“你就滑头吧。” 许晚春也不否认,只嘻嘻笑着:“我娘跟他离婚的时候,他什么也没给,倒是李家爷奶人不错,将老本全留了下来,我娘心眼儿好,觉得这样就算两清了。” 于琼喝了口水:“你不想两清?” 许晚春托着腮帮子:“本来无所谓的,但他都送到我眼前了……” 说到这里,她想了一会儿说词,才继续道:“不说旁的,光养母一个人,在兵荒马乱得年代,为李山海照顾了15年父母,他却在外拥着娇妻幼儿过逍遥日子这一点,就没那么容易两清。” 几十个大洋一头驴,就打发了十几年的青春?雇个佣人都没这么便宜的。 于琼赞同:“你养母的确实心眼太软和了。” 闻言,想到自己也是因为养母心软才能活下去,许晚春得意说:“这是很好的品德,我娘特别棒!” “哈哈,你个丫头,知道你们母女感情好……放心,李山海这事,我会帮你跟阎所长提一嘴的。” 许晚春以茶代酒,举起茶缸,俏皮道:“李家爷奶是好人,前两年还偷偷托人给我娘送过几回钱,虽然我娘都没要,但心意得领,所以,看在两位老人的面子上,我就坑他李山海一次,于奶奶您觉得怎么样?不过分吧?” 于琼将手里的茶缸跟小丫头的碰了碰,面上全是赞同:“我觉得很好!一点也不过分!” 第30章 出去时几乎空着手, 回程却是大包小包。 好在赶上过年,倒也不算很突兀。 许王氏上下左右,各个角度稀罕着脚上的皮靴, 还不忘肉疼:“这得多少钱?娘都这把年纪了, 好东西给我浪费咯。” 但凡您老把脸上快挤成菊花的笑收一收,我就真信了您的口是心非,许荷花蹲在炕边,一边帮老爷子穿鞋,一边翻白眼。 老太太的注意力全在新鞋上, 也不需要旁人回应, 又自顾自得意起来:“谁能想到我也有穿皮靴的一天,这日子美的, 不知道有多少老姊妹羡慕我。” 知女莫若母,反过来亦然,许荷花正帮老爷子系着鞋带, 闻言头也不抬:“您消停点, 外头雪大的很, 回头显摆不成,还摔着了。” 正琢磨着去整个屯里转悠一圈的许王氏……“我也就那么一说, 你娘是那么眼皮子浅的人吗?”话虽说的硬气,但表情却带着明显的遗憾。 怪道都说老小孩,老小孩, 许荷花好笑之余,也乐意哄两口:“等天气好些,您跟爹再出去转转。” 得了这话,许王氏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直呼闺女孝顺。 这话许春生赞同:“三妮是个好的。” 以前她也没少孝顺, 那会儿老两口可不是这个态度,许荷花心里腹诽,却没说什么扫兴的话。 反正她早就看出来了,哪怕是血缘近亲,也会看本事给你划个三六九等。 许荷花无法去改变旁人,她只能约束自己,绝不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桃花。 在她心里,闺女不管怎么样,都是宝贝疙瘩。 “我跟你娘打算今天就回去了。”许春生在屋里溜达几圈,觉得鞋子实在养脚,心情都舒坦了。 许荷花皱眉:“咋不多住几天?” “不了,都住一个多星期咧,再住都过年了。” 过年必须在儿子家里,这是老人家根深蒂固的观念,许荷花便也不再劝,正要说吃过晚饭送他们,院外就有人喊。 西屋,趴在桌上,敲着算盘帮养母算账的许晚春起身开门往外。 院门外站着三个人,包裹的很严实,完全看不清楚容貌。 许晚春踩着蜿蜒的石子路,快步跑了过去,边开院门,边笑问“你们找谁?” 其中一个拉下脸上的围巾,笑容腼腆:“许晚春同学,是我,胡俊。” 瞧着有些眼熟……好像是隔壁班的?两人又不熟,来她家干啥?许晚春心里莫名,面上却笑着招呼人进屋:“是你啊?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先进来说吧,外头冷!” 这时候,跟在闺女后面出来的许荷花,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了。 她心里很是恼怒,觉得这种不打招呼,就登门相亲的行为,很没有教养。 正要黑脸撵人,就想到了屋里的父母。 或许……正好叫他们瞧瞧媒人介绍的是个什么东西,省的媒人说什么信什么。 想到这里,许荷花便敛了怒气,跟闺女一起,领着人进了堂屋。 除了胡俊跟他的父亲胡卫东外,另外一个是媒人。 几人坐下后,许荷花直接给倒了白开水,至于糖茶,那是不可能的。 见状,许晚春立马反应了过来,这怕是恶客,不然以养母的性子,绝不可能在年根前后,给客人端白水。 不请自来,媒人完全没有自知之明,她嫌弃地灌了大半碗水,待暖和了身子,才皮笑肉不笑道:“想来妹子已经猜到了我们的来意,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你父母可是亲口答应你跟胡卫东相亲的,可这都过去一个多星期了,也没个准确说法,要是反悔,也该递个消息吧?就这么不答应也不拒绝的拖着人,算怎么回事?” 来者不善啊,许晚春凉凉地看了眼胡俊,见他眼神有些飘忽,才起身往外。 许荷花没搭理媒人,而是看向从东屋走出来的父母:“爹娘,你们同意我跟姓胡的相亲了?” 什么姓胡的?他又不是没名字,胡卫东皱眉,觉得这女同志长的好看是好看,性子却有些粗俗了,娶回家怕是有的闹腾。 只是想到儿子喜欢这家小姑娘,小姑娘也确实有考上大学的能耐,若婚事真成了,大学生可就是他家的了。 于是,一肚子算计的胡卫东立马将脾气压了下去。 许春生黑着脸瞪着媒婆,拐棍更是在地上敲的“碰!碰!”响:“谁答应了?哪个答应的?我只说我闺女要考虑考虑,啥时候应下相亲的?” 从来都是软和性子的许王氏也气得不轻:“哪有你们这样的?不说一声就上门?当我们荷花是什么人?” 一个被男人踹了的女人呗,媒婆心里嫌弃,面上肯定不能表现出来。 其实,要不是方才许荷花给端了白开水,她也不会说那硬邦邦的话,她可是要拿谢媒礼的。 思及此,媒人脸上勉强挤出笑,张嘴就来:“哎哟喂,我还以为叔那话就是答应相看的意思,也是我弄岔了,不过既然咱们大老远的来了,要不就顺道相看相看?毕竟胡卫军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对象了,不少大姑娘都想嫁咧!” 以为真是误会了,两位老人下意识看向闺女。 许荷花……果然不该对父母抱有希望,她暗叹一口气,正要拒绝时,就听到了楠姐的声音: “这不请自来的相亲倒是新鲜,不介意我来长长见识吧?” 说话间,苏楠已经坐到了好姐妹身旁,先安抚般拍了拍对方的手臂,才笑盈盈的看着对面的三人。 一同跟过来的曹秀则坐到了不远处的条凳上,他也不说话,就这么板着脸瞧着。 胡家父子不认识曹大夫,媒人却是个整天在十里八乡窜的,她可不敢得罪人,当即扯出个谄媚的笑,再没有之前的丑恶嘴脸:“哎哟,全是误会,也是我没听明白,这才有了今天不请自来的局面,不过,这也是一种缘分,您说是不是?” 缘分个屁,苏楠正要爆粗口,就感觉自己的手被捏了下。 许荷花不可能让楠姐替自己得罪人,她也懒得跟媒人耍嘴皮子,直接冷着脸看向一直没说话的男人:“我没看上你,你们回去吧。” 胡卫东是镇上的,还有个供销社的铁饭碗。 所以,哪怕四十岁了,哪怕有个十八九岁的儿子,他还是自持身价。 毕竟他长得不差,确实有很多农村小姑娘上赶着嫁过来。 要不是儿子看上许晚春,要不是许晚春确实优秀到扎眼,胡卫东根本注意不到许荷花这人。 当然,许荷花模样好,还是村会计,她心里也是很乐意的。 却没想到,对方一个乡下女人,居然没看上他? 胡卫东气得不行,却到底顾忌脸面:“我哪点你没看上?” 许荷花却是不搭理他了,这次她直接冲着胡俊:“是你看上我家桃花了吧?自己没本事,就来个迂回的,只要你爸娶了我,桃花也就跟你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了,到时候,不仅近水楼台,还能省了一笔彩礼,多划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 胡家父子跟媒婆是心虚,许家这边则全是怒气。 尤其许春生,在他心里,外孙女是未来的准大学生,那是要飞出去的金凤凰,是他们老许家的希望,咋能在农村嫁人。 于是乎,都不用其他人作出反应,他已经举起拐棍,骂骂咧咧将人撵了出去。 末了还警告,若是他们出去乱说,自己一把老骨头,反正也活够了,直接去他们家门口上吊。 唬得三人又气又恼,却到底只能灰溜溜跑了。 见老爷子气得都哆嗦了,许荷花反倒不气了,甚至有些庆幸,起码短期内,父母不会再逼她相亲了。 当然,庆幸归庆幸,该怼的还要怼。 扶着老爷子回屋时,许荷花嘲笑:“都跟您说多少回了,不要随便相信媒人的话,这回长记性了吧?” 许春生…… = 吃过晚饭。 将两位老人送回去后。 家里又只剩下了母女俩。 两人难得晚睡,全都趴在桌上,挑灯夜战。 直到晚上快十点,算账算到头昏眼花时,许晚春起身伸了个懒腰,又给自己跟养母各冲了杯奶粉。 许荷花已经习惯了,闺女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给她分一份,所以也没拒绝,端起来就抿了一口。 有些烫,不过确实很好喝,她笑说:“景梁这孩子就是太实诚,说了也不听,这回又给你寄了三包奶粉,不知道托了多少人情去。” 许晚春:“娘放心吧,我心里有本账呢,再说了,别的可以不要,奶粉只有沪市才好买,只能厚脸皮收下了,毕竟多喝能长个。” 这话许荷花已经听闺女说过太多次了,她觉得牛奶长个不大可信,毕竟桃花儿马上都15岁了,还是小小一只。 其实她觉得小小一只的闺女很可爱,当然,这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真说出来,闺女会炸毛。 于是,自诩慈母的许荷花颇有经验地转移话题:“包裹寄出去一个多星期了,也不知道景梁那收到了没?” 许晚春想了想:“如果没有遇到意外,应该差不多,您也别担心,反正年前肯定能到。” 事实上,这次的包裹运输很顺利。 在母女俩念叨完的第二天上午,曹景梁就接到了,让他去门卫室取包裹的通知。【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沪市。 第二军医大。 寒假的医学生们也很忙碌。 曹景梁才结束学校分配的, 为周边贫农免费诊疗的任务。 都还没来得及回宿舍休整,在半道上,就被相熟的门卫小葛拦住了。 家人寄来包裹, 曹景梁并不意外。 意外的是, 这次的包裹,是从未有过的大。 小战士笑出一口白牙:“曹上尉,需要我帮忙送过去吗?” 因为那三年常驻野战医院,最后一年更是任职战地医疗队长,屡立军功, 大学毕业生才能有的中尉军衔, 曹景梁却已经是上尉了。 他掂了掂重量,笑着拒绝:“谢谢, 我自己能行。”说话间,他一个用力,就将大包裹甩到了肩膀上。 等人走远, 另一个小战士有些惊讶:“曹上尉瞧着清瘦白净, 力气居然还不错?” 小葛:“那包裹就是瞧着大, 应该不到五十斤,曹上尉也是军人, 还是上过战场的,这点重量肯定能负重的?” 小战士:“也是,军医也是军人, 不过曹上尉家人真好啊,经常有他的包裹。” 这一点,远离家乡的小葛也很羡慕。 曹景梁完全不知道门卫小战士们背后的羡慕。 他扛着硕大的包裹,穿过偌大的校园,一路直奔宿舍。 等爬完四层楼梯, 推开宿舍门,放下包裹时,也不过是轻微乱了呼吸。 正在写信的李想拧好手上的钢笔,起身蹲到大包裹旁,催促:“这次怎么寄了这么多东西?老曹,快拆开看看,里头肯定有好吃的。” 两人从学校奔赴战场,再从战场回到学校,无数次一同穿梭在炮火中抢救伤患,绝对的生死之交,分享彼此的食物,已经是常规操作。 曹景梁已经调整好了呼吸,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刀,蹲下身,小心割断外面的麻绳。 最外面的麻绳断了后,李想立马上手:“剩下的我来。” 有人帮忙,曹景梁自然乐意。 于是,等包裹打开,他找出两封信,便坐到凳子上看了起来。 与他猜的差不多,父母与小师妹家的东西一起寄过来了。 其中,衣服基本都是父母准备的,吃食则全是荷花婶子给的。 家人来信,信中还全是这一两个月发生得趣事,曹景梁看的嘴角噙笑,到最后,更是直接笑出了声。 李想正在跟一个油纸包奋斗,听到笑声,抬头问:“什么事这么好笑?” 曹景梁头也不抬:“我小师妹,跟我讲了个她们学校发生的趣事。” 李想下意识问:“什么趣事?” “不告诉你,拆你的东西。” 行吧,好兄弟有多宝贝他那小师妹,李想是知道的,他也不刨根究底,继续往外扒拉食物。 别说,老曹小师妹对他也真好,经常给寄肉食,虽然他们的伙食不错,但大小伙子,谁嫌肉多啊。 想到咸肉炒咸菜地美味,李想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老曹,有一块两三斤重的咸肉,咱们割一半,去指导员家蹭饭咋样?” 学生自己是不允许开火的,但是可以找教职人员蹭嘛。 曹景梁迟疑几秒,还是摇头:“拿去你家吃。” 李想就是沪市人,他倒是不介意回家,只是得坐两三个小时的公交车,多少有些费事了。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曹景梁含糊解释了句:“最近学校里频繁组织政治学习,内容不用我说了吧?这时候就别给指导员招惹是非了。” 李想也是从小被称为天才的存在,方才只是一时没转过弯,得了兄弟的点拨,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他并没有抱怨什么,心照不宣般点了点头:“那行,去我家里吃,下午就去吧……要不,肉都带过去?咱们最近多回去几次。” 曹景梁也是这个意思:“下午就去,你把需要下锅煮的全部整理出来,那几个罐头瓶熟食都留下,回头给指导员他们一人分一罐。” 李想自然没意见,他从自己的床下掏出一个粗布袋子,一边往里面装肉食,一边问:“指导员估计晚点就要找你谈话了,你真不想留校?以你的优秀,绝对可行的。” 信件已经看完,曹景梁却没急着放起来,方才有些囫囵,他打算再细细看一遍,闻言头也不抬:“你知道我的目标。” 听得这话,李想手上的动作一顿,瞬间没了整理食物的心思。 他拉过自己的板凳坐上去,表情严肃看着对面捧着信纸的男人。 经过几年的炮火洗礼,曾经的海棠少年,却没有沾染上丝毫硝烟,反而如青玉般温润。 可李想很清楚,兄弟斯文贵公子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怎样坚韧的心性。 可再是坚韧,作为好友,对他这次的决定,还是提出了反对意见:“真打算去支边?你难道不知道,支边起码5年起步,长一些的还可能是10年,说不定再回来,你都三十几岁了。” 看出兄弟是真生气了,曹景梁暗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上的信,平静的回视对方:“老李,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你很清楚,边境有多缺少医疗人才。” 见兄弟又要说什么,他继续道:“从三岁到现在,我学了二十年医,或许对我来说,在哪行医都一样,但对于那些没有医生,求救无门的人来说,多一个专业医者却是梦寐以求,这不正是我们学医的初衷吗?” 李想依旧不赞同:“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你的事业呢?你的家人呢?你的婚姻呢?如果你一意孤行,那么,我上面所说,全部要为你的决定让步,你也很清楚,天高地远,除非你被调回来,否则期间再没有见家人的机会,你真舍得?” 曹景梁心口紧了紧,他生在充满爱意的家庭,几年不见,怎么可能舍得,所以……“所以,我只去5年。” 5年?李想到嘴边的话全部被这个数字给噎了下去,他沉默一会儿,才问:“肯定要去?” “是必须要去。” “行吧。”兄弟就是个犟种,李想心知自己劝不动,便转变思路:“往好处想,有了支边经历,再回来,说不定就能直接升主任了。” 虽然升职不是自己支边的初衷,但凭本事得来的荣誉,曹景梁也不会清高拒绝,便笑回:“借你吉言。” 见他这般厚脸皮,李想的心情也轻松了几分,于是又蹲到地上开始整理包裹:“本来我家玲玲还想把你介绍给她表妹的,那姑娘我见过,挺好看,是师范大学的学生,现在还是算了吧,可别耽误了人家好姑娘。” 说完也不管兄弟什么反应,又自顾自说:“这次我就不陪你去了,我跟玲玲说好了,毕业就结婚,总不好刚结婚就将人丢下……” 是的,25岁“高龄”的未来李医生,被家里催婚催疯了。 曹景梁自然清楚,所以一开始就没将兄弟算进去,他笑着脱下身上的军装,穿上母亲寄过来的棉袄比划,嘴上则打趣道:“放心吧,少不了你的大红包。” 至于介绍对象什么的,自从他满20岁,不知遇到了多少。 甚至坐个公交车,都会被陌生婶子拉着给介绍姑娘,曹景梁早已免疫,就当没听到兄弟的絮叨,直接给无视了。 李想也不介意,注意力全在红包上:“那必须的!你小子那么有钱,少了我可不认。” “兄弟,求手下留情,起码我小师妹买奶粉的钱得留下来。” 李想哈哈大笑:“你家小师妹十几岁了吧,你怎么还一直给人买奶粉?她能乐意?” 提到古灵精怪的小师妹,曹景梁眸底全是笑意:“过完年就15岁了,才160厘米,还想喝奶粉长个子呢。” 李想不解:“这个年纪,一米六不矮吧?就算后面不长了,她这个身高也可以了。” 曹景梁也觉得,小小只的师妹肯定很可爱,但……“小丫头养母将近一米八。” “嘶……”才173厘米的李想表示很羡慕,再看看185厘米的兄弟,他酸了:“你们北方人吃什么长大的?怎么都这么高?” 曹景梁:“也不是全部高个子,也有不高的。” “知道,知道,你小师妹嘛。” 曹景梁:“……” “诶,你既然决定明年毕业去支边,寒假就回去一趟呗,已经6年没回家了吧?” “确实有6年了。”前3年身处战场回不来,后3年为了尽快完成学业,他跳了一级。 再加上节假日全被学校派发的救援任务填满,这一拖就是6年。 想到这里,曹景梁脱下新棉袄,仔细捋平上面的褶皱,叹息道:“如果能抽出时间,肯定想回去一趟的。” 就怕挤不出时间,想到平日大家忙成陀螺的画面,李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起身拍了拍兄弟的肩膀,以作安慰…… = 临近春节。 家家户户每天都是忙不完的热闹。 腊月二十五这天,整个屯的屯民们又开启了集体扫尘。 许家母女俩自然也在其中,吃完早饭,她俩便裹上粗布拼接的罩衣,举起绑了红布条的长竹竿扫帚,开启了大扫除模式。 无奈半个小时后,老书记那边通知村干部开会,只剩下许晚春一个人继续奋斗。 长时间举着手臂干活,很是废体力,手臂更是酸胀的厉害。 好在母上大人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就在许晚春打扫完堂屋,准备向卧室前进时,人就回来了。 只是等对方拿掉帽子围巾,露出沉郁的脸色时,她心里就是一个咯噔:“出了什么事?” 许荷花将厚袄子挂到衣架上,待往身上套罩衣时,才恹恹说:“也没啥,许旺……就是村里那个五保户,昨夜在屋里头烧纸,被人发现了。” 这两年到处宣扬破四旧,烧纸自然也是禁止的。 可几千年的祭拜传承,几乎刻在了骨子里,很多人依旧偷偷祭拜,大多人即便是发现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养母之所以脸色不好,怕是不止五保户被告发,更多是担心不能给铁蛋哥祭拜吧。 心里有了成算,许晚春也没急着说什么安慰话语,只问:“那许旺叔会怎么样?” 说到这个,许荷花的面色总算好了些:“没啥大事,口头批评几句就让人回去了,不过下午娘得跟着其他干部们,到村子里走访宣传。” “为这事?” “嗯,宣传还是要做的。”至于村民们背地里是不是阳奉阴违,她就管不着了。 在脑袋上系好防尘布巾后,看着跟到卧室帮忙的闺女,许荷花撵人:“去去去,胳膊不酸啊?你歇一会儿,娘来。” 确实挺累,许晚春打算再休息一会儿,便搬了凳子,坐到卧室门口,边揉捏手臂,边与母上大人聊天:“老书记说那么两句,就将人放了,不会被人背后使坏吧?” 许荷花好笑:“想多了,敬军叔咋可能连这点事都压不下来?” 好吧,只要不会有不好的后果,许晚春便也不再盯着这事,转而说道:“刚才师娘来过,让我们中午去她那边吃,吴奶奶做了酸菜水饺。” 说话间,想到吴奶奶的精湛手艺,她还很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这些年,两家在吃食上说是一家也差不多。 有时候曹家夫妻俩懒得做饭,也会直接过来这边。 所以许荷花一口应下…… 傍晚。 暮色降临时。 在外奔波一天的许荷花,才顶着刺骨的寒意进屋。 等将脚放进闺女为她端来的姜水中泡暖,又灌了一大碗姜枣茶后,才觉冻僵的身体慢慢活了过来。 许荷花摸了摸闺女的脑袋,心里热乎乎的:“我家桃花儿怎么这么好?” “因为我是娘的小棉袄啊。” “是是是,桃花儿可不就是娘最贴心的小棉袄!” 见母上大人笑了,许晚春心里也高兴起来,她起身,撂下句“还有更贴心的”,便跑回了房间。 再出来时,手上拎了个竹篮。 许荷花好奇:“是什么?” 许晚春掀开盖在上面的布料,露出整整一篮子纸折元宝,献宝般道:“娘,等夜里,咱们将这些全烧给大哥,叫他也能过个好年!” 毫无征兆的,大滴眼泪瞬间就从许荷花的眼眶里冲了出来…… 第32章 为了迎接新年。 合作社组织了节目。 有秧歌队表演、露天电影、皮影戏、冰陀螺争霸赛、自制爬犁竞速……革命窗花创作等多项活动。 若不是活在当下, 若不是亲身参与,若不是周围全是最纯粹的快乐,许晚春不会意识到, 贫穷的生活, 完全不影响老百姓们拥有富足的精神世界。 而整个许家屯,因为公社举办的活动,彻底沸腾了起来。 毕竟那些个比赛,可都是有奖励的。 最高奖还是搪瓷缸,笔记本这样的豪华大礼。 哪怕仅仅参与, 也能一人分两粒古巴糖。 这谁能不心动?谁会不眼馋? 就连自家老太太许王氏, 也相中了印有“劳动最光荣”红字的搪瓷缸。 自从供销社将比赛内容公布出来后,老太太便拎起剪刀, 翻出红纸,闷头琢磨起窗花样式。 誓要成为全公社最厉害的窗纸老太太! 又在多次尝试都不满意,眼看第二天就是除夕截止日时, 便让小儿子拉着爬犁, 送她寻到了许家第一聪明人……许晚春, 找她出出主意。 许晚春不懂窗纸,但她有美术底子, 还是个出版过画本的小小画家。 再结合当下政治方向,直接给设计了份图稿,主要突出女拖拉机手、麦苗、五角星…… 等老太太喜滋滋的坐上爬犁, 被三弟拉着离开,许荷花不是很赞同地看着闺女:“这……这不是作弊吗?” 许晚春笑回:“公社又没明确规定不许请外援,您怎么知道其余参赛者,没有找旁人出主意呢?” 许荷花一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状, 许晚春抱着肚子直笑。 若全按规矩办事,没有提前半年的奔走,以许敬军曾经在县城开过酒坊的背景,根本就不可能坐上书记的位置。 而没有对方的托底,母上大人怕是还要多走很多步,才能成为村会计。 规矩……那是束缚老实人的! 许荷花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她方才是脑子没拧过弯,只是见闺女抱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有些恼的伸手戳她:“就这么好笑?” “嘶……” “咋啦?”见闺女突然倒抽了口凉气,许荷花很是无语:“笑到肚子疼了?” 许晚春缓了好一会儿,才摇头:“不是笑的,估计是月经快来了,小肚子不大舒服。” 这还是闺女头一次来月经,许荷花一拍大腿,喜道:“我家桃花儿这是长大了,等着,娘给你拿月经带去。” 见养母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窝在炕上的许晚春很是哭笑不得。 她只是感觉快来了,并不是已经来了啊! = 除夕这天。 几乎所有村民都去了合作社。 不是参加比赛,就是为亲属呐喊助威。 还有不少人则去看了秧歌队演出。 总之,热闹得厉害。 许晚春算是为数不多的例外。 倒不是她不感兴趣,实在是身子骨不允许,大姨妈说来就来。 虽然不算很难受,但外面温度太低,寒冷对于特殊日子的女性很不友好。 还有一个原因,哪怕许晚春很奢侈的用了卫生纸垫着,她也不敢大幅度活动。 所以,只能拒绝小伙伴们地邀请,窝在炕上,看医术消磨时间。 “……这时候就不要学习了,头一天最难受,也不差这点工夫。”许荷花拎着竹篮进来时,就见到闺女趴伏在炕桌上写写画画。 许晚春抬头:“哪有那么严重,篮子是什么?” 细细打量闺女,见她气色确实不差,许荷花便没继续念叨。 她将小篮子放到炕桌上,再揭开裹在外面的超小号保温被,露出里面的铝制饭盒:“知道你来了月事,你吴奶奶给炖了个甜汤。” 说着,许荷花就将还算滚烫的饭盒飞快拎了出来,并利索揭开了盖子。 许晚春拉过养母的手,见手指没红,才皱眉:“咱就不能裹个布再拿嘛?万一烫伤了怎么办?” “娘手心里全是厚茧,哪有那么容易伤到。”许荷花很是不以为意,说完又催促:“快喝吧,蜜枣还是景梁寄回来的好东西。” 许晚春无奈,拿起娘递过来的调羹,看着满满一饭盒南瓜红糖蜜枣汤,却没急着喝:“您再拿个碗来,分一半给您。” “拉倒,你吴奶奶做了一锅呢,不差你这一口。” 既然不是吃独食,许晚春便也不再推辞,舀起一勺吹了吹,待送进口中,立马享受地眯了眯眼睛。 许荷花被逗笑了:“好喝吧。” 许晚春竖起大拇指,待将嘴里浓郁的香甜咽下去,才赞:“吴奶奶手艺最棒!” 许荷花开始叠保温饭盒的小被子:“那娘去你师娘那边帮忙了,放心,会把你的赞美转告你吴奶奶的。” 正埋头喝羹汤的许晚春抬起手腕,看清时间后,问:“今天秧歌队表演什么戏?您这会儿去合作社,应该还能赶上。” “听说这回还演‘白毛女’,都看过多少回了,还不如跟吴姨还有楠姐一起准备年夜饭。”话音落下的同时,许荷花已经将篮子挂到了臂弯里。 其实许晚春对白毛女也不感兴趣,倒不是对剧作有意见,也轮不到她有意见。 主要每次演出时,总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演戏的老百姓,直接冲上台揍那些扮演反派的演员。 克制些的,也会抓了泥土往舞台上砸。 那场面,许晚春看过一回,就不忍直视第二次。 见养母准备离开,她开了句玩笑:“还以为您是担心我才不去的。” 许荷花回头白了闺女一眼:“自作多情了不是?” 许晚春:“……” = 下午三点多。 革命窗花创作比赛结束后,许王氏便归心似箭。 完全不管儿子们想要继续观看节目的心思,坚持要去闺女家。 而且是马上!是立刻! 母亲得了全公社剪窗花比赛一等奖,这是多么大的荣誉,本就孝顺的几个儿子哪里会拒绝。 最终,由老三套上爬犁,拉着老娘就往姐姐家跑。 当然,老太太最终的目标是外孙女。 见到桃花儿时,她满脸喜意,都不用人开口问询,便噼里啪啦的说了比赛时的风光过程。 尤其上台领奖的画面,更是翻来覆去讲了十几分钟。 末了,还将抱在怀里的搪瓷缸递给外孙女,显摆:“瞅瞅,多好看,还有奖状咧。” 许晚春本来就很捧场,得知还有奖状,立马更感兴趣了:“姥,奖状呢?” 许王氏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出去时,还紧张叮嘱:“小心些,别给姥姥扯坏咯。” “回头您让舅舅们划块小玻璃,再用木头相框裱起来,几十年都不坏。” 这个办法好,许王氏心里美滋滋,嘴上却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被人嚼舌根?” 许晚春不以为意:“这可是您自己得来的荣誉,必须显摆出来,那些说风凉话的,肯定是嫉妒您老有福气。” “哎哟喂,你这孩子,嘴咋这甜!” 那必须滴,许晚春嘿嘿笑着又哄了老太太几句,见她笑得满脸褶子,才低头看起这年代的奖状。 其实没什么新鲜,白底黑字的薄纸上,除了红色印章,再没旁的色彩。 不过……“姥,您叫王喜妹?”这还是许晚春头一回知道姥姥叫什么。 提到这个,许王氏突然心生感慨:“是叫王喜妹,要不是那写字先生问,我都快忘记自己叫什么名儿了。” 这个时代是这样的,许晚春也忍不住暗叹一口气,很快又笑哄:“大领导都说了,时代在进步,妇女也能顶半边天,都能顶半边天了,咋能没有自己的名字?往后再有人问您叫什么,您就说叫王喜妹。” 许王氏关注错了重点,骄傲道:“我们桃花儿咋这么本事?说的话跟那写字的先生一个样。” “那您觉得我们说的有道理不?” “姥也不懂,反正听文化人的准没错。” “那姥姥可别忘了,您叫王喜妹。” “对!我是王喜妹,不是许王氏!” = 曹家厨房。 许荷花完全不知道老娘跟闺女的互动。 她正在跟着吴姨做福字饼,顺便闲聊八卦。 聊着聊着,许荷花就说到了年后,屯里有哪几家要办喜事。 有喜事,就代表又要随礼,她忍不住吐槽起来:“……一家家的,生那么多孩子,每个孩子结婚都喊我,光出不进,这些年我也不知道亏了多少钱。” 吴玉珍一辈子单身,少有人情往来,却也听得肉疼。 她将去核的红枣、白糖、麻油全放到容器中,边碾压边出主意:“回头桃花结婚的,你大办一场,全给收回来。” “哪能都收回来?再说了,那可有得等了,桃花明天才15岁。”说起闺女,许荷花心情都好了。 于是她又跟吴姨分享起前些天在市区时,闺女被很多人相中,欲要做媒的事情:“一家有女百家求,在旁人看来是好事,但我跟楠姐都担心……世道乱着,真担心丫头太惹眼,会招来祸事,所以准备年后就开始物色人选了。” 吴玉珍又往容器里加了些核桃提味:“这么早?” 许荷花将酥皮搓成团:“多选选,好男人可不好找,说不定要选上几年咧……要是运气好,遇到合适的,早早订婚也能赶走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话吴玉珍赞同,她也很喜欢桃花儿,不过……“你现在说得轻松,就怕将来真嫁人又舍不得了。” 说起这个,许荷花就更得意了:“我家桃花儿说了,将来结婚会带上我……要是把楠姐还有曹大夫也带上就更好了,咱两家处的,跟一家人也没两样,就怕人太多,男方会不高兴。” 吴玉珍哭笑不得:“带着你还合理,哪有带上师父师娘的?他们自己又不是没儿子……咦?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许荷花头也不抬,下意识回:“什么不可以?” 旁观者清,吴玉珍直奔重点:“景梁啊,多好的孩子?他要是娶了桃花,你们几个不就可以一直生活在一起?” 从未往这上面想过的许荷花……懵了。 第33章 “景……景梁?” “这么吃惊?哈哈, 荷花,你这真是灯下黑了呀,景梁多优秀的孩子, 不管哪方面都挺合适的吧。” 只听到最后几个字, 端着红豆泥进来厨房的苏楠下意识问:“景梁合适什么?” 许荷花还没能将脑中乱成麻的思绪理顺,开口的自然是吴玉珍,她笑得不行:“就刚才,荷花跟我说,你们想给桃花挑选对象了……” 提到这个, 苏楠也笑了:“是得提上计划了, 诶……时间过得真快,眨眼桃花儿都是大姑娘了, 真舍不得她嫁出去。” 吴玉珍无奈:“合着不是荷花灯下黑,小苏你也差不离。” 苏楠:“什么意思?” 吴玉珍继续手上的活计:“景梁啊,前些天你不还着急景梁没对象吗?桃花儿嫁给景梁多合适?你们将来不仅不用分开, 还没有婆媳矛盾……再说孩子们, 我瞧着不止外表相当, 就连职业也很般配,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俩居然都没想到?” 苏楠瞪大眼,与许荷花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要说些什么。 最后, 还是许荷花先开了口:“我……我是真没往景梁身上想过,总觉得这俩孩子差辈儿。” “我也是……”可能因为桃花儿小豆丁的时候,儿子已经算成年人了。 不过……苏楠越想眼睛就越亮,到最后,更是直接拉住好姊妹的手:“是啊, 之前咋没想到呢?多合适得人选啊!我家老曹肯定也乐意。” 许荷花懵:“楠姐你说真的?” 苏楠拉着人坐到一旁的条凳上:“这种事还能作假?我给你分析分析……两个孩子无论从外貌到性情,再到工作,是不是都挺合适?” 许荷花认可的点了点头。 见状,苏楠更来劲儿了:“认识这么多年,你对景梁,对我跟老曹知根知底吧?” 许荷花再次点头,这时面上已经带了明显的心动。 苏楠再接再厉:“如果两个孩子真成了,咱们将来是不是都不用分开了?” 很是!说到这个,许荷花心中的天平彻底倒向曹景梁。 其实她心里一直有个隐忧,担心自己跟着闺女,未来女婿面上不说,心里却会嫌弃。 真那样,不是给桃花儿添堵? 可……不跟着,她又舍不得。 但……这个未来女婿换成景梁,那么一切就都是最好的。 许荷花努力收回脸上的笑意,轻咳一声提醒:“我们满意没用,最重要的是孩子们咋想,毕竟相差9岁咧。” 到底是亲儿子,苏楠虽然各种喜欢桃花,却也不会忽略儿子的意见:“那这样,我现在就给臭小子写信,你回头也找个机会问问桃花儿。” “行,我琢磨琢磨说词。” = 从1953年开始。 老书记每年都会从账上划出一笔钱买鞭炮。 等吃完年夜饭,全屯人就会围到麦场放。 最多只有几百响的短炮,眨眼就没了。 但架不住大家伙儿都愿意凑个喜庆。 尤其孩子们,鞭炮结束后,一个个撒欢儿捡拾起没炸成功的,欲要来个二次点火。 往年,为表示合群,许曹两家也会去凑热闹。 无奈今年许晚春身体不给力,大家伙儿便直接进入守岁环节……打麻将。 从前三缺一,许晚春还能凑两把热闹。 可现在有了吴奶奶的加入,作为未成年的小丫头,自然只能抱着几份压岁钱回家睡觉了。 再次醒来,15岁地许晚春顶着一头乱糟糟长发,有些懵逼的看向母上大人:“您……刚才说啥?” 闺女从小就是个鬼精的,许荷花昨天琢磨了好久,也没能琢磨出好说辞,索性直截了当,她抬手将小丫头凌乱的长发捋捋顺:“你觉得景梁这孩子咋样?要是让你跟他定亲,你乐意不?” 确定自己没出幻觉,许晚春搓了搓脸,反问:“所以……您跟师父师娘昨天奇奇怪怪的,因为这个?” 这是乐意还是不乐意?一直注视着闺女反应的许荷花也有些懵了,却还是老实道:“是啊,那会儿在想着怎么跟你开口。” 许晚春没急着表态,再次反问:“师兄知道吗?”知道你们这么颠吗? 提到这个,许荷花连连点头:“你师娘昨天就找人把信寄出去了。” 以师娘的性子,似乎也不算意外,许晚春不疾不徐掀被子下炕:“那就等师兄那边回信再说吧。” 眼下瞧着,两边的大人明显是上头了,自己天天杵在跟前,还是不要作死的好。 回绝这种事情,还是由远在天边,抓不着,又挠不到的师兄开口吧。 嗯……死道友不死贫道,她真是个机智的小可爱。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许荷花哪里没看出臭丫头的小心思,她笑骂:“那你自己呢?一点也没想法?是不喜欢景梁那孩子?觉得年纪相差太大了?娘还以为你不会喜欢同龄男孩。”毕竟闺女的心智太成熟了。 “跟对方是谁没关系。”见母上大人忽悠不过去,许晚春只能拿出态度来,她一边梳头,一边抗议:“娘,我今天才15岁,催婚也催得太早了些吧。” 许荷花不解:“只是订婚,又不是结婚,再说,你这个年纪订婚不是挺正常的?” 许晚春一噎,是了,现在才五几年,十五六岁订婚的真不少,于是她又换了个说法:“我要考大学的。” 说到这个,许荷花就更有话要说了,她接过闺女的梳子,边梳边解释:“本来我跟你师娘也没那么着急,可前些日子,赵家屯那边……” 却原来,赵家屯有个姑娘,生得很是漂亮,到了适婚年纪后,上门提亲的一个接着一个,媒人快要将门槛踩踏的程度。 姑娘又读完了小学,想选个好的,也是人之常情。 谁诚想,被拒绝的人里有几个心思龌龊,且度量狭小的,这些天四处造人黄谣。 “……那姑娘被坏了名声,只能嫁到隔壁市……你还小,可能没大注意过,这种事情其实挺多的,总归是女方吃亏。”说到这里,许荷花很是咬牙:“娘的桃花儿可是要考大学的,听说那个大学还要政审,万一被哪个王八犊子坏了名声,大学不就读不成了?” 这是许晚春没想过的危机,不过……“想使坏的办法多了去了,不止婚姻这一个弱点。” “那也要防个万一,万一有使坏的,想要效仿赵家屯那事……咱只要订婚了,就能把那些个污糟的坏心思全挡了。” 既然这样,还不如借师兄的身份,单方面假订婚。 只是脑中刚想完,许晚春就反应过来,师兄是军人,她将来也是。 他们俩处对象都得打报告,更何况订婚。 许晚春不是不婚族,且这个年代不结婚怕是会被唾沫星子淹死,工作还会受到影响。 她就一个普通人,扛不住这么多“社会毒打”。 但,按照她的人生规划,起码等学业有成,工作稳定,才会考虑另一半。 如今虽打破了计划,许晚春的心态却依旧沉稳:“不急,还是先看看师兄那边怎么说吧。” 许荷花也知道这是急不了,只能遗憾道:“那就等等吧,也不知道你师兄收到信件后是个什么反应?” 许晚春在心里吐槽……怕是跟她方才差不多,怀疑一家人都疯了。 事实上,还真与她猜得差不多。 当信件,穿越几千里,加急送到曹景梁手上时,他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只见开头第一句写着:儿啊,妈妈给你订了个未婚妻! 第34章 难得从繁重的任务与课业中挤出半天假。 李想惦记之前送到家里的肉, 便拽上好兄弟找指导员拿了批条,直奔公交车站。 待上了电车买了票,他又拉着人直奔最后面的空位, 撑着下巴盯着汽车后面看。 别误会,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沪市人,电车早已不稀奇。 他只是好奇,好奇当车顶集电杆擦过树枝时,迸发出的火花,会不会又溅到哪个倒霉蛋。 比如上次回家, 他就遇到一位老克勒, 被火花焦虎了西装。 不过,这回李想才看了一两分钟, 就被身旁的动静换回了注意力……这才发现,兄弟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他立马担心问:“怎么?家里出事了?” 问完又后知后觉想起方才出门时, 门卫室小战士专门强调是加急信件, 李想面上的担心就更重了。 “不是, 等会儿跟你说。”曹景梁头也不抬,将信件仔仔细细看完, 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皱着的眉头也松了开来。 见状,李想紧绷着的心弦微松:“ 看样子是好事。” 好事吗?曹景梁也不知道怎么评价, 总之……挺哭笑不得的:“我妈给我订了个未婚妻。” “包……包办婚姻?”虽到处谈解放,讲婚姻自由,但其实依旧有很多地方是父母之命,包括他们这些前途光明的大学生,好些个莫名其妙就被家里订婚了, 男女都有。 但李想从未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兄弟身上,毕竟曹家爸妈挺开明的。 信上也没什么秘密,一两句又解释不清楚,曹景梁索性将信纸递了出去:“你自己看吧。” 李想实在好奇女方是什么样的,果然伸手接了过来。 然后,不出曹景梁预料的,好兄弟的眼珠子也快要瞪了出来…… “这……这这,你小师妹?她……她多大来着?我记得才十来岁,上初中了吗?”李想话都说不利索了。 曹景梁将信件拿了回来,提醒:“小点声,大伙儿都看过来了。” 李想回头一看,还真是,他不好意思的朝着众人笑笑,才压低声音追问:“你小师妹不会还在念小学吧?” “怎么可能?秋天就上高一了。” “啊?那怎么也有十七八岁了,年纪还挺合适。” 曹景梁无奈:“小丫头跳过几级,过完年虚岁才15岁。” “咱小师妹挺聪明啊,不过相差9岁……”李想刚要说差距有点大,又想到这小子下半年就得去支边,且一去就是五年,再回来,小姑娘刚好二十,岂不是正正合适? 见兄弟这么快就变了嘴脸,曹景梁捏了捏鼻梁:“她才15岁,要是真同意订婚,我成什么人了?牲口吗?” 李想却不赞同:“这个年纪订婚的比比皆是,又不是结婚……兄弟以过来人身份跟你说,能遇到父母都喜欢的儿媳妇可太难了,我家玲玲那么好的姑娘,我爸妈私底下还是会嘀咕她各种不好,所以我才决定婚后出去租房住,不然能吵翻天。” 说到父母与对象之间的三两事,李想也很无奈,明明玲玲还是他爸妈找人主动说媒的。 可等他真的跟玲玲处对象了,父母那边又各种挑剔。 思及此,李想很是羡慕道:“你这就很好,知根知底,咱师妹对你父母还孝顺,你不也挺喜欢人小姑娘的?大部分钱全花她身上了。” “我当她是妹妹。”曹景梁强调。 李想挑眉:“那你准备拒绝?” “……我需要好好考虑。”要是旁人,曹景梁肯定一口拒绝。 但那人是小桃花! 原则上,他也是想拒绝的,跟小师妹订婚什么的,想想就很荒谬。 但母亲信中所写,赵家屯姑娘那事,确实也是个危机。 其实那种龌龊的,对女性不公的悲事,哪里都会有,且数量还不少。 他可舍不得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受到伤害。 李想倒也可以理解,毕竟是婚姻大事嘛:“要不……直接给你小师妹去封信?问问她得想法?” “嗯,正好跟我准备支边的信一起寄回去。”曹景梁也是这个打算,他总觉得,这事是父母的一厢情愿。 到时候,还是麻烦小桃花打破长辈们不切实际的妄想吧。 思及此,曹景梁面上又生出笑意,正要再说些什么,电车便停在了一处站点。 后门打开,呼啦啦上来一长串人,其中还有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曹景梁跟李想也顾不上聊天,纷纷起身让座。 老人们连连道谢,待坐下后,其中一位老太太笑呵呵地赞道:“这位小同志长的真好。” 类似的赞美,曹景梁从小听到大,他没回话,只是出于自身修养,客气地笑了下。 却不想,老太太眼睛一亮,又追问:“小伙子是做什么的?有对象吗?” 兄弟长的好,这种事情李想遇到的太多了,但此刻,大半截车厢的人全伸着头看戏,他还是忍不住想笑。 曹景梁却很是淡定,他没说职业,只淡淡道:“我有未婚妻了,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李想猛的回头,满脸的不可置信……原来你是这样的曹上尉? = 同一时间,许家。 许晚春完全不知道,她跟师兄又默契了一回。 彼此都希望由对方出面,去回绝长辈们的异想天开。 这会儿的她,正在打包去学校的行李。 被褥、脸盆、茶缸、饭盒、粮食……很快,两个硕大的包裹成型。 许荷花将最后一份蘑菇肉酱密封好,又将罐头瓶倒过来死劲儿晃荡,确定没有什么渗漏,才小心塞进包里:“真不要娘送你去?” 这已经是母上大人第三次问了,许晚春依旧好脾气回:“不用啦,还有玉兰姐呢,我俩结伴走,您就放心吧。” 放心是肯定放心的,就是孩子在家里住了四十几天,突然要去学校住宿,还是去半个月,许荷花浑身不习惯。 见状,许晚春瞬间来了个主意,她轻咳了声,故意严肃起表情:“我跟师娘说了,让她每天给你上俩小时课,咱们时间不多了啊,您得尽快把初中证书考出来。” 从1950年开始,国家为了鼓励成年人扫盲,在很多地方专门设立了工农速成班,主要学习语文数学等基础科目。 北方属于重工业城市,全国的经济标杆,很多县城都覆盖到了。 前年许晚春就带着母亲去报了名,就是为了拿到初中毕业证。 有了初中毕业证,才能在去了沪市后,继续去读夜校。 母上大人不说大学,起码……起码也要念个中专吧?这样才能谋一份轻松些的工作。 当然,后续的学习计划,许晚春还不打算跟母亲说,怕她压力太大。 想到这里,她又鸡娃般强调:“我高中只打算读一年,也就是说,明年夏天,就要考大学了,到时候……” “啥?高中三年,你只打算读一年?”许荷花惊呆了。 许晚春眨了眨眼:“没跟您说过?” 许荷花翻白眼:“你啥时候说的?” “好吧,那我现在说了,哎呀,也不是啥重要的事情,我刚才跟您说的才是要紧,初中毕业证书……” “行了,行了,别念了,娘知道了,你赶紧走吧。”许荷花只觉一个头两个大,立马没了慈母心,凶巴巴撵人。 嘿嘿……果然经不住自己念叨,瞧瞧,这都顾不上离愁了,于是许晚春憋笑提起包裹往外跑。 苏楠正巧拎着装满食物的布袋走进院子,见小丫头满脸笑意,乐了:“上学这么高兴啊?” 当然不是因为上学,许晚春挽上师娘的手臂,将之前劝母亲的话又说了一遍。 “高中只打算读一年吗?也就是说,明年夏天你俩就要离开许家屯了?”同样头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苏楠,整个人都不好了,第一反应就是舍不得,她还以为小丫头起码还能在许家屯待上三年。 送她跟玉兰姐去镇上的爬犁还没到,许晚春便拉着师娘又回到温暖的屋里:“本来我准备花两年时间读高中,但年前大师伯说的那事,我始终担心,就想着早些去读大学。” 毕竟时下,没有什么比军人这个身份更安全了。 想到这里,许晚春又提醒道:“师娘,我得半个月后才能回来,您催着些师父,让他尽快把西医证书考下来。” 总觉得这丫头话里有话,苏楠追问:“考出来以后呢?”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响起了熟悉的马鞭声,紧随而来的,是利民叔洪亮的嗓门:“桃花儿,走咯!” “来啦!”不好叫人家久等,许晚春回应一嗓子后,便急急对着师娘说:“证书考出来,不仅安全,还能多条路,留在屯里自然很好,但如果师父愿意,完全可以靠着西医证明,自荐去部队卫生院做医生……如今像师父这样厉害的医生还是很稀缺的,被特招应该很容易。” 至于为什么去卫生院,而不是去选更有前途的医院,当然也是卫生院人少环境简单。 正规医院竞争太激烈了,全部都有八百个心眼子,千百年都一样,真不适合师父这种有中医底子,性子还特别板正的,太容易吃亏了…… 当然,这些话许晚春没有自作聪明的说出来,以师父师娘的智商,提醒几句就够了。 苏楠确实立马就反应过来其中的厉害,她帮小丫头将包袱往外提的时候,不忘看向身旁的好姊妹:“荷花,你说咱们家桃花儿怎么这么聪明?” 闺女被夸,许荷花可不会谦虚,她直接笑弯了眼:“桃花打小就聪明。” 许晚春插话:“我娘也聪明啊,学啥会啥,只要想学的,哪一个不是手拿把掐!” 许荷花不耐烦:“赶紧滚蛋,少给我戴高帽子。” “好咧,这就滚……对了,差点忘了。”许晚春刚迈出去两步,又跑了回来,压低声音道:“娘,您得考虑培养接手村会计的人手了。” 许荷花点了点头:“娘心里有成算,你快去吧,好好上课,多穿点,那好吃的肉酱,藏起来吃……” 絮絮叨叨间,许晚春已经坐上了爬犁,她看向母亲跟师娘,露出一个甜甜的笑:“那我们走啦。” “去吧……”许荷花挥挥手,完了看向车把式:“利民,又要劳烦你了。” 许利民连连摆手:“这有啥,我高兴着咧。”他拉的可是未来的大学生,更何况还是有偿的,每次不是香烟,就是白面馒头,多少人想送还送不了呢。 苏楠则弯下腰,将小丫头漏出来的头脸全部包裹严实,才不放心叮嘱:“别冻着。” 说完又拎起出行用的破被子,将两个丫头裹的严严实实。 身上太重,许晚春觉得快要喘不上气了,她深呼吸一口,才瓮声瓮气回:“知道,外头冷,您们快回屋,我们也要出发了。” 苏楠退到许荷花身旁:“路上小心些。” “诶!” 于是,熟悉的马鞭再次甩了起来。 待爬犁快速滑走,再看不到丝毫身影,两位长辈才挽手回屋。 苏楠心理很乱,因为桃花儿那几句话。 她在想跟丈夫去部队的可能性,离开虽然可能有舍不得,毕竟住了二十年的地方。 但,没有什么比安全更重要。 若真选择部队,又能不能去沪市?毕竟桃花儿会去沪市,景梁跟她那很多年未见的公安弟弟也在…… 这么一细想,苏楠就觉得,离开似乎也不差。 7年没见,她真的想臭小子了。 想着想着,苏楠的脑子就偏离了航道,她看向身边沉默陪伴的好姊妹,憧憬道:“荷花……你说桃花儿跟我家景梁都这么聪明,要是成了,将来得生多聪慧的小孩?” 说起这个,正在考虑接手会计人选的许荷花,也忍不住生出期待:“不止聪明!肯定还特别好看,说不定将来还能当科学家咧!” “我也这么觉得。”苏大美人眉开眼笑了好一会儿,才期待道:“景梁应该收到信了吧?就等他好消息了。” 第35章 县中学。 正午铃声敲响的瞬间。 整个初三(二)班的学生都骚动了起来。 放学铃, 也是开饭铃。 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每顿饭还少有能吃饱的,又经过半天消化, 更是饥肠辘辘的厉害。 讲台上的老师很清楚学生们的尿性, 也不为难,加快语速布置完随堂作业,便爽快宣布下课。 一瞬间,板凳桌椅齐响。 许晚春也饿了,她将书本往抽屉里一放, 就要跟同桌赵梅一块儿奔向食堂。 不想抱着饭盒刚走出教室后门, 就遇到了隔壁班的朋友方小燕,她顿时眼睛一亮:“小燕, 一起去吃饭吗?” 方小燕剪了一头利索的男生头,再加上拥有北方人的专属身高,不细瞧, 很容易被误会是个模样清秀的男孩子。 听到好友的邀请, 她大步走了过来, 长臂一伸,直接搭在对方的肩上:“本来就是来找你的, 前两天你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下午放学了给你?” 许晚春的眼睛更亮了:“谢谢你啊,小燕。” 说来, 两人能成为朋友,完全因为方小燕喜欢长相漂亮的男孩女孩,纯欣赏那种,在后世还有个统称……颜狗。 她在第一次看到乖乖软软的许晚春时,就喜欢的不行, 立誓要成为好朋友。 许晚春也不是个内向的,一来二去,还真挺臭味相投。 而方小燕口中说的东西,则是在得知对方姑姑是工农速成班学校的老师时,托她帮忙弄几份往届的毕业考试卷。 方小燕不以为然:“几句话的事,真想谢就帮我补补数学呗,我老娘说了,下次数学考试再不及格就敲折我的腿。” “哈哈哈,没问题!”许晚春自然一口应下。 一直没说话的赵梅也有些不好意思问:“晚春,我能一起听吗?” “可以呀!” 三人虽一直说着话,但速度不慢,很快便冲到了食堂。 又在挤挤挨挨的人群中,瞄了眼黑板,才直奔瞧着人最少的队伍排着。 方小燕小声嫌弃:“看到背板上的字了没?又是萝卜炖白菜跟玉米面粥。” 赵梅摸了摸口袋里的玻璃罐子,细声细气说:“这周我妈给我做了咸菜黄豆,等会儿一起吃吧。” 许晚春也拍了拍打了几个补丁的棉袄:“我也带了,是咸鱼块。” “啊?你们都带了?那我明天也给你们带。”方小燕是走读生,她家离学校步行只要几分钟。 好朋友分享食物很正常,许晚春跟赵梅都没有拒绝。 排队的人很多,打饭值日生的速度却一点不慢,哪怕嘴上一直暴躁吼着 “不许代领!”,许晚春三人也在几分钟后就领到了食物。 果然,一碗玉米稀粥,两个杂面窝窝,外加一小碟盐水白菜炖萝卜。 方小燕父母都在政府工作,家里条件好,又另外花钱买了份稠粥。 待好容易找到空位置后,她便打算将稠粥分一分。 见状,许晚春跟赵梅齐齐捂了碗。 方小燕撂脸:“咋?我能吃你们的,你们就不能吃我的?” 赵梅性格腼腆,只是摇头不说话。 许晚春咬了口干巴巴的窝窝头,咽下去才催促:“不是那么回事,我跟梅梅饭量小,这就够了,你也快吃吧,已经有人看过来了。” 闻言,方小燕下意识抬头,果然对面几个同学,正对着她的粥碗投以羡慕的眼神。 许晚春边吃边小声提醒:“刚才人多不好说,下次别单独买吃食了。” 方小燕喝粥的动作一顿,视线在好友衣服上,突然多出来的补丁处转了一圈,才哼笑道:“我还以为你家里出事了。” 知道她这是反应过来了,许晚春便不再说什么,而是将罐头瓶子推到两人面前:“吃鱼。” 完全没听懂两人话中的弯弯绕绕,赵梅也赶紧将自己的瓶子推了出去:“也……也吃我的。” = 迅速解决完中饭。 三人将碗筷送到值日生旁边的大筐子里,便挽着手准备回去教室。 却不想,才刚出了厨房门,许晚春就被小燕往隔壁拽。 还不等她将疑惑问出口,就听脑袋上方响起好友的声音:“晚春,好像有你的信。” 许晚春懵了下,下意识朝着食堂隔壁的包裹信件寄存处看去。 还真是,门口黑板上,最下面一排,清清楚楚写着她的名字。 可是谁会将信寄到学校呢? 要知道,不管是于奶奶,还是出版社,因不想引起不必要的窥视,许晚春全都留的家里地址。 谁会寄到学校啊……不对?好像还真有一个。 许晚春签完字,又按了手印后,果然拿到了师兄的来信。 虽然还没拆开看,但她已经能猜到,对方在收到师娘信件时,会是多么的抓狂了…… “谁的信啊?笑得这么开心?”方小燕瞄了信封上面的地址,发现居然是沪市寄过来的。 许晚春回神,她将信件揣进口袋里,又戴上手套,才笑说:“我一个哥哥,他在沪市读大学。” “哇!”方小燕赵梅齐齐惊叹……大学生诶! 见状,许晚春趁机给两人打鸡血:“别光羡慕啊,等咱们考上大学,就能成为旁人羡慕的对象了,走走走,不是要补习数学吗?我连续给你们补一个月!” 虽然补一个月的课听着很吓人,但想到能考上大学,成为旁人羡慕的对象,方小燕跟赵梅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喊:“向大学进军!!!” = 作为准中考生。 每分每秒都无比珍贵。 这不,傍晚放学铃敲响后,大多同学们,只花了十分钟解决晚饭和三急,就又飞奔了回来。 许晚春也是其中一员,即使她一直是年级第一,也从不敢松懈。 不过往日,她只复习一个小时左右,天黑前就会回去宿舍。 今天八点多了,还在奋笔疾书,盖因她有了新任务……根据方小燕提供的往期卷子,给母上大人出题。 题海战术虽然有些丧心病狂,但真的很有效果。 因此,许晚春决定,两天后回家时,起码要带上一百道题,好叫母上大人见识见识何为人心险恶。 边脑补,边奋笔疾书,就在她即将写完第23道题目时,教室内的灯光忽然闪了闪。 许晚春下意识抬头,正怀疑是不是要停电了,就听有人喊:“班长,电压不够了,你点灯吧。” 话音落下,坐在第一排的少年人已经掏出火柴,点亮唯一一盏煤油灯。 与此同时,屋顶的灯泡也彻底熄灭了。 有人抱怨:“班长,把灯芯往上捻一点,太暗了。” 班长却不同意:“我说过多少次了,灯芯大了费油,后面的同学往前面挤挤吧。” 这话没毛病,坐在后排的学生虽拉着脸,却也没再说什么,纷纷搬起凳子找前排的同学拼桌。 坐在第二排的许晚春一直都是香饽饽,成绩好,长的漂亮,性格还好,同学们不管男女,大多都喜欢她。 就比如这会儿拼桌,男生们不好意思,女生却有好几人想过来。 最后,当然是谁的速度快谁赢。 不过许晚春也没有继续多久,实在是煤油灯的灯光对视线太不友好了。 有点强迫症的她,好不容易将习题凑满30道,便收拾书本准备回宿舍。 就在这时,旁边递过来一张字条。 许晚春低头一看,上面写着:晚饭点那会儿,有人往你桌肚里放了信,记得偷偷丢掉。 大约又是情书,许晚春伸手进桌肚里摸了好一会儿,总算找到了。 她没拿出来,将之夹在语文课本里。 然后朝着身旁的女同学,无声说了句“谢谢”。 女生只笑着摇了摇头。 见状,许晚春也没再说什么,直接抱着书本离开了教室。 不怪两人这么谨慎,实在是之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明明是那个被表白的女生倒霉,却在事情闹大后,跟男生一起挨了批评。 上了初中,许晚春也收到过不少情书,但都被她私下处理了。 这一封会如此。 当然,怕自己自作多情了,回到宿舍后,许晚春还是拿出信纸看了下: 哦~美丽的许晚春同学,你就像那初升的朝阳耀眼…… 得得得,再看下去,对自己的眼睛与心灵都太不礼貌了。 许晚春赶紧将信纸烧掉,然后才打开师兄的信件。 白天班级里人多眼杂,一直到这会儿,才能拿出来看。 果然与她猜得差不多,许晚春边看边乐。 师兄的遣词造句虽克制,但她还是能从中瞧出……他觉得长辈们疯了的意思。 只是,在看到师兄那句“师妹,靠你了”时,许晚春就笑不出来了。 这人,居然跟自己打了一样的主意? 可……到底收了师兄这么多年的好处,许晚春还真不大好意思拒绝。 就在她想着,该怎么劝长辈们打消念头时,就看到最下面两行字: 师妹,我向学校提交了申请,只等6月毕业,就会出发去新疆支边,我已与父母去了信件,还请帮我多多安抚,师兄在此拜谢! 去新疆支边?要去多久? 许晚春脑中不断重复这几句话,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信纸。 师父师娘……该有多难过? 第36章 翌日一早。 许晚春请假离开了校园。 并非回许家屯, 而是直奔邮局。 虽担心师父师娘,许晚春却没失去冷静。 按照邮局派发信件的流程,等师娘他们收到时, 最快也得是两三天之后。 到时, 她只要请一个星期假,提前守在家里便好。 而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许晚春本来打算回加急信件给师兄,但邮寄太耽误时间,还是打电话更便捷。 特殊情况, 特殊对待, 眼下速度最重要,不就是多花点钱的事? 但……谁也没告诉许晚春打个长途电话这么麻烦啊。 光排队填写通话单, 就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其中,单据上必须写明受话方的城市、单位,还要写清楚通话的主要内容, 并提前预估好通话时间。 等缴费后, 并不是她以为的开始, 而是无止境的等待。 这绝不是夸张词语! 为了一个电话,许晚春从上午8点, 一直等到中午12点,足足4个小时。 就这样,被接线员叫到名字时, 旁边经常打电话的大叔还羡慕说了句:“姑娘运气真好,这么快就等到了。” 许晚春脚步沉重……师兄,她真是太难了。 = 另一边。 曹景梁听到喇叭通知有他的电话时,正在去食堂的路上。 往通讯室奔跑的时候,他想过很多人, 就是没有小丫头的。 所以,当他拿起电话,在刺耳的杂音中,捕捉到一道软乎乎的“师兄”时,足足愣了好几秒。 “师兄!能听见吗?” 少女的声再次传来,不知道为什么,曹景梁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却还是很温和的应了声:“桃花儿?” 总算接通了,许晚春大松一口气,语速飞快:“师兄,方才接线员小姐姐跟我说,长途电话通讯信号很不稳定,随时有断线的可能,所以,你先听我说。” 曹景梁忙应:“好,你说。” 许晚春:“信我收到了,你说要去支边,我个人是支持的,师父师娘那边应该也没问题,但是关于你没有办法回来这点,咱们可以有另一种解决办法……劝师父师娘主动去沪市跟你见一面怎么样?你们已经7年没见了,师娘他们很想你……你觉得呢?” 曹景梁不是没动过这个心思,只是不想父母奔波。 像是早就料到对方心中在想什么,许晚春紧接着说:“相较于一个星期的旅程奔波,我相信师父师娘更愿意见见你。” 这丫头……好像别小时候更聪明了,还强硬了不少,曹景梁也找回几分,七年前与师妹相处的感觉了,他笑回:“我肯定是盼望父母能来的,那就麻烦桃花儿帮帮师兄了。” “放心吧,这个星期放假,我会好好劝师父师娘的。”说完,许晚春抬腕扫了眼时间,确定还有两分钟,才继续说起另一个话题:“师兄,还有订婚那事,我这边没什么意见……嘟嘟……” 话才说到一半,耳边就传来了忙音。 方才被称呼小姐姐的接线员,笑眯眯问:“小妹妹,信号断了,需要再打的话,得重新排队哦!” 许晚春……“不用了,谢谢姐姐。” 丧丧从邮局里出来时,许晚春简直要暴躁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要死,她刚才后面明明想说的是,她这边没意见,先哄长辈们开心了再说,其余的等他支边回来。 反正自己短时间也不想找对象,还省得母上大人整天操心她的婚姻大事。 但……关键时候信号它……断!了! 好死不死的,还是断在那么富有歧义的一句话后面。 师兄不会胡思乱想吧? 不会以为自己喜欢他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 越想越崩溃,许医生在心底无声呐喊 ,她这会儿真的淡定不了!!! 算了! 在踹了路边的第十个雪堆时,许晚春总算淡定了下来。 多大点儿事,回头写信的时候,再跟师兄解释清楚吧。 至于这期间,师兄会凌乱成什么样子……嘿嘿,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曹景梁确实很凌乱。 准确来说,更多地是不可置信。 那句“我这边没什么意见”,不断在耳边循环着。 直到通讯员提醒信号断了,曹景梁才放下电话,一脸恍惚地离开。 = 又是孩子从学校回来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许荷花便提了只老母鸡,去到隔壁请教吴姨,准备给丫头煲汤补补。 等到中午,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她又时不时就会跑到院门口,往路的尽头眺望。 好在,与许荷花猜得差不多,熟悉的爬犁很快就出现在了视线里。 离家半个月,许晚春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连家门都能没进,就被母上大人,还有师娘一起簇拥进了曹家。 许晚春一直不着痕迹关注着师父师娘的表情,很快就确定乐呵呵的两人,应该还没收到师兄的信件。 许荷花帮闺女把包裹放到了炕上,笑说:“今天中饭在这边吃,吃完你睡一觉,娘会帮你把行李准备好,不耽误两点前回校。” 是的,一个星期只有一天假,许晚春每次只能跟家人吃顿热乎饭,便又要急急赶回学校。 不过,她没急着说自己请了一个星期假,好歹吃顿安稳饭再说。 饭桌上,不止有吴姨炖的母鸡汤,还有许晚春最爱的酸菜大骨棒。 每天玉米粥、咸菜、萝卜、窝窝头,亏了半个月的嘴,很是解了一番馋意。 待酒足饭饱,捧着肚子被长辈们催着休息时,许晚春才说出她请了一个星期假。 “啊?为啥请假啊?”惊讶完,许荷花下意识上下打量闺女,没瞧出哪里不对,才略微安心。 曹秀跟苏楠也担心看过来。 许晚春立马摆手:“我好着呢,主要是师兄给我写信了。” 难道是订婚那事?苏楠跟许荷花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全都亮晶晶的,异口同声问:“信上说了什么?” 虽说接下来的话,肯定不是师父师娘期待的。 但就算自己不说,大约今明两天,他们也能收到信件。 所以许晚春并没怎么犹豫,直接就说出了师兄即将支边的决定。 不管怎么样,她准备了一个星期时间,总能哄得大家伙儿全都开开心心的。 “支边?去新疆?去之前还没有假期回来 ?”此刻,苏楠脸上再没有一丝笑意,脸色都白了。 曹秀的面色同样不是很好,作为医者,他能理解儿子的情怀,不然当年也不会同意他上战场,还一去就是三年。 可他跟妻子就这么一个孩子,常年见不到,怎么可能不想念? 如今,他又要飞到那么远的边疆,还最少五年…… “师父师娘,我跟师兄通电话了,他说实在走不开,但又很想您们,就让我转述,他想邀请您二位去沪市游玩。”几乎没给两人胡思乱想的机会,许晚春赶忙又加了句。 果然,苏楠的注意力全被吸引了过来:“去沪市?不会打扰到他学习吗?” 曹秀也看向徒弟,已经考虑起了可能性:“你师兄具体怎么说的?” 许晚春挽上师娘的手臂:“其实通话一两分钟,电话信号就断了,不过我们说好了,如果师父师娘愿意去沪市,就给师兄写一封加急信,他再托人给安排火车票。” 曹秀嫌弃:“火车票我自己能买到,用不着他。” 许晚春眼睛一亮,故作刁蛮:“那师父跟师娘打算什么时候去?我得好好列一张单子,有好多东西想要师娘帮我带呢。” “噗……你这丫头,鬼精的很,哪个说要去了?”苏楠伸出手指,故作气恼的戳了戳小丫头脑门。 曹秀却笑:“写,多写点,让你师兄出钱!” 见楠姐跟曹大夫这么快就有了笑意,许荷花也放松了下来,笑着凑趣:“楠姐别理她,这丫头,从小就是个厚脸皮的。” 许晚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抬下巴:“这可不怨我,全是你们惯的。” 这话一出,几个大人又是大笑一回。 虽然依旧舍不得儿子去支边,但想到很快就能见面,曹秀跟苏楠就忍不住生出期待。 许晚春还劝他们可以趁机多转转。 就算师兄因学业,不方便长久出来,两人也可以自己游玩,师父师娘闷在乡下太久了。 几人聊得热火朝天时,突然想起什么,许晚春边打开带回来的包裹,边笑说:“娘,师父,我给你们带礼物了。” 许荷花跟曹秀下意识期待起来。 苏楠则吃醋:“没有师娘的?” 许晚春嘿嘿一笑,没急着回话,而是将掏出的两个本子分别递给母上大人跟师父。 然后在两人懵懵的时候,笑成小狐狸:“这是我给娘还有师父出的课题。” 许荷花本能翻开课本,看清上面的内容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这么多?一共有多少道?” 许晚春略遗憾:“时间不够,娘这边我只准备了100道,等我回头再给您多准备几本……” 许荷花眼前一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这算什么礼物?她能不要嘛? 苏楠一点儿都不羡慕了,看向丈夫手中,明显厚了一倍有余的本子,咽了咽口水:“那你师父这……” “师父那边是两百道西医知识点,我准备了半个月呢。” 曹秀……没记错的话,小时候他也是这么压榨儿子跟桃花儿的。 所以……报应来得这么快吗? 第37章 许晚春笃定。 笃定师父师娘肯定会同意去沪市探亲。 却没想到他们会这般着急。 夫妻俩嫌弃寄信速度太慢, 哪怕是加急信也不行。 这不,第二天天还没亮,两人便兴冲冲出发去镇上打电话。 等许晚春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 听母上大人说的时候, 她还懵了下:“天不亮就出发了?” 许荷花将放在炕尾的衣服递给闺女:“嗯,外头还下雪了,他们是顶着雪去的……也可以理解,你师父师娘其实早就想去见景梁了,只是军医大规矩严, 担心会给孩子带去不好影响, 才一直忍着。” “这么说,师父师娘很快就要出发了?” “应该吧, 他们还说会顺便请人把火车票买好。” 许晚春将棉袄的纽扣扣好,又接过母亲递过来的棉裤套上,才道:“那正好, 请师娘他们帮我把信带给师兄。” 师兄妹俩这么些年一直通信, 许荷花早已见怪不怪, 完全不关心信中写了什么,只拍了下又开始跟猫狗闹腾的小丫头, 笑骂:“别玩了,赶紧起来吃早饭,你吴奶奶专门做了你爱吃的生煎。” 哇哦~生煎! 许晚春欢呼一声, 立马顾不上当归跟茯苓了,快速穿鞋下炕。 许荷花眼底全是慈爱,弯腰把炕上的被子利索叠好。 见状,正在梳头发的许晚春有些不好意思:“娘,我自己来。” “顺手的事。” = 吃完一顿美味早餐后。 许晚春没有急着回屋, 而是跟母上大人一起铲起了两家的积雪。 时不时再跟傻狗一起往雪白的雪堆里钻,然后发出哈哈大笑声。 一起帮忙的吴玉珍也是乐呵呵:“这孩子,性子真活泼,瞧着就叫人欢喜。” 关于这点,许荷花却是纳闷儿的:“桃花小时候特别稳重,越大反而越喜欢闹腾了。” 吴玉珍已经知道了小姑娘的身世,听到这话,不免多想:“小时候不安吧,怕你们不要她,可不就得乖。” 许荷花手上的动作一顿,她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并不是她迟钝,而是自从决定将人捡回家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再丢掉。 却忘了,才8岁的小丫头,会有不安才是正常的。 想到这里,许荷花不免怪自己粗心。 吴玉珍人老成精,一眼就看出荷花这是钻牛角尖了:“别瞎想,不管是什么人,不管是什么身份,相处起来,都是要磨合期的,你们现在不就是很好。” 也是,许荷花回头看向不远处,又抱起大橘猫一起钻雪堆的闺女:“别冻着了!” 活动起来就不冷了,许晚春甚至微微出了汗。 不过母上大人既然担心,她便收敛了玩心,开始陪着当归玩起自制飞球。 只见她一个用力,就将藤条编织的圆球丢出了院子。 而当归,在圆球丢出去的同时,已经兴奋的开始“汪汪汪”,并飞快冲了出去。 自从许晚春去县城念初中,陪当归玩耍的机会就大大减少了。 所以,这一次,她足足陪玩了一个小时。 手臂都甩酸了,才回屋里学习。 许荷花也不清闲。 时间进入二月底三月初,正是做备耕准备的时节。 堆肥、修理农具、筛选良种…… 作为村会计,她虽然不用做苦力活,依旧会忙到脚不沾地。 直到许晚春回来的第四天,送别背着大包小包,去沪市探亲的曹家夫妻俩后。 许荷花才偷得半日闲。 就这半天她也没放松,抱着习题本,边刷题边跟闺女讨论接手会计的人选。 许晚春则坐在不远处,用一块带皮猪肉,练习皮下缝合。 除了大表嫂胡三丫外,母亲说地其余两个人的名字,她都没听过,应该是其他屯的。 人都有私心,许晚春也不例外,她率先考虑的当然是自家大表嫂。 犹记得几年前,大表嫂在背后出主意,跟憨憨大表哥闹私奔时,她就觉得对方是个聪明人了。 再加上,母上坚持了几年的扫盲班,大表嫂是整个屯里,唯一坚持下来的。 所以,许晚春对她的印象不差。 想到这里,她边挥舞持针器,边回:“肯定先紧着自家人啊,咱们举贤不避亲,回头就去找老书记谈谈。” 许荷花自然也更想推荐自家人,可这很难。 她当年能成功,经过了很长的铺垫。 从扫盲老师,到妇女主任,最后才到会计。 除了老书记跟曹大夫等人的托底外,许荷花自己也花了好几年时间,才一步一个脚印走上来的。 可胡三丫,在村里,没有任何威信。 许晚春倒不担心这个:“没有威信,咱们就给她造呗,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有得是机会……” 许荷花真诚求教:“怎么造?” 许晚春头也不抬:“这就多了,比如多做好人好事、没有好人好事,就演几出……还有积极劳动,对了,回头也可以请师父找找熟人,安排大表嫂去学开拖拉机,必要时,还可以让她写文章,回头我帮她润色一下,要是能出版,就稳了,当然,以上所有的事情,都要找爱八卦的婶子们,大肆宣传,一年半的时间,足够将大表嫂的到位捧上去了……” 一直知道闺女的脑瓜子好使,许荷花也自诩是个精通人情世故的,只要她愿意,跟谁都能掏心掏肺。 但……这样的做事风格,她生平头一次见识,一时竟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儿,许荷花突然道:“怪道书里说,读书人心眼子脏。” 嗯?许晚春总算回头看向母上大人,懵逼:“您在骂我?” 许荷花严肃脸:“不,娘只是在陈述事实。” 许晚春无辜脸,她很想说,她刚才说得那些,在真正玩弄心眼的人眼中,怕是浅显犹如稚儿。 不过,这话只在脑中过了下,便被她压了下去,只笑着做总结:“其实最最重要的还是根本,古语有言,打铁还需自身硬,别的都是浮云,最终,全村肯定还会有一个考试,大表嫂必须有真材实料,否则即使我们将外在的质疑全部解决,她自己不争气,那么一切就都是空谈,您也就不要费心了。” 许荷花连连点头:“是这个理,咱们想推自己人没错,但前提很重要,三丫账目必须做的清爽。” 闻言,许晚春不再多说什么,又开始拆起缝合好的猪皮:“这两天您找表嫂沟通一下,如果她敢做,我就陪您走一趟老书记家,得跟老爷子通个气,这样他老人家才能在关键时候帮忙。” 许荷花:“老书记能愿意?” 许晚春头也不抬:“我自然有谈判的筹码。” 许荷花:“……” = 转眼又过去三天。 许晚春的请假即将结束。 好在,经过几天的思考,大表嫂决定接下会计工作。 于是许晚春便领着她与母亲,提了礼物登了老书记家门。 结局自然是好的。 等半小时后,再出来时,许荷花一直好奇,好奇闺女单独跟老书记说了什么。 明明一开始说明来意时,对方并没有表态。 许晚春却没说,只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其实也没什么,她不过是占了知道历史的便宜,告诉老书记自己在县城的时候,听说明年国家会组织民兵。 不管是训练,还是参加任务,都是有补贴的。 当然,老书记是个聪明人,只要一句消息就够了,不需要许晚春卖弄其他。 这厢,等许家母女俩走后,许敬军皱着眉,慢慢抽完烟袋里的烟丝,才叮嘱旁边的老妻:“帮我准备些黄纸,再弄两个白面馒头跟烧酒。” 许李氏被唬了一跳,下意识起身看了看门外,确定没有外人,才回屋拍了作死的老头子一记:“要那玩意儿干啥?” 许敬军沧桑脸:“没啥,我就想问问先祖,咱家祖坟到底啥时候才能冒烟,凭啥许春生那老东西,能得了桃花这么厉害的孙女?” “酸死你得了!”许李氏懒得搭理老头子发疯,端上簸箕直接去了厨房。 许敬军…… = 同一时间。 沪市,总算团聚的曹家三口人,也正说着许晚春。 七年未见,不管是曹秀跟苏楠两位长辈,还是曹景梁,都免不了好一阵子欢喜。 待过了最初的激动,三人又分享起了彼此的生活,与未来的计划。 处在许家屯那样偏僻的地方,苏楠的生活圈子很窄,除了丈夫,最关注的就是许晚春。 所以,理所当然的,三两句话语中,就会将人带出来一次。 “……差点忘了,桃花儿有信给你。”苏楠拿起小皮包翻找起来……见到儿子太高兴,脑子都糊涂了。 这会儿正好是午饭点,曹景梁领着父母先找了间饭馆,才将茶杯用开水烫好,就听到有师妹的信。 坦白说,刚才,他的手都抖了下。 好在幅度不大,且在父母注意到之前,他已经收敛好了多余的情绪。 曹景梁将两杯茶水先推到父母面前,才将信件接过来搁在手边。 见状,苏楠催促:“快看看桃花儿写的什么呀。” 曹景梁有些讶异:“现在?” 苏楠:“反正等上菜也要一会儿工夫。” 其实曹景梁也挺好奇信件的内容,这几天,对于电话中师妹说的那句话,他一直抱有怀疑,总觉得小丫头还有未尽之语。 所以,借着母亲的催促,他便顺势将信件拆了开来…… 信件不厚,只有两页纸,但该说的,都说清楚了。 曹景梁埋在心底几天的疑惑,总算得到了答案。 紧绷着的情绪彻底放松下来的同时,更多的还是感激…… “桃花儿说了什么?瞧你笑的。”苏楠懒洋洋托着下巴问。 他笑了吗?回神后,曹景梁又笑了下,一边将信纸折好,一边回:“说了些趣事。” 苏楠也不问具体是什么事情,反而旧事重提:“跟桃花订婚这事,考虑的怎么样了?上次回信你说的模棱两可的。” 听到这话,一直沉默喝茶的曹秀也插了句话:“桃花儿很好,我跟你妈很喜欢,但婚姻是自己的,订婚的前提是你们自己乐意,长辈们也只是建议。” 曹景梁帮父亲添了杯茶,才笑问:“桃花儿怎么说?” 苏楠讶异:“这叫什么话?你是男孩子,肯定要你这边没意见,妈妈才能找桃花正式开口呀。” 曹景梁……原谅他没什么经验,也从未关注过这方面的知识点。 “别闷着呀,你怎么想的?”见儿子又不吭声了,苏楠无奈敲了敲桌子。 “我同意订婚!”餐桌下,曹景梁的手指,无意识摸索了下已经放进口袋里的信封,耳根泛起微微热意。 咳咳……师妹说得很是,订婚对所有人都好。 至于婚约有无后续……就像桃花儿说的,待五年后,他从边疆回来再看! 总算得到想要的结果,苏楠欢喜坏了,她立马从包包里又拿出一张纸塞给儿子:“这是你未婚妻要买的东西,交给你了。” 这么快就是未婚妻了?曹景梁觉得自己的脖子都红了,尴尬的……他接过清单,不自在问:“不是……不是应该要再问问桃花儿吗?” 苏楠却笑眯眯一摆手:“不用,桃花儿跟我亲生的也差不离,妈肯定会先问她的意见呀。” 曹景梁觉得有些窒息:“妈……您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苏楠:“哎呀,女孩子要矜持的呀,你话怎么那么多?” 曹景梁:“……” 第38章 1958年8月中旬。 距离许晚春参加高考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眼看时间就要迈进9月, 所谓的大学通知书,却始终不见影子。 村里渐渐便起了风言风语,包括许荷花这个母亲, 心底也慌得厉害。 她倒不是不相信闺女, 就是怕,怕中间遇到什么不可控的意外。 比如试卷丢了,比如被改了名字……恶意顶替。 可即便心中有万千不好的猜想,即使夜里在炕上整宿整宿烙着饼,许荷花也从不敢在闺女跟前露出丝毫不妥。 反倒是许晚春本人, 可谓是稳如老狗。 因为她清楚, 之所以这么久还没有收到通知书,盖因这段特殊的时期里, 政审格外严格。 后世,许晚春还曾看过一篇报道,有些学生因为政审, 一直耽误到学校都开学一个月了, 才收到录取通知书。 眼下才8月中旬, 真不算晚。 更何况,在录取通知书寄过来之前, 她还得体检合格。 不过,算算时间,差不多就是最近了…… 所以她不仅不急, 与几位长辈去大锅饭食堂吃饭时,还琢磨着下午继续进青山采药。 毕竟等去了沪市,再想这般肆意采药,几乎是不可能的。 对了,还要让母亲继续在屯里换晒干的蔬菜。 比如耐放的萝卜、木耳、松茸、牛肝菌……虽说这些基本也只能存放一年左右。 但有了这些, 到了沪市后,就可以继续存来年的。 反正,那三年,她肯定不能让自己跟长辈们饿肚子…… “……诶,你们听说了没?隔壁利民生产队放出消息,说他们这次秋收能亩产3000斤,咱们要不要也跟老书记说说?报个3500斤咋样?” “不咋样,老书记是不可能同意的,老实点吧,该咋样就咋样。” “那咱们到时候在整个公社里垫了底,肯定都要被拎出来批评,多丢人。” “用得着你操这心?反正有书记顶在前面咧。” “就是,赶紧吃饭去吧,还是大锅饭好啊,能敞开肚子吃……” “……” 不管什么时候,面对吃饭,人们总是最积极的。 这不,只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有几波人从许晚春四人身边超过。 只是说的话题,叫人多少有些不适。 许荷花没忍住抱怨了句……“整天想着投机取巧,村民们干活是越来越消极了。” 苏楠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只是安慰般拍了拍好姊妹。 许晚春也没说话,却在心里苦中作乐般安慰自己,等去了沪市,也算眼不见为净了…… 大锅饭食堂曾是许家的祠堂里。 所有许姓人集资所建,是村里难得体面的砖瓦房之一。 当然,现在,祠堂已经被改造成了吃饭的地方。 四人拿着碗,很快融入到队伍中。 不管是等待的时间,还是打饭的功夫,许晚春一直都是村民们注视的重点。 老百姓朴实,大多人都不会掩饰情绪。 有些个心眼子软的,看向许晚春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可怜。 当然,也有些见不得人好的,围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再看过来一眼。 那模样,就差把“就是在说你坏话”这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许晚春倒是没觉得怎么样,长辈们却是心疼坏了。 苏楠端着饭碗提议:“要不,咱们回家去吃?” 话音落下,还不等许晚春回说什么,食堂外就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半个月前,刚成为民兵队长的许利民,一路策马飞奔到了食堂,嗓音洪亮:“桃花儿!你考上了!考上大学了!公社书记亲自来了,说要接你去武装部体检!” 一瞬间,整个食堂全安静了下来,几乎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 许晚春因为有了心里准备,很快就应了声:“我吃好饭就来。” 许利民却不干了,他顶着一张晒到黑红的脸,大步走了过来:“我的姑奶奶,公社书记还等着咧。” 行吧……许晚春将饭碗推到浑身僵硬的母亲手边:“娘,帮我带回去吧,我去去就回。” 撂下这话,她面色平静地跟在利民叔身后离去。 等外头再次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直安静的食堂才“轰”一下子,炸开了! “考上了!桃花儿真是大学生了!” “亲娘诶,我刚才还想着,那啥通知书这么久没来,是不是没考好,要不要找个机会安慰安慰咱们小许大夫咧。” “这可是咱们屯第一个大学生啊!” “啥咱们屯啊?十里八乡第一个!” “不是吧,听说曹大夫家小子,也是大学生咧,桃花儿只能算第二个!” “瞎说,曹大夫又不是咱屯人。” “就是,曹大夫只是来咱们屯里住住,想走就走,三月份那会儿不就被部队请过去当大夫了?” 是的,曹秀在考取到西医证书后,就找上自家大哥,让他帮忙牵线,在上半年三月份的时候,已经成功去沪市走马上任了。 苏楠跟吴玉珍两人没有跟着离开,都想陪许晚春高考。 如今,只等小丫头体检再拿到通知书,就能去沪市团聚。 想到这里,苏楠面上的笑容就更胜了几分,她拍了拍欢喜到开始抹眼泪的好姊妹,小声催促:“走,趁大家伙儿没反应过来,咱们先跑。” 闻言,许荷花下意识看了眼已经热闹成一锅粥的食堂,配合的端起碗……开溜。 等众人从欢喜雀跃中回神时,早已没了几人的身影。 = 另一边。 许晚春骑着利民叔的马,很快就来到了老书记家里。 叫她意外的是,公社书记居然顶着太阳,亲自等在院门口。 下了马,许晚春又是鞠躬,又是感谢,更是满脸的受宠若惊。 果然,本就和蔼的公社书记,更是红光满面,连连夸赞:“……小同志果然根正苗红!” 许晚春很识趣:“都是领导们教育的好。” 这话一出,公社书记心里腹诽,这么个小狐狸,学什么医啊,从政更合适! 当然,老狐狸面上丝毫不显,顶着一张笑脸,边掏出电报通知,边笑着说出来意:“上面说了,你的分数,全省第一,等体检结束后,想要给你安排一个采访,那是要上省报的,小同志可要提前做好准备。” 关于这一点,许晚春并不意外,她配合点头:“书记请放心,我能有今天,少不了公社领导与老书记的无私帮助。” 言下之意,采访时,该感谢的人,她一个也不会落下。 都是千年狐狸,得到想要的答案,公社书记就更和蔼了,又勉励了几句,才提出告辞:“体检安排在后天上午,千万不要错过时间,明天就去吧。” 许晚春起身相送:“谢谢书记,我明白了。” 公社书记摆手:“应该的,不用送了……” 怎么可能不送,人家顶着烈阳,专程从镇上骑车过来的。 许晚春一直将人送到村口,才在对方的再三劝说下停下脚步。 她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到对方的身影,才与一同过来送客的老书记转身回去,路上她建议:“大爷,您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市里。” 村里真出了个大学生啊!正美滋滋叼着烟的许敬军吃惊:“我?我去干啥?” 许晚春:“采访应该会拍照,我想着,让您还有我娘,我们三人一起拍张合照,采访内容也放在母亲对我无私的栽培,与大爷对我的帮忙上。” 说到这里,许晚春像是没看到老爷子惊愕的表情,继续道:“这年头,变化太快,谁也说不准明天会是个什么模样,若一起上了省报,还是这样积极向上的类型,总会多一份安全。” 当然,她没说的是,这样一个不小的人情欠下,将来她跟母亲离开后,以老书记的为人,只要报纸在,就一定会多多关照许家其余人。 许敬军还没有反应过来小丫头背后的用心。 这会儿的他,已经被突如其来的馅饼砸懵了。 那可是上报纸啊! 还是省报! 不答应就是傻! 许敬军多精明一人,很快就琢磨明白其中的厉害之处,他又是感激,又是激动:“大爷可要谢谢咱们桃花了。” 许晚春并不邀功,一脸的乖巧:“这不算什么,我一直记得,8岁那年,是大爷亲自去了李家屯,帮我拿到了断绝关系证明。” 这事许敬军还真没放在心上,却怎么也没想到,一个8岁的娃娃,居然一直记着。 感动的同时,他心里也再次生出羡慕……他许春生凭啥能拥有这么有本事的孙女? = 许晚春完全不知道老书记内心酸成了柠檬。 她先将人送回去,才快步往家里赶。 不想,没走出去多远,当归便摇着尾巴迎了上来。 许晚春一边躲避对方的热情扑压,一边笑着跑开。 就这样,有了大狗的追撵,回到家时,许晚春已经热出了一脑门汗。 家里,许荷花正在给闺女准备出行的行李,见小丫头红扑扑着一张小脸,笑骂:“热不死你,疯丫头!” 在家人面前,许晚春放松且幼稚,她故意挨着母亲坐着,撒娇道:“有难同当嘛,咱娘俩一起热呀!” 捣蛋完,她又作势朝着师娘扑过去,苏楠惊呼一声,立马躲开:“去去去,少贴着我啊,仔细我揍你!” 许荷花笑的不行:“行了,行了,别闹你师娘,先去把饭吃了,不饿吗?” 有点饿的,许晚春摸了摸肚子,准备先洗把脸,再去吃饭。 只是迈出堂屋门槛时,她又掉头回来:“娘,您跟师娘也收拾收拾,咱们一起去市里!” 第39章 军医大的学生。 首先是军人, 其次才是医生。 盖因他们需要野外救护,甚至还得参与战场上的高强度任务。 为此,针对学员的体检就格外严格。 许晚春早在两年前, 便有意识开始锻炼身体, 自是不惧。 但这次体检,比她预料的更加繁杂。 一大早,先去武装部进行了初检。 比如有无残疾、缺陷,或者重度近视等。 待通过后,再马不停蹄赶往邻市的军医院, 进行复检与终检。 深度检查更加严格, 终检时,甚至出动了专家。 还有政审联动体检, 心理测试…… 总而言之,一趟流程全部跑下来,整整花了两天时间。 许晚春也被折腾得头昏眼花。 好在, 她全部合格了。 接下来只要坐等通知书送上门。 不对, 这次的市区行程, 还有一项采访。 于是乎,许晚春又马不停蹄, 带着母亲与老书记赶往报社…… = 16岁、女孩、从小父母双亡。 在几乎饿死时,遇到善良热心的养母。 生活的艰辛,并不能打倒相依为命的两人。 相遇8年以来, 母女俩相互鼓励,共同进步。 不止许晚春小同志跳了5级,成为了最小的省状元。 就连大字不识的许荷花同志,也自学文化,成功考取了初中毕业证书, 还成了村里的女会计。 当然,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村书记的知人善任,公社书记的殷殷鼓励…… 总之,这些人,简直就是团结、友爱、奋斗、进步等,一系列美好词语的化身。 负责接待的记者,因为一个又一个的好题材,激动到两眼放光,记录时,手几乎挥出了残影。 他有信心,等回去后,经过他的精雕细琢,定能写出一篇感人肺腑,且意义深远的报道。 为此,当小状元提议让养母与村书记一起合照时,他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同时,记者忍不住问:“……这么难得的高光时刻,你为什么愿意把,成为主角的机会让出来呢?” 要知道,若自己根据小姑娘的描述写稿,文章的大方向,肯定会歌颂母爱更多。 许晚春一脸理所应当:“因为这份荣耀属于我,更属于我的母亲,没有她,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其实她还想感激师父师娘,无奈师父曾经的中医身份特殊,还是低调些的好,这也是为什么师娘拒绝一起来市里的主要原因…… 而这厢,许荷花完全没想到闺女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个没绷住,瞬间泪目…… 挥别记者小哥,来到报社楼下时,许荷花还不自在地扯了扯,专门挑选的新衣服,懊恼说:“桃花儿,娘没给你丢脸吧?采访那会儿,我真的太紧张了,不骗你,娘连腿都软了。”关键最后还哭了。 许晚春主动挽上母亲的手腕,笑着安抚:“怎么会丢人?您可是全世界最好的娘。”吹完彩虹屁后,她又看向另一边的老书记:“大爷,我说的对吧?” 分明是大热天,却因为要照相登报,专门穿了中山装的许敬军下意识点了头:“对,你说的对!” 事实上,老爷子根本没有注意到小姑娘说了什么,这会儿,他满脑子都是,自己即将出现在省报上的风光画面。 老爷子一脑门汗,担心对方热出毛病来,许晚春赶忙催促:“大爷,您赶紧把外套脱了。” 许敬军这才回神,赶忙将厚实的衣服脱掉,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大爷老糊涂咯,刚才都没感觉到热。” “您这话我可不认同,方才那位记者同志还问我,您有没有五十五岁,您还年轻着咧。”其实这话是许晚春说的,倒也不是睁眼说瞎话,老爷子手上有两把子功夫,身形又壮硕,确实比实际年纪小上不少。 已经六十好几的的许敬军果然高兴,忍不住开始分享起他年轻时候,抓鬼子的风光史…… 办完两件最重要的事情,许晚春又绕路回了一趟高中。 虽然是暑假,但依旧有值班老师,专门接待她这种毕业班的学生。 待拿了毕业证书,又将其余手续全部办理完成,再客气拒绝老师,让她来学校演讲的邀请。 这一趟行程才算彻底完成。 = 回家的路上。 老书记劝许晚春摆宴,与屯民们热闹热闹。 当然,干粮自备,到时候由会计从集体口粮里划掉。 在许敬军看来,这么些年,十里八乡就这么一个大学生,怎么热闹都不为过。 许晚春却拒绝了,只道等通知书正式下来,请全屯的人吃糖。 可不是她小气,实在是枪打出头鸟,大环境不允许高调。 老书记人老成精,哪里不懂这些道理,他只是太高兴了。 这会儿得了小丫头的解释,虽仍有遗憾,却也没再说什么。 挥别老书记,回到家里。 许晚春一刻没休息,将给师娘和吴奶奶的点心送过去后,便抱着几摞书本,领着当归,去了好朋友家。 这会儿是下午四点,李玉兰正在厨房里,准备做晚饭。 见到好朋友过来,高兴坏了。 不止她,应该说,全部李家人,全都欢喜的围拢了上来。 她塞一把南瓜子,你送两颗野梨子…… 没办法,这可是板上钉钉的大学生。 许晚春跟李家很熟,被这么热情对待,倒也不觉为难,笑眯眯与大家伙儿聊天。 突然,从兴奋中回神的许兰草指了指小姑娘怀里的一摞书,问:“桃花儿,这是啥?” 许晚春:“这是我给玉兰姐整理的学习资料,从初三到高三的都有。” 李家最是重男轻女的老太太,这会儿一脸的慈祥:“我家玉兰有了这些书,是不是也能考上大学?” 这话一出,所有人再看向书本的眼神都火辣辣起来。 “哎呀!奶,娘,我跟桃花儿单独聊聊,你们别问了。”李玉兰担心好朋友难做,接过对方怀里的资料组,直接将人带去了自己房间。 许晚春经常过来,熟门熟路拉出张凳子坐下,见好姐妹又开始找东西,便笑:“别给我找吃的了,我一点也不饿。” 李玉兰不理她,依旧从小盒子里扒拉出两粒糖,然后喜滋滋递给了好朋友:“快拿去,专门攒下来给你的……对了,你那个资料准备了很久吧,谢谢你啊,桃花儿。” 确实挺长时间,足足准备了一年多,时间全是许晚春硬挤出来的,不止玉兰姐,就连方小燕跟赵梅那边也各抄了一份……“我跟你之间说什么谢谢?能帮到你就好,对了,回头其他小伙伴需要,你也让他们抄一份。” “放心吧,不过……”李玉兰很清楚自己的脑瓜子,她的成绩在班里只算中等偏上,就这样,也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所以:“……我真能考上大学吗?” 许晚春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谁说一定要考大学的?中专不也一样?” 李玉兰眨了眨眼:“中专?” 这也是许晚春过来的主要目的,她很快就会出发去沪市,在此之前,她得将不放心的因素全部处理好。 玉兰姐就是其中之一,毕竟她的成绩,上大学几乎不大可能。 当然,就算真考上了,大学怕是读不完就会停课,不如直接读中专。 于是乎,许晚春将读中专的好处,反复与玉兰姐分析透彻,最后总结道:“不要考老师专业,最好学护士,好分配。” 哪怕16岁了,李玉兰的性格依旧内向没什么主见,但她愿意听聪明人的,当即握拳保证:“那我就去读护士。” 交代好小伙伴们,许晚春便又开始整天往后山跑。 而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转眼又过去了几天。 录取通知书还没到,但关于省状元的采访报道,却大幅度铺盖开来…… = 市粮管所家属院。 潘小梅一大早出去买菜的时候,顺便买了份省报回来。 到家后,她将报纸递给女儿,恨铁不成钢道:“今年省状元是咱们市的,跟你一样大,虚岁才16岁,再看看你,同样年纪,才读初二,成绩却一塌糊涂,好好看看人家怎么学习的。” 李莉惊呼:“妈,你说的这个人我好像知道,是不是叫……许晚春?” 说话间,方圆脸小姑娘已经看到了最中间的三人合照,然后继续咋咋呼呼起来:“哎呀!真是她,她在咱们高中部可出名了,高一读了一个学期,直接就跳级到高考班了,没想到居然是省状元!好厉害啊!” 家属院房屋小,只有四十平,却住了老小6个人。 潘小梅想炒个蔬菜,只能去公共区域,闻言,停下往外的脚步,气道:“光瞎喊有什么用?你倒是跟人家学学啊,一样的年纪,你怎么次次考试都垫底?” 李莉从小被念叨大,一点也不生气,只笑嘻嘻道:“我脑子随妈妈,不聪明。” 潘小梅更气了,菜也不管了,快步冲回屋,就要揍小孩。 这时,西屋里走出两位老人,其中老太太的面容很是慈祥:“小梅啊,一大早的,怎么又要打咱家莉莉了?她多乖啊。” 老爷子没说话,却下意识将孙女拉到身后护着。 对于老好人公婆,潘小梅还是很尊敬的,脸色立马好了几分,却还是没忍住说:“死丫头那成绩太差了,高中怕是考不上,我这不是急吗?”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躲在公公身后装鹌鹑的女儿,怒叱:“少给老娘我装死,赶紧把那报纸给你爷奶念念,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同样16岁,人家已经考上大学了,还是省状元……” “哟!这么厉害呀?莉莉快给奶奶念念。” 李莉很喜欢爷奶,先狗腿地扶着两位老人坐下,才开始声情并茂的念了出来。 却不想,刚读了几句开头,两位老人就齐齐变了色。 李莉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爷爷,奶奶,你们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这时,主屋的李山海也赶紧走了过来:“爸妈,没事吧?” 两位老人却谁也没搭理他,他们的注意力全在报纸上,急急催促:“莉莉继续念。” 李莉:“真没事?” “没事,你快念!” 没办法,李莉只能继续拿起报纸读了起来。 很快,不止老爷子老太太,就连李山海也变了脸色。 等女儿读完,他更是直接就将报纸抢了过来。 记者小哥确实有本事,再加上题材很符合当下环境,主编给了很大的版面。 也因此,那张三人的合照,即使像素不高,也能叫李山海一眼认出…… “好好好,荷花那么好的闺女,就该过得好……” 就在李山海满脑子翻江倒海,不明白被自己瞧不上的泥腿子,大字不识的前妻,为什么能活的这般光鲜时,耳边就传来老娘欢喜中带着哽咽的声音。 于是,他的脸就更黑了,可因为自己抛弃许荷花,父母对他一直淡淡的。 所以,哪怕这会儿他浑身怨气,也不敢将脾气发出来。 倒不是多孝顺,实在是家属院地方小,隔音差,真闹腾出去,他本就不好的境遇,只会会更加差。 想到这里,李山海就更来气了,也不知道他哪里惹了所长,近一年半,对方多次公开场合呵斥他。 导致整个单位的同事,都跟着排挤冷待。 也因此,这一年半,无论他如何钻营,职位不仅不得任何寸进,还随时提心吊胆被抓到小辫子,被踢出粮管所。 想到这里,再看向已经被父母拿过去的报纸。 胸腔堆积的窝囊气无处可发,再加上内心深处,不停增长的,他不愿意承认的后悔情绪,叫李山海只能拉着脸,大步出了门。 李莉不喜欢父亲,见状缩了缩脖子,哼哼道:“奶,爸不吃早饭了吗?” 老太太头也不抬:“不用管他。” 这时,潘小梅端着菜进来,笑着招呼:“爸妈,吃早饭了。” 待将菜放到桌上后,她又扯下围裙,准备去房间喊丈夫跟儿子。 李莉提醒:“爸出去了,他又生气了。” “啊?”潘小梅惊讶一瞬,很快就不甚在意道:“随便他,那莉莉帮妈妈去喊弟弟起床吃饭。” 等孙女进了屋子,老太太才将报纸递给儿媳妇,欣慰道:“小梅快来看看,你刚才说的那个小状元,原来是荷花收养的孩子。” “碰!”太过激动,潘小梅一个不防,直接撞到了桌角。 可她完全顾不上撞疼的位置,急急接过报纸看了起来。 潘小梅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许荷花! 哪怕她也是被李山海骗了,一直等见到公婆,才从他们的口中,知道自己成了插足无辜女人婚姻的坏人。 天知道,处对象前,李山海分明说他是单身。 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家里不会允许她离婚,因为丢不起人。 自己也离不起,少了李山海那份工资,她养不活孩子们。 更甚至……为了孩子们的身心着想,潘小梅只能等他们成人了,才能告知姓李的是个多么恶劣的人。 于是,日子只能这么拧巴着过。 可潘小梅心底,对于许荷花的愧疚从不曾减轻。 尤其,在她几次与公婆凑钱,想要接济对方,却全部被原样退回时,那抹愧疚与自厌几乎将她湮灭。 如今,见许荷花过得这般好,潘小梅再也忍不住了,抱着婆婆嚎啕大哭…… 第40章 1958年8月26日。 许晚春终于等到了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虽然一直很有信心, 但直到此刻,真的将通知书捏在手心里,她才算彻底踏实。 除了踏实, 还有高兴, 高兴到她忍不住在原地蹦跶了好几下。 许晚春自觉已经很是情绪外露了。 却不想母亲与师娘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夸张。 收到通知书的同时,两人便挽着手,喜气洋洋地提着早就准备好的糖果,挨家挨户散发起来。 被抛下的许晚春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想着屯民们的热情, 到底还是没敢跟上去。 不过她也没闲着, 继续炮制这些天采摘的药材。 既然已经拿到了通知书,那么很快就要离开。 在此之前, 她得将家里的药材全部卖掉换钱。 包括很多带不走的物件,也得拾掇着卖掉。 这一拾掇,时间就又过去了五天。 等正式出发时, 已经是9月1号…… 这天, 天刚蒙蒙亮。 许晚春一行四人与猫狗, 带着整整两辆大轱辘车的行李。 挥别热泪盈眶的亲人与乡亲们,迈上了去往沪市的漫长旅途。 这一别, 除了生死大事,短时间内,母女俩大抵不会再回来了。 所以, 能带走的,全都得带走。 因为行李太多,还要带上猫狗,许晚春早在两年前,便准备起了出行攻略。 又经过几番对比, 她确定船只除了比火车速度慢一倍外,其余哪哪都好。 于是,在拿到通知书的第二天一早,许晚春便去了镇邮局。 给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发去了求助电报,请对方帮忙买一张二等舱船票。 虽然院长当年抢徒弟没成功,但这两年,因为于奶奶,许晚春又与老院长见过几次。 请对方帮忙买船票,是早就说好的。 好处也给得很充足(暑假时,作为助手医生,她免费给医院打了半个月工。) 不过,作为一个尊老爱幼的好孩子,过来医院拿船票时,许晚春还是带上了小半麻袋菌菇干。 给老院长喜得不行,递出船票的同时,还给了一封信,言说他跟船长是好友,万一旅途遇到什么不方便的,可以拿着信件去求助。 这可真是帮了大忙了,许晚春又是好一通感谢,才揣着老院长对年轻人的祝福离开。 = 曾经,大约初中那会儿,被父母带出去游玩时,许晚春短暂坐过船跟快艇。 但眼前这种,既宽且长的蒸汽轮船,真真是头一回。 不止她,许荷花也从没登过这么壮观的巨形轮船,她稀罕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闺女:“这船……咋这么破?” 是很破旧,整个船身都锈迹斑斑的。 不过,做攻略时,许晚春对船只的安全性也做了了解。 别看这些船只外观磕碜,像是垂暮的老人,但大多都是民国那会儿遗留下来的战船,并不影响行驶。 许晚春小声与母亲解释了几句,便带着大家去办行李托运。 加上粮食跟菜干,四人的行李足足有二十个大袋子。 在力夫帮忙往船仓里搬行李时,通过介绍信,知道眼前的小姑娘是大学生,工作人员的态度算不上多好,却也比面对旁的乘客温和了几分。 他看着关在笼子里的猫,又看了看带着奇奇怪怪嘴套的大狗,提醒:“猫能抓四害,可以上船,那只狗可不行。” 许晚春早有准备,她从口袋里掏出《警犬运输证明》,又在下面藏了包烟,笑着递了过去:“我家这是退役警犬,我查过,军犬跟警犬,只要套住嘴就可以登船,同志你放心,路上几天,我会把它关在船仓里,绝对不会吓到别的乘客,它的屎尿我也会处理干净。” 之所以提前两年做攻略,也有一部分因为猫狗的原因。 了解到猫狗的出行管理后,许晚春便请师父托关系,将当归送去警犬基地训练了半年。 又为了杜绝被人抓到把柄,她真让当归跟着警察们执行过好几次任务。 等流程全部走完,才给弄了个病退证书。 可以说,为了离开时,将当归跟茯苓合理带上,许晚春方方面面都考虑齐全了。 工作人员动作熟练的将香烟揣进口袋里,又打开证书看了看,笑说:“哟,还是立过功的。” 这个功也是真的,许晚春顺了顺紧靠着自己蹲坐的大狗,很是骄傲道:“是的,当归是救过老百姓的命。” 许是看在一整包香烟的面子上,又或者真有对警犬的欢喜,工作人员将证书递还回来时,笑说:“成,等会儿登船的时候,我跟检票的人说一声。” 这倒是意外之喜,许晚春很是有眼力见,于是收回证书时,借着掩护,又给人塞了一包烟。 然后,不意外的,得到了工作人员更加热情的笑。 事实上,有时候,小钱确实能办大事。 虽然当归有证件,但是真要有心为难,总能挑出刺来。 不过是送上两包好烟,工作人员不仅不为难,还乐呵呵将几人一直送到了属于她们的房间。 期间,还不忘热情介绍了轮船上的公共设施。 临走时,还不忘叮嘱,头等舱住的不是领导就是外宾,千万不可越界打搅。 许晚春自然少不了又是道谢,当然,这一次,她没再给东西。 = 二等舱又叫技术舱。 舱室能容纳4-6个人。 里面除了铺了草席的铁架子床外,还有一个暖水瓶和煤油灯。 许荷花打量一圈后,很快发现端倪,无语说:“房间也太小了,还这么破,哪里值30块钱?还有这个煤油灯里都没有油。” “油得花钱,买或者自带吧。”许晚春将舱门半掩着,只留出一道几厘米宽的透光缝隙,才蹲下身子,帮猫狗解了束缚。 当然,在解开之前,她没忘记给两只脖子上套上绳子,并紧紧系在了床腿上。 “荷花别说那个了,趁着船还没开,咱们赶紧给屋里擦一遍。”昨天天不亮就出发,苏楠累的不轻,只想尽快躺平。 许荷花力气大,又是从小干惯农活的,倒没觉得很累。 她利索撸起袖子,找出一块干净的粗布,往草席上一铺:“楠姐,你跟吴姨坐着,我一个人去打水擦洗。” 说完,也不给两人反对的机会,端着盆,风风火火就跑出去了。 见状,蹲在地上安抚猫狗,并教它们在油纸上方便的许晚春也笑劝:“这么小的地方,全活动起来,转弯都费事,师娘跟吴奶奶就休息一会儿吧,有我跟娘呢。” 都是自家人,两人便也没再客气,半挨着铁床架子放松…… 船舱确实很小,全部擦遍了,母女俩也只花了十几分钟时间。 待将脏污全部处理掉,四人便都躺在了自带的粗布毯子上,听着广播里播放的革命歌曲,渐渐放松了下来。 就在昏昏欲睡时,一道嘹亮的长鸣声将四人全部惊醒了。 许晚春一把按住当归搭在她床边的脑袋,防止它因惊吓吼叫出声。 “这是要出发了?”许荷花穿上鞋,推开门出去瞧稀罕。 苏楠也想透透气,便也跟了出去。 吴玉珍看向小姑娘,慈祥道:“桃花儿忙了这么久,也去松快松快吧,当归跟茯苓有吴奶奶看着呢。” 她老人家眼神清明着,明明才16岁的小丫头,一路上却操着大人的心,将所有事情都安排的明明白白,怕是也累的不轻。 见小姑娘想要拒绝,吴玉珍又乐呵呵劝:“去瞧瞧吧,瞧瞧陆地送别的人群,再瞅瞅船尾翻滚的浪花,特别美。” 画面感都出来了,许晚春本来不怎么感兴趣的,这会儿也生出了几分期待。 于是她谢过老人家,欢快跟上了母亲与师娘的步伐……【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出发前。 许晚春就有过了解。 坐船去沪市, 大约需要4-7天。 她们四人比较幸运,除了必停的港口外,中途, 只因一场暴雨, 多停留了半天。 其余时间段并未停歇,算得上一路通顺。 待破旧沧桑的轮船,拖着滚滚黑烟驶进港口时,在方寸之地憋屈了几天的旅客们,不管是干部, 还是最底层的苦力老百姓, 全都兴奋的冲到了甲板上。 许晚春她们也激动的很,虽然四人都不晕船, 但一开始的新鲜劲儿过了后,日子是真难熬。 眼见着总算能踩到实地上,几人一边飞快拾掇手边的行李, 一边兴奋聊天。 尤其苏楠, 与丈夫分开半年, 心里头惦记的很:“……桃花儿,你师父不会没来接吧?毕竟船到的比预计要早。” 许晚春正在帮当归戴嘴套, 闻言头也不抬回:“会来的。” 苏楠被小丫头笃定的语气逗笑:“就你知道了。” 许晚春一脸的理所当然:“除非师父临时有任务,不然肯定昨天就来等着了。” 也是,苏楠自然是最了解丈夫的, 只是夫妻俩从未分开这么久,莫名其妙就胡思乱想了起来,好像……是紧张了。 “师娘,您好了吗?好了咱们下船吧。”母亲力气大,许晚春担心万一, 将当归的牵引绳递给对方,自己则提上装着茯苓的笼子。 苏楠捋了捋头发,又紧了紧绑在胸前的包袱:“好了,走吧……” = 如许晚春笃定那般。 几人来到船舷往陆地上张望时,很快就在密集的人群中,看到了醒目的橄榄绿,那是穿着军装的曹秀。 苏楠激动的拍着小徒弟的肩膀:“看见了没,你师父来了,穿军装挺好看的嘛,诶……他也看见咱们了!挥手了!”说完,也垫脚朝着丈夫挥起手来。 眼见着师娘就要被人挤到船舷边缘,许晚春赶忙伸手去拽:“师娘!慢着点儿,可别掉下去了。” 担心当归被密集的人群踩到,出了仓房没几步,许荷花就将狗子在了怀里。 这会儿见闺女跟好姊妹被挤得踉跄,赶忙走到她们的外围护着。 好在她们有自知之明,没有在最开始,人最多的时候,一窝蜂往下挤。 这会儿虽也是人挤人,到底很顺利下了船。 曹秀已经等在了下面,见到分离半年的妻子,也是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楠……咳咳,苏楠同志,把包袱给我拿着,你们早饭吃了没?路上怎么样?没遇到什么事吧?晕船吗……” 平时多么端肃的一个人,这会儿话密集的,叫人不知道回哪一句才好。 苏楠虽然有耐心,但是这边环境太过吵杂,只能大了些嗓门:“都挺好的,具体的回头说,咱们还要去拿行李。” 曹秀果然点头:“电报上说行李多,我已经找了好几辆拉货三轮车了。” “在哪呢?” “小陈领着他们直接去货仓等着了……对了,小陈是警卫通讯班的战士,知道我来接人,主任专门找团里借的……” “那你们主任人不错啊……” “是不错……”应完,曹秀又不放心回头看了看,见小徒弟落在了几米后,当即喊:“桃花,干啥呢?快跟上!” “来啦!”许晚春扯着嗓子回应后,又看向一步三回头的母亲。 猜想她大抵是舍不得家乡,安慰道:“娘,没事,咱们老家的房子又没卖,只是借给三舅住,回头得空了就回去看看呗。” 农村的房子,只要半年不住人,就会破落的不成样子。 可这两年卖房也不大现实,最后母女俩一合计,直接将房子借给了最憨直的三舅舅一家居住。 不要房租,只要带着姥爷跟姥姥一起住就成。 许荷花回神,白了闺女一眼:“可拉倒吧,你哪有那么多时间?景梁读军校那会儿,都忙成陀螺了,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你能好到哪里去?别回头连家门朝哪开都忘了……” 这真不至于,许晚春好笑不已:“是我的错,我再陪你站在这里看一会儿?” “那也不用……走吧。”许荷花将狗子放到地上,抬脚跟上楠姐他们。 她方才只是有些懵,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很不真实。 她许荷花,一个泥腿子,居然真的在39岁这年,被那艘……她曾各种嫌弃的破旧轮船,带到了沪市! 突然觉得,自己胆子挺大! = 成功拿到20包行李。 并将之全部放到曹秀提前寻来的三轮车上后。 一行人又马不停蹄往家里出发。 是的,许晚春跟许荷花母女俩在沪市有自己的家。 这事说起来很是冗长。 简单些概括……大约四五年前,确定将来想就读的大学时,许晚春便在信中请师兄帮忙买一套,离军医大近一些的,独栋带院子的石箍门平房。 之所以选择平房,而不是更大,更气派的楼房。 一是因为存款不够,二是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超过150平米的民房会被政府强制经租。 真要买那样的楼房,那么未来,除了客堂间与东西厢房外,前楼、后楼、亭子屋、天井、阁楼等位置,全部会被租住出去。 那么多人挤在一套房子里,光是想想就觉窒息,许晚春可不愿意自己家里住进太多外人。 所以,从一开始,她的目标就是五六十平米大小的石箍门平房。 因为要求比较明确,房源稀少,哪怕曹景梁托了朋友,又找了在沪市当公安的小舅舅帮忙,也足足寻了一年多。 “……这就是咱们家?”步行了三四里地,一行人总算停在了红砖砌成的房屋前,许荷花好奇打量。 这里的房屋建得很密集,拢共有七八排,每一排又有七八套,一套挨着一套。 而且除了最后两排是两层楼房外,其余几排全是平房。 看着渐渐围拢过来瞧热闹的小孩子,已经开了门锁的曹秀小声提醒:“就是这里了,先把行李搬进屋吧。” 都不傻,这时候可是吃大锅饭的。 哪怕她们带来的食物全部密封好,又用衣服裹起来做了掩饰,也容易招人眼。 于是乎,几人速度贼快,一两分钟就将所有行李全部扛到了东厢房藏着。 待送走三轮车力夫,许晚春按照人情,又给每个孩子散了两颗糖,才准备关门回屋。 “等一下,我有事出去一会儿。”警卫员小陈猜到这家人肯定有私密话要说,喝了一碗水解渴,便打算出去转转。 许晚春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多问,只笑说:“中午咱们要一起去国营饭店吃饭,小陈哥可要看着时间回来呀。” 肤色黝黑的小战士摸了摸后脑勺,笑应了声:“诶!知道了。” 目送小陈哥离开,许晚春关门回堂屋。 发现大家全都面带疲惫的,围着桌子喝水,她也快步坐到了空位上。 曹秀昨天就过来等船了,没等到,人也没回卫生院,而是请了两个婆子,将屋里屋外打扫的干干净净。 这水,也是昨晚烧好装在暖水瓶里头的,只是这会儿的温度与凉白开也没甚差别。 见小徒弟过来,他立马给倒上一碗,末了还提醒:“水有些凉。” 9月初的沪市还是挺热的,凉水正好,许晚春本就又热又渴,端起碗就大口喝了起来。 “再来点吗?”见闺女小脸都晒红了,许荷花赶紧拎起另一个暖水瓶。 许晚春摆手:“我不喝了,娘再给当归跟茯苓加一点吧。” 许荷花也不勉强,一边给猫狗倒水,一边道:“那你好好歇歇。” 这时,曹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桃花儿,这是房产证明,你拿着。” 买房时,因为许家母女出行不便,这套平房就落在了曹景梁名下。 许晚春接过房产证看了几眼,又将之递给母亲收着,才看向师父道:“房子现在不好过户了吧?” 曹秀笑着点头:“确实,现在政策不允许买卖房屋,除非继承,再说了,你师兄还在边疆呢,就算能过户,也等他回来。” “这个不急。”许晚春直接拒绝:“放在师兄名下挺好,刚才您也说了,独栋独居太过扎眼,如今我跟母亲,师兄跟师父师娘,还有吴奶奶,三家户口挤在一套平房里,正正好。” 当然,说是三家住,其实大多时候,只有许家母女跟吴奶奶三人。 师娘肯定要跟师父住到部队去的,顶多节假日过来瞧瞧…… 曹秀到底早来沪市半年,又有心摸索,自然将很多弯弯绕绕摸地清清楚楚。 见小徒弟依旧一点就通,很是欢喜道:“我也觉得先这样的好,对外就说你是景梁的未婚妻,是借住,不是租住。” 若说是租住,就得另外向街道办交房租,这多冤枉?明明是自己花了一千多买的房子。 许晚春自然也懂这其中的曲折,理所当然应道:“我本来就是师兄的未婚妻啊。”现成的万能挡箭牌放着不用,当她傻吗? 闻言,正研究房间要怎么分配。院子里可以种什么的两位母亲齐齐看过去,嗔骂:“好你个厚脸皮的臭丫头。” 第42章 从许家到曹秀如今任职的部队, 有二十几里地。 听着不是很远,但一通换乘下来,也要一个多小时。 到了部队, 还要带着妻子办理手续等。 所以, 吃了顿早中饭后,曹秀细细说了遍,新家这边给水站的放水时间,与倒粪站位置等基础设施,便提出告辞。 苏楠已经知道两边的距离, 往后空了自己一个人也能坐电车过来, 倒也没有不舍。 只是走到门口时,想起什么, 苏楠又回头:“荷花,药材公司考试是10号吧?” “对,是10号。” 许晚春刚将两包烟强硬塞给小张, 闻言也说:“我12号开学, 开学前应该能落实下来。” 说起工作, 当年也是费了师兄妹两人好一番心血。 实在是五六十年代,外来人口, 想要成功留在沪市成为正式员工太难了,大约只有总人数的百分之三。 所以,除了拼命鸡娃母上大人考取初中学历外, 许晚春还频繁与当时还在军医大念书的师兄通信。 最终,讨论出最合适的工作——去制药公司炮制药材。 盖因药材公司的招聘标准:政治成分、技术认证、初中文化程度、五十岁以下,懂药材的优先。 以上要求,挖了七八年药材的许荷花女士,全部符合。 最后, 只要拿到推荐信,便可以参加制药公司的考试。 这其中,最难的就是外省参加考核的推荐信,还是许晚春托了于奶奶的关系,几经波折,才成功拿到。 苏楠点了点头:“那行,考试那天,我让景梁舅舅陪着你们。” 都是一家人,许晚春也不跟师娘客气,欢喜道:“本来已经是十拿七稳了,再有师兄的舅舅相陪,那肯定没毛病了。” 毕竟师兄的舅舅,正好就是制药厂所在区域的公安局局长,肯定认识制药厂里高层。 许晚春没想过走后门,毕竟万一被抓到把柄,所有人都玩完。 她只是想借个势,给母上大人一份公平。 起码……起码不能在考上的时候,被谁谁谁家亲戚顶替掉。 苏楠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指使起自己亲弟弟,一点也不带客气的,她笑着点了点小丫头:“要是通过了,再让他帮荷花走一趟流程,把户口尽快落实下来。” “哎呀!师娘你怎么这么好呀……” “去去去……太肉麻了,我走了。” 见师娘跟被鬼撵似的跑了,许晚春笑的几乎直不起肚子…… = 送走师父师娘与小张战士。 许晚春就看向母亲与吴奶奶,问:“您们要不要眯一会儿?” 许荷花摇头,边撩起袖子去拆包裹,边说:“才下船那会儿,还觉得人轻飘飘的,这会儿已经好了,你跟吴姨躺一会儿吧,我就不睡了。” “我也不困,吴奶奶我帮你把房间收拾出来,您歇着。”许晚春有点强迫症,除了师父师娘带走的两个袋子,家里还剩18个,不整理出来,她浑身别扭。 吴玉珍也是连连摆手:“小瞧人了不是?我有的是力气。”说着,也跟着撸起袖子,非要帮忙。 再是身体好,也是六十几岁的老人家了,许家母女俩连连将人拦下。 眼看着老太太要不高兴了,许晚春赶紧道:“这样,吴奶奶,您会说沪市话,您帮忙去合作社买些必需品,再跟左邻右舍聊聊天,帮我了解下邻居好不好相处吧。” 这年头,邻居好不好相处,还真挺重要,吴玉珍人老成精,果然不再坚持。 她往空竹篮里面放了块盖布,又从随身背着的小包裹里翻出一包硬糖,揣进口袋里:“那我去了。” 许晚春将钱票递了过去:“您看着买就好,对了,吴奶奶,煤炉那些大件不用,师兄去边疆前就给买好了,煤块厨房里也有,您只要买油盐酱醋就可以。” 其实远不止这些,为了她们母女俩用水便利,师兄还请人在院子里打了一口水井。 就连屋子里的家具,也全是师兄找人重新准备的。 这么一想,许晚春忍不住心生感慨……师兄真是又美又体贴! 吴玉珍完全不知小丫头的思想,已经飘去了十万八千里,她接过钱就乐呵呵走了。 等大门再次被关上,许荷花才好奇:“吴姨咋会说沪市话?早上过来的路上,娘刻意听本地人讲话了,软绵绵的,还怪好听,就是一句也听不懂。” 许晚春正努力与布包口,打成死结的绳子奋斗,闻言头也不抬:“您不知道吗?” 许荷花:“知道什么?” 许晚春:“我大师伯在沪市部队里待了十几年呢,前些年才调走的,之前吴奶奶一直住在大师伯家里,会说沪市话挺正常的。” “还有这好事呢?”这事许荷花还真不知道,不过吴姨会说本地话,对于她们融入进来很有帮助,她只会高兴。 死活解不开死结,许晚春看着磨红的手指,失去了耐心:“娘,剪刀在哪里?” 许荷花看过来,明白闺女要剪什么后,她翻了个白眼,直接将人挤开:“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可不像在老家,吃根葱都要钱,绳子得攒着,回头还能用。” 被嫌弃了,许晚春也不在意,她又仰头在屋里转悠:“娘,我瞧着这屋子很高,咱们找人弄个阁楼吧。” “阁楼弄来干啥?你跟娘一间屋子,吴姨一间,不是正好。” “不是我住,是放菜干。” “这个倒是可以有,诶……来了才知道,大城市也没那么好,屋子小,还没有地窖,忒麻烦。” “等回头政策开放了,闺女给您买一套带院子的洋楼。” “嘿!那娘可等着了。”自家闺女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许荷花自然满脸欢喜。 虽然还要等二十年左右,但是,许晚春很有信心,她正要再说些什么时,就听到重重的敲门声,随之而来的是吴奶奶焦急的喊声:“桃花儿,快开门,有个孩子受伤了!” “汪汪汪……”在院子里跟茯苓玩耍的当归似乎闻到了陌生气息,立马吼叫起来。 许晚春轻喝:“当归,别叫!” 当归是受过训练的,立马闭了嘴,只是等主人去开门时,坚持要跟着。 担心吓到外面的人,许晚春又轻抚了下狗狗的大脑袋:“当归,卧下。” 当归立马规规矩矩趴在地上。 见状,许晚春这才抽掉门闩拉开门。 门口站了七八个妇人与小孩。 吴玉珍赶紧指了指最前面,被一个老太太抱在怀里的小姑娘:“桃花儿,就是这孩子,手伤到了。” 许晚春的视线,顺着吴奶奶指的方向,落在了一个眼包泪花,哼哼唧唧喊疼的小豆丁身上,她侧了侧身:“先进来吧。” 里弄来了新邻居,还大方给了孩子糖吃,左邻右舍早就好奇着。 于是,全部乐呵呵的挤了进来。 “……”许晚春沉默几息后,表情很是自然的关上了门。 许荷花已经将闺女的医药箱拎了出来,并热情招呼众人坐下玩。 “伤处给我瞧瞧。”许晚春走过来观察孩子。 老太太有些怀疑,觉得这姑娘年纪太小了,却到底没急着拒绝,将孩子的手腕往前送了送:“之前琪琪摔了一跤,我本来也没注意,后来她一直喊疼,这才发现手腕都肿了,不会是……不会是摔断了吧?” 这话一出,不等许晚春说话,其余邻居已经纷纷劝了起来: “哪里就那么容易断了。” “就是,琪琪奶奶,别自己吓自己。” “让小医生给咱们琪琪瞧瞧不就知道了。” 许晚春笑着插了句:“我还不是医生。” 吴玉珍带着人过来,就是想卖个人情给大家,却不会胡乱抬身价,赶忙笑说:“我们桃花还是学生,就是那个军医大。” “嘶……大学生啊?” “厉害啊,我听说军医大分数很高的。” “肯定高的呀,读出来就是军官诶。” “那是厉害的。” 越是大城市,越喜欢读书人,这是亘古不变传统。 即使,当下能住在石箍门的,基本全是沪市中高产阶级,并不少见大学生。 但,高材生,还是会被高看几眼。 就比如现在,众人如今再看新邻居时,眼神都温和了不少。 这正是吴玉珍想要的效果,她一脸慈祥道:“我家桃花儿聪明,才16岁,跳级读的大学,对了,她师父就在二十里地外的部队里当军医。” 至于还有当公安局局长的舅舅就不说了,说多了有显摆的嫌疑,反正后面她们自己就能认出来。 想到这里,吴玉珍跟桃花儿对视了一眼,一老一小两只狐狸,笑容格外温和了…… 所有人都在欣喜,她们里弄(胡同或小巷的意思)居然来了个医生时,就听道到轻微的一声“咔嗒”。 “好了。”说完,许晚春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送到小豆丁跟前,笑问:“琪琪还疼吗?” 小丫头先被糖果吸引了,等反应过来手真不疼了,她立马挂着泪珠子笑:“奶奶,琪琪不疼了,姐姐好厉害。” 老太太也惊奇:“不疼了?这就好了呀?” 许晚春笑回:“嗯,就是脱臼了,回家找个布条,给她这只手吊上两天就没事了。” 老太太隐约听过脱臼,连连感谢之余,又问起治疗费用。 这话一出,其余人全都看了过来。 许晚春摆手:“都是邻居,也不费什么事,不要钱。” “要给钱的,我这就回去拿。” 见老太太说真的,许晚春赶忙伸手拦:“真不用,我还是个学生,不可以私下收费的,咱们这算是邻里帮忙。” “那……我姓刘,就住在你们家前面一排,回头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瞧着应该有两把刷子,还是个不收费的,众人自然更热情了几分。 谁家没个头疼感冒的? 完全不给钱,她们肯定不好意思,但送上几个鸡蛋,或者一两斤粗粮,这可比去医院便宜多了。 许家三人自然明白这些人的想法,只是老小三个谁也没说扫兴话。 毕竟,等大学开学后,军校生一年都不知道能回家几次。 帮忙看病什么的,几乎不可能。 这也是许晚春大方说不要钱的原因。 反正也帮不上几回,不如结个善缘。 事实上,这个善缘很有用。 接下去的几天,因为一群热情的邻居,许家女人们很快就适应了下来。 而时间,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中,很就来到了9月10号……许荷花女士考试的日子。 第43章 制药厂招工这事动静闹得挺大。 光是许家这处里弄, 就有十几人报名参加了考试。 更别提制药厂本身,还会优先录取本厂职工子女。 光想想,就已经能猜到, 考试当天, 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了。 许晚春对许荷花女士很有信心,经过这些年的学习,母上大人会炮制的药材,没有300也有280种。 据她了解,制药厂里, 领102到118元的八级药剂师, 也不过能炮制300种药材。 不出意外的话,她家母上大人拿下70到80元的六级工, 还是稳妥的。 再不行,四级压片工也挺好,只要能名正言顺留下来。 反正不到万不得已, 许晚春是真不想走后门…… 许是想的太多了。 考试这天, 凌晨四点多, 天还没亮,许晚春就醒了。 专门买的闹钟完全没派上用场。 既然醒了, 她也不打算再睡,正要扯下搭在肚脐眼上的薄布,就发现同睡一张床的母亲,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了。 这是也紧张到睡不着了? 思及此,许晚春拉下床边的点灯线,趿拉上拖鞋出了东厢门。 “怎么你也醒了?”堂屋开了灯,八仙桌旁,许荷花手上正捧着闺女的笔记学习, 吴奶奶则陪在旁边捏饺子。 许晚春打了个哈欠,抬脚走向两人:“您二位这也太夸张了,怕不是三点就起了吧?” 许荷花有些不好意思:“三点半吧,娘有些紧张,比考初中毕业证那回还紧张。” 吴玉珍依旧乐呵呵的:“吴奶奶年纪大了,觉少,正好荷花今天有大事要做,索性给做顿好吃的。” 这话听得许荷花都哆嗦了:“哎妈呀,吴姨,您要这么说吗,我就更紧张了,心脏砰砰直跳,也就是我嗓子眼儿细的……” 许晚春本来也有些紧张的,这下全被母上大人逗没了,她往脸盆内舀了两瓢水,边洗手边笑:“别瞎想,我娘是谁啊,但凡您想去做什么,哪次没成功?闷头往前冲就好。”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万一娘没能考上咋办?找居委会登记那会,娘顺道问了,没有这边的户口,最多只能逗留一个月,回头被人遣返回原籍多丢人?说不定还要劳动改造……不行,不行,咋越说越紧张了呢?” 许晚春擦干手上的水滞,坐到吴奶奶身边一起包饺子:“娘,您肯定能考上的,真有个万一,也还有一个月时间继续找呢。” “那……要是一个月也没能找到新工作呢?” “那您就去我师娘那边住一个月,这样加起来不就可以逗留两个月了?总能找到工作的。”这话可不是许晚春骗人,她手上其实有备用方法……用中药配方,跟制药厂换一个工作岗位。 这个方案是可行的,甚至,制药厂是鼓励的…… 只是,还是那句老话,不到万不得已,许晚春不打算用。 这样一个敏感时期,堂堂正正考进去才是最好的。 = 苏楠的弟弟叫苏阳。 今年刚好40岁。 他是5年前,从部队转业到沪市公安局当副局长的。 又经过几年奋斗,去年成功坐到了局长位置。 不过,他是从部队里出来的,习惯奔跑在第一线,有案件的时候,还是会亲自出外勤。 也因此,苏阳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忙人。 无奈,再是大忙人,面对仅剩下的血脉亲人……姐姐苏楠的要求,他只能答应。 更何况,对于未来的外甥媳妇,他确实很好奇。 毕竟,与姐姐姐夫通信时,几乎每次都会提到他们的小徒弟…… 聪慧、漂亮、懂事、孝顺、古灵精怪、坚韧…… 总之,从来清高的姐姐与姐夫,几乎将这世上所有美好的词语,全部用在了同一个女孩儿身上。 所以,后来他们让景梁跟小姑娘订婚,苏阳算不得意外。 只是,早上7点时。 出现在许家的苏阳怎么也没想到,景梁的婚约对象……像是个未成年。 简单寒暄过后,他问:“你是叫……桃花吧?” 许晚春笑得又乖又巧:“是的,苏叔叔。” 笑起来瞧着更小了,像个粉雕玉琢的水晶娃娃,苏阳轻咳一声:“你既然跟景梁订婚了,也叫我舅舅吧。” 许晚春特干脆:“舅舅!” “诶……”苏阳掏出提前准备的见面红包,等小姑娘收下后,到底没忍住:“那个,你多大了?我记得你是军医大大一新生吧?” 许晚春:“……?” “噗……”吴玉珍总算知道这孩子在别扭什么了,她笑得不行:“小阳,我们桃花儿才16岁,她读书时跳了5级。” 苏阳摸了摸鼻子,确实是个聪明孩子,也确实跟他猜的差不多年纪,比外甥足足小了9岁! = 制药厂的考试时间是上午9点。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三人7:30便出发了。 7点多的里弄很是热闹,这家阿姨蹲在巷道用报纸给煤炉引火,那家老太太往晾衣杆上甩挂着衣服,还有骑车穿行着送鲜奶的青年…… 不管是什么样的姿态,但凡看到许家母女俩,都会热情招呼几句。 而一行三人,穿过人间烟火,很快就到了公交车站。 有直达车,一共11站。 8点出头,公交车总算晃悠到了制药厂。 “好多人!”才下车,许荷花就被药厂门口黑压压的人群惊到了。 确实比预想的还多,许晚春挽上母亲的手臂:“咱们不是说好了嘛,不怕万一。” “对对对,不怕,我再检查下证件。” 在母亲包里看到熟悉的东西,许晚春的表情有些空:“您还带报纸了?” 提到这个,许荷花可就得意了:“关键时候,说不定真能起到作用。” 许晚春倒不是不信,那份报纸在政审的时候其实很有用,国人注重品德,但她是真心觉得没有必要,毕竟苏家舅舅来了,就等于直接掐死了被顶替的可能性,母上大人基本是稳过的。 不过,许晚春从不是个会扫兴的,立马赞道:“还是娘做事周全,我就没想到,我娘真能耐!” 许荷花顿时合不拢嘴…… 看样子,外甥媳妇生了张会哄人的巧嘴,这不,才几句,就将本来还紧张的许荷花同志哄的放松了下来。 他不免好奇:“什么报纸?” 提到闺女的孝心,许荷花同天下爱显摆孩子的妈妈一模一样,立马来了分享欲,她直接掏出报纸:“就是这篇,桃花儿考上省状元的采访。” 苏阳接过来,待飞快将文章看完,才感慨:“是篇好文章,你们母女俩都是值得敬佩的人。” 从前姐姐都没跟他细说过外甥媳妇家里的情况,他是真没想到,许荷花同志30岁前居然大字不识一个。 可如今,她不仅拿到了初中毕业证书,学会炮制两三百种药材,还做了几年村会计…… 这些年,这对母女怕是一天都不敢休息吧。 想到这里,苏阳心里更是佩服:“报纸放我这里,你进去考试的时候,我拿给厂长看看。” = 到了考试点。 拿了证件,参加考试的同志进了厂里。 其余陪同的亲友们,只能继续等在厂门口。 当然,许晚春跟苏阳两人是例外。 他们目送许荷花一行考生,跟着人事科的干事离开后,靠着刷脸,一路找去了厂长办公室。 这个脸,自然是苏家舅舅的。 制药厂厂长瞧着也就四十出头,个头不算高,气势却很板正,瞧着像个当兵的。 与老战友寒暄完,苏阳为两边介绍:“老吕,这是我外甥媳妇,军医大的大一新生……桃花,老吕跟我是战友,你喊吕伯伯就成。” 还真是当兵出身……居然还是战友吗?这倒有些出乎许晚春的意料,不过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于是她很乖巧的喊人:“吕伯伯好。” “诶,你好,你好。”吕厂长赶忙笑着回应,然后不确定问:“你就景梁一个外甥吧?” 见老友跟自己之前的反应一样,苏阳笑了:“就是景梁的未婚妻,两个孩子去年就订婚了。” 吕厂长这下才仔仔细细看向小姑娘,见她明眸皓齿,笑容甜美,又想到还是个大学生,面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亲近:“你们很般配。” 说完,又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长条包装盒:“叔叔给你的见面礼。” 看盒子的形状,应该是钢笔,许晚春下意识看向苏家舅舅。 苏阳:“拿着吧,长辈的心意。” 许晚春这才起身双手接过:“谢谢吕叔叔。” 是个好教养的,吕厂长眸底的笑意更胜:“不用谢,我把景梁当自家外甥看。” 这种时候,作为晚辈,许晚春自然不用说什么,乖巧笑着就好。 果然,很快吕厂长就将视线放到战友身上:“你老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事,直说吧。” 苏阳靠向椅背:“桃花母亲来参加你们的招聘考试,我过来看着些。” 知道战友的性格,不可能是找他走后门,吕厂长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放心吧,我已经让小李全程盯着了,只要凭本事考上的,都不会让人顶替掉。” 小李是他的心腹,也是他的秘书,有他盯着,吕厂长很放心。 苏阳满意了,一边将拿在手上的报纸递过去,一边道:“谢了,回头去家里坐坐,我媳妇最近手艺比从前好多了,咱哥俩喝两杯。” 吕厂长下意识接过报纸:“拉倒,你下厨我就去,弟妹还是算了。” 苏阳来气:“我媳妇现在做菜真的有进步了,你少瞧不起人,小心我回去跟茉莉告状。” 是的,苏阳妻子叫唐茉莉,很美的名字,实际却是个奔赴在第一线的飒爽女刑警,还是队长,拳脚功夫很是厉害。 吕厂长已经开始看报纸了,闻言,死猪不怕开水烫般道:“告状呗,弟妹还能揍我不成。” 苏阳:“……” 许晚春一直端着茶水坐在一旁,她有些意外的多看了眼苏家舅舅。 苏阳跟师娘长的并不像。 师娘是江南水乡里养出来的婉约大美人。 而苏阳则是很硬朗地长相,甚至可以说是糙汉,再加上之前妥帖的谈吐。 许晚春还以为对方是沉稳内敛的…… 就在她好奇,还未见面的小舅妈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时。 吕厂长已经快速浏览完了文章内容,他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只说了三个字:“放心吧。” 于是许晚春彻底放松了下来。 只是,当中午12点,总算在大门处等到母亲时,她又不确定了:“娘?考试不顺利吗?”怎么表情这么纠结? 许荷花有气无力:“顺利,三天后体检没问题就能正式上班了。” “那您这表情是?” 说到这个,许荷花就更郁闷了:“负责招人的,知道我做过村会计,就给我安排去会计岗了,工资42一个月,比车间技术工少十几块钱呢。” 许晚春倒是很喜欢:“挺好啊,会计肯定比车间里轻松,您正好能继续半工半读。” 这熟悉的鸡娃方式,许荷花一个哆嗦:“啥?还要读?” 第44章 不识字的时候。 许荷花以为识字就能成为文化人。 可当自己努力七八年, 识得大部分文字,并考取初中毕业证书后。 才明白,眼下的自己, 与真正的文化人依旧悬殊万里。 可拿到初中毕业证书, 许荷花已经用了洪荒之力。 也因此,她格外清楚,自己成不了真正的文化人,还是不要为难自己个儿了。 却不想,还没解脱几天, 闺女就又来劝学。 许荷花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被吓得。 许晚春没想到母亲的反应这么大,顿时哭笑不得:“这次的好学。” 自家这臭丫头, 从小就一肚子鬼心眼,许荷花不是很相信,却没管住嘴巴, 本能一个秃噜:“真的好学?” 许晚春憋笑:“真的, 工厂夜校我了解过了, 只要拿到主任的推荐信就能上,到时候您选会计专业, 正好对口,您本身也懂,学起来完全不费劲。” 闺女说了一长串, 许荷花只关注到了一点:“咱们拢共才来沪市三四天,你这就打听清楚了?”看样子,让自己继续读书这事,臭丫头没少琢磨啊。 许晚春摆摆手:“哎呀,不要关注不重要的事情, 我想说的是,您本身就懂会计,几乎等于白得一个中专学历,不念不是傻吗?” 许荷花咂摸两下,点头:“……是这个道理。” “那就说好了啊!哎呀!我娘真棒,很快就是高材生了。” “呵呵呵,你少哄我。” 站在旁边,围观了全程的苏阳……他结婚晚,家里就一个臭小子,才4岁,将来不听话了,倒是可以找小桃花帮忙。 = 苏阳早上是空着自行车出门的。 等回到公安局家属院时,却带回了一个大包裹。 屋内,刚将臭小子哄睡的唐茉莉听到动静出来,就见丈夫将一个粗布包裹放在了桌上。 她留了一头利落的短发,眉毛又浓又黑,硬是将偏柔和的五官衬得英气了几分:“这是什么?对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大中午的,骑了半小时车,苏阳被热得不轻,边用冷水洗脸边回:“挺顺利,三天后体检没问题就能上班,人自己考出来的,我都没帮上什么忙……” 说完,他将淘洗好的毛巾挂到脸盆架子上,又倒了脏水,才继续道:“母女俩太客气了,非要请我下馆子,我一个大老爷们,跟两个女同志单独去不合适,就推了,这不,硬给我塞了些菜干……这玩意儿应该不贵,我就带回来了。” “怎么不贵?你没打开看吧?”唐茉莉已经将包裹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看着桌上各种菌菇跟一只腌兔子,都不知道说丈夫什么了。 苏阳也很是错愕的抹了把脸,哭笑不得说:“这……我还真以为是菜干,哪里想到会是这么些好东西。” 他认识榛菇干,不算上票,起码两三块一斤。 这里得有十来斤了,再加上一只兔子…… 唐茉莉:“都是亲戚,退回去不合适,这样,家里有一张自行车票,回头给人送过去吧。” 苏阳自然没有不应:“行,明天就送,有了自行车,上下班也方便……这些菌菇干给爸妈分一些。” 丈夫模样糙,心思却很细腻,还特别孝顺,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爸妈,唐茉莉嘴角忍不住带上笑:“回头你送吧,正好表现表现。” 感情都是双方的,苏阳父母去的早,岳父岳母把他当亲儿子,孝顺他们也是应该,他弯腰在妻子脸上亲了一口:“还是我家茉莉疼我。” 唐茉莉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儿子的房门,没见着人才白了丈夫一眼:“孩子大了,最近什么话都往外学,你注意着点。” 苏阳人已经去厨房拿吃的了,闻言不甚在意回:“行行行,听你的。” 一听就知道没上心,唐茉莉不擅长念叨,索性翻出几个小布袋子,开始分拣起菌菇干:“最近咱们抽个时间,请她们来家里认认门,母女俩人生地不熟,万一遇到事情,也能找个帮忙的。” 自家妻子外冷内热,苏阳并不意外她这么说:“这事不急,桃花后天就开学了,军医大你是知道的,进去不容易,出来也难。” 唐茉莉最近在跟一个案子,这会儿能在家,也是忙里抽空,马上就得回去了,只能遗憾道:“那等我休息的,咱们再去许家正式拜访。” “是该正式拜访一回。”苏阳又跟妻子详细说了些许家母女俩的经历。 唐茉莉很是佩服,同时又忍不住好奇:“这么说来,许荷花同志还没到四十岁,她不打算再找了吗?” 苏阳不关心这些,却不会扫妻子的兴:“你俩性子应该处的来,等熟悉了再问问呗,要是人家愿意找,你就请咱妈给人挑个好的。” 这话唐茉莉认可,品性这么好的许荷花同志,确实值得好的! = 同一时间。 很巧合地,才吃过饭的许晚春,也跟养母说起了自行车。 许荷花正蹲在院子角落,往破陶罐里种葱,有地不让种,吃颗葱只能种在罐子里当成盆栽养着。 正糟心着,就听闺女说要买自行车。 她没急着反驳,主要想着桃花儿在学校里出不来,自己可以带上好吃的,隔三差五骑车过去瞧瞧,便点了头:“买吧,回头我问问你师娘,看看能不能买一张票。” 许晚春有些意外,还以为得劝一阵子呢,不过母亲能答应自然最好,于是她又道:“来沪市这几天,咱们都没去街上逛逛,下午就出去溜达溜达吧……娘,您头发该修剪修剪了,再买双皮鞋,对了,回头再想办法弄一张收音机票,给吴奶奶听曲儿。” 坐在一旁,惬意摇着芭蕉扇的吴玉珍惊讶:“给我买呀?” 许晚春一脸的理所当然:“往后我娘白天要上班,晚上要上课,您一个人在家里多闷得慌?再买张摇椅吧,放在院子里,您回头晃悠着听,自在着呢。” 确实自在,吴玉珍脑中已经有画面了,她感动的不行,因为孩子的孝心。 但感动归感动,收音机可不便宜,哪能让孩子们破费,刚要说自己掏钱时,就见荷花很是赞同道: “桃花儿跟娘想一块去了!” 许晚春嘿嘿笑:“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闺女!” 许荷花更高兴了,直接站起身,边拍手上的泥土,边催促:“那还等什么,走吧!收音机需要票,得等,摇椅可不用。” 说走就走,许晚春也跟着站了起来,并拉起还有些懵的吴奶奶,带上钱票便风风火火出发了…… = 1958年的沪市街道上,还残存着少许私营店铺。 三人吃了中饭出来的,但经过小吃摊的时候,还是花了几分钱,各自买了喜欢吃的。 然后捧着肚子,去了国营百货看了自行车跟收音机的价格。 很贵,但是以许家母女俩的存款,倒也负担得起。 老小三个女人,逛完整个百货大楼,除了许荷花买了双鞋外,也只提了几包点心便又去了街道旧货市场。 半道,瞧见有人把洗干净的鲜奶瓶子放到专用木箱里,许荷花不无遗憾:“你马上就去封闭学习了,不然娘也想给你订这个,奶粉光喝不长个,说不定鲜奶能行。” “谁说没长?”好好的提起这个做什么?许晚春咬牙:“我现在已经有161厘米了!明明比去年长了一个厘米。” 许荷花无语:“一个厘米哪个能看出来?不还是小小一只。” 许晚春一噎:“我虚岁才16,还能长!” 许荷花敷衍:“是是是,还能长!” 许晚春:“……” 母女俩一路吵吵闹闹,很快就来到了旧货市场。 在这里,三人不仅淘到了□□成新的摇椅,还买了不少实用的物事,其中就有石板打磨的桌子,放在院子里正正好。 许晚春不知道旁人怎么样,反正她很喜欢在这种地方淘宝。 然后,不知不觉中,帮忙送货的板车上,被堆叠的满满当当…… “桃花,先回家吧,差不多了。”见闺女还蹲在旧货堆里翻找,许荷花只能无奈催促。 许晚春下意识看了眼手腕,这才发现居然已经四点了,她赶紧起身:“这么晚了啊?那走吧,您还要去剪头发。” 许荷花:“头发不急,先把这堆东西送回家。” “也是,那就先回家。” 街道旧货市场离许家只有几百米。 一路步行,只花了几分钟,许晚春便看到了熟悉的屋子。 只是,叫她意外的是,自家门口居然站了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正跟邻居家的刘姨说着什么。 许荷花也看到了:“应该不是你师父,个头比你师父矮。” 许晚春摇头:“不是师父……” 母女俩正好奇会是谁时,琪琪奶奶刘娟已经发现了她们,当即笑道:“哟,这是去旧货市场了吧……你们家来客人了。” 一直背对着几人的军装男人这时也回过了头。 他先朝着几人笑了下,才将视线定在最年轻的那个小姑娘身上:“你就是桃花吧?你好!我是你师……咳咳……我是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未婚夫的同学兼朋友……李想。” 许晚春:“……” 第45章 许晚春从前在师兄的信中听说过李想。 知道两人是最好的朋友。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 李想会是这么个性子。 许晚春自然不会因为对方调侃的话语难为情,正要笑着招呼人进屋时,旁边的刘娟先惊了:“桃花儿这么小就订婚了呀?” 许荷花回神, 笑着解释:“对, 遇到合适的就定下来了。” 刘娟虽然好奇男方条件,却清楚眼下不方便多问,便将手里端着的海碗递了出去:“家里做了酒酿圆子,给你们送点尝尝。” 孙女琪琪的手臂已经彻底恢复好了,他们想给钱, 可许家如何也不收。 邻里邻居间, 日子长久着,人家客气, 自家却不能理所当然。 所以,她今天专门做了最拿手的甜汤送来。 海碗直接送到了怀里,许荷花下意识接住, 正要道谢, 就见对方已经转身离开了, 她赶紧喊:“刘姨,碗!” 刘娟头也不回:“碗不着急, 回头我再过来拿。” 见状,许荷花也不好再追上去,开始琢磨还碗的时候, 给人家回点啥…… 而这厢,许晚春已经笑容满面地跟客人说上话了:“李想同志,我是你情同手足、生死之交、好兄弟的未婚妻……许晚春。” “……”李想看着笑容乖巧,实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确定没从对方脸上看到半点害羞后, 忍不住笑出声:“你跟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他和景梁兄弟多年,虽然知道对方有个很是疼宠的小师妹,却并不怎么关注。 而景梁,也从不会将小丫头当成谈资。 更严谨些来说,他们都很忙,睡觉时间都不够,哪有闲工夫聊八卦? 但李想自认为了解好兄弟,满心以为他同意订婚的小姑娘,会是个漂亮且温柔的。 如今看来,过分漂亮了,温柔却是沾不上边,分明调皮的紧。 可再一细想,又觉得两人这样刚刚好。 兄弟景梁瞧着温和好脾气,实则守原则、有底线,甚至在某些方面,还有些……锋利。 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只有一两个朋友。 而他那身包裹在温和外表下的疏离,与眼前调皮灵动的小姑娘或许才是最合适的。 想到这里,李想来之前的担心多少放下了些。 “你跟我想象的也不一样。”许晚春完全不知道,短短几息的工夫,对方脑中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开玩笑般应完后,赶忙邀请:“李想同志,进屋喝杯茶,之前不知道你会过来,家里就没留人,等很久了吧?” “也没等多久。”话音落下,李想又道:“我比景梁大两岁,你直接喊我李大哥吧,我称呼你桃花行吗?” “行啊,怎么不行,李大哥先进屋吧。” “我帮你们把这些家具搬进去。” 闻言,已经开了门,正跟送货师傅抬石磨桌面的许荷花赶忙伸手去拦:“不用,不用,就几个东西,李同志快进屋歇歇脚。” 李想不愿,直接上手搬了起来,还不忘笑回:“婶子,我跟景梁说是兄弟也差不多,您喊我小李就行。” 见对方眼神真诚,不似客气,本就爽朗的许荷花便也不扭捏了。 几人一块儿行动,很快就搬完了。 许荷花将三毛钱送货费结了,又送走师傅,才关门回屋。 不过猜到小李跟闺女有话说,她没进屋打搅。 当然,也不走远,就蹲在院子里,继续种起她的宝贝大葱。 客堂里,李想喝了一口金银花泡的茶,才指了指自己带过来的东西:“那个大包袱是景梁寄给你的,两个热水瓶是我给你们暖屋的贺礼。” 许晚春愣怔了下,其实暖屋宴席她们根本没办,就自家人吃了顿好的,然后给里弄的孩子们散了回糖,就算完事。 没想到李大哥专门准备了礼物,还是两个热水瓶,这可是厚礼。 不过,想到对方跟师兄的交情,往后人情来往定然不少,许晚春便也不推辞了:“谢谢李大哥,让你破费了。” 李想欢喜这份爽快,面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他递出一张纸:“应该的,往后有什么事情,可以去单位跟家里找我。” 许晚春接过来才发现,纸上居然有三个地址。 李想解释:“最下面那个是我妻子潘玲玲工作的地方,她在小学当老师,上面是学校的地址。” 一开始,听到老师的时候,许晚春心里就是一个咯噔,后面反应过来是小学老师时,她才放松了些,真诚道:“谢谢,让李大哥费心了。” 虽然对方肯定是看在师兄的面子,但她确实受了益,怎么感谢也不为过。 李想领了未来弟妹的谢,又喝了口茶,才说出来意:“知道为什么景梁明明知道你家的地址,却还把包裹寄到我那边吗?” 许晚春反应很快,好笑说:“大概是……想让李大哥你专门跑一趟,亲眼看看我们好不好,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吧。” “聪明!”这姑娘脑子确实好使,李想不吝啬夸赞,只是刚赞完,就又咬牙切齿起来:“不止这些,有些话信上不好说,他就让我过来跟你细说新生进校后的注意事项。” 这个许晚春倒是比较感兴趣,她憋笑将点心往对方手边推了推,又起身给添了热茶:“师兄应该是担心我无意犯什么忌讳。” 可不就是这个意思,但作为两人之间的传话筒,坐了两个多小时电车的李想表示,若不是兄弟远在边疆,他真想揍人。 当然,暴躁归暴躁,该叮嘱的,李想一个也没落下: 比如生活上需符合军校朴素要求,只允许带少量贴身换洗衣物。 比如洗漱用品,只能带毛巾、牙刷、肥皂等最基础的。 比如手表、饰品等贵重物品也在禁止携带的要求中。 再比如学习用品,也必须精简再精简…… 总而言之,作为军校生,只有一个大前提,一切服从组织安排。 许晚春还好,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但特意靠过来听注意事项的许荷花却是直咋舌:“……这也太严格了,吃食呢?我还想着等桃花开学的时候,多做些好吃的装在玻璃瓶子里带过去咧。” 李想摇头:“最好不要,带过去多数也会被退回来,等过了新生期吧,到时候吃食就不会管得那么严格了。” 这还好,许荷花大松一口气,自家闺女是个馋嘴的,真要她一直亏着嘴,怕是要遭罪了。 再想到闺女后天就要封闭学习,能多吃一顿好的就是赚,许荷花又坐不住了,起身直接去了厨房。 李想在许家足足待了一个小时。 如何也不愿意留下来吃饭,许荷花便又将提前准备好的半袋子“菜干”强塞了过去。 待送走李想,许晚春才开始拆师兄寄过来的包裹。 如她预料,从边疆邮寄出来的包裹,与沪市寄出来的有着很大不同。 整个包裹里,没有任何生活用品与食物,全部都是手工艺品。 许晚春只能认出,直径半米左右的灰白小毯子是毛毡。 其余就有些看不懂了…… 好在师兄依旧是贴心的美男子,他在信中详细介绍了各色工艺品的由来,其中还掺杂了些小故事。 他甚至还解释如今天热,等过两天月温度降下来,就可以寄些吃食,比如葡萄干、杏干、巴旦木等。 很厚很厚的一封信…… 许晚春感动之余,也忍不住好奇,好奇报喜不报忧的师兄,在边境是不是很辛苦? = 边疆。 某驻地。 被小师妹惦记的曹景梁,生活忙碌且艰苦。 才出任务回来不到两天,又要开始了新的巡诊。 带着医疗队,骑着马,扛上木仓,穿过戈壁,去到牧区给牧民们免费看诊。 是的,也是来到边疆之后,曹景梁才知道,军医不止要负责战士们的健康,还有政治任务。 比如这会儿即将出发的巡诊,就是为了宣传“党与新疆各族人民亲如一家”的理念。 “……诶,老曹,这次进牧区,我想找牧民换一块白玉料子,你换不换?”一同参加任务的徐医生突然将声音压的很低。 曹景梁正往印有红十字的帆布药箱内装土霉素片,闻言头也不抬:“怎么想起来换这个?” 徐医生:“就老何啊,他上次用几斤粮食换了块小的,说要找人给他家孩子刻个白玉章……据说那玩意儿在过去,可是皇帝会用的好东西,瞧着确实漂亮,我就想着也给我媳妇儿换一块。” 说到妻子,徐医生摸了摸自己被风吹的,沧桑了不少的糙脸,感慨:“咱们一出来就是五六年,家里大小事情全部压在另一半身上,我这心里头怪不是滋味的,就想多给她寻摸些好东西。” 这话曹景梁很赞成,这也是他不愿早结婚的主要原因:“想买你就买。” “你不买?”问完,徐医生又看了眼模样依旧清俊好看的青年,很是不服:“你为啥没变黑?没变丑?” “黑了。”怎么可能一点不变黑,曹景梁自己清楚,他的手跟脸,明显比别的地方黑了些,还瘦了不少。 嫉妒使人丑陋,徐医生表示不想更丑了,于是他摆手:“算了,大男人的,黑不黑无所谓,你到底要不要换。” 曹景梁又细查了一遍药品,确定什么都没少,才扣好医药箱,并将之背着身上:“走吧,可以出发了。” “哦哦,来了,来了。”徐医生赶忙背上自己的:“你还没说你换不换。” 这人……还真是刨根究底,曹景梁很是无奈,等爬上骆驼后,看了眼身旁跟着出行的小战士们,才声音含糊敷衍:“合适就换。” 徐医生等的就是这句话,毕竟大家都换,谁也不会揭发谁,他嘿嘿笑着也爬上骆驼,再劝:“听说还能做首饰,好东西可遇不可求,你没对象也不急,可以先攒着嘛。” 谁没对象?他可是有未婚妻的。 曹景梁在心底无声反驳了两句,又认真琢磨起玉石打磨首饰的可能性。 母亲曾说过,桃花儿是个爱漂亮的,羊脂玉她应该会喜欢吧? 或许……看到好看的,给她寄一块试试? 第46章 开学前一天。 许晚春单独去百货商场走了一趟。 出去时空着的包裹, 回来已是满满当当。 正蹲在水井旁洗衣服的许荷花,指了指条桌上的铁皮罐子:“娘请刘姨帮忙找人换了两罐麦乳精,听说这个很补身体, 给你师兄邮寄包裹的时候, 放一罐子在里头吧。” 现在就有麦乳精了吗?许晚春有些好奇的拿起来瞧:“这个多少钱?” 许荷花:“不到三块,价钱倒是能承受,就是刘姨说票不好弄,特稀罕,还说就是有票也得排队抢。” “那两罐都给师兄寄过去吧, 他在边疆估计亏嘴得厉害。”说话间, 许晚已经将包裹里的东西全部倒在桌上。 许荷花本来想给闺女留一罐子的,说不定喝了能长个, 不过未来女婿她也心疼,担心他熬坏身体,便点头:“也成, 回头娘再想办法换。” 说到这个, 她又庆幸起来:“幸亏你让娘带了那么些菌菇干, 这玩意儿在沪市这边老稀罕了,两斤不到就能换一罐麦乳精, 回头再给你姥姥姥爷换两罐子寄回去。” 孝顺老人是应该的,许晚春只提醒道:“多换些粮食存着吧。” 许荷花拧衣服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向闺女:“啥意思?” 许晚春自然没办法跟母上大人说来年的自然灾害:“没什么意思, 就是觉得咱们现在没田没地的,全指望每个月的固定粮,心里不踏实。” 许荷花总觉得闺女没说实话,不过这个不重要,作为饿过肚子的农民, 她还是很有饥荒危机的,于是她连连点头:“娘知道了。” 许晚春:“慢慢屯,不着急,粗粮细粮都可以,对了,粮食最好换没脱粒的,那个放得久。” “娘懂,回头用砖头把墙面砌个小隔间,把粮食藏进去。” “挺好的,咱们慢慢来……” “什么慢慢来?” 是师娘的声音!许晚春还以为听错了,却不想,抬起头时,对方手上挂着个篮子,正笑盈盈的朝着自己走来。 “师娘!您怎么来啦?” 见小丫头快速奔向自己,苏楠面上的笑容更盛:“你明天开学,我能不来吗?” 许荷花也是高兴的不行,衣服也不管了,起身接过篮子,拉着人进屋:“楠姐你突然不跟咱们住在一块儿,我这心里头忒不得劲儿了,这次可要多留几天。” 苏楠也想,无奈丈夫不同意:“明天就得回去,跟曹秀说好了的。” 许荷花知道楠姐跟曹大夫感情有多好,所以,虽然失望对方只能留一晚,却也没再劝说什么:“楠姐你快坐,我给你泡点茶水。” “荷花你可真逗,怎么还突然客气起来了。” “嘿!也是。”许荷花将泡好的茶端过来:“就客气这一回,喝完了楠姐你自己添。” 苏楠舒心了:“桃花儿这是在准备带去学校的东西?” 许晚春:“不是,这些都是要寄给师兄的。” “桌上全是?”苏楠看着铺散在桌上东西,有些错愕。 “嗯,全是。” “铁壳饼干跟糖果师娘能理解,牙膏牙刷肥皂这些也合适,可为什么要寄雪花膏、蛤蜊油?还寄这么多?” 担心运输途中被压坏,许晚春用旧报纸包了一层又一层,闻言笑着解释:“边疆风霜很大,男的也是要擦雪花膏的,多的是给师兄做人情的,这些日用品不管哪一样在边疆都是稀罕东西……” 坦白说,对于亲生儿子,苏楠自然百般喜爱,少不得时不时寄个包裹。 可她真没有桃花儿想的这么妥帖。 尤其见小姑娘将麦乳精也往包裹里装时,更是感动的不行:“咱们桃花儿怎么这么好呀?景梁这小子真有福气。”收到包裹的时候,臭小子怕要美死了…… 这话许晚春听得有些心虚,毕竟相较于师兄过来的东西,她回报的这些真不算什么。 一旦心虚,就觉亏欠。 就在她考虑还有什么耐热又方便储存的吃食可以邮寄时,又有人来了。 这次是苏阳,他将自行车架好,惊喜问:“姐!你什么时候来的?不是说最近没时间吗?” 看到弟弟,苏楠也很意外,她伸手招呼人坐下,又给倒了杯茶水,才笑说:“桃花儿明天开学,我肯定要来的。” 话音落下,为显出对未来儿媳的重视,她又加了句:“本来你姐夫也想来的,不凑巧,临时有任务。” “……”苏阳有些心塞,知道姐姐来沪市,他那个高兴啊。 满心等着对方去家里坐坐,可姐姐说最近忙,没空! 合着忙未来儿媳呢?亲弟弟就这么不值钱? 许晚春总觉得苏家舅舅的表情不大对,便问:“舅舅,您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苏阳轻咳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票据:“你舅妈让我过来的,算是给你们的暖屋礼。” “自行车票?”这是缺什么来什么吗?昨天许晚春才惦记,今天就到手了?不过这暖屋礼未免太贵重了些…… 苏楠:“弟妹怎么送这么重的礼?” 许荷花确实很想要自行车票,但这么贵重的东西,白拿烫手,于是赶忙表态:“这票我拿钱买。” 都是自家人,苏阳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了半袋子菌菇干的事情。 许荷花更不好意思了:“那些菌菇干在我们老家不值这么些钱的。” 苏阳:“都是自家亲戚,不好算得这么清楚的……再说了,我们家不缺自行车,多一张票放着也是浪费。” 怎么可能浪费?就在许家母女俩再要说些什么时,苏楠直接拍板:“票收下,等苏阳回去的时候,再给他半袋子菌菇干!” 众人:“……” = 1958年9月12日。 是录取通知书上的开学日。 学校距离家里有11公里。 满心期待的许晚春,在5点时,便背着书包坐上了电车。 一起陪同的还有两位母亲。 换乘了两辆车,又步行了几百米,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时间才6:30,可校门口已经站了很多人。 许晚春四下张望几眼,很快就找到了问询点。 成功从一位大三学姐那边记录下报名流程后,又急忙跑回母亲与师娘身旁:“娘,师娘,要不你们先回去?家长不让进。” 许荷花跟苏楠已经看出来了,那门口的教官脸黑的吓人。 可就这么回去,她们又不放心,便提议:“要不,我们就站在这?等你进去了再回去?” 明白两位长辈不愿意这会儿离开,许晚春便不再勉强,只叮嘱道:“那你们回去的时候,路上注意些扒手,我得过去排队了。” 许荷花摆手:“不用担心我们,你好好上进。” 苏楠也催促:“快去吧。” 许晚春从前没了解过军校制度,真没想到一个入学,就会这么严格。 等到7:30排队入校后,新生们全被带去做核验。 还是三重检查,通知书真伪、有无冒名顶替、到家庭成分,再到身上有无疤痕,是否近视等。 等一一通过,才能正式入学。 时间来到了9点,又开始了集体宣誓与领物资环节。 再后面则是革命化剪发,男生不得超过3厘米,女生齐耳为最长。 关于这一点,许晚春早有了心理准备,并且在家里就将头发剪好了。 她本来就生了副乖巧模样,如今剪了短发,微微自然卷的乌发轻盈蓬松,似一团棉花糖,瞧着更加精致可爱了,一点也不像是能吃苦的革命战士。 许晚春发誓,真不是她的错觉,教导员已经看了她好几眼了,不知道是不是嫌弃她小胳膊小腿…… 好在他们班上,加上她,拢共就6名女生,其中长头发的更是只有一人,所以速度很快。 等姑娘抱着辫子,抹着眼泪走回队伍里集合时,教导员又让班排长(高年级学长学姐)领着一群新兵蛋子出发去宿舍。 叫许晚春脑壳发晕的是,待跟着学姐穿过满是标语的走廊,来到二楼宿舍后,她才知道,一间狭小的房间里,得住16个人。 且房间里,除了8张上下铁架床外,只有一张长条木桌摆在正中间,其余什么都没有。 方才哭鼻子的姑娘周彤嘀咕了句:“这是上学还是坐牢呀。” “怎么说话的?”班排长皱眉瞪了女孩一眼,见她缩了缩脖子,到底没再呵斥什么,只催促道:“按照自己领到的号码选床吧,快一点,还要带你们去领军需。” 这话一出,谁都顾不上苦闷了,全部挤进了宿舍里。 许晚春被分到的床位在最里面,还是下铺,旁边就是窗户……运气不算很差。 周彤将包裹甩到属于她的上铺,好奇问:“班排长,军需有什么呀?” 班排长:“被子、搪瓷脸盆、战备小药包这些。” 周彤不解:“我们不是上大一吗?什么都不懂,要战备药包做什么?” 闻言,班排长眼底露出同情:“大一学生也会出任务的……还有今晚上7:30,你们的第一节课,就是去解剖楼。” 除了许晚春,其余五个姑娘齐齐露出惊恐表情,哆哆嗦嗦问:“去……去……去解剖楼干什么?” 班排长露出一个格外亲切的笑容:“别怕,这是咱们学校的传统,去向遗体们鞠躬。” 众人……Σ( °△°|||)︴ 第47章 早晨5:30。 起床号准时响起。 女生宿舍208室内, 有几人已经条件反射般弹坐了起来。 只晚了几秒钟的许晚春伸了个懒腰,一边穿鞋下地,一边感慨, 这几个姑娘不愧是部队里长大的, 对起床号都有肌肉记忆了。 5:50有持木仓三公里越野早操训练。 也就是说,整理好内务,做好个人卫生,再跑到操场集合,拢共只有二十分钟。 想到这里, 许晚春本就利索的动作更加快了几分。 待她将被子叠成豆腐块, 端上搪瓷盆准备去洗漱时,才发现, 她隔壁床铺的周彤居然还在睡。 许晚春本来不想搭理的,又担心军事化管理的学校,会不会有连坐惩罚。 再加上周彤昨晚在解剖室, 吓到又哭又吐, 到底还是多管了次闲事。 当然, 她的时间宝贵,没工夫来温和那套, 直接将人拉拽了起来,阴恻恻道:“教导员昨天说了,早操迟到, 罚打扫解剖室一个月。” 这话一出,周彤顿时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她哭丧着脸,慌忙跳下床找鞋子:“完了, 完了,我昨天太害怕了,天快亮才睡着,晚春同学,现在几点了?” 已经走到门口的许晚春头也不回:“还有十分钟集合。” 其实还有十七分钟,不过周彤性子有些娇气,少说点正好能紧紧她的皮。 果然,本来见宿舍里还有不少同学,下意识放松的周彤瞬间加快了动作。 见状,其余女同学们纷纷撇开脑袋憋笑…… = 军医大。 临床医学连。 今年拢共录取了196人。 其中又分成4个排,16个班。 许是为了方便,包括许晚春在内的6个女生,全被安排在了3排10班。 都是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拢共11人的小班里6女5男,经过一次越野晨训,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尤其女孩子们,结束晨练和半小时政治学习,出发去吃早餐时,已经能两两挽着手了。 早餐很简单,除了军人子女多一勺黄豆外,其余所有人都是高粱粥配咸菜。 而6个女生中,唯一出身军人家庭的20岁姑娘余婷没有吃独食,将豆子平分了。 其实这年头,能读到大学的姑娘,家里条件少有差的,真不差这么点豆子,尤其食堂做的还并不美味。 但这可是代表着友谊的黄豆,谁都不会傻傻拒绝。 周彤是家里最小的,父母兄姐都在政府工作,从小被养得娇气,这会儿也是大口吃了起来。 只是艰难咽下嘴里的食物后,她突然小声道:“晚春,万一我明天还是起不来,你再喊我好不好?” 许晚春点头:“你放心,我们大家都会喊你的。” 毕竟军校这边真连坐啊,以班为单位,一个人迟到,全部加练。 这会儿操场上,还有几个小班在罚跑呢。 不止许晚春想到了,其余几个姑娘也哆嗦了下,纷纷咬牙:“咱们谁都不允许拖后腿!” 因为成长环境,余婷是几人中最适应军事化管理的,她边吃饭边问:“我们排下年纪吧,往后按大小喊,我20岁,6月生的。” 周彤立马跟上:“我19岁,1月生的。” 另外三个姑娘分别是:23岁的宋岚、22岁的夏青青,跟同样20岁,却是4月出生的单小芳。 最后,所有人将视线放到了瞧着最小,像只洋娃娃般的小姑娘身上。 一直不想开口的许晚春只能无奈道:“我16岁。” 众人齐齐瞪眼…… 余婷最先开口:“我就觉得你年纪应该挺小的,读书跳级了吧。” 许晚春点了点头:“跳了5级。” “嘶……”为了考上军医大,几乎呕心沥血,好容易吊车尾进来的周彤惊呆了:“老六,你好聪明啊,而且你胆子还大,昨天晚上,在解剖室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一点儿都不害怕!” 许晚春……不想说年龄是对的,谁要当老六啊!!! = 军医大的学生有多忙呢? 从起床号5:30开始,先是70分钟的早训+政治学习。 紧接着就是半个小时的早饭时间。 8点正式开始上课。 一直到12点,吃完中饭后,才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休息的,班长还得安排学生们轮流站岗。 紧接着就是下午的一节大课。 16:00下课后,又要参加两个小时的生产劳动,比如种植药材,比如土法炼钢。 等吃完晚饭,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晚间学习。 以上全部忙完,几乎会立马拉响熄灯号。 然后就是各种突击检查。 若有人被查出不妥,整个班都会跟着遭殃。 许晚春还好,她一次后腿都没拖过。 但老五周彤有一次抽检内务时,被子叠得不够好,整个班的11名学生全部加训叠被子,直到排长满意后报备连长才算过。 另一次是老四单小芳,她藏了一本小说,第二天被罚在军大会检讨,因此整个班都被排长黑脸对待。 还有5个男同学中,也因这样那样的小毛病,被惩罚过…… 好在,因为教训太过深刻,开学大半个月后,整个连队都没什么人犯错了。 许晚春几乎泪目,总算不会被连坐了,真是可喜可贺! “……呕。” 差点忘了,医学生们不止忙碌,还要命…… 因医疗人才紧缺,时下医学院的教学,讲究一个让学生们尽快上手。 这不,十月初,开学十几天后,上午第一节课,教解剖课的军区总院李少校,毫无预兆放了个大招。 除了开学第一晚,后面再没接触过遗体的学生们,哪里能承受得住?一个个青白着脸,边致敬、边记录边吐。 不是不想跑出去,实在是校规严苛,但凡晕倒或是跑出去的,全部都得写检讨。 其实不完全因为害怕,而是福尔马林浓度超标,味道刺鼻的厉害,再加上这时候连橡胶手套都没有,就连许晚春也有些吃不消。 可即便再是脸色发青,即便每节课都有人晕倒,在每周四节课的高压下,渐渐地,所有人也都适应了下来。 当然,后遗症肯定少不了。 比如许荷花女士中途两次送来的红烧肉,全部进了许晚春一个人的嘴里。 而时间,也在各种呕吐声中迈向了10月中旬。 这天,许晚春吃完晚饭,刚从食堂出来,就被教导员喊住了。 因为解剖课,吃不下饭、还连续做噩梦的周彤瘦了很多,语气却依旧活泼,她小小声揣测:“老邢肯定没憋好屁。” “别瞎想。”许晚春憋笑应了声,将自己的搪瓷缸放到对方手上,请她帮忙带回去,才朝着老邢跑了过去。 待站到对方跟前,她抬手敬了礼:“教导员!” 邢军点了点头:“跟我去办公室!” “是!” = 邢军是典型的军人作风。 到了办公室后,立马就说出了目的:“……学校跟郊区的卫生院正在沟通,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星期就能开启一个1到2星期的义诊,你想参加吗?” 许晚春错愕了下,很快就点头:“我想参加。” 刑军也不意外,又问起旁的:“几位专业课老师对你的评价都很高,说以你目前的能力,完全可以直接读毕业班,你自己怎么想?” 上课时,许晚春没有刻意藏拙,毕竟她的曾经,政审时早就被扒得干干净净,装新手才是笑话。 所以听到教导员的问话,她丝毫也不紧张,很淡定表示:“我打算读完大一,直接跳级去大三。” 邢军:“后面还跳级吗?” 其实,以许晚春现在的水平,完全可以直接毕业,可要不要继续缩短读书时间,她还在考虑,有时候计划真赶不上变化,所以,她只道:“等读大三的时候再考虑。” “也好。”邢军点了点头,没再追问,而是抽出一张纸:“既然愿意参加义诊,就在这里填上申请。” 许晚春接过来,刚从胸前口袋里拿出钢笔,就听教导员又说:“你倒是跟你师兄一样,一脉相承的优秀,全都是大一就能参加任务了。” 拧钢笔的动作一顿,许晚春诧异抬头:“您也是我师兄的教导员?” 邢军点了点头,脸上难得带了点笑意。 许晚春:“我师兄还跟您说起我了?” 提到这个,饶是黑脸黑习惯的邢教导员也有些无语:“那小子,开学前专门从边疆给我寄了封信,让我多多关照他师妹。” 所以,刚开学的时候,教导员盯着自己瞧了很多次,不是嫌弃她小胳膊小腿,而是因为师兄? 见小同学表情怔愣,轮到邢军惊讶了:“曹景梁没跟你说吗?” 许晚春摇了摇头。 邢军“嘿”了声,心说那小子也不像做好事不留名的啊? 许晚春不知教导员心中的吐槽,她很快将表格填好,递交出去的同时,有些不好意思问:“教导员,明天是星期天,下午我能回家一趟吗?” 军校管理严格,明面上每个星期天是休息日,实际根本不能出校园。除非找教导员拿批条。 且每个星期天上午那半天,学习跟早训任务一样都不少。 也就是说,开学一个多月,许晚春连校门都没出过,更别提回家了。 邢军只考虑了几息,便唰唰写了张条子,递过来时,还不忘叮嘱:“超时会有惩罚,必须准点回来。” 许晚春赶忙保证:“我知道的,谢谢指导员!” “没事你可以走了。” “……好的。” 离家一个多月,总算能回家看看了。 许晚春还有些激动,第二天,揣着同寝室姑娘们让带东西的清单,像是只冲出牢笼的小鸟,朝着家里扑棱着翅膀。 母上大人今天应该也放假了,看到自己的时候,会不会特别激动呢。 吴奶奶肯定会给她做很多好吃的……吸溜……她馋了。 抱着这样那样的美好期待,经历了一个多小时车程,许晚春总算迈进了家门。 却不想,母亲跟吴奶奶还没看到,倒是与一个气质儒雅的陌生中年男人对上了视线。 差点以为自己进错门的许晚春……这是谁??? 第48章 “你是桃花吧?”见小姑娘站在门口不动, 谭恒主动起身招呼。 居然认识自己吗?许晚春抬步上前,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叔叔好。” “桃花儿?!”听到动静,许荷花赶忙从屋里冲了出来, 确定真是闺女, 立马欢喜迎了上来:“你怎么回来了?哦,对对对,今天是星期天,你放假了呀?” 许晚春将身上的书包拿了下来:“嗯,过两天我要参加学校组织的义诊活动, 得去一两个星期, 就回来看看您跟吴奶奶……娘,这位叔叔是?” 看见闺女太激动了, 许荷花差点忘记家里还有个陌生男人,赶忙介绍:“谭同志是你师父部队上的政委,正好他有亲戚在咱们家附近, 就把你师娘给你准备的东西顺路带了过来。” 看样子是自己想多了, 许晚春的笑容更乖巧了:“麻烦谭政委了。” 谭恒笑了:“我跟你师父关系不差, 不介意的话,还是称呼我叔叔吧。” 这位谭政委五官并不算顶好看的, 但一身气质无敌,那是历经世事才能有的包容、那是无数知识沉淀出来的沉静。 许晚春没忍住多看了几眼,总觉得这样的人, 就连鱼尾纹中都浸润了知性,很容易叫人产生好感,她很干脆的喊了声:“谭叔叔。” 许荷花:“桃花儿,你陪谭政委坐一会儿,娘马上就好。”撂下这话, 就又风风火火回了屋。 许晚春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男人。 谭恒坐回凳子上,笑着解惑:“许荷花同志说有东西带给你师父师娘。” 许晚春:“麻烦您了。” 谭恒不甚在意:“也是顺路……倒是你,才大一吧?这么快就要参加任务了吗?” 许晚春弯了弯眼:“感谢组织给我这么好的锻炼机会。” 还是个小滑头?谭恒有些惊讶,毕竟不管是沉稳端肃的曹秀,还是风风火火的许荷花同志,底色都是极正的,他实在好奇,这样两个人,怎么会教出个小狐狸。 怀疑自己看错了,出于好奇,他又找了些话题…… 才16岁的小丫头,居然真能周密无缺、滴水不漏。 确实是个小狐狸,谭恒收回试探的心思,抿了口茶,打趣说:“你适合从政。” 这时许荷花提着两个布包走了出来,闻言下意识问:“什么从政。” 许晚春跟谭恒异口同声:“没什么。” 许荷花……莫名觉得闺女跟这个谭政委,笑起来有些像是怎么回事? = 送走谭政委,许晚春亦步亦趋跟着母亲:“吴奶奶呢?” 许荷花正蹲在灶披间开密封坛子:“去刘姨家唠嗑了……桃花儿,娘在坛子里腌了块咸肉,专门给你留的,炒咸菜咋样?再杀只鸡,炖个汤给你补补,瞧你瘦的。” 许晚春没意见,在学校天天咸菜疙瘩,吃得她脸都快绿了,不过……“这会儿还能买到鸡?” 许荷花将咸肉丢到洗菜木盆里,舀了几瓢水先泡着:“我养了一只。” “还能养鸡?”不是连菜都不让种吗? “小点声,娘偷偷养的。” “您不怕给人告了啊?” 许荷花不以为然:“我又不是养来下蛋的,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才在农贸市场买的,养几天再杀不会有人说什么。” 说到这里,她又压低声音道:“我听刘姨说,咱们里弄不少人都在屋里偷偷养下蛋母鸡,只要没人告,一般也不会有人来查。” 特殊时间段,许晚春不敢抱任何侥幸心理:“那万一检查了呢?” 许荷花将藏在木箱子里,绑了嘴的老母鸡掏了出来:“查到扫一个月公共厕所。” 怪不得没听到动静,合着鸡除了吃饭喝水,其余时间嘴都被捆上了,许晚春有些哭笑不得:“娘,您还是小心点吧,总有些人心眼儿坏,万一被发现,工作弄丢了咋办?” 许荷花也不是真鲁莽,她只是想给闺女攒点好东西补身体,这会儿听了桃花儿的话,立马改变策略:“那行吧,下回我再买到就直接杀了,炖好汤再立马给你送过去。” 哎呀,有妈妈真好,许晚春心里美滋滋,却也只能含泪拒绝:“一个月最多送一次,多了不好。” 这日子一天天过的,许荷花无奈叹道:“我有数……对了,娘在咱们卧室,床头那块隔了一层墙出来,厚度只有十来个厘米,已经藏进去百来斤稻子了。” “这么快?”惊讶完,许晚春立马跑去东厢房。 围着贴满报纸的墙面转悠了好一会儿,依旧什么都没看出来,她便又回到厨房:“娘!您太厉害了,这墙也是您砌的嘛?” 许荷花得意:“那可不?就我跟你吴奶奶两个人,偷偷弄的,谁也不知道。” 这也是许晚春非要石箍门房子的原因,院墙足有两米多高,只要关上门,就能将外面的一切隔绝开来。 不愧是师兄花了一年多,才找到的完美房子! 想到师兄,许晚春一拍脑门:“娘,有我的信吗?” “哎哟,你不说娘还真忘了,有玉兰那丫头的,还有你高中同学,叫方小燕的,还有于院长的……全在我们卧室箱子里,你自己去拿……” 算算日子,这几封信到了应该有一阵子了,许晚春顿时顾不上跟母上大人聊天,再次跑进东厢房。 时间有限,她得在回学校前,将回信全部写好…… = 晚上6点前得赶回学校销假。 许晚春帮着一起把鸡毛拔了,就飞奔去了街道合作社。 将寝室姑娘们需要的东西全部买好,又急急忙忙往家里赶。 这次大采购可不止同学们的,许晚春还给师兄买了方便邮寄的吃食跟日用品。 毕竟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师兄照顾自己这么多年,该是她回馈的时候了。 抱着满满一袋子东西,再进家门,除了浓郁的鸡汤外,还有吴奶奶。 许晚春赶忙喊人:“吴奶奶,我回来了!” 吴玉珍正在揉面,见到小丫头,顿时笑开了花,很快又心疼道:“咱们桃花儿瘦了。” 许晚春捏了捏手臂:“是瘦了点,不过也结实了,我们每天都有体能训练。” 吴玉珍不是很懂:“医生也要训练体能?” 许晚春灌了一杯白开水:“我们是未来的军医呀,首先是军人,当然得练体能。” 至于未来可能会上战场出任务什么的,还是不要说了,省的家人担心。 于是她主动扯开话题:“娘,最近家里没什么事吧?您工作怎么样?轻松吗?有没有人欺负你?吴奶奶呢?在家里会不会很闷?收音机票弄到了没?” “你咋这么多问题……”嘴上虽嫌弃,许荷花还是一个个回答了:“工作好着呢,办公室里几个人都挺好相处,就是太闲了……家里也好着,邻居特别热情,我体检完,就是刚拿到工作岗位那会儿,好多家都给送了东西。” 虽然这家一把菜,那家几颗西红柿,并不值当什么。 但邻里这么和睦,却叫许荷花生出了归属感:“娘还以为大城市里,都是清高看不起人的,没想到都挺好咧,谁家有事都乐意伸手帮一把。” 许晚春倒不是很意外,不管是沪市的里弄,还是京市的胡同,时下这个年头,人情味还是很重的:“那您中专报名了吗?” 许荷花白了闺女一眼:“报了报了,不过这学期来不及了,得等明年正月才能去学校。” 许晚春满意了,又看向吴奶奶。 吴玉珍被这爱操心的丫头逗的不行:“我也好着呢,每天窜窜门,糊糊纸盒赚钱,录音机票已经有眉目了。” “糊纸盒?”老太太可不缺钱,大抵是无聊了吧。 事实也确实如许晚春想的这般,吴玉珍解释:“在家里太闲了,刘娟去街道办领盒子的时候,我也跟着领了些,又能打发时间,又能赚钱。” 许晚春好奇:“糊一百个多少钱?” 说到这个,许荷花就是一脸的肉疼:“一百个3毛钱,本来娘也想领的,每天糊个五毛一块,一个月也不老少了,可街道办的说我有工作,不让接。” 吴奶奶好笑:“ 让你用我的名额领,你又不干。” 许荷花:“街道办都说了,盒子不多,得先紧着没工作的,我哪好意思抢。” 对于母亲会说出这样几近“傻乎乎”的话,许晚春并不意外。 许荷花女士在某些方面,有着极强的道德感,不然当年也不会咬牙守寡十几年。 是她不想改嫁吗?许晚春觉得未必。 她想,更多的是母亲担心改嫁后,李家二老生活艰难…… 想到这里,许晚春看向母亲那,比实际年纪小上好几岁的美丽脸庞,好奇:“娘,最近没人给你做媒吗?” “咋突然问这个?” 许晚春:“好奇呀。” 闺女问,许荷花便也不瞒:“有,不止咱们里弄,就是厂里也有介绍的,厂里面有个啥生活委员会,专门管这个,找我好几次了,烦人得很,你也要催婚啊?” 许晚春连忙反驳:“我可不催啊,闺女就是想跟您表个态,您想结婚我赞成,不想结婚我也不反对,您自己乐意就好。” 最近被说媒烦的有些暴躁了,许荷花丝毫不感动,反而白了闺女一眼:“你都说过多少回了。” 许晚春:“……” 第49章 除去来回路程上的时间。 许晚春拢共只能在家里停留三四个小时。 她又是买东西, 又是写回信,再亦步亦趋跟着母亲转悠。 忙忙碌碌起来,时间过得就更快了。 许晚春只觉眨眼的工夫, 她就得回学校了。 许荷花也差不多, 她恨不能留闺女在家里多吃几顿好的:“要不,娘骑车送你?” “……不了,来回加起来得有二十来公里呢,娘,我走了啊。”许晚春将包背到背上, 又看向老太太:“吴奶奶, 我回学校啦。” 吴玉珍早看出来了,桃花儿对在意的人, 特别容易操心,她乐呵呵摆手:“去吧,去吧, 我跟你娘在家里都好着呢, 不用太过挂心。” 许荷花拿下闺女背上的包裹:“娘送你去车站。” “这个可以有。”知道母亲是心疼自己, 许晚春立马笑嘻嘻的挽上对方的手臂。 公交车最近的站点,出了里弄就有一个。 母女俩一路聊天, 时不时再与端着碗吃晚饭的邻里招呼几声,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公交车半小时一班,两人都以为得等好一会儿。 却不想, 几分钟的工夫,车便缓缓驶了过来。 许晚春顿时也顾不上旁的,接过母亲手上的包裹,匆忙背到身上:“娘,我走啦。” 许荷花跟了几步:“去吧, 那些信明天娘就给你寄走。” 公交车已经靠停了下来,许晚春点了点头,正要往车上爬,又转身飞快道:“别忘了给师兄寄包裹啊,要是有麦乳精再给他弄两罐吧,之前寄的估计快要吃完了。” 许荷花好笑:“知道了,不会亏了你未婚夫的。” 许晚春的表情囧了下,想说她不是因为对方是未婚夫才惦记着,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有必要,索性什么也不解释,闷头上了车。 许荷花一直站在原地,目送公交车远离,才转身离开。 打趣归打趣,答应闺女的事情得做到。 所以她没急着回家,而是去找了最有门路的刘姨…… = 从沪市到边疆,邮寄包裹,正常需要一个月时间。 若赶上特殊情况,五六十天也是有的。 所以,被母女俩惦记的曹景梁,拿到包裹时,已经是四十几天后了。 卫生室内,等送包裹过来的小战士离开后。 一同留守值班的徐医生羡慕的靠了过来:“你小子,半个月前才收到过包裹吧?” 那是大伯母寄过来的,而手上这个……看着熟悉的字体,曹景梁只是笑笑,便低头找起了剪刀。 包裹不算特别大,打开后,里面零零碎碎的东西却不少。 曹景梁习惯性先找信封,正要拆开看时,耳边就传来了徐医生略带惊喜的声音: “老曹,你家里居然给你寄了雪花膏跟蛤蜊油?这可是好东西!” 曹景梁拆信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朝着包裹看去……还真是。 他摸了下脸,桃花儿为什么给他寄雪花膏? 是觉得自己大她太多?让他保养的意思? 从未在乎过脸的曹医生,第一次生出奇奇怪怪的念头。 徐医生继续激动:“诶!老曹,这雪花膏跟蛤蜊油有不少,各换一罐给我呗?” 曹景梁甩了甩脑袋,甩掉莫名其妙的想法,继续拆信:“你要这个做什么?” 徐医生有求于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饱汉不知饿汉饥,你底子好,怎么磋磨都俊,可我这张老脸再不保养,等回去,瞧着都能比我媳妇大一轮。” 看到信上,桃花儿说多余的物资可以用来做人情,曹景梁眉眼里全是笑意:“行,你自己拿吧。” 还真有门!徐医生欢喜坏了,连忙问:“你要什么?哥不白拿。” 粗略看完信件,曹景梁将信纸折叠好揣到口袋里,才开始扒拉包裹,不甚在意道:“你看着给吧。” 徐医生也不扭捏:“行,我琢磨琢磨,不会亏着你的……诶?这个就是麦乳精吗?我只听说过,还从来没喝过。” 在物资匮乏的边疆,什么东西都能二次利用,曹景梁小心将裹在外面作缓冲的报纸揭开。 露出里面的麦乳精时,他也有些意外,毕竟这玩意儿可不好弄,也不知道小丫头身上的钱够不够用? “老曹,这是谁给你寄的包裹?全是好东西,居然有两罐麦乳精,还有铁盒饼干……” 同事越来越羡慕的语气,将曹景梁从发散的思绪中拉回,他起身,走到废氧气瓶改造的“马蹄灶”旁,提起上面的铝制水壶。 再回到桌旁时,催促还在包裹中寻宝的同事:“老徐,把茶缸拿来,一起尝尝麦乳精的味道。” 日子难熬且清苦,所以驻扎的医生们,不管谁有好东西,都会拿出来一起分享。 同样的,徐医生也没故作客气,不过,拿着空茶缸靠过来时,提醒:“我就喝一次,这么好的东西,肯定是你爸妈托人弄的,留着自己喝吧。” 曹景梁笑了声:“不是我爸妈寄的,是我未婚妻。” “啊?你真有未婚妻啊?” “之前不是说过。” 徐医生挠了挠后脑勺:“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拒绝赛买提大叔家的闺女,故意那么说的。” 曹景梁将冲好的麦乳精递了出去,好脾气道:“我真订婚了,去年就订了。”虽然跟桃花儿的订婚,不是那么纯粹,更不知道未来能不能在一起,但只要婚约存在一天,他就不可能与旁的女性接触。 “这个麦乳精好香,一股甜滋滋的奶味。”徐医生捧着茶缸陶醉地闻了闻,才继续感慨:“你这未婚妻对你不错啊,不止给你寄这么些好东西,还愿意等你五年。” “她确实很好,也很……机灵。” “哎哟喂,没眼看,没眼看,瞧你笑的……不过说实在的,人家愿意从小姑娘等你等到老姑娘,调回去后,你可要好好对待人家,军属很不容易的。” 曹景梁斜了对方一眼:“小丫头今年才16岁。” 毫无防备的徐医生,差点将嘴里珍贵的麦乳精喷了出去:“咳咳咳……我记得你25了吧?” 这话问的,多没礼貌,曹医生低头喝了口麦乳精,不想搭理。 徐医生一点也不在意对方的冷脸,甚至颇兴奋地指了指桌上的雪花膏:“所以……这是怕你老了,给你保养的?” “……”曹景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朝着嘴贱的同事伸手:“把雪花膏还我。” 回应他的是徐医生越加猖狂地笑声…… = 许晚春完全不知道。 因为雪花膏,师兄被人嘲笑了。 她很忙,回到学校后,马不停蹄加入了义诊出发前的准备工作。 从校党委召开誓师大会,宣导革命指示,到写血书表决心,再到药品、器械、宣传油印纸准备等…… 待一切准备就绪,第三天上午6点,许晚春便在同年级学生们羡慕的眼神中,与老师还有高年级的师兄师姐们,一起爬上了铺满稻草的军卡斗篷中,往郊区出发。 路况很差,一路颠簸,很快就有人因晕车干呕了起来。 许晚春不晕车,不晕船,更不晕机。 但,旁边有人发出呕吐的声音,她也会慢慢地生理不适,只能闭上眼,咬紧牙关硬挺。 可人有时候就会这般,越是不想听,声音越是往脑中灌。 就在她忍不住要起身,给那不停干呕的师兄按压穴道缓冲时,老师出手了。 见老师的指尖准确冲着师兄的内关穴按压,许晚春便歇了帮忙的打算,再次闭上眼。 虽然等起效,大约还要十分钟左右,但好歹有个盼头,不用一路都听着干呕声…… 从沪市到郊区,卡车一路奔驰,却也足足花了两个半小时。 抵达卫生站时,村书记已经带着其他干部与卫生所的大夫们,站在挂了欢迎横幅的老槐树下,望眼欲穿着。 待车刚停下,更是堆着笑,热情的迎了上来:“哎呀,辛苦同志们了,感谢组织……” 寒暄与交接,是带队老师的事情。 有经验的高年级师兄师姐们,则带着师弟师妹们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待东西搬完,卡车喷着尾气晃悠悠开走后,第一次参加义诊的男同学,左右张望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我们晚上住在老乡家里吗?” 领头师姐解释:“出来义诊,很少会住在老乡家,一般在祠堂用稻草打地铺,祠堂要是不方便,就在打谷场的窝棚里将就……” 这么艰苦的嘛?虽然内心震惊,新人们却谁都不会傻傻表现出来。 未免新来的说话不过脑,连累了大家,师姐催促:“别站在了,快点分配药箱吧,分配好了就绑到扁担上,马上就要开始组队巡诊了。” 又有人问:“去哪里巡诊?不是在卫生院坐诊吗?” 怎么这么多问题,师姐眉头皱的死紧,却仍耐着性子解释:“这会儿老百姓都在地里忙着秋种,粮食是大事,不能耽误,所以咱们得挑着药箱,去田埂巡诊。” 众人……怪不得叫巡诊。 第50章 10月中旬的沪市。 平均温度依旧保持在二十几度。 许晚春身穿单薄的军装, 脚踩胶鞋,背着属于自己的小药箱。 跟在5人小队中,唯一穿了白大褂的师兄身后, 穿过一块块稻田。 田地里的老百姓, 显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医学生们义诊了。 很快就有人边挥手,边往田埂走来。 师兄很有经验的放下扁担:“应该是被蚂蟥叮咬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新人,许晚春并没有争抢表现的心思。 所以,等患者大叔来到田埂,搓着手, 憨憨表示肩膀上钻了蚂蟥时, 她并没急着行动。 却不想,师兄直接指派任务:“许晚春, 韩军,你们来。” 两人齐齐应声:“是!” 被点了名,许晚春自然也不会退缩, 她示意大叔坐下, 快速从药包里拿出粗盐与竹片。 晚了一步的韩军慌乱将盐包换成棉布与高粱酒, 打算等蚂蟥取出来后,帮忙消毒止血。 “大叔, 秋种还要忙多久啊?”见大叔有些不自在,许晚春面上作闲聊状,手上却已经捻了一小撮盐, 均匀撒到蚂蟥身上,其中吸盘区域格外多关照了几分。 一旁坐镇的带队师兄因为师妹娴熟的动作,与游刃有余的态度,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许晚春! 他是知道的。 应该说,整个临床医学专业的学生基本都认识她。 毕竟他们很多授课老师都是同一个。 而优秀的人才, 从来都会受到师长们的欢喜与炫耀。 所以,新生许晚春,仅仅入学一个多月,就因屡遭表扬,成了全系名人。 能考上军医大的,哪个不是天之骄子?自然有人不服气。 但无脑挑衅,实在对不起他们的高智商。 于是,这次义诊,就成了最好的丈量机会。 他们这些个师兄师姐们,都想亲眼丈量,这人到底有几分本事。 许晚春并没有注意到师兄打量的眼神,她与大叔有来有往几句后,便抬起竹片,将已经收缩起来的蚂蟥,快速刮除到石灰灌中。 一直关注着的韩军,立马将高粱酒跟棉布递了过来。 许晚春抬头,见对方没有亲自上手的打算,便接了过来。 用棉布蘸了白酒,轻轻擦拭伤处,待处理好后,又将提前捣碎,用来消毒的马齿笕敷在表层,才算完事。 就在这时,又一个大婶快走了过来。 是同样的问题,不过婶子被叮咬的位置在小腿上,光一条腿就被叮咬了三处。 相较于大叔的木讷敦厚,这位婶子显然是个健谈的。 先真诚感谢了几人的无私义诊,又得意表示:“……我可是听说了,蚂蟥不能硬往外拽,得拍打,将它整个震下来,不然断掉的还会往里面钻,等钻到心脏人就没了。” “婶子,蚂蟥只能在皮下吸血,没有办法穿透深层组织钻进心脏的,……拍打方法也不对,反而会出血更多……不能硬拽是对的,最安全得就是用盐,现在我给您处理伤口,您看着些,很简单的,往后您自己也能处理。”准备上手的许晚春忍不住科普了一句。 一直站在旁边的师兄开口:“许同学,你往旁边挪一点,给韩同学留个位置。” 义诊从来是双向的,不止帮助困苦的老百姓,也是学生们锻炼进步的机会,许晚春自然没什么意见,很干脆挪开,让出下面那处伤口。 韩军是大二学生,也是第一次参加义诊,没上手之前还有些紧张,但等成功将盐撒到蚂蟥身上,便很快沉静了下来。 三处伤口,两个人合作,三两分钟就好了。 送走大婶后,几人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定没人再过来,便挑起担子,继续穿梭在田埂上。 一路上,处理的大多是蚂蟥叮咬,还有因赤脚踩在泥地中,造成的脚部感染溃烂…… 而这一忙碌,直到小队长宣布下工,一行人才拖着僵硬的双腿往卫生室赶。 = “午休会有很多患者过来寻医,你们只有十分钟的休整时间,别误会,这个十分钟里,包括吃饭。” 回去的路上,师兄用着极其温和的嗓音,说着一点也不温和的话语。 小队中,唯二新人许晚春跟韩军下意识对视一眼,具都头皮发紧。 然而,更要命的是,中午饭是磨成粉的榆树皮与麦麸混合成的窝窝头。 很是划拉嗓子,也极其难下咽。 为了尽快吃完,只能拼命灌水。 期间,还不能表现出任何难吃的意思,不然晚上就是一篇800字的检讨等着…… 正如高年级师兄说的那般,一行人才将中饭囫囵吞了下去,村民们便陆陆续续寻了过来。 许晚春的视线在越来越多的人群中逡巡了一圈,发现更多的,还是面黄肌瘦,却腹大如鼓的小孩子。 带队老师已然很有经验。 麻利安排一名学生教老百姓们跳“插秧护腰操”后。 又指挥两名学生给有腰伤的患者做针灸加盐敷,特殊情况的,还可以用竹筒跟小陶罐做拔罐。 蛔虫感染的孩子们,也安排了人去发驱虫丸…… 很快就到了许晚春,意外又不是很意外的,她跟着老师,为腹水患者做穿刺。 是的,用银针改造的三棱针尖,再用自行车内胎作引流管,每次放出≤500ml的青黄液体…… 就是这么粗糙的救治办法。 实在是特效药难得,在吸血虫高发的年代里,那点珍贵药剂,只勉强够医治百分之一的患者。 其余的,只能用最原始的治疗手段。 而许晚春,在1958年的10月18号这天,在极其简陋的环境中,用拼凑出来的粗糙医疗器材,与两位师兄师姐,跟着老师,一起为患者做第一次穿刺放水。 又因为她极其熟练的运针,渐渐地,主导穿刺的不止老师,还加上了她,师兄师姐们反倒成了助手。 直到晚上十点,老师宣布今天的最后一个病患也处理好了,众人才敢放松下来。 师兄又开始催促:“除了今天需要值班的同学,其余人抓紧时间洗漱休息,明天早上5点继续义诊。” 这是来之前就知道的时间表,凌晨5点到晚上22点。 大家伙儿虽然都是一脸菜色,却没人说抱怨的话。 自觉拎上个人物品,踩着满是星空的夜色,出发去往祠堂。 第一天的值班,没安排许晚春,她也是跟着大部队离开的一员。 一路上,虽然很疲惫,但年轻人最不缺的就是力气与热血。 只一会儿工夫,众人便又叽叽喳喳了起来。 挽着许晚春手臂走的师姐也没了一开始的冷淡:“……之前老师各种夸你,我还有些不服,今天算是彻底服气了,有些人啊,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我?”许晚春愣了下,很快又反应了过来,她解释:“师姐别误会,我虽然才上大一,但我学医已经……8年了。” 严格来说,是18年,但是这话没法说。 师姐点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你这一看就不是新手……可我们这些人,考上医学院的时候,又有几个是全然的新手呢?就比如我,我爸妈都是医生,也算耳濡目染吧?” 许晚春从来都不是天才,她能有今天的本事,是她花了整整18年,不曾停歇的刻苦学习换来的。 所以,许晚春真不觉得自己值得旁人佩服,却也不吝啬给热血年轻人灌灌鸡汤:“只要不忘行医救人的本心,大家就都是一样的……闷头朝着心中的梦想冲就好。” 这话师姐很是赞同:“许同学你说的对!我的梦想是成为曹景梁师哥,与梁红师姐那样的存在。” 许是因为激动,她的声音都大了起来,前后听到的同学们也纷纷表态: “我也是,我最佩服曹景梁师兄,据说他也是大一的时候就开始参加任务了。” “梁红师姐也是,她是最早一批申请上chao鲜战场的。” “曹景梁师哥也是啊,听说他当时才17岁。” “我也很崇拜曹师兄,他还拒绝了留校要求,主动申请去了最苦寒的边疆支边,这一去,至少5年。” “还不止,他在战场上待了3年,回校重读大二的时候就是上尉了。” “梁红师姐也去支边了,不过她好像去了藏区。” “……” 眼见大家伙儿为了自己佩服的前辈,越聊越兴奋,声音也越来越大,师姐赶紧出来打圆场:“不管是曹师兄,还是梁师姐,都是值得我们拼了命去学习的好榜样,就像许晚春同学说的那样,咱们只要闷头往前冲,总有一天也能长成参天大树!” “对对对!”众人异口同声:“我们要成为参天大树!我们要救治很多人!” 突然,黑暗中,不知道谁说了句:“咱们来唱歌吧!” “好好好!”说唱就唱,沪剧的调子里,却裹了苏北小曲的韵脚,这是他们今天跟村里孩子们学的新歌《除虫谣》。 一直没说话许晚春也被众人的情绪感染,慢慢哼唱了起来…… 师兄成了医学院中,师弟师妹们的光,那她呢? 许晚春仰起头,看着满天的星斗,渐渐也生出了野望…… 她想,她也可以!!!【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60 第51章 翌日。 天还未亮透。 许晚春一行人便已经起床了。 快速洗漱好, 便揣着粮票,往食堂出发。 坦白说,许晚春虽然穿越到贫困的时代八年多了。 但家里条件好, 甚至是被母亲与师父师娘娇惯着长大的。 真正吃苦的岁月, 反而是在上大学之后。 尤其这次义诊! 她艰难吞咽着掺了麸皮的黑面窝头,实在咽不下去的时候,才喝一口份量稀少的玉米糊糊。 真的很难吃,可不吃又不行。 不提有没有体力支撑繁重的工作,就是胃里火烧火燎的饥饿感也叫人难熬。 其实组织对于他们这些, 愿意深入到基层的医疗人才, 是有补贴的。 出发时,每个人都分到了军用肉罐头, 另几块鸡蛋糕。 但实际上,谁也不会去动这些难得的“高级货”。 理所当然地,将之留给了缺少营养的患者们。 解决完早饭, 师兄师姐们一刻也不敢休息, 担上药箱, 领着师弟师妹们继续在田间穿梭。 许晚春则被老师留了下来,为其余呼吸困难的大腹晚期患者放水。 这其实是很不安全的医疗手段, 不止有很高的复发率,还容易感染。 可这操蛋的岁月,它……没!有!药! 特效药太少太少了, 症状浅的,还能利用现有的药材将人治好。 但重症晚期的,很大程度只能靠赌。 赌患者不会复发,才能进入下一步用药环节。 那种无力感,哪怕是见惯生死的许晚春, 也觉心口沉甸甸的…… “……好了,可以包扎伤口了。”又帮一位患者放好腹水,许晚春叮嘱配合她的助手同学,处理后续事件。 正在她边摸脉,边微笑着告诉患者,中午为他们准备了高营养的鱼汤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卫生室内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刘三媳妇摔倒了,她八个多月的肚子……全是血啊……那什么,都说七活八不活的,大夫,刘三媳妇那孩子不行了吧?” “别瞎说,你这个说法是没有依据的!产妇人现在在哪?”带队老师皱眉呵斥完慌慌张张的男人,又立马追问。 男人缩了缩脑袋,小声呐呐:“来……来了,他们用门板将人抬来了,我跑得快,先来给大夫们报个信。” 得到想要的信息,老师立马催促学生们:“快,隔一间产房出来,准备……” 话还没说完,就见许晚春同学已经从药箱中翻找起了需要用到的药。 于是老师将多余的话咽了下去,神情严肃道:“许晚春同学,韩芬芳同学,这名产妇可能需要你们主要负责。” 韩芬芳,也就是带队师姐立马应了声:“是!” “是!”许晚春的反应也不慢,她知道老师的意思,时下大多人都接受不了男医生助产。 事实也确实如几人猜测的那般,产妇血糊糊被抬过来时,模样老实巴交的老婆婆,一边抹眼泪,一边嘀嘀咕咕重复着:“男大夫不行……男大夫看了儿媳就活不下去了。” 救人如救火,这种时候,谁也没工夫跟迂腐老太太讲道理。 临时产房内,许晚春和师姐韩芬芳努力屏蔽外在的喧闹,一人用竹筒听胎心,一人摸着腹部判断胎位…… “是横位!” “还有胎心!” 很快,两人都得出了结论。 许晚春刚升起的欢喜瞬间消失干净:“是……横位?” 韩芬芳同样沉重着表情点头:“对,是横位,只能徒手旋转胎位了。” 这很疼,比分娩还要疼! 产妇很有可能在中途疼到休克,又或许失血过多。 即使最后幸运地大小平安,产妇也有百分之三十留下后遗症的可能性。 最好还是剖腹产,可眼下,不管药物还是环境,都没动刀的条件…… 这一瞬,许晚春觉得自己后背都沁出汗了。 “能用银针给孩子调整胎位吗?”韩芬芳是西医,对于中医只是一知半解,忍不住希冀地看向师妹。 许晚春摇了摇头:“确实可以针刺足小趾外侧至阴穴,留针15分钟矫正胎位,但起码要连续针刺三天才行,现在来不及了,倒是可以针刺麻醉,不过只有药用麻醉的三分之一效果。” 情况紧急,韩芬芳虽失望,却还是立马决定:“那你行针吧,我出去跟老师还有家属说一声,如果同意咱们接生,就得让家属按风险手印。” 许晚春已经拿出银针开始消毒了,闻言只轻点了下头…… 虽然针刺麻醉能降低产妇的疼痛感,但真的动手时,产妇依旧疼痛难熬。 若不是早早喊了村里妇人帮忙按着手脚,怕是惨嚎的产妇能翻到地上去…… 不幸中的万幸,在经历了两个多小时的极端痛苦后,母子平安了。 “……吃颗糖。”彻底收拾好产妇跟孩子,让出病房叫家属们团聚时,已然脱力的韩芬芳,蹒跚着走到门外的师妹身旁,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 许晚春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但成功救回两条生命,她心里很满足,看到递到眼前的糖果,弯了弯眼拒绝:“我刚才喝过水了,缓一会儿就能好。”糖得留给病患们。 闻言,同样舍不得吃的韩芬芳,将糖果又揣进口袋里,完全不在乎身上的血污,也一屁股坐了下来,眯眼晒着太阳。 这时,忙完手上病患的老师急匆匆走了过来,很是高兴:“我听说了,母子平安!两位同学辛苦了,你们很优秀!老师回去就帮你们向上面请功。” 不怪他这么欢喜,实在是,之前这样的案例,不是产妇失血过多,就是子宫破裂失败,孩子也大多窒息而亡。 曾经,还有学生冒险剖腹。 可惜,孩子虽然成功救下,产妇却因感染去世了。 像自己学生这般,横位还能母子都平安的,很少。 虽然,这其中或许还有产妇身体素质不差,送来及时等外在原因。 但老师表示,结果最重要! 许晚春跟韩芬芳站起身,齐齐露出笑容:“谢谢老师!” 虽说医者无私,但能得军功,谁会傻傻不要?这可是关乎到未来升职的。 老师赶忙摆手:“坐吧,后面还有很多病人等着,给你们半小时休息时间。” 等老师离开后,两个姑娘再次没甚形象的瘫坐回地上。 不过这一次,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任由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闭眼恢复体力。 = 许晚春窝在小山村中行医救人时。 作为母亲的许荷花也没有闲着。 自从闺女提醒多屯粮食后,她时不时就到附近的郊区转悠。 这个老乡家买10斤稻谷,那个老乡家买8斤黄豆。 只要能入口充饥,又能长久存放的,许荷花来者不拒。 就这样,每个星期都能攒到几十斤粮食。 许荷花是个有成算的,深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笼子中的道理。 待粮食累积到四百斤后,便将黄豆、苞米、黑豆、稻谷等,各整理出十斤左右,骑车去了离家十几公里远的部队家属院。 许荷花女士早非吴下阿蒙,所以,哪怕是第一次来家属院,也一点不拘束。 更何况,这处家属院独立在部队之外,并没有小战士严格审查。 只是这边高三层的红砖联排房,全长的一个模样,还建了四排。 许荷花正要找人问询曹家位置时,就听到不远处有歇斯底里吵架声。 她下意识推着自行车寻了过去。 正好奇在吵什么,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荷花?!你怎么来了?” 同样听到动静,被邻居拽出来瞧热闹的苏楠,远远就瞧见了熟悉的高挑身影。 许荷花回头:“楠姐!我来看看你跟曹大夫。” 苏楠已经快步走了过来:“哎呀,我还想着过几天去你那边住一阵子的,再一起去学校瞧瞧桃花儿,这里闷死个人,没想到你先来了。” 见好姊妹因为自己的到来,高兴得眉眼全是笑意,许荷花也忍不住笑了:“咱们这叫心有灵犀!” “哈哈,对对对,可不就是心有灵犀……快,跟我回家。”说话间,苏楠已经伸手拉着人往家去了。 一旁邻居见两人说笑着就要离开,赶忙喊:“诶!楠妹子,不去瞧热闹了?” 苏楠这才反应过来,她不好意思道:“瞧我,都高兴糊涂了,梅花姐,这是我亲家,叫许荷花,我们就不去瞧热闹了。” 相较于楠妹子的亲家,最爱凑热闹的陈梅花更好奇不远处的撕逼大战,所以,她只迟疑了几息,便利索与两人告辞,直直冲向人群。 却不想,才跑出去几步,就又掉头追了回来。 见状,正欢喜跟好姊妹聊天的苏楠不解:“不去瞧热闹了?” 陈梅花哆嗦了下:“政委来了,等着吧,那些个瞧热闹的全得挨罚,幸好我跑得快。” 许荷花小声问楠姐:“之前帮你带东西的那个谭政委?” 苏楠点了点头。 许荷花:“他瞧着脾气挺好的啊。”这位女同志怎么这么害怕? 苏楠一言难尽:“……是挺好的。” 最多就是笑眯眯罚大家抄写军规一百遍。 可……军嫂大多不识字。 第52章 su联式筒子楼, 很有时代特色。 许荷花锁好自行车,上楼时,稀奇的多打量了几眼。 陈梅花知道楠妹子的亲家登门, 定然有事商量, 便借口有事离开了。 只剩下自己人,掏钥匙开门的苏楠便忍不住小声抱怨:“人人都说住楼房体面,可我还是喜欢有院子的平房,这里连棵花都种不了。”她这辈子最爱花草,离开许家屯那会儿, 最舍不得的就是种在屋子前后的花草。 关于这一点, 许荷花很是能理解,同样小小声回:“都一样, 我那边老大一个院子,空着也不允许种菜、养鸡,啥都要花钱买。” 一个讲生活, 一个说浪漫, 却神奇的很是聊得来。 进屋后, 看着一眼望到头的房间,许荷花嫌弃:“这屋子也太小了。” 苏楠泡了杯麦乳精端过来, 听得这话,笑着解释:“也有二十几个平了,本来团长想安排个大一点的屋子, 好像有两个房间,四五十平吧,我跟老曹都没要,反正也不在屋里做饭,睡觉够了。” 许荷花依旧觉得小了, 她指了指带过来的袋子:“我带了几十斤粮食,有地方藏起来吗?” 苏楠正垫脚勾柜子最上面的皮箱:“你给我们带粮食了?藏起来干啥?” “我来拿。”许荷花穿鞋基本就一米八了,轻松轻松就将箱子拎了下来。 看着好姊妹的长腿,苏楠第无数次羡慕:“回头我在周边找找有没有会做旗袍的老裁缝,你这身材,穿起来肯定好看。”胸大、屁股大,腰细,简直就是旗袍的衣架子。 许荷花一辈子没怎么穿过裙子,完全想象不出来自己穿旗袍的模样,连连拒绝:“可别浪费那个钱,真穿那样的衣服,我连路都不会走了。” “怎么是浪费钱呢?一件衣服罢了。”苏楠跟丈夫的家底相当厚实。 “有钱也不做,根本穿不出去。”许荷花依旧拒绝。 “不一定要穿出去溜达,在屋里穿着也高兴呀。” “……”许荷花不理解楠姐的想法,又说不过她,只能转移话题:“跟你说个事,桃花儿让我们攒一些粮食藏起来。” “啊?桃花说的?”苏楠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怎么突然要攒粮食?” 许荷花打开袋子,将里面分装的几种粮食全提了出来:“桃花儿说,现在不像从前在老家了,那边随时能买到粮食,实在不行,进山里走一趟,也能寻到东西果腹……” 苏楠已经反应过来了,立马道:“还是咱们桃花儿想的周到,回头我也想办法买一些。” “你别去,你这边人多眼杂,被人发现了不好,后面我尽量两三个星期就过来一趟,每次给你带几十斤,攒个几百斤就差不多了。” “行,我给你钱票。”苏楠没迟疑多久,很快就从上了锁的抽屉里点出十张大团结。 许荷花只收了五张:“不够再说。” 苏楠便将剩下的又锁回抽屉里:“荷花,你下次帮我带一匹粗布吧。” 下了班,无所事事,只能在家哐哐织布的许荷花表示,如今家里最不缺的就是粗布:“行啊,要什么花色的?” 苏楠:“结实点的就成,我做成袋子装东西的。” “好,下回给你多带几匹。”话音落下,许荷花又从大布袋子里取出最后一样东西。 苏楠欢喜伸手:“哪来的鸡?” “来你这边之前,我先去郊区老乡那边买的。”许荷花往旁边躲了躲:“别脏了手,砧板跟刀呢?我给你剁好。” 苏楠感慨:“现在吃肉真的很不方便。” 许荷花:“回头我再给你带些鸡蛋,我瞧着你瘦了些。” “现在谁不瘦……”将洗菜盆跟砧板从柜子里拿出来时,苏楠想起什么,突然问:“你不急着回去吧?” 许荷花:“在你这里吃过饭再回。” “那就好,你难得来一趟,咱姐俩好好唠唠……” “楠妹子,在家呢?”陈梅花略兴奋的声音打断了屋内两人的交谈。 苏楠冲着荷花摇了摇头,示意不用将鸡藏起来,便快步迎了出去:“梅花姐,快进来吧,门都没关。” 陈梅花:“那不行,扫盲课上可是说了,进到旁人家得敲门,得到主人家允许才能进。” 对,这个做法很好,内心很有界限感的苏楠笑着将人迎进屋后,又要去泡茶。 陈梅花赶忙拦:“不用,不用,我喝不惯那个什么茶的,糖水也不要,浪费!我就憋得难受,跟你说完就走。”话音刚落下,也不管屋里两人什么反应,继续吐槽起来:“谭政委这次太狠了,他居然连坐啊。” 苏楠坐到她旁边,配合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许荷花也洗了手,好奇走过来。 多了个听众,陈梅花的分享欲更盛了,顿时滔滔不绝起来:“是三连长胡有为……” 却原来,三连长早年在家里有个童养媳,还生了两个娃。 后来情况跟李山海差不多,自觉自己厉害了,就在外头又娶了一个。 毕竟,老家的童养媳没领证,一句童养媳是封建残余,便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那童养媳又是个老实的,听了公婆的劝,离婚不离家,老黄牛似的,在乡下伺候老小。 说到这里,陈梅花没忍住撇嘴:“这种事情,前几年真不少……要我说啊,他们才是坏分子,男的女的都不是好东西。” 这话苏楠赞同,她应和两声追问:“那后来呢?” 陈梅花一秒变了脸色,从义愤填膺到幸灾乐祸:“那童养媳虽然老实,但老实人发疯也要命啊,听说家里老婆母,要将才15岁的闺女嫁给二婚鳏夫换高价彩礼,童养媳请村长给胡有为写信,想着好歹是孩子爹,总不会干看着,哪成想,胡有为根本不管前头孩子的死活,满心惦记跟后老婆生的这个……” 说到这里,陈梅花又有些唏嘘:“听说胡有为老家那大姑娘是个烈性的,死活不愿意,最后被逼得投河了,当娘的能不疯吗?” 本来只是凑个热闹,没想到出了人命,苏楠跟许荷花齐齐倒抽了口凉气。 尤其许荷花,她跟胡家童养媳之前的经历很像,急道:“那孩子呢……没了?” 陈梅花赶忙安抚:“听说救活了,不过人还在医院,胡有为那童养媳过来闹大,就是为了断一笔钱,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早该这么做了。”苏楠一直拧着的眉头总算松了下来。 陈梅花连连点头:“可不是?要我说那童养媳也是傻,白给胡家当了这么些年老黄牛,还不给钱……不对,说远了,我想说的是,政委这次不罚抄军规了。” “罚什么?”苏楠莫名生出不好的预感。 “所有军嫂,连续两个月,每天晚上扫盲两个小时。” 苏楠大松了口气:“我识字,不用去。” 陈梅花苦着脸强调:“我说的是连坐!你不用认字,肯定就是当扫盲老师啊!” 苏楠呼吸一滞,整个人都不好了…… 许荷花心眼儿软和,尤其对方与自己有着相同经历,却过得这么苦,当下追问:“那……那个童养媳叫什么名字?” 陈梅花愣了下:“名字?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听说不到十岁就被卖到胡家了,应该也姓胡吧?” 喊童养媳属实有点埋汰人,许荷花索性改口:“那我就叫她胡家妹子吧,听着年纪应该比我小几岁,梅花姐,她人呢?” 陈梅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如今是新社会了,对方又是个可怜人,自己确实不该一口一个“童养媳”地喊,当即有些赧然道:“胡家妹子被政委安排去团长家暂住了,让团长家唐嫂子照看着呢。” 苏楠了解荷花,当即表态:“要不,我们去瞧瞧胡家妹子,偷偷给人送点吃食,或者捐点钱?” 这个可以有,陈梅花虽然嘴碎,但热心肠,再加上男人是卫生所主任,领的高级工资,捐点钱并不心疼,当即起身:“咱们现在就去?” 许荷花摸了摸口袋,确定里头有钱,便立即响应:“我也去。” 苏楠则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报纸,才追了出来。 许荷花不解:“拿这个干啥?” 苏楠:“读给胡家妹子听,她能跑来闹腾,就证明不傻,之前可能被困在方寸之地,没什么见识,不知道离婚的女人其实有很多路能走,就比如你!” 许荷花恍然:“你说得对,早知道我就穿工作服了,那报纸上可没写到我成工人。” “噗……”苏楠被逗笑了,很快甩了甩报纸解释:“这个就足够了。”怕是全国也没几个离婚女人,能被文人用尽赞美之词,高调登在省报上的。 陈梅花听的云里雾里:“你俩说什么呢?” 苏楠:“先去找胡家小妹,咱们边走边说。” 陈梅花:“……” = 同住一个家属院。 团长家正好就在楼上。 三个女人只爬了一层楼,就到了目的地。 见到几人,团长媳妇唐丽大约猜出她们的来意,笑着看向苏楠:“你倒是稀客。” 丈夫很欣赏曹大夫,说他是有真本事的,能将人一直留下来,是战士们的福气。 唐丽自然不会拖丈夫后腿,再加上她挺喜欢苏楠的性格,这笑容绝对真心实意。 苏楠先看了眼坐在凳子上,明显很局促的女人。 应该才三十出头,瞧着却像四十多,衣服更是补丁摞着补丁…… 再想到胡有为现在光鲜亮丽的妻子……苏楠敛了心底的厌恶,笑说:“我儿子的亲家母过来了,带她过来认认门。” 唐丽自然知道这只是借口,面上却欢喜的将人迎进屋。 苏楠是个聪明人,口才更是利索,只几分钟,就说的胡家妹子胡小草拉着她,边抹眼泪,边喊楠姐。 待情绪铺垫到位了,苏楠又佯作不经意说起了许荷花的奋斗史,并拿着报纸读了起来。 就这么起承转合间,不止胡小草佩服不已,就连自诩见过世面的唐丽跟陈梅花也是惊叹连连…… 屋内的气氛越来越热络,却谁都没发现,走廊上,正站着两个男人。 直到听完屋内的朗读,匆匆忙忙赶回来安抚胡小草的粗人严团长才小声感慨:“这个叫许荷花的女同志很好!不孬!就该这样!” 谭恒眼底也是欣赏,却没应和什么,只温声道:“咱们先回去商量商量,要怎么处理胡有为吧。”撂下这话,人便转身离开。 严团长赶忙追上:“那狗东西不是被你关了禁闭?咱们不安抚小胡同志了?” 谭恒快步下了楼梯:“不用了,这几位女同志比我们更合适。” “……走那么快干啥,等等我。” = 另一边。 许晚春完全不知道,母上大人即将迎来桃花。 她闷头在郊区,足足忙了两个星期。 期间,好几名吸血虫病晚期患者,还是陆续失去了生命,最小的才6岁。 许荷花时常想,若是他们不缺医生,在初期就被发现,是不是就不会死? 若是他们出生在不缺医少药的后世,是不是就能健康活下去? 明明不是什么要命的绝症,明明他们可以活的…… 因为太清楚后世医疗的发达,让力气无处使的许晚春更觉难受。 而这种难受,在日渐累积后,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等回到学校,跟教导员做了口头汇报,回到宿舍后,她忍不住想起师兄。 她现在走的路,是他曾经走过的。 当时的他,面对无能为力的病人时,会不会也会迷茫? 想到这里,准备去洗澡的许晚春刚叹了口气,就摸到了口袋处的鼓起。 她怔愣了下,才想起这是离开时,老乡非要塞过来的鸡蛋。 许晚春抿了抿唇,又将半脱的衣服穿好,拉开椅子,翻出信纸…… 她想给远在边疆的曹医生写信。 金色的笔尖落在洁白的纸张上,很快就填满了前两行: 师兄,我打算两年内拿到毕业证书,然后跟你一样,到缺少医生的地方,去支边5年…… 第53章 10月底。 晚上6:40分。 才吃好晚饭, 临床医学10班的五个女生便直奔宿舍。 所过之处,翻滚的秋风中,全是福尔马林刺鼻的味道。 哪怕不认识她们, 光闻这个味道, 路过的其他学生也猜到几人方才上了什么课,纷纷露出佩服又同情的眼神。 周彤最憋不住话,脚才刚踩到二楼宿舍的走廊,便嫌弃道:“我真的……整个人都被腌入味了,好想洗头洗澡。” 余婷“嘘”了声, 又警告:“回宿舍再说。”老五太过口无遮拦, 很容易被激进分子抓到把柄,哪怕她没有坏心思。 周彤叹了口气, 又想抱怨大学生活跟她期待的完全不一样,说句话都要考虑再考虑。 单小芳立马转移话题:“老六应该回来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了过去:“你怎么知道?你看见晚春了?” 单小芳:“没有, 不过我看到她的带队老师了。” 几句话的工夫, 五人已经来到了208宿舍门口。 门半掩着, 余婷轻手轻脚推开。 许是太过疲惫了,足足写满五张信纸, 再洗漱好躺到床上时,许晚春却没有一点睡意,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后, 主动开口:“我没睡。” 这话一出,屋内的电灯瞬间被拉亮了。 同时,周彤也窜了过来,蹲到床边好奇问:“老六,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义诊辛苦吗……哎呀, 我就多余问,肯定辛苦,你瘦了好多啊,嘴唇也惨白惨白的。” 其余围过来的女生也纷纷点头:“是瘦了,得有十斤吧?” 许晚春没称,不过小腰确实只剩薄薄一片了,她捂鼻:“你们先把衣服换了。” 余婷立马将快要趴到老六床上的老五拽开,边脱衣服边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晚上去上自习课吗?” 许晚春坐了起来:“回来两三个小时了……不去自习,指导员给我放了半天假调整。” 周彤从床底的箱子里,拿出一个铁皮盒子:“老六,我这还剩几块饼干,你吃了补补。” 余婷也停下穿了一半的衣服,蹲下身,开始拽自己的箱子。 其余三个姑娘也纷纷开始扒拉吃食。 见状,许晚春又是感动,又是好笑:“我刚才用白糖泡了一大碗炒面粉,这会儿一点都不饿。” 夏青青直接将藏的几颗糖果全塞了过来:“不饿也要吃,赶紧将肉养回来吧。” 宋岚递过来的是两块鸡蛋糕:“瞧你瘦的,脸颊都不好捏了。” “……”看着怀里的零食,许晚春哭笑不得:“就是吃的差了些,过几天就能养回来,你们别担心。” 周彤也开始换衣服了:“吃的很差吗?不是说有肉罐头补贴?” 反正她们最晚明年也要参加义诊,许晚春便没有隐瞒,大致讲了义诊时的吃住情况。 至于缺医少药的现象,她没说,万一落到有心人耳朵里,再给妖魔化一番,诬蔑她是对国家不满意的反动分子,也不是没有可能性,毕竟哪个行业都有老鼠屎。 “麦麸?树皮,那是……”周彤刚想惊呼那是家禽的食物,哪里是人吃的,只是话到嘴边,自己就给咽了下去。 “怪不得你都瘦脱相了。”余婷也没想到吃的会这么差,她将最下面一颗纽扣扣好后,又说:“我们得走了,今天的晚自习内容是政治学习……批判资产阶级学术思想,不能迟到。” 正在藏小零食的许晚春皱眉:“怎么突然要学习这个?” 周彤插话:“这个我知道,大四有个师兄想评“个人先进”,义诊回来,极尽夸大个人成就,最后经过调查,是他与当地老百姓合伙欺骗,这会儿人已经被送去农场改造了……” 懂了,全校师生这是受了牵连,许晚春催促:“那你们快去吧,我也准备睡了。” = 时间过得很快。 眨眼就又过去了两三个星期。 进入11月份后,沪市的温度一天天降低。 这天上午,教导员通知学生们前往操场集合,准备去后勤领秋冬军装。 脸色有些青白的周彤快要哭了,她用超级小的声音抱怨:“总算发衣服了,谁家11月中旬了还穿夏装啊,锻炼钢铁意志,也不能这么锻炼吧。” 许晚春也冷,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为了不耽误时间,在操场上等待的时候,学生已经按高矮排好了。 别看许晚春老是被许荷花女士打击身高,实则,在这个营养不良的大环境中,在女生里,162厘米已经算高个子了。 全排6个女生,她排在倒数第二。 最高的是余婷,也只有164厘米。 冗长的队伍走走停停,很快就轮到许晚春从登记员那边按了手印,签了字。 再拿着字条,从后勤人员那边领了一套棉衣棉裤,外加一双棉鞋。 物资紧缺,冬装没有替用的,穿坏了,也只能自己缝补,还要注意干净整洁,属实有些为难人。 对了,穿上冬装后,夏装还得全部交到后勤处。 待天气暖和了,再由后勤统一派发。 所以,领到衣服的学生们,没有急着回教室,而是直奔宿舍换衣服。 路上,周彤表示:“回头让我妈给我再做套一模一样的。” 许晚春也是这个打算,她又有一个多月没回家了。 正好跟母上大人说说她想提前结束学业,出去支边的事情。 只是……许晚春皱起眉头,心里有些憋闷…… 许荷花女士一个人该咋办? = “又要出去?你家里不是上个星期才给送过吃食?”邢军有些无语的看着班里的好苗子,在心里腹诽小丫头跟她师兄一个样,有空就往校外跑。 他不知道的是,当年曹景梁之所以跑的那么勤快,也是为了给他眼前的小丫头买东西。 许晚春抽了下嘴角,入学两个半月,这才第二次申请回家,还是在星期天的时候,怎么就用到“又”这个字了? 无奈,有求于人时,她只能放低姿态:“有些生活用品要买,您放心,我肯定准时回来。” 邢军从抽屉里拿出批假条,黑着脸,边写边谈条件:“你休整好了吧?我给你报下一个义诊?” 这几年,军医大一直在周边村镇做巡回义诊。 尤其三四年级的师兄师姐们,一年中,有半数以上的时间在农村服务。 只要许晚春愿意,随时都有队伍可以加入。 事实上,她也的确做好了准备,闻言立马点头:“好。” “不错,小同志很有思想觉悟。”邢军将纸条递上时,已经露出了一口白牙。 真是……还能更现实点吗?许晚春暗暗翻了个白眼,嘴上却是乖巧的不行:“谢谢指导员。” 邢军拧起钢笔:“准点回来。” “是!” 与上次一样的时间段,口袋里同样揣着寝室姑娘们的购物清单。 许晚春在公交车上晃悠了一个多小时,回到家时,看到了同样的人。 她跨进门槛,盯着院子里的男人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喊人:“谭……叔叔?” 第54章 谭恒起身, 笑容很是亲切:“桃花,放假了?” 这位……跟自己很熟吗?许晚春心里有一万个疑惑,面上却始终乖巧:“嗯, 放了半天。” 见小姑娘似乎一点也不好奇自己为什么出现在她家, 谭恒便主动解释:“许荷花同志帮我去街道办处理点事,等会儿应该就回来了。” 许晚春客气招呼人坐下,自己也走到石凳旁落座,才问:“我娘去街道办干什么?” 谭恒:“帮她认识的新朋友办理租房登记。” 许晚春这才发现敞开的堂屋桌子上,放了几个满是补丁的大包裹, 刚要再问, 就有人回来了。 吴玉珍手里端着个海碗,里头装了半碗糯米粉, 看清院中的情形,惊喜道:“哎呀,桃花儿回来了?这也太巧了, 本来荷花跟小苏还准备下午给你送吃食的。” 说话间, 她人已经走到了石桌旁, 上下仔细打量着小姑娘,直念叨:“瘦了, 怎么又瘦了……往后让荷花每个星期给你送一回吃的吧,她要是没空,我坐电车给你送。” “师娘也来了?”许晚春起身, 敞开手臂转悠一圈,任由老太太稀罕个仔细。 待听到她要给自己送吃的,顿时顾不上打听师娘了,忙笑着拒绝:“我过两天得跟老师去乡下义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校, 您可千万别白跑一趟。” 吴玉珍很是不满:“怎么又去义诊?你娘说你义诊一回,瘦得就剩骨头架子了。” 哪有那么夸张,当时八十几斤还是有的。 再说,这年头人普遍瘦,她这样真不算突兀:“我娘跟师娘陪哪个朋友去办租房登记啊?租咱们家吗?” 突然起了一阵秋风,吴玉珍“哎哟”一声,连忙伸手盖住海碗:“吴奶奶去做萝卜丝饼了啊,具体的你问问谭政委,人是他跟你师娘带来的。” 见吴奶奶风风火火冲进了灶间,许晚春便又坐回了石凳上。 谭恒喝了口茶,解释道:“大半个月前……” = 半个小时后。 许晚春看到了谭政委口中的胡小草。 这么说也不对,听说她已经改回了从前的姓,现在叫何小草。 她领着两个孩子,又是哭,又是笑的跟众人道谢。 好一会儿,才不好意思地拎着包袱,带着两个瘦骨嶙峋的孩子离开。 谭恒这次从部队出来,主要就是为了安顿何小草。 如今她不仅用胡有为赔偿的钱,买了工作,还凭着工作有了沪市的户口,就连落脚点也找到了,他便也提出了告辞。 等只剩下自己人后,许晚春才跟着母亲与师娘一起进去厨房:“我刚才回到家,在院子里看到谭叔叔的时候,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娘处对象了。 “谭政委整天笑眯眯的,你咋会吓到?”煤炉上煨了两只猪脚,本来准备送去学校给闺女补补的,这会儿桃花回来了,许荷花便拿了大海碗,将炖得亮晶晶、颤巍巍的猪蹄子捞了一个出来,又从浓白的汤锅里舀出些黄豆跟红枣:“快吃,娘一大早就去副食店排队,新鲜猪蹄子炖汤,老香了。” 许晚春看着推到眼前的海碗,被浓郁香味熏的咽了咽口水,当即舀了一汤勺,送到嘴边吹了吹,再一口闷下:“……好喝。” “好喝吧?娘专门问你吴奶奶学的。”许荷花满足了,将剩下的猪蹄一分为三,每个人都分了一碗。 苏楠端起碗喝了一口,也赞道:“确实好喝……桃花儿,你今天就要回学校吗?” 许晚春咽下嘴里的食物:“嗯,六点之前得回去销假。” “这书读的……怪不得景梁那小子,几年都不能回许家屯看看。”说到跑去边疆的儿子,苏楠又来气了:“桃花儿你说说,那臭小子,为了什么情怀的,这一去,又得好几年,驴一样,倔得很。” 同样想支边的许晚春默默喝汤,一句话也不敢说。 好在苏楠也就是想儿子了,抱怨两句,很快就又换了话题:“我给你们一人做了件裙子,回头都试试合不合身。” 许晚春:“我也有?可我现在只能穿军装。” 许荷花插话:“我也这么跟你师娘说的,她还给我做了件旗袍,那……那样的衣服,好看是好看,可穿不出去啊。” 苏楠不理她,径自跟桃花儿说话:“等下让你娘穿给我们看看,肯定好看。” 这话许晚春信,她家母上大人就是生错了时代,若在后世,就她那身材比例,妥妥的模特,这要是穿上旗袍,得多好看? 于是她立马撺掇:“娘,就在家里美美也行。” 许荷花翻白眼:“……你倒是跟你师娘败家败一块儿去了。” 苏楠立马伸手揽住小姑娘,得意道:“我也养了桃花儿一场,有些地方像我才正常!” “……你说得很有道理。”沉默一会儿后,许荷花哈哈笑着得出结论…… = 许晚春身负任务。 喝完汤,就准备跑一趟合作社,去把寝室姑娘们需要的东西买齐。 许荷花心疼闺女奔波,想叫她在家里歇歇,便主动拿了清单,帮忙采购去了。 正好,许晚春心里有疑惑,等母上大人离开后,就像从前那般,挨着师娘:“我师父好吗?工作顺不顺利?他那些同事好相处吗?” 苏楠捏了捏小丫头的脸颊:“你啊,操不完的心,团长跟政委很看重你师父的本事,他好着呢,就有些想你了,经常说要攒些假期,去军校看你。” 许晚春吸了吸鼻子:“我也想师父师娘了,要是咱们还能住一起多好呀。” “谁说不是呢……” 眼见师娘被自己说惆怅了,许晚春立马转移话题:“谭政委是个什么情况。” “噗……鬼灵精,还以为你跟荷花都没看出来呢。” “刚才他看了我娘好几眼,就……挺明显的。”许晚春坐直身体:“所以,谭政委是个什么情况?他多大了?” 苏楠:“军嫂们八卦的时候,我听了几耳朵,好像38,比你娘小一岁,从前家里给订过婚,后来他一直在战场上,不想耽误人,就主动退婚了。” 许晚春眨了眨眼,没等到后续,追问:“没了?他哪里人?家里什么情况?” 苏楠抬手戳人:“我也是今天才看出点眉目,等回去部队,师娘给你再打听。” “嘿嘿,是我着急了。”许晚春挽上师娘的手臂,蹭着她撒娇。 苏楠很是吃她这一套,顿时又笑了出来:“走,试试师娘给你做的新衣服,咱们边说边聊。” “来啦,来啦!” 师娘给母亲还有吴奶奶都做了旗袍,许晚春以为她的也是,没想到是一套藏青色列宁装。 苏楠解释:“你还没发育好,旗袍等大一些再说吧。” 许晚春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小笼包,边穿新衣边点头:“确实还没有发育好。” 苏楠捂嘴笑:“吃的太差了,得多吃肉。” “我也想呢。” “你不是说要去义诊吗?多带些好吃的?麦乳精怎么样?师娘给你带了一罐子,正好带着喝。” “不合适,容易被人举报。”就算没有举报,许晚春也不想带 。 人的情绪很容易受到大环境感染,作为医者,她真做不到偷偷给自己开小灶。 罪恶感也能压垮人…… 苏楠是真看不懂世道了,更懒得批判,索性拿起另一件黑褐色衣服:“不提这个,桃花儿,快来瞧瞧,这就是我找老师傅给你娘做的旗袍,好看吧?” “好看,很适合我娘。”许荷花是明艳大气的浓颜系,旗袍上身,肯定很有气场,不过……“这个料子有点特别。” “是我之前珍藏的一块好料子,香云纱的,现在不好买咯……欸,桃花儿,我觉得你娘好像缺了根筋,她什么时候才能看出谭政委的心思啊?” 朝夕相处这么些年,许晚春很懂母亲的性子,哪怕如今脱胎换骨,在某些方面,她还是自卑的:“我娘可能根本没往暧昧方向想,觉得自己离过婚,跟谭政委那样的不搭嘎。” 苏楠一辈子就不知道自卑是个什么情绪,皱眉:“咱们家属院,一大半军嫂都不识字,还不上班,人家也都和和美美的,荷花多优秀啊!来年还要读中专了吧?很般配啊……要不,你主动告诉她?” 许晚春坚定摇头:“别的事情我可能会说,感情就算了。” “为什么?” “谭政委好不好,或者合不合适,都应该由我娘自己判断……反正不管她怎样选择,我这个做闺女的都会祝福。” “那师娘回去后,再好好打听下谭政委的个人情况。”说完,苏楠又感动的抱住小姑娘蹭蹭:“果然,闺女都是小棉袄。” 许晚春嘿嘿笑着回抱:“我也觉得自己很好。” = 心心念念要跟母亲说支边的事情。 可直到四点半,背着包裹离开时,许晚春也没能说出口。 可能……她自己心底还有犹豫。 犹豫安全、害怕孤独。 而苏楠,她没跟丈夫说要留夜,在小徒弟登上电车后,也挥别了荷花跟吴姨。 晃晃悠悠一个多小时,等到了家,暮色已经降临了。 曹秀正在切菜,见到妻子,笑问:“回来了?看到桃花儿了吗?” 苏楠将包包放进衣橱中:“看到了,我跟荷花还没来得及去学校,她自己就先回来了。” “这么巧?早知道我也跟你一起去的,桃花儿长高了没?” 提到这个,苏楠顿时笑了:“她说长了一个厘米,反正我没瞧出来。” 想到小徒弟为了长高,这么些年,又是练跳高,又是喝奶粉的,曹秀也没忍住笑了出来:“其实她这身高不矮了。” 苏楠:“平时瞧着不矮,主要被荷花衬托的显矮……差点忘了,你知道吗?谭政委好像相中了荷花,你们经常碰面,他人品怎么样?” 要是人品不好,她就不让荷花妹子再跟对方接触。 曹秀拿着菜刀,懵了好一会儿才笑着摇头:“我就说呢……” “说什么?” 曹秀继续切菜:“今天下午,谭政委专门找我聊天,话题还大多介绍他的个人情况……现在我是明白了,他这是变相让咱们说给桃花娘听的吧?” 苏楠……这老狐狸还挺上赶着的。 再想想自家景梁,同样都是找对象,臭小子要是懂得主动出击,哪里还用得着她这个老母亲干着急? 如今好容易跟桃花儿订婚了,他居然跑那么远的地方去! 想到这里,苏楠握了握拳,有点想揍人了…… = 同一时间。 某兵团驻地。 地窝子(半地下式窝棚)内。 曹景梁坐在木板通铺上,就着煤油灯的昏黄灯光,正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毫无征兆的,突然就打了个喷嚏。 “冻着了?”刚从外头哆嗦着走进来的徐医生提醒:“白天再弄吧,别给眼睛熬坏了。” 曹景梁轻“嗯”了声,手上却继续忙碌着。 见状,徐医生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得意的晃了晃:“瞧瞧,瞧瞧,这是某人未婚妻的信吧!我给顺路带回来了。” 未婚妻?曹景梁下意识抬头,看清信封上的笔迹后,立马伸手:“拿来。” 都是远离家乡的,哪个不盼望家里的消息,徐医生倒也不会刻意为难,只是交出信的时候,又叮嘱了句:“看完信就睡吧,明天还要给艾尔肯大叔家的羊看病。” 是的,他们就是这么全能,遇到牧民们求助时,人医也能当兽医使唤。 曹景梁根本没注意徐医生又念叨了什么,只顾飞快打开信封。 方才他就被厚厚的5页纸给惊了下,心里也打了个突,总觉得信中不会是什么好事。 毕竟桃花儿向来言简意赅,从前最多也就两页纸。 事实上,曹景梁的预感没错。 当他将信件看完后,眉头已经皱的死紧了…… 桃花儿居然也想支边? 徐医生一直关注着战友的动静,见他脸色难看,赶忙关心:“怎么了?你未婚妻不要你了?” “……”曹景梁白了眼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家伙,才拿出信纸开始回信: 桃花。 见字如晤。 缺药之困,非一地一时…… 刚劲有力的好看字体落在洁白的信纸上,串联出曹景梁此刻最真实的内心。 他没有说教,而是一一细说了支边的真实情况。 光是支边苦旅,便整整书写了两张,就怕小丫头单凭意气硬扛。 如此还不够,第二天一大早,他脸都没洗,就揣上证件,踩着厚雪,朝着营地通讯室飞奔…… 从边疆到沪市,电报需要经过6次人工转接。 等送到许晚春手中,已经是3天后了。 上面只有几个字:桃花儿别急,等师兄的回信。 不知道为什么,短短的几个字中,许晚春却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急迫与担忧,忍不住就鼻头泛酸了起来…… 第55章 第二次参加义诊。 许晚春仍然抱有敬畏之心与好奇。 敬畏的是生命, 好奇则是目的地。 盖因这次出动了30名师生,集体赶赴去舟山群岛,为驻岛部队与渔民们提供治疗。 卡车斗篷中, 韩芬芳靠过来小声道:“听我老师说, 这次支援时间更长,可能需要一个月。” 这么久?许晚春皱眉,倒是不怕吃苦,只是想到师兄电报中提到的回信。 瞧出小师妹表情不对,韩芬芳侧过身体, 将人往身后挡了挡, 才含糊问:“怎么了?” 许晚春心中微暖,笑回:“没事, 谢谢师姐。” “你长得真好看,笑起来最好看。”看的人心里软乎乎、甜滋滋的,也不知是个什么道理。 其实这话韩芬芳早就想说了, 小师妹真的特别好看, 之前一起义诊的时候, 只要空闲下来,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 总想看一眼,再一眼。 许晚春眼睛的弧度更弯了:“师姐这次怎么也来了?” 韩芬芳偷偷冲着不远处的老师指了指,用气音道:“说我上次表现良好, 然后就这样了,你也是老师点名跟你们教导员要的……” “……”许晚春一直以为是邢教导员自己安排的。 “诶,你缓过来了没?”韩芬芳蜷起双腿,手臂抱膝,再将脑袋搭在手臂上, 侧过头观察。 师姐突兀的话叫许晚春怔愣了下,才点头:“好多了。” 虽然师妹这么说,韩芬芳还是很有师姐的自觉,她继续小声开导:“当时没能救活那几个晚期患者时,我就发现你的情绪不太对,钻牛角尖了吧?” 可不就钻牛角尖了,每每想到那六岁的孩童,浑身如同骷髅,却顶着个硕大的肚子朝着自己艰难求救的画面……许晚春就觉窒息……他说他不想死。 韩芬芳用手肘碰了碰又开始走神的小姑娘:“我也钻过,我想,每个宣过誓的医护人员,面对那样的情况,都会钻牛角尖的。” 许晚春学着师姐的模样,抱着膝盖,侧过脸面对她:“我已经想开了。”是真的想开了。 其实她的心理素质不差,无奈当时情况太惨了。 那与后世,在视频中观看历史资料的感触是不一样的。 他们活生生的、真实存在许晚春眼前,他们明明可以不用死的,只要有足够的药材…… 那种眼睁睁看着病人死去,作为医者,却有劲没地方使的无力感,才是压着她喘不过气的根本原因。 于是,自诩成熟理智的许晚春,犯了新人才会犯的错……她钻了牛角尖,因一场义诊,凉了满腔热血。 如今再想起一个月前,那个急切想要做什么的自己,迷茫写信给师兄求助的自己,收到师兄电报安抚,就委屈感动到想哭鼻子的自己…… 那么多,那么多……被负面情绪绑缚住的自己,许晚春都不喜欢。 她不该将时间浪费在已经发生的悲剧上。 所以她鼓励自己走了出来。 先驱者们说得很对。 缺医少药不怕,可以用青春与热血填补! 没有药,她就将空余的时间全挤到学校的药田里去。 许晚春坚信,白袍下,只要她那颗跳动的心脏滚烫如初,一切都会往好的地方发展。 “你比我厉害,我第一次跟老师出去义诊,是流感,当时死了很多人,医护人员也有牺牲的,我整整颓丧了三四个月,觉得自己所学毫无用处。”确定师妹眼底再次升起了神采,韩芬芳夸赞的真心实意。 许晚春虽然学了很多年医术,也自诩本事不差,但,大型救援活动,却是一次没参加过。 直白些说,她一直活在象牙塔中,才会那么容易就钻了牛角尖。 她眼神亮晶晶看着师姐,真心实意赞美:“你很厉害!” 韩芬芳嘿嘿笑了两声:“咱们会越来越厉害,比老师还要厉害,去救治很多很多人。” 闻言,许晚春飞快点头,跟着笑了起来。 = 军卡奔驰了两个小时,来到码头时。 浅灰涂色的军用舰艇已经等着了。 适合在近海岛屿间航行的舰艇不算大,总长二十来米,宽五米多。 许晚春一行人,背着棉被卷与个人物品,抱着医疗器材,在舰艇长的欢迎下,很快来到了货舱中。 舱内,除了舱壁上挂着的帆布吊床外,没有任何东西。 带队教导员有经验,抱着药箱,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锈迹斑斑的甲板上,又用背包带将自己捆在舱壁铁环上,防止浪大时被甩出去。 见状,其余学生们也有样学样,全部坐了下来。 抬着药品箱进来的小战士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什么……吊床是可以躺的,不用坐在地上。”这些可都是能救人的大夫,高级知识分子,哪能这么埋汰人? 教导员笑着摆手:“就坐地上,踏实,小同志你忙去吧,不用管我们。” 小战士确实有旁的任务,他将两个大药箱仔细安顿好,才道:“路上顺利的话,大概12个小时就能登岛,各位同志要是困了,可以上吊床休息。”叮嘱完,他又给几人说了提供热水与解决三急的地方。 路程最短也要12个小时,全部用来睡大觉是不可能的。 老师们本来想着趁机给学生们讲几个病例,却不想,舰艇起航后,浪涌翻滚得厉害。 很快就有半数以上的学生青白了脸色,捂嘴欲吐。 教导员赶忙从背包里掏出切好的姜片:“快分下去,每人含一片,实在要吐就出去吐,别给人家甲板弄脏了。” 许晚春不晕船,但周边全是作呕声,她也有些扛不住,接过姜片丢进嘴里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撮棉花,将耳朵堵了起来。 韩芬芳眼睛一亮,下意识回身,想去扣自己的棉被。 许晚春赶忙拽住她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点棉花递了过去。 韩芬芳接过去,无声道了谢,才将棉花弄成球,塞进耳朵里,瞬间阻绝了大部分呕吐杂音…… 舰艇冲滩搁浅靠岸时,已经是15个小时后了。 出发时神采奕奕,这会儿却是满脸菜色。 教导员刚要说几句,给众人打打鸡血,就听外面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这是在欢迎他们! 念头一升起,所有学生顿时挺直了腰板。 见状,教导员好笑地摇了摇头,歇了鼓励的心思,率先走出了舱门。 = “欢迎!欢迎!” 三十名穿着白大褂,头戴军帽,背着红十字药箱的医生,刚出现在甲板上。 等在沙滩上的几十道绿色身影便挥舞起红旗,敲着锣鼓呐喊了起来。 “哐当!” 热情的欢迎声,几乎将跳板砸进海水的声音淹没。 还是帮忙抬药箱的小战士提醒,三十名师生才踩着跳板下了船。 走在最前面的教导员,脚刚踩上软沙,手就被人大力握住了。 胡团长用力晃动着两人交握的手:“谢谢,感谢同志们能来我们岛上义诊!” 教导员也用力回握…… 两厢很是寒暄了几句,一行人才欢欢喜喜直奔营地。 驻岛部队的营房是砖木与土培建造的。 胡团长为表欢迎,专门腾出了几间屋子,供一行人落脚。 等医护人员进屋安置个人物品时,一直陪同的冯营长靠近自家领导,小声问:“咱真要偷偷挖墙脚啊?直接写报告申请不行吗?” 胡团长眼神炯炯地盯着屋内几十名医学生,恨不能将这些人全留在岛屿上,听到下属的话,他咧了咧嘴:“申请?去哪申请?哪个单位不缺医生?老子又不是没申请过?上面有了好医生,全都往偏远地区安排,啥时候才能轮到咱们这里?” 说到这个,胡团长就来气,他承认,偏远地区需要医护人员支边,可他们驻岛部队就不需要吗? 天知道,岛上两千多个战士,拢共就一名半吊子医生,外加几名护士。 而卫生站这么几位宝贝疙瘩,还得帮附近的渔民与盐工治疗。 算起来得有好几万人口。 胡团长能不火烧火燎吗? 要他说,这三十名高端人才全留下来,也不够运转的。 可胡团长也清楚,这不现实。 但……趁这次机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忽悠……咳咳……劝说几名医学生主动申请驻岛支边,还是能试一试的。 想到这里,胡团长看向屋内白大褂的眼神就更火热了。 冯营长依旧不看好:“团长,您别怪我泼冷水,岛上环境差,吃不好,还封闭,咱们拿什么留住这些高材生?” 胡团长总算收回了视线,给了下属一个眼神。 “怎……怎么了?”被领导上下打量到后背发毛,冯营长本能挺直腰板。 胡团长:“你小子30了?还是光棍吧?” 冯营长抽了抽嘴角:“我27岁。”谁30了? 胡团长不理他的反驳,兀自琢磨:“……要说别的老子是没有优势,但老子手底下光棍军官多啊。” 冯营长……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你是不是傻?”胡团长恨铁不成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刚才我可瞧见了,里头有七八个女医生咧,老子手底下这么多优秀单身军官,她们随便挑,看上哪个都行!难道这不是优势?” 正直的冯营长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他红着耳根结结巴巴批判:“团长……你……你咋这么卑鄙!” 胡团长给下属怼的也有些心虚。 可想到战士与附近老百姓们,那个得了痢疾,这个被感染了寄生虫,还有大批风湿病患者……他有些无力地抹了把脸,硬着头皮道:“老子也不是那为了达成目的就丧了良心的,咱给大夫们挑最好的,再由她们自己选。” 说到这里,再想到手底下军官中,好几个都是军校毕业的高端人才,模样更是一个比一个俊,并不算辱没了这些女医生,他又有了几分底气。 斜起眼看向一直泼冷水的下属,冷哼道:“要是人家没瞧上你确实正常,你小子就适合当个锯嘴葫芦,一点也不会说话!”白瞎一张俊脸了。 冯营长:“……” 第56章 上午10点多登岛。 待安顿好, 也还不到11点。 胡团长一眼就瞧出这些医生晕了船,还晕的不轻,有几个腿脚都软了。 他再是着急, 也不会将人往死里压榨, 尤其这些个全是值得宝贝的稀缺人才,索性卖了个好,主动提出休整一天。 教导员也心疼带出来的学员,却还是摇头:“我看你们露天诊所都搭建好了,咱们休整一两个小时, 吃过中饭就开始。” 胡团长本就以配合为主, 得了这话便也不再劝,又安抚感激两句, 便领着人离开了。 借着休整的时间,教导员按照名单,将一行人划分成红黄蓝三个分类。 红色代表重症、黄色代表慢性病、蓝色则是轻症。 许晚春跟韩芬芳, 理所当然地被老师点名去了重症区, 负责外伤出血、高热惊厥、难产等急症。 作为重症区域唯一一名大一学生, 还是个才16岁的小丫头,挤在老师与高年级的师哥师姐当中, 格外地突兀。 不过,谁也没有不服气,毕竟许晚春在临床医学系本就很有名。 再加上, 她与韩芬芳合作帮助横位孕妇顺产的事迹,学校还专门贴了公告,点名夸奖。 所以,这会儿投注在许晚春身上的视线,有羡慕, 有佩服,独独没有嫉妒…… = 这次义诊的伙食比之前好很多。 按照正常军人的标准发放。 每人每天一斤糙米或者玉米面,其中还会掺入红薯干或者南瓜块。 菜基本是咸鱼、海带、虾皮等。 虽然还是没有什么油水,但比之前的麦麸皮窝窝头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有过登岛经验的高年级师兄们,见众人吃的满足,忍不住戳破他们的欢喜:“如果遇到台风断供,就得挖野菜,捡贝类果腹,那玩意又腥又涩……所以,要是你们身上自带了干粮,就省着些吃。” 这话一出,头一次登岛的学生们瞬间收敛了侥幸心理。 韩芬芳小声告诉许晚春:“我带了两斤炒面,装在罐头瓶子里,回头你要是饿了,就来找我。” 老实巴交,啥也没带的许晚春:“……” 义诊地点直接设立在战士们平时操练的地方。 医学生们吃完饭赶过来时,场地上,已经站了很多持木仓的战士,呈扇形,将整个义诊台围拢在其中。 而外围不远处,已经有不少渔民与战士们等着了。 指导员几声吩咐,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 很快,戴了口罩的许晚春跟前,分配到了一名皮肤黝黑的中年渔夫。 跟着打下手的小战士道:“这人小腿前些日子被渔网划拉了个大口子,已经化脓发热了。” 许晚春一边甩体温计,一边示意大叔躺到门板搭建的临时床铺上。 大叔在小战士的搀扶下,边躺边解释:“出海划拉伤的,那时候没条件,就用海水洗了伤口,又用白酒消了毒,哪里想到,还是烂肉了……” 海水冲洗伤口,是不得已之下的权宜之计,许晚春不会去批判什么。 她让大叔将体温计夹到腋下后,又在合谷穴、内关穴、阿是穴等位置,一一落下银针。 银针扎进身体,却不怎么疼,大叔好奇:“大夫,这是干啥?” 许晚春:“等会儿要切开伤口排脓,这些针用来麻醉的。” 见大叔一脸茫然,打下手的小战士立马解释:“就是止疼的。” “这样就不疼了?”一辈子不舍得看病的大叔,稀奇地看着手上的银针,不明白为啥腿受伤,针却扎在手上? “做不到完全不疼……”许晚春好脾气解释,清理伤口时,又主动科普:“五六月份是金银花的采摘季节,大叔每年都可以采一些晒干……如果弄不明白,也可以去药店里买,这个不贵,几毛钱就能买到一斤……再遇到这种伤口,又找不到医生的时候,可以用金银花煮水,那个水清洗创面很好,能缓解红肿热痛……” 大叔没想到大夫会教他治病,这该是人家吃饭的本事吧?他高兴坏了:“用那个……那个金啥的水,就能不烂肉了?” “不能说百分之百,但肯定比海水、白酒或者白开水这些好。”说话间,许晚春已经确定伤口里没有残渣异物,转身去夹沸水中蒸煮消毒的手术刀。 虽说做了针刺麻醉,但痛感肯定还是有的。 担心患者挣扎,许晚春示意小战士将对方的身体压住,下刀时还不忘聊天转移他的注意力:“我刚才说的那个金银花,还不止能洗伤口,还具有清热解毒、疏散风热的功效,夏天喝着很好。” 本来大夫下刀子的时候,大叔已经做好迎接剧痛的准备。 却不想,那几根针真有用……其实还是疼的,只是现下这点疼痛,绝对在忍受范围内。 大叔稀奇之余,紧绷着的肌肉也慢慢放松了下来:“那个啥金银花的,这么有用?” “嗯,金银花是好东西,不过它容易跟一种毒草弄混了,所以最好花钱去药店里买现成的……”闲聊间,许晚春已经动作迅速的处理完坏死的组织,再次消毒后,往创口处撒上抑制细菌繁殖的磺胺粉,又松散包扎了纱布。 见状,小战士问:“这就好了吗?” 大叔也抬头看了过来:“这么快?” 许晚春开始收银针,笑着点头:“先观察三天,如果这几天,民兵那边给您换药都没感染,我再给您把伤口缝合起来。” 大叔吓到结巴:“缝……还要缝起来?” 许晚春安抚:“不怎么疼的,回头缝针前,我还给您扎止疼针。” 那就好,那就好,大叔连连笑着道谢,离开时不忘硬留下几个鲍鱼干。 小战士见许学员目瞪口呆,便笑着道:“渔民们是这样的,特别热情,经常给咱们送鱼干,你收着吧。” 虽然心里热乎乎的,但许晚春怎么可能,又怎么敢收:“回头给食堂送去吧……劳烦安排下一位病人。” 小战士笑出一口白牙:“好咧!” 下一名患者来得很快,是用简易担架抬过来的,人已经昏迷了。 小战士边将病人往门板上抬,边快速解释“这人是渔船刚送进来的,拉肚子,还拉脓血,对了,还发热。” 一旁陪同的家属连连点头,眼底全是惊慌…… 小战士转述症状的同时,许晚春也在观察病患的症状,很快就得出结论,她指挥小战士将人送到不远处的帐篷里。 家属脚下一软,绝望到几乎要瘫软下去:“……我家老头子……看不好了?” 患者脱水严重,正在用盐跟糖,调制口服补盐液的许晚春赶忙解释:“不是,不是,痢疾需要单独隔离治疗,能治的。” 家属不懂痢疾,更不懂隔离是什么意思,听说能治,瞬间又有了力气,一骨碌爬起来,帮着小战士一起抬人…… = 舟山群岛上,源源不断送来病人。 三十名医学师生,每天忙到脚后跟打后脑勺。 就在许晚春跟着老师,为一名阑尾炎患者做手术时。 身处制药厂财务科室的许荷花,也遇到了人生难题。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好好一个正经工厂,咋还操着父母才该操的心呢?催婚啥的,不是多管闲事吗? “……许荷花同志,我觉得王建平同志跟你很般配,你俩都是正式工,你膝下有一个女孩,他有一儿一女,你离异,他丧偶,年纪也差不多,组织上很看好你们……哦,你放心,我懂规矩,先问了王建平同志,他愿意了,我才问你的……你还是租的房子吧?如果你俩成了,还可以省了租房费,直接搬去王家住……”工会干事刘翠萍滔滔不绝说着男方的好处,完全没注意到对面凳子上,女同志越来越黑的脸色。 眼看对方机关枪似的没完没了,许荷花只能无礼打断:“刘干事,谢谢你的好意,我觉得我跟王同志不合适。” 很是干脆利落,将刘翠萍接下去的话全噎了回去。 她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对方态度很是坚定,才皱眉道:“许荷花同志,咱们得响应国家的号召嘛,领导人都说了,人多力量大……” 许荷花是真被盯烦了,她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塞给对方,无奈苦笑道:“刘干事,我上一段婚姻过得很难,所以暂时真不想随便找个人嫁了。” 涉及到救人的药品,制药厂的政审很严格,许荷花上一段婚姻,刘翠萍自然知道。 她也是女人,很是同情,见对方软了态度,索性也摊开来说:“你也别觉得我烦人,我这也是职责所在,虽然单位没有明确规定单身青年必须结婚,但肯定是隐性期望的,往后肯定还有很多人找你说媒,或者参加厂里办的联谊活动,总之……你好好考虑下吧。” 许荷花不是不识好歹的,心里虽然憋屈,面上却露出一抹感激的笑:“我会好好考虑,谢谢刘干事了。” 刘翠萍将糖揣进口袋:“那我去回了王建平?” 许荷花:“麻烦刘干事了。” “不麻烦……” 送走刘干事后,许荷花回到财务室,又被同事包围了。 她性子爽利,两三个月下来,跟大家相处的已经很是融洽,有人便打趣:“这次是哪个?” 纳鞋底的中年女人朱芳,消息最是灵通:“我知道,是四级工王建平。” “他?他媳妇不是才去世一个月吗?这样的男人可不行。” “可不就是,荷花,你可不能傻,你这么好的条件,闺女还是未来的军医,干啥找王建平啊?” “就是,王建平做梦呢吧?” 眼见同事们越说越来气,许荷花赶忙打断:“我没同意!” 朱芳一脸赞许:“这就对了,眼睛得擦亮了找,王建平算哪颗葱?对了,荷花,你喜欢啥样的?回头我给你找找。” 这话一出,办公室内的女人齐齐响应,都好奇这位漂亮大气的新同事喜欢什么样的。 许荷花倒也不扭捏,一边将算盘拨得啪啪作响,一边玩笑般道:“我喜欢有文化的……” 眼下,她说得真是个玩笑。 许荷花如何也想不到,真有文化人对她起了心思。 这天,下班回到家,就遇到了专程来做媒的好姊妹苏楠,与他们严团家的嫂子唐丽。 许荷花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咳咳咳……你……楠姐你说谁?” 苏楠伸手帮忙顺后背,重复道:“谭政委谭恒,他想跟你处对象,让咱们问你乐不乐意!” 唐丽赶忙加了句:“老谭觉得你人品贵重,又怕亲自找你说,会坏了你的名声,才请我跟小苏来说媒的。” 第57章 自从16岁开始守寡。 许荷花不知道面对过多少登门说媒的。 却从没想过其中会有谭政委。 她甚至都没关注过对方是否结婚。 想到这里, 许荷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居然单身吗?” 苏楠几乎将白眼翻到了天际:“这不废话吗?他要不是单身,我能给你说媒?”她可是十八般打听,确定是个品行端正的, 才跟好姊妹提的。 也是, 许荷花有些不好意思,自觉问了个傻问题。 见好姊妹依旧满脸的状况外,苏楠便趁机将谭政委的个人情况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并着重说明对方没有结过婚,更没孩子。 许荷花却更迷糊了, 踌躇了一会儿后, 还是不确定问:“他……谭政委是不是身体……有什么毛病?” “噗……”这下轮到苏楠喷出了口中的茶水。 唐丽更是笑的前仰后合。 许荷花被两人的反应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一边给好姊妹递帕子, 一边尴尬解释:“既然他身体没毛病,年纪又比我小,还是个军官, 家里两个兄弟一个妹妹还全都有体面工作, 就算父母不在了……可这样的条件, 找个大姑娘都成吧?咋会看上我?” 说到这里,对上楠姐不赞同的眼神, 她立马加了句:“真不是我妄自菲薄啊,我说的是事实,用世俗眼光看, 我们怎么都不般配吧?” 谭政委那样的军官,与自己根本不是一路人,许荷花也从没高攀的心思。 这会儿唐丽已经收了笑,喷茶水的苏楠也缓了过来,她拭了拭唇, 又将帕子揣好,才皱眉道:“咱们先不管谭政委,荷花,你对自己是不是太没有自信了?” 许荷花否认:“我这不叫没自信,我这叫有自知之明。” 苏楠抽了下嘴角,被噎了好一会儿才看向团长媳妇,问:“丽姐,你实话实说,第一次见到荷花的时候,什么印象。” 唐丽很干脆:“年轻、高挑、漂亮!” 苏楠按住想说话的姊妹,继续问:“知道她的人生经历后呢?” 唐丽一脸佩服:“特别优秀的一个女同志,上进、品性好、坚韧……心胸更是值得所有女人学习!” 这般直白的夸赞,夸得许荷花目瞪口呆,又觉脸上火烧火燎,她……她不就是个普通的,离过婚的中年女人吗? 见她这傻样,苏楠直接拽着人进了卧室,将人按在凳子上,就开始从包包里往外掏化妆品。 许荷花一头雾水:“这是干啥?” “给你收拾下眉毛。” “那你掏口红干啥?” “先闭嘴。” 行吧……凶巴巴的楠姐气场实在强大,许荷花老实的闭上眼。 苏楠的速度很快,她没多做改动,只是沿着荷花原有的眉形稍作修饰,又拿出口红,在唇上轻点了几下:“行了,去换旗袍。” “啥?现在?多冷啊!” 苏楠直接从柜子里拿出黑褐色旗袍:“去,换上!” 许荷花只能换上了裙子,然后不自在的扯了扯:“有点太贴身了。” “这多好看!!!”苏楠一边将人往镶在衣橱上的镜子跟前拽,一边喊坐在堂屋里的唐丽。 “是挺好看。”许荷花盯着镜子中稍显陌生的自己,左右前后转了转,又欢喜道:“拔眉毛这么有用吗?比我上次试穿的时候好看。” 这时候唐丽也走了进来,她满眼惊艳:“哎呀,荷花妹子,你这么一打扮,瞧着最多三十岁,身材怎么这么好,这细腰……不像我,身上再瘦,也有小肚子。” 苏楠吐槽:“高个子占便宜。” 唐丽感慨又羡慕:“确实……” 担心真将人冻着了,苏楠又催促:“快换下吧。” 这回轮到许荷花无语了:“就穿一两分钟?那你让我换旗袍干啥?” 苏楠:“我是想告诉你,咱们许荷花女士不管是内里还是外在,都是数一数二的出色,单凭被省报大肆报道这一点,就赢了绝大部分人,更别提你马上又是中专生了……总之,你真的很好很耀眼!” 许荷花弱弱抗议:“中专还没开始读。” 苏楠斜眼看她:“会计科目的中专毕业证书,不是妥妥的嘛?” 许荷花:“……” 谭恒是丈夫的战友兼搭档,唐丽更多抱着撮合成功的心态,适时劝道:“你也别把那些个军官想的太高了,这过日子啊,合适、舒坦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有些哭笑不得,但两人的心意许荷花明白了,她换上薄袄子:“我是真没往谭政委身上考虑过,不过他人确实不错……这样,等我问问桃花儿再说行吗?如果桃花儿不乐意就算了。” 行啊!怎么不行?终身大事,再是慎重也不为过,更何况荷花不止是她苏楠的好姐妹,两人还是亲家,她自然会坚定站在对方身后,怎么高兴怎么来。 就是不知道谭政委没得到想要的结果,会不会郁闷? 抱着挑剔,甚至可以说是考验的心态,等回到家属院,见到谭政委的时候,苏楠笑眯眯转达了荷花的意思。 意料之外地,谭恒笑了下:“许荷花同志真说桃花不同意就算了?” 苏楠:“对!” 谭恒点了点头,语气真诚:“多谢。” 苏楠讶异:“谢什么?”难道这人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谭恒:“以许荷花同志的性格,如果对我不满意,根本就不会跟桃花提。” 所以,他还是很有希望的,想到这里,谭恒再次开口:“谢谢两位嫂子,你们费心了。” 苏楠:“……” = “黄海浪,红旗扬,沪市医生到咱乡……” 医护人员登岛两个星期后,整个海岛上,到处都能听到战士或者渔民们高唱着歌谣。 歌声嘹亮且高亢,还格外抓人,许晚春好几次不自觉就跟着哼唱起来。 不止她,其余医学生的情况也差不多。 然后,等回过神时,又是一阵哄笑。 这次的义诊没有出现死亡,所以哪怕每天都累到倒头就睡,心里头却是松快的。 不止医者,就连一直关注的胡团长也欢天喜地,多次感叹这次是请着有真本事的了。 然后,他的小心思如何也压不住了。 这天中午,医护人员轮流在食堂吃饭时,胡团长找上了医学院带队的教导员。 “办联欢晚会?” 胡团长一脸的正直:“不错,我们部队的战士,你们军医大的师生,还有附近的渔民们……浪涛为歌,鱼灯作伴,大家好好热闹一番,也算响应了军民鱼水情嘛。” 本来教导员还怀疑对方有坏心思,毕竟他也是军旅出身,部队里的光棍那是真的多。 而他带过来的女学员一个比一个优秀,可不就容易招人稀罕吗? 可听团长一个大老粗突然文绉绉起来,教导员又怀疑自己小人之心了,他迟疑问:“这是政治任务?” 胡团长无比坚定地点头:“这次义诊很顺利,是很好的上报素材。” 既然是政治任务,教导员便不好推辞了:“什么时候?” 成了!胡团长心里那个乐啊,面上却一本正经:“后天下午怎么样?” 教导员点头:“可以,到时候我们会留几名学生值班。” 胡团长:“行!具体时间回头我再通知你!” “成!” 与军医大的领头人说好后,胡团长飞快将碗里的饭菜扒进嘴里,然后快步去找下属。 听完领导来意,冯营长耳朵又红了:“我还以为您已经打消挖墙脚的念头了。” 胡团长自诩办法虽然缺德了些,但他这是正正经经阳谋:“老子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这群光棍只许在联欢上跟女医生说说话,要是叫我知道谁私底下偷偷接触,坏了人家名声,老子就一木仓崩了。” 冯营长没忍住怼了回去:“……哪来的这群光棍?两三千个战士里,包括我,您不是总共就挑出三个合适的?”差不多是千里挑一了。 胡团长一瞪眼:“那你小子想不想娶媳妇?” 这话一出,冯营长偏英气的俊脸涨得通红:“……想!” = 联欢会办在驻地食堂中。 这天下午两点,军医大一群人赶过来时,发现食堂内已经大变了模样。 饭桌撤出去了一半,剩下的则拼成了长条状态,横在房间最中央。 桌面上,已经摆放了三样小菜,香煎咸带鱼、蒜米拌海带丝、盐水花生米。 虽然品类少,也是岛上常见的不值钱吃食,但数量很足,每一样都有十来盘。 桌子的周围,又围了几圈供人落座的长条板凳。 不止如此,正前方的墙面上还挂了灯笼,拉了红色横幅。 横幅上贴了纸,上面用毛笔字书写着:军民一家亲联欢会。 “别说,还挺像那么回事。”高强度工作十几天,难得有机会放松,韩芬芳本就期待,如今看了场地布置,那期待值更是直接拉满。 许晚春附和:“估计胡团长费了不少心思。” 这话韩芬芳同意,她见众人已经开始找地方落座,便也拉着师妹去找最佳位置。 正前方单独留出的空位,定然是表演节目的舞台,所以观看视野很重要。 这么想着,韩芬芳已经领着师妹坐到了第二排的空位上。 对于时下的联欢会,许晚春还是挺好奇的,没办法,实在是娱乐活动太少。 所以,当驻军宣传干事,敲着炮弹壳,开始第一个快板节目时,她便全神贯注了起来…… 沪剧选段、哭嫁歌、织网舞、军民大合唱……节目一个接着一个,看的人时不时高声喊好。 等到到士兵演习刺杀操练节目时,那枪托砸地声震到屋瓦响,更是惊的许晚春一行人赞叹不已,鼓掌连连。 韩芬芳不止拍红了手掌心,就连脸颊也因激动变得红扑扑:“我小时候也想做个拼杀在战场的女战士,可惜家里不让。” 许晚春刚想说军医也是战士,就见坐在她们前面的胡团长转过脑袋,嘿嘿笑着说:“找个战士当对象,不就能弥补遗憾了吗?” 说完,也不管教导员瞬间黑了的脸色,继续滔滔不绝推荐:“瞧见舞台上带头那三个没?两个是营长,一个是连长,都是正规军校毕业的大学生,咋样?小韩同志看上哪个都行!” 教导员咬牙切齿的将满嘴跑火车的家伙拽回去:“好你个老小子,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胡团长梗着脖子:“我手底下的军官也都是好小伙,女军医跟男军官,多般配?”尤其他挑出来的那三个,前途必然不差。 教导员脸更黑了:“那也不行!军校生不许谈恋爱!” “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只要人品过关,组织批准,怎么就不可以了,再说了,我警告过小崽子们,不让私下接触女学员,走的可是正经联谊……” “好你个老小子,之前不是说办的联欢会吗?怎么成联谊了?” “……” 虽然两位领导吵的含糊,但许晚春已经反应过来,这位胡团长办联欢会的真是目的了。 好在自己才16岁,还是订了亲的,媒人这把火烧不到她身上。 想到这里,她又好奇看向身旁的师姐,却发现对方脸颊泛红,眼神亮晶晶的盯着一处瞧。 许晚春眨了眨眼,顺着师姐的视线瞧过去,就看到了……头顶快要冒烟的冯营长。 所以……胡团长这步棋走对了? 别说,要是真成了,教导员怕是要气死。 不过……许晚春突然生出新的想法,不同于之前的冲动。 如今的她很清醒。 悬壶济世前,得先考虑自身安全。 在缺医少药的当下,去哪里救人都算支边。 海岛这边就很好,封闭、安全、领导人还很好相处。 最主要的是,许晚春不放心母亲,而这边离家里只有一天路程,一年总能回去一两趟…… 若韩师姐也考虑申请来海岛支边,她们或许还可以结伴! 想到这里,许晚春用胳膊肘抵了抵身旁人,小声好奇:“师姐,你看中那位冯营长了?” 韩芬芳不是扭捏人,小声承认:“他之前给我送过好几回吃的。” 许晚春有些懵,啥时候的事?冯营长瞧着害羞又板正,没想到追求心仪对象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 而且,自己几乎天天跟师姐在一起,居然一次也没发现? 这人是搞地下党的吧? 见师妹一脸的怀疑人生,韩芬芳也有些不好意思:“明年毕业我想申请到这边来支边。” 许晚春讶异:“因为冯营长?” 这回轮到韩芬芳惊讶了:“当然不是……” 惊讶完,她又压低声音劝告:“咱们军医大毕业生,除了个别优秀的会留校,再一些各项优秀或者有后台的,会去军医院任职,其余大部分学生都得安排去偏远或者贫困地区支边,我觉得海岛不错,本来就打算主动申请过来支边几年的,要是还能顺利解决人生大事,不是两全其美?” 许晚春……好理智的师姐。 第58章 韩芬芳很喜欢师妹。 见她因自己的话, 陷入沉默,以为她年纪小,不大明白, 便多说了几句:“晚春, 人总要先顾自己才好,尤其我们女孩子,能走到今天,不止因为自身优秀,还离不开家人们的开明与支持, 所以……不要因为任何人、任何事, 轻易改变自己对未来的规划。” 许晚春面露感激:“谢谢师姐,我跟你的想法一样。”话音落下, 想到之前的打算,她又小声道:“来海岛支边挺好的,回头咱们去找胡团长谈谈, 约好毕业一起过来怎么样?” “一起?你也要过来支边?可我已经大四了……你……你打算跳三个年级?”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师妹话中的意思, 韩芬芳错愕不已。 临床医学一共六年, 许晚春确实打算两三年内读完:“我准备义诊结束就跟教导员提跳级。” 晚春师妹真乃神人……自诩优秀的韩芬芳被刺激的晕晕乎乎,后半场节目看得都不甚专心。 关于这次联欢会, 胡团长花了大心思。 本来到了傍晚,还有叫大家尽情放松的篝火晚会与掺了水的红薯酒。 无奈天公不作美,时间才进入下午四点, 便有黑云压向了海岛。 起风浪了!!! 用报废渔船龙骨与干海藻搭建的篝火堆,甚至还来不及点燃,便被手脚麻利的战士们撤回了仓库。 许晚春等人也在战士们的催促下,很快回到了露天治疗点。 又拼了命地,在雨水降落下来之前, 将患者与药材等物全都抢进了屋子里。 “好险!”才退回屋中几分钟,暴雨便突袭而来,屋顶的瓦片更是被狂风吹的啪啪作响,学员中,不知道谁后怕似的感慨了句。 教导员没有心思感慨,皱眉指挥:“晚上可能需要夜诊,都别杵着了,先休整吧。” 这话一出,有没有在暴雨中参加过夜诊的,全都绷紧了神色,祈祷一切顺利。 无奈,教导员似乎有乌鸦嘴属性。 半夜11点多,临时宿舍的木门被拍得“哐哐”响,伴随而来的,是冯营长急切的喊声:“医生!医生!” 军校生们,往日时不时半夜搞一出紧急拉练还是很有用的。 这不,木门刚被拍响,所有人便条件反射般,从铺满稻草的通铺上弹跳了起来。 许晚春也是其中一员,她飞快穿好衣服鞋子,跟着几位师姐一起冲到了门口。 外面已经不下雨了,但狂风依旧肆虐着,冯营长扯着嗓子说情况。 然而,随着冯营长的话音落下,众人的脸色也沉重了起来。 只因出航巡逻回来的小型炮艇上,28名船员全部感染了痢疾,甚至有人昏迷了。 另外,刚才有渔民划着小型岱山船登岛,说家里老人吐血,求医生跟他去家里救命。 也就是说,在军舰不得随意出动的当下,得有人,冒着黑夜,顶着飓风,坐上简陋的渔船去出诊。 很危险,却又不得不去。 教导员只迟疑了下,便点了三名水性最好的学生,打算亲自带队去渔民家。 又安排两名老师与五名学生,跟随冯营长奔赴小型炮艇上救援。 剩下的人,留下来等待其它临时任务…… = 痢疾若是严重了,可能会引起并发症,如肠穿孔或肠梗阻。 这种时候,就需要手术治疗。 而在药剂稀少的时候,许晚春的一手银针能止血,可麻醉,自然第一个就被挑了进去。 军医首先是军人,不管是面对会传染的28名痢疾患者,还是冒着生命危险出海救治渔民,学生们不会也不敢有抱怨,纷纷以最快的速度行动起来。 路上,时常有晃动的灯光穿越黑暗,许晚春知道,那是在打灯语。 若是往常,她可能还会好奇打出的灯光是什么意思。 可眼下她是真没心情,盖因被教导员选出救治渔民的三名学生中,正好有师姐韩芬芳。 许晚春很担心她,却只能跟在提着马灯的冯营长身后,与其余几位老师学生们,一起闷头在黑暗中奔跑…… 临时治疗点里,已经挂了好几盏马灯。 海岛卫生院的医生也按病情轻重做了细分。 许晚春跟着其中一名老师,直奔症状最重的一名小战士。 患者全腹剧痛,腹泻与脓血便突然减少……再细致检查,板状腹、肝浊音界消失、肠鸣音消失…… “肠穿孔,需要手术!”几乎同时的,许晚春与老师异口同声做出了诊断。 见小学员反应不比自己差,诊断也没问题,老师欣慰:“给患者做麻醉吧,我让人准备手术室。” 许晚春:“是!” 半小时后,医疗器材与纱布沸煮消毒成功。 卫生院的两名小战士帮忙将,已经在合谷与足三里穴道扎了针,并喂了几口烧酒的患者送到了简陋的手术室里。 许晚春以为,这次她还是作为助手参与。 却不想,开好腹,待她将患者腹中恶臭脓液用手舀出,并用生理盐水冲洗干净后,老师居然让她修补穿孔。 手术室内没有电灯,全程靠两名护士打着手电筒。 这会儿,手电筒的灯光清清楚楚照拂出老师满含鼓励的眼神,许晚春却依旧怀疑自己听错了。 见学生没有反应,老师露在口罩与帽子外面的眉眼渐渐严厉起来:“愣着干什么?我来做临时造瘘,你来修补。” 许晚春不敢再恍神,她深呼吸一口气,应声:“是!” 虽然知道这是老师对她的栽培,虽然清楚以自己目前的水平,这场手术应该没问题。 但……环境真的太差了,修复间,手持针线的许晚春,频繁让护士调整光源位置。 再加上患者有三处穿了孔,待全部修复好,并逐层缝合好腹壁,时间已经过去将近5个小时了。 一直从旁协助的老师眼底全是满意:“果然如那几个老东西所说,你这一手缝合术相当漂亮,比老师当年在战场上,给战士们接肠子时厉害多了!” 前世今生,这都算是许晚春第一场主刀手术,还是在这样一个艰苦的环境下。 如今得了老师的肯定,她却没敢放松,盖因术后有百分之五十感染的可能性,生死博弈仍在进行! 瞧出学员的紧绷,老师安抚:“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许晚春没有急着离开:“其余患者怎么样?还有需要救治的吗?” 老师带头往外:“目前都稳定了,你去吃点东西垫垫,休息半小时,再去准备抗感染药草!” 许晚春确实有些累,体力还好,主要是精神绷的太紧:“好的,老师。” = 天已经微微亮了。 许晚春脱下满是脏污的白大褂,穿过一道道佩服又羡慕的眼神,快速出了治疗点。 不想才出门,就遇到了赶过来的胡团长与冯营长。 胡团长眼睛一亮:“小许大夫,手术结束了?” 两人明显也是一夜没睡,眼底全是红血丝,许晚春点头:“手术很顺利,就看后续感染情况了。”说完,又强调:“我还是学生,首长喊我小许就好。” “我的错,往后就喊你小许。”整个海岛都传遍了,许晚春小同志才是这次手术的主刀,胡团长对于有本事的人,向来高看,所以,哪怕眼前的小姑娘才十几岁,很是稚嫩,依旧值得尊敬。 不过规矩也该遵守,称呼“小许大夫”确实不大合适,他坦然承认错误,又肯定道:“既然手术成功了,那么就不会有感染问题!” 这是美好的期许,许晚春自然也希望患者能扛过去,于是笑着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胡团长又问:“我能进去看看那小子吗?” 许晚春摇头:“过了48小时吧。” “行吧。”虽然有些遗憾,但手术成功,命就救回了大半,胡团长稍微放下提了一夜的心:“没做手术的小子们,能探视吗?” 许晚春:“他们可以。” “好好好,小许你好好歇歇,回头一定帮你请功。”撂下这话,胡团长就一阵风似的,刮进了临时医疗点。 许晚春又看向面色有些憔悴的冯营长,担心问:“我师姐韩芬芳还没回来吗?” 没想到对方会问自己韩同志的近况,反应过来背后的意义后,冯诚先是狂喜,很快又皱眉摇头:“还没有,不过已经派人去接应了。” 要不是他手上有任务走不开,冯诚真想自己亲自去寻人。 既然师姐还没回来,许晚春便向冯营长点头告辞。 她没有休息,回到宿舍换了身衣服,随便对付几口吃的垫了肚子,就再次去了医疗点。 不管是出于医生的本能,还是出于对第一名主刀患者的上心,许晚春都会拿出十二万分精神,全力救治。 这其中,自然包括术后抗感染。 蒲公英、白头翁、马齿笕……就在许晚春专心准备药材时,身后传来了欢喜的声音: “晚春,我听说了,你独立完成了一场大手术?你怎么这么厉害?” 许晚春也是高兴得不行,她放下药材,快步迎了上去,边上下打量来人,边急问:“师姐,你没事吧?夜里没遇到危险吧?” 韩芬芳同样一夜没睡,整个人却是精神奕奕:“我好着呢,昨晚接我们出诊的大叔,常年打鱼,哪里有暗礁,哪里有能钻的礁石缝,全都一清二楚,顺利的很。” “那就好。”许晚春是真的担心,毕竟昨晚海上掀起来的海浪,足有房子高,太吓人了。 “别说我了,跟我说说你主刀的这场手术吧。”韩芬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鸡蛋递过来:“患者硬塞的,我们一人一个。” 两人经常分吃的,许晚春也没拒绝,揣进口袋里后,便简单说了手术过程:“……确定不感染才算手术成功。” 韩芬芳鼓励:“肯定成功,战士们的求生意志力很强的,晚春你就等着立功升军衔吧!” 许晚春眼神亮了亮:“能升军衔?!” 韩芬芳肯定点头:“去年有个师哥,用针刺麻醉独立完成阑尾炎手术,就升了军衔,你这场难度可高多了,肯定能啊!” 许晚春眼神更加亮晶晶了:“也就是说……” 韩芬芳嘿嘿笑:“也就是说,毕业那天,你最低也是个上尉!” 许晚春立马加快了手上的制药动作…… 她绝不是贪图升军衔,她只是想做个兢兢业业的白衣天使。 第59章 医生很辛苦。 五十年代的医生更是苦中加苦。 但, 每当看到濒临在死亡线上的患者,因为自己的不放弃救治,鲜活地朝着自己道谢时, 一切又都是值得的。 登岛第20天, 那名因痢疾引起的肠穿孔小战士,总算脱离了危险期。 许晚春的心情更是欢天喜地,就像韩师姐说的,她的上尉军衔,已经板上钉钉。 不止如此, 因为军医大师生们的全力救治, 28名痢疾重症患者无一例死亡,也是大功劳一件。 还有韩师姐他们几人, 将自身性命置之度外,冒着飓风海浪出海去救治渔民的事迹,也被完整地记录在了个人的履历中, 成为个人荣光, 与未来晋升的积淀…… “……晚春, 差不多可以出发了,你这边好了吗。”历经一个月, 军医大组织的群岛义诊圆满成功,如今准备回航了,韩芬芳清点登记好剩余药品, 见小师妹被岛上的医护人员围着问问题,便主动走过来解围。 许晚春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好了。” 几名医护人员也尴尬表示忘记时间了。 韩芬芳笑着摆手:“没事,没事,学习进取是好事,等过两年的, 我跟晚春来岛上支边,到时候,咱们再慢慢探讨。” 是的,两位姑娘已经寻了机会,跟胡团长私下透过态度了。 海岛这边确实极需医生,两方可谓一拍即合。 几名医护人员还是头一次听说两人要来支边的事情,相送的路上,高兴得欢声笑语不断…… 码头旁,一个月前送三十名医学院师生的舰艇已经等着了。 一行人在小战士们的引领下,陆续站到了甲板上,与过来送行的战士还有渔民们挥手告别。 许晚春也在其中,只是她却没能挥手。 并非不合群,而是她的怀里,被渔民们塞满了咸鱼与海苔等物,完全空不出手。 不止她,应该说每个人都得到了渔民们的离别礼物…… 另一边。 码头上。 目送年轻的医生们乘舰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视野中,胡团长才感慨又遗憾:“还要等2年啊。” 虽然小韩同志跟小许同志,愿意在毕业后来岛上支边几年,他很是欢喜。 但,就怕计划赶不上变化。 万一这中途有什么变故,他找谁哭去? 想到这里,因离别,胡团长本就不好的情绪变得更差了。 于是,他迁怒了,一脸嫌弃的看向身边几名身姿挺拔的年轻军官:“白瞎老子忙活一场联谊了。”一个能打地都没有。 嫌弃完,胡团长便背着手离开了,心里则开始琢磨往后每个月都给上面打一份申请,就不信抢不到人!! 谁说白瞎的?冯营长摸了摸胸前的口袋,那里装着韩芬芳同志的地址…… = 回程的舰艇没有遇到风浪。 12个小时就回到了沪市这边的码头。 军校收到了电报,提前派了军卡等着。 众人告别舰艇上的战士们,熟练爬上了车后斗篷。 又经历了两个小时颠簸,总算回到了阔别一个月的校园。 许晚春已然熟门熟路,先找了教导员做口头汇报。 邢军惯来严肃的脸上,这会儿却全是满意的笑:“我已经听说了,你这回又立功了啊,很好,不愧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妹,不比你师兄差。” 说完,想起什么似的,他又从抽屉下面翻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你的信。” 许晚春下意识接过,好奇自己的信怎么会在教导员手上? 瞧出她在想什么,邢军有些无语:“曹景梁那小子,把你的信,塞在给我的信里一起寄过来的。” 他没说的是,他就是个妥妥的工具人,因为给他的信里只有短短的两句话,大意让自己帮忙转交信件。 寄给学生的信件会被拆开检查,反应过来师兄此番用意,许晚春将还未拆开的厚信封揣进口袋里,才道:“谢谢教导员。” 邢军摆了摆手:“回信跟你师兄说,少折腾我两回就成。” 教导员帮忙转达信件,在这个年代相当于担保了,许晚春这下是真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会跟师兄说的,那……教导员,我先回宿舍了。” “去吧,对了,你这次的任务得写一份详细的报告交给我。” “已经写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能给您。” “那好,去吧,给你半天假?” 半天假?那不是来得及回家?许晚春准备退出办公室的脚步一顿:“我能回家一趟吗?” 邢军咧了咧嘴:“不行!” 许晚春:“……” = 才过午饭点。 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 许晚春拎着行李回到宿舍,没急着收拾,而是坐在凳子上,拆开信件。 如她预料的那般,信中,师兄是反对自己去边疆支边的。 虽然没有言明,但不管是遣词用句,还是力透纸背的字迹,全是对她的担忧。 许晚春看的很慢,一页页翻下去,直到来到了最后一行字上: ……纸短情长,望你慎思。 兄:景梁。 1958年霜降夜。 师兄那边应该很冷了吧? 回想信中师兄对边疆环境的描写,许晚春第一反应就是寒冷带来的病痛。 再加上之前听韩师姐说,近些年,去边疆支边的师哥师姐们,大多得了严重的风湿病,她就有些坐不住。 决定等到星期天,无论如何也要磨得教导员同意,同意她回家一趟。 除了耐放的营养品,还得给师兄寄些常用药材,尤其用来治疗风湿的“虎骨追风膏”。 又想到师兄从来报喜不报忧的性子,许晚春皱眉,翻出信纸,开始回信…… 傍晚。 知道许晚春义诊回来了,10班的5个姑娘解决完晚饭,便飞快冲回了宿舍。 许晚春正好准备去食堂吃晚饭,见到几人便笑问:“你们吃过了?这么快?” 周彤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从里面拿出三个窝窝头:“给你带回来了,我这还有炒面粉,再搅拌上一碗,正正好一顿。” 许晚春也不拒绝,坐回凳子上笑问:“你们想做什么?” 余婷眼神灼热:“听说你这次义诊独立完成了一台大型手术?” 宋岚补充:“还是在深夜,没有麻醉药,只有手电筒照明的情况下?真的吗?” 许晚春咽下嘴里的窝窝头:“有麻醉,针刺麻醉。” “那也不得了啊!”周彤端着搅合好的炒面粉递过来,一脸的崇拜:“再给我们讲讲细节呗?老六,你不知道,现在全校都知道你的壮举了,你真了不起!” “细讲没问题,不过,你们不去上晚自习吗?” 这话一出,姑娘们下意识看向挂在墙上的钟表,确实只剩几分钟空余时间,顿时全歇了菜。 见状,许晚春直接笑了出来:“好了好了,等你们晚自习结束的,我肯定好好跟你们讲讲。” 这可全是宝贵的经验,几人又高兴起来,好话更是一箩筐往外砸。 直到隔壁宿舍的一名姑娘过来敲门:“许晚春同学,门岗小战士说你母亲等在校门口。” 母亲来了?这么巧?在她回来的第一天? “谢谢你啊!”许晚春又惊又喜,顿时顾不上晚饭了,起身就要往外冲。 余婷赶忙道:“刚才忘记跟你说了,阿姨已经来第三回了,之前好吃的都进了咱们的肚子里。” 周彤则道:“阿姨这次肯定也给你带好吃的了,炒面我们几人就分了啊。” “好的,好的。”确实不能浪费食物,许晚春刚急急应完,便想起来给师兄的信件。 于是她又回到小书桌旁,拉开抽屉,将写好的信件揣进口袋里,才朝着校门口飞奔…… “怎么又瘦了?再瘦下去,都能当风筝放了。” 只要不离开门岗小战士的视线,家属探亲是可以见面几分钟的。 登记好,许晚春才走到母亲跟前,就听到了对方心疼的话语,她弯起眼,笑的特别乖:“这次还好,岛上天天能吃到鱼,没怎么亏嘴。” 许荷花才不信,闺女那小脸只剩下巴掌大了。 不过时间有限,她便顾不上数落,赶忙将裹在小被子里保温的铝制饭盒打开:“快喝,这会儿温度正好。” 是老母鸡汤!许晚春口中控制不住的开始分泌口水,她捧起饭盒,仰头喝了好一大口。 “慢点喝,别呛着了……”上个学,给孩子亏的,许荷花心疼的不行。 见闺女吃的头也不抬,又去拿放在车篮里的鸡蛋糕。 只有三两重,倒不是许荷花小气,实在是军医大有规定,超过三两糕点没收,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个鸡蛋糕不是外头买的,是娘跟你吴奶奶自己做的,放了老多油跟糖,特别补,过几天娘再给你送一份来……” 就着母上大人熟悉的絮叨,许晚春很快喝完了一半鸡汤,稍微解了馋意,才边吃边问:“家里最近怎么样?您跟吴奶奶都好吧?师父师娘他们呢?” “好着呢,咱们有吃有喝的,你不用担心……粮食娘已经攒五百斤了,你师娘那边也有200斤,就是……” 见惯来爽利的母亲突然吞吐起来,许晚春明白了,她笑问:“是不是谭政委啊?” “你……”许荷花目瞪口呆:“你咋知道?” 第60章 “谭政委表现的挺明显啊, 上次在家里……就是你帮何小草阿姨租房那次,我就看出来了。” 闺女打小机灵,许荷花一直都知道, 却没想到感情方面也这么通透:“娘……娘完全没发现。” 许晚春不意外:“您是完全没往那方面想。” “嘿!还是桃花儿懂我, 不愧是娘亲闺女。” “那是!”每次在母亲跟前,许晚春都会不自觉的活泼几分,她仰头,将饭盒里的鸡汤全倒进口中,才满足赞道:“特别好喝。” 许荷花接过饭盒:“要不是知道你吃不完, 娘都打算全给你带来了。” 许晚春拒绝:“不用全部, 您跟吴奶奶一起吃……对了,谭政委找您说明心意了?” 面对闺女, 许荷花倒也没多少扭捏,她先将目前单身的困境说了一遍,才道:“……谭政委没有私底下找我这一点挺好, 虽然都说现在是新社会了, 追求啥自由恋爱, 可娘不习惯,总觉得找熟人当媒人才是正经想过日子的。” 许晚春听出来了, 母上大人对于谭政委有好感,但仅仅是浮于表面的粗浅印象。 之所以纠结考虑,更多是因为她被各种催婚催怕了, 遇到个合适的人选,便想试试。 琢磨明白母亲的心思,许晚春没急着表态,而是问:“有人私底下给您献殷勤了?” 这丫头真成精了,许荷花也不问闺女从哪瞧出来的, 只是嫌弃脸道:“咱们厂的一个四级工,妻子才去一个月,就把主意打到你娘身上了,一开始让工会干事说媒,娘没同意,就时不时找机会跟我说话……” “他还做什么恶心事情了?”母上大人这会儿的表情,可以用厌恶来形容了。 “可不就是恶心事?你能信?前两天他居然领着一双儿女,直接登门了。” 这是许晚春也没有预料到的骚操作:“他想干嘛?” 许荷花将白眼翻到天际:“他以为我不同意是有顾忌,顾忌他子女的意见,就将孩子领上门,让他们保证会接纳我。” “还能……这样?”许晚春也是目瞪口呆。 许荷花:“幸亏那俩孩子面上虽笑着,眼神却是冷的……都是好孩子,没有对不起他们早逝的妈。” 许晚春叹了口气:“两个孩子多大了?” “跟你差不多,马上就能赚钱养活自己了。” “那还好……那娘您是怎么骂人的?” “哈哈哈……闺女懂我。”许荷花乐的不行:“平时在厂里,还要顾忌面子,到了娘自己的地盘,不指着他的鼻子,骂得他个狗血淋头,都对不起娘这些日子的憋屈,你是不知道,娘当时叉腰……” 许晚春弯着眼,笑眯眯看着母亲眉飞色舞的描述。 不知道是不是沪市风水养人,许荷花女士自己或许没发现,她变化挺大的,本就漂亮,如今连气质也跟了上来,瞧着一点也不像乡下人。 许晚春还能清晰记得,八年前,对母亲的第一印象。 当时她扎着紧贴头皮的发髻,穿着灰扑扑的斜襟长褂子……老气、沉暮。 而现在,明明过去了8年,她整个人反而更年轻明媚了。 “……后来想想,还是没发挥好,娘当时应该再给他两个大嘴巴子。”最后,许荷花女士不无遗憾的总结。 许晚春出主意:“没人瞧见的时候,套麻袋可以,别给人抓到把柄。” 许荷花又是一阵笑,她只要跟闺女在一起,就特别容易开心。 探亲时间有限,见母亲眉眼全是快活,许晚春才提起正事:“谭政委那边我不反对,只要对方人品真好,您就试试。” 许荷花:“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如果您不是坚定不再婚,那就试试呗。”许晚春真没觉得是多严重的事情,母亲又不是那种拎不清的。 当然,若两人真的有发展,她定然还会仔细了解男方的。 许荷花看了手表:“娘自己再想想,时间差不多了,你啥时候能回家?这次义诊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义诊很顺利。”时间不够了,许晚春便没有细说其中经过:“最近肯定回不了家,对了,您帮我把信寄了,还有这个清单上面的药材,也一起打包寄给师兄。” 许荷花只大致看了下清单,便将之与信封一起装进小包里:“放心吧,娘还攒了两罐麦乳精,回头一起寄。” 许晚春拍马屁:“娘,您真好!” 许荷花打趣:“可不是为了你,娘这是心疼未来女婿。” 许晚春:“……” = 回归校园后。 除了第一天,每节课都会被老师点名表扬外。 许晚春还被要求写一篇800字的报道。 这是政治任务,得在课上给全班同学朗读。 结束后,她才再次融入了校园生活中。 每天与班上的姑娘们同进同出,不再出任何风头。 时间眨眼就过去了一个月。 这期间,许晚春又参加了两次任务,都是短期的,拢共加起来才5天…… 这天下午。 刚结束一节野战外科基础课,许晚春便被教导员喊去了办公室。 邢军将一份报纸递了出来,直接切入主题:“看看这份表彰,看完回去准备一份,对组织表达感激的回稿。” 许晚春讶异接过,这才发现,自己独立完成手术的事件被登报了,文章中,除了极尽对她的赞美外,其余全是手术的过程与艰辛:“这是教导员投的稿子。”这是肯定句。 邢军也不意外学生的敏锐,他解释:“想要升军衔可没那么容易,有些铺垫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算是自己人才会说的掏心窝子话了,许晚春有些意外对方跟师兄的关系……好像比她以为的要好的多。 于是她更加放松了:“军衔什么时候能批下来?” 邢军无语:“你师兄那是上了三年战场,立了大功的,情况特殊,你这种得等毕业统一授予。” 虽然毕业才能升军衔,但隐形的好处已经可以窥见。 比如,往后参与高年资医师会诊,许同学已经不会有身份限制了。 比如,许同学的名字已经进入了军区的人才储备库,这能给未来晋升带来无限好处。 只要毕业时,上尉军衔稳固就好,许晚春真诚道谢,完了顺便说出自己打算跳级的事情。 “猜到了,回头把申请书交上来。” 这么好说话?许晚春厚了厚脸皮:“那我这个星期天能出去半天吗?” 邢军黑了脸看她:“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吧,这时候出校门?想什么美事呢?” 她都准备跳级了,怎么可能担心大一的期末考试? 还有,哪里就马上了?明明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会考试。 无奈,面对教导员的黑脸,许晚春到底还是将抗议咽回了肚子里,老实回班级去了…… = 边疆。 某兵团驻地。 曹景梁刚结束一场脾破裂抢救手术。 正瘫坐在木制药箱上缓体力时,有个小战士扛着个大包裹寻了过来。 小战士睫毛上还挂着冰晶,隔着口罩,困难呼出的气息全化作了白雾:“曹医生,你的包裹到了,老大一个。” 总算到了,这段时间,曹医生得空就往通讯室跑,搞得小战士看到包裹时,比当事人都高兴。 毕竟全团的战士都知道,曹医生在等未婚妻的包裹。 包裹再不到,他们都怀疑,曹医生是不是被未婚妻踹了。 万幸!总算等到了,还是这么大一个! 曹景梁完全不知道全团战士,都在操心他的终身大事,他起身,边脱身上染了血污的白大褂,边温和笑道:“多谢你。” 小战士瞧出对方这是脱力了,赶忙又将包裹扛到了肩头:“曹医生要去哪?我给扛过去。” 曹景梁伸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小战士侧身闪过,很是坚持:“我来我来,您再缓缓。” 团长和政委可是说了,曹医生拒绝了留在城里的机会,主动申请来到苦寒的边疆,得多照顾着。 小战士嘴笨,但很感激曹医生在大后方坐镇守护,不过就是扛个包裹。 看出小战士态度坚决,曹景梁便也没再拒绝,温和道:“那就劳烦了,帮我送去办公室吧。” 小战士顿时笑了,嗓音更是洪亮:“好嘞!” 曹景梁爱干净,这大概是所有医护人员的通病。 所以,即使很着急拆包裹,他还是先将自己拾掇干净了,才回到办公室。 办公室内,徐医生正露出青紫肿胀的膝盖,准备给自己做个熏蒸,见到他进来,苦笑道:“快来给我扎几针,风湿可真要命。” 曹景梁皱眉走过来:“最近你别接出诊任务了。” 徐医生叹气:“不是我,就是你了,总不能让护士们去。” 曹景梁给银针消毒:“就是我去。” 徐医生拒绝:“那不行,还是一人一次轮流靠谱。”真要全推给老曹,很快他的腿也得废了,这也算是在边疆支边医生的职业病。 曹景梁不是不知道轻重,于是他提出了个折中办法:“那这两次我去吧,你这腿得养养。” “行吧……”虽然有些过意不去,但徐医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他叹气道:“是我拖累你了,要是有足够的草药该多好。” “做做美梦就得了。”曹景梁熟练找到阳陵泉穴,将银针扎了上去。 徐医生搓了把脸:“算了,不提这个了,我看小战士给你送了个包裹……嘿嘿,这包裹再不来,某人怕是要成望妻石了吧?” “看样子你这腿还不够疼。”落下最后一针,曹景梁起身走向包裹。 “嘿!我又没胡说,全团谁不知道曹医生有个宝贝的不得了的未婚妻,见天往通讯室等包裹,小战士看到你都怕……” 曹景梁自动屏蔽了同事的喋喋不休,此刻他的心神,全都扑到了包裹上。 草药?! 居然是草药!!! 黄柏、忍冬藤、秦艽、附子、桂枝、草乌…… 曹景梁头一次没有急着去看信件,他颤抖着手,一样样的、很是珍惜的往外拿药草。 几乎全是散寒止痛、祛风除湿的中草药…… “哎哟,这是‘虎骨追风膏’吧?这么多?还有这些药材!景梁,从今往后,我老徐再也不说你未婚妻不要你了,瞧瞧这些药材,她绝对特别爱你!!!”伸着脖子,好容易看清楚包裹中是什么后,徐医生几乎是扯着嗓子喊。 曹景梁:“……”【你现在阅读的是 】 60-70 第61章 “万里送情谊, 药材真的很难弄到,老曹,你未婚妻肯定特别爱慕你……怎么呆住了?难为情了?嘿嘿, 不管怎么样, 你将来可要对你媳妇儿好。” 眼看老徐越说越离谱,曹景梁红着俊脸叱道:“瞎说什么?什么爱不爱的,被人听到了,举报你资本主义作风,还有, 我家桃花儿虚岁才17, 还小呢。” 徐医生拍了下自己的嘴:“怪我……如今世道变了,是该注意些, 不过,你一个二十几岁的大男人,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曹景梁懒得再理同事的调侃, 转身继续从包裹中往外拿东西。 “给我瞧瞧还有什么药。”徐医生也算身残志坚的典范了, 环跳、阳陵泉、大肠俞等位置全被扎了针, 不好挪动,只能拼命伸长脑袋, 像只笨拙的乌龟。 曹景梁本来还被桃花儿感动的,不知如何纾解心中的酸涩与滚烫,就被老徐滑稽的动作逗得破了功, 他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小心从床上掉下来。” 叮嘱完,他又好脾气将包裹提到隔壁桌子上,方便同事一起瞧。 徐医生成功挽救回脖子,感慨:“我也不想啊,可这些是药啊!” 是啊!这是边疆最最稀缺的药材啊! “诶?是不是又给你寄麦乳精了?话说, 你本来的喝完了吗?”徐医生绝对不承认他酸了,毕竟他可是有妻子的人,真没必要羡慕老曹一个未婚的。 他真的一点也不!羡!慕! 确实又寄了两罐麦乳精,还有好些饼干、糖果和肉干。 桃花儿跟荷花婶子,似乎把夏天不好寄食物的遗憾,在冬季一股脑全补了过来。 光糖果就有好几斤,被人这般真心对待,曹景梁自是欢喜的厉害,又为难要吃到什么时候去? 还有,这些东西花了不少钱…… “加上邮费,这些东西得花两百块了吧?”耳旁就传来惊叹声,曹景梁还以为自己将心声说了出来,过了几息才反应过来,是老徐的声音,他笑着点头:“应该有,回头我得找个机会汇些钱给她。” 徐医生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你俩又没结婚,哪能叫人家姑娘家破费,这么地,我那不是得了几块羊脂玉吗?回头你挑一块,算是我还弟妹药草人情的。” 越是环境困苦,同事间越是团结,大家早已习惯分享好东西。 所以,对于老徐的话,曹景梁不仅不推辞,还得寸进尺:“给两块吧。” 徐医生捂心口:“我拢共就给我媳妇攒了五块。” 曹景梁开始拆信,闻言头也不回:“给你一罐麦乳精,一斤糖,一斤肉干。” 徐医生:“成交!快!现在就给我拿块糖,风湿太疼了,我得吃块糖哄哄自己。” “等拔针再吃。” 是了,被即将到嘴的美食冲昏了头脑,差点忘了身上还扎着针,徐医生瞬间生无可恋…… 曹景梁没注意同事的情绪,他正满眼笑意的看着桃花儿的信。 信中,小丫头总算恢复了从前的活力与古灵精怪。 更叫曹景梁高兴的是,桃花儿除了打消来边疆支边的心思外,还独立完成了大型手术。 并利用所学中医,成功帮患者抗感染成功。 没有麻醉药,没有青霉素,连照明也只是两个手电筒。 可在这般,可以说惨烈的条件下,桃花儿成功了!简直就是奇迹! 怪不得…… 怪不得能提军衔。 真厉害啊……曹景梁在心里如是夸赞着。 信中,小姑娘虽然没有明说,但他还是能从中品出,她隐晦炫耀的小心思。 很可爱,也确实值得夸奖,于是曹景梁再次笑道:“……很厉害。” “嗯?我厉害?”听到声音的徐医生,故作姿态看过来。 曹景梁:“……” = 沪市。 许晚春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徐医生口中的痴心人。 当然,就算知道,也分不出心神关注。 因为她实在太忙了。 忙着各项跳级考试,忙着拉练,忙着被老师们拉过去参加手术…… 总之,只要睁开眼,就是陀螺的一天。 好在,忙碌起来,时间好像都过得更快了。 眨眼就到了1959年1月底……寒假来了! “……只有2天假,是……什么意思?”许晚春看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教导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邢军像是没瞧出学生的黑脸,难得好脾气再说一遍:“寒假,给你两天假期。” 虽说,许晚春早就知道,军医大学生的寒假没有普通大学那么宽泛,但……“才两天?为什么好几个外地同学有20多天假期?” 邢军摊手:“ 你师兄当时的寒暑假也只放了两三天。” 许晚春死鱼眼……啥意思?是歧视年级第一?还是歧视跳级生? 像是看出她的怨念,邢军黑着脸解释:“能有20天假期的,全是偏远地区军人家庭的孩子,除去来回路程,在家里也待不了几天,就那么几天,也是有政治任务的,每天都要下乡给老百姓们科普卫生知识,还羡慕不?” 简直丧心病狂!这是把学生当驴使唤了吧,许晚春在心里无声呐喊完后,轻咳一声,开始谈条件:“那我就大年三十跟大年初一休息吧。” 邢军:“不行!” “为啥?” “春节前后学校有义诊活动,你已经被老师们挑走了。”平静说完后,邢军又加了句:“除了偏远地区拿到探亲假的那几名学生,其余所有人过年的时候,都得参加义诊。” 原来大家都差不多,突然就没那么生气了,下意识反应完,许晚春又有些囧了,她这是被虐傻了不成? 邢军还要找别的同学谈话,见许同学迟迟没有反应,便敲了敲桌子:“想好哪两天休息了吗?我这边需要登记。” 许晚春试图讨价还价:“能半天半天的休吗?” “不!能!” 行吧,见教导员的脸更黑了,许晚春便放弃钻空子,老实道:“哪天都一样,您看着安排吧。” 邢军狐疑地盯着小丫头看了几眼,确定她是认真的,才满意低下头,刷刷写了张批条:“那就明天跟后天,去吧。” “谢谢教导员。”许晚春接过纸条,敬礼转身。 “对了,休息也别乱跑,有紧急任务就得立马归校!” 刚走出办公室的许晚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 距离春节还有10天。 但里弄这边已经热闹了起来。 许晚春背着军用背包,穿过弄堂口刷了鲜红标语的黑板报,与擦肩而过,推着板车的邻居爷叔笑着问好,又在经过手摇爆米花机时,被阿芹嫂子塞了一捧大米花…… 她家一口,你家一口的投喂下,回到家时,许晚春已经吃了半饱。 吴玉珍正在灶披间熬麦芽糖,见到穿着军装,越长越水灵的小姑娘,又惊又喜:“桃花儿?!你这是放寒假了……前几天,里弄里孩子们放假的时候,你娘就盼着了。” 许晚春没说只有两天假,而是放下书包洗了手,接过吴奶奶手上的搅拌棍子,帮忙搅拌:“是放寒假了,我娘呢?还没下工吗?” 她可是厚着脸皮跟教导员磨了好久,对方才多给了一个晚上的假,这会儿是傍晚6点多,母上大人应该回家了才是。 吴玉珍甩了甩有些酸胀的手臂:“去刘娟家换糯米粉了,过年的时候搓汤圆吃。” 入乡随俗,沪市人过年好像确实会吃汤圆,许晚春换一只手继续搅拌糖浆,又问起旁的:“家里最近都好吗?” “好着呢,咱们吃喝不愁,比你在学校过的滋润多了,我怎么觉得你又瘦了?”吴玉珍从橱柜里拿出一块红豆糕:“给,尝尝看,你娘本来还打算明天给你送些去学校的,没想到你先回来了。” “体重没怎么变,主要我准备跳级,最近军事训练任务重,才瞧着瘦了些。”许晚春接过红枣糕咬了大大一口,在学校天天咸菜糙米粥,馋死个人。 桃花儿打小就爱跳级,吴玉珍都习惯了,反而更注意孩子吃食方面,见她干咽着红枣糕,当即起身往外:“吴奶奶给你冲一杯麦乳精去。” 却不想,刚走出灶披间,就与急匆匆赶回来的许荷花撞个正着。 许荷花赶忙扶住老太太,脑袋还不忘往灶披间里伸:“桃花儿回来啦!” 方才路上,听邻居们说闺女回来后,她就一路快走,如今真看到人,才踏实下来。 吴玉珍:“刚回来的,你娘俩唠唠,我给孩子去冲一杯麦乳精。” 等老太太去了堂屋,许荷花立马上前,接过闺女手里的搅拌棍,才问:“是放寒假了吧?放多少天?” 许晚春掰了一块红枣糕塞到母亲嘴里,才道:“2天。” “……啥玩意儿?就两天?这点时间够干啥的?” 许荷花大失所望,怪不得景梁那孩子上大学后,只回过一次家。 许晚春虽然也觉得时间太短,但见母上大人情绪低落了下来,她立马逗趣到:“够我去部队跟师父师娘提前过个团圆年了,对了,请问许荷花女士,一个多月过去了,我能顺便见见谭叔叔吗?” 耳根开始泛红的许荷花:“……” 许晚春……哇哦~ 第62章 熏鱼、蛋饺、腌笃鲜、猪肉炖粉条、八宝饭…… 回家第一晚, 吴奶奶跟母亲齐上阵,准备了好几道大菜。 南北口味都有,叫许晚春的口腹欲得到了极大地满足。 吃饱喝足后, 老少三人又聚到堂屋, 整理起明天要带去部队,与曹秀和苏楠一起过年的吃食。 许荷花将这段时间收到的,闺女的包裹给了她后,便把专门放咸肉的两个大坛子全都搬了出来,显摆自己跟吴姨攒下的好东西:“……你吴奶奶一口沪市话特地道, 人家都以为她是本地人, 哪里能买到好东西,接触个三两回就会告诉她, 这坛子里的两只鸡,三根肉肠都是吴姨托人弄回来的。” 许晚春很能理解:“这世道,人家再小心也是正常的。” “也是。”许荷花掏出一块2斤重的腌猪肉, 感慨:“这是你大舅寄过来的, 怪道都说远香近臭, 在老家住了那么多年,也没见你大舅大舅妈给过什么好东西。” 许晚春探头看了眼, 笑了:“表嫂性子周全,我觉得应该是她寄的。”毕竟为了让表嫂接下村会计的活计,她们母女俩实实在在费了不少心, 对方又生了副玲珑心思,寄些东西作为谢礼很正常。 许荷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将猪肉放到桌上:“别说,还真有可能。” 玉兰姐给做了件外套,跟年礼一起寄了过来, 许晚春正往身上套着试大小,想起什么,回头问母亲:“咱们给于奶奶和老家寄的年礼差不多要到了吧?您在给老书记的衣服里,放了让他囤粮食的纸条了吗?” 预防有些信件的内容被外人看去,离开许家屯的时候,许晚春专门跟老书记说做了约定。 约定如果哪天给他寄衣服,就代表衣服隔层中,藏了重要消息。 1959年初,很多地方的粮食已经开始紧缺,这时候给消息提醒是最合适的。 到底在许家屯生活了8年,许晚春很喜欢那里的山水人家,自然希望他们能平安熬过最难的3年。 希望老书记能将自己的提醒放在心上才好。 实在不行……等过几天,再给老爷子寄一件衣服? “应该已经收到了吧。”许荷花不知道闺女心中忧虑,应完后又有些得意道:“你交代了好几次,娘咋可能忘了,怕路上有个意外,娘还在衣服里塞了好几张一模一样的小字条咧……对了,娘用左手写的。” 许晚春……母上大人办事确实叫人踏实,看样子不用再寄一次了。 “今年过年不能给你父母还有铁蛋烧纸,也不知道你三舅会不会忘了给他们的坟地拔拔杂草……” “三舅性子憨,肯定不会忘记的,再说了,就算忘记了,不还有姥爷姥姥他们提醒。”快过年了,母亲这是想家了吧?许晚春安抚两句后,赶忙转移话题:“明天咱们早点出发?” 许荷花:“明早我得去厂里请假,请好假就出发。” “……” = “娘,您跟谭叔叔发展的挺好?” 之前吴奶奶在,担心母上大人不好意思,许晚春一直憋到梳洗好,躺到床上才将好奇问出口。 冷不丁的问题,叫正在抹雪花膏的许荷花下意识看向镜中的自己,没在脸上瞧出任何不对,才转头问躺在被窝里的闺女:“你这丫头,到底咋看出来的?” 许晚春嘿嘿笑:“简单啊,一个多月前,就是你去学校给我送鸡汤那次,提到谭叔叔的时候,你一点也不害羞,但是这次你耳朵红了。” 许荷花自己都没发现:“不能吧?娘就不是那面皮薄的。” 许晚春:“这个不重要,您跟我说说,谭叔叔最近是不是来找你了?” 出乎意料的,许荷花摇头:“他就来过一次。” 许晚春惊讶:“最近你俩就见过一回?” “那不止。”许荷花掀开被子钻进被窝里,才继续解释:“娘基本每个星期都会去你师娘家送粮食,在家属院见过几次面。” “然后就喜欢了?没有个什么契机?” “臭丫头,年纪不大,懂得倒是不少……”许荷花拍了闺女一记,却也没再扭捏:“娘本来以为他有文化,还是做政委工作的,肯定特别能说,还爱教育人。” 许晚春捧场:“其实谭叔叔特有涵养?” “对,涵养这个词很合适他……谭恒的话不多,反而是那种有事直接上的……” 担心闺女不太明白自己的意思,许荷花打了个比方:“我们工厂不是每个星期都要开大会嘛?” 许晚春点头:“然后呢?” 许荷花脸上浮现笑意:“财务室也得轮流做思想报告,娘最怕这些个文章了,在你师娘家吃饭的时候,就跟她抱怨了句……哦,谭恒当时也在,他那人心细的很,当时没吭声,等我晚上准备离开的时候,直接给了我一份稿子。” 哇喔……女孩子真的很容易被这种小事情戳到,许晚春眼神亮晶晶:“谭叔叔帮您把稿子写好了?” 提到这个,许荷花面上的笑意更胜:“对,不止那一篇,他后面又写了好几篇给娘备着,还说往后这类的报告可以都交给他。” 许晚春比大拇指:“好男人就该这样,说得好,不如做得好。” 许荷花给了自家闺女一个赞赏的眼神:“你这脑瓜子清醒,不像娘年轻那会儿,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啥,别人结婚我结婚,别人生娃我生娃……总觉得三十岁之前,脑子跟没长好似的,啥都稀里糊涂随大流。” 这话把许晚春逗的不行,她笑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因为感动?所以您就喜欢谭叔叔了?” “那不能!你娘眼皮子咋可能这么浅?当时就觉得这种不废话,直接做事的性子叫人舒坦,可以处对象试试。” “这么说还有别的事情?您快跟我说说。” “那可就多了,家里雨伞跟雨衣旧了,他就直接给买了新的,还买了不少肉跟糖还有布票,托你师娘给我,看到好的文章段落,会在书里面夹风干的枫叶跟我分享……知道我需要弄麦乳精,就到处托人情……说起来都是小事情,但都挺窝心的。” 许是分享上头了,都不用闺女追问,许荷花便又说了起来:“叫娘动了心思的是上个星期。” 捧哏王许晚春上场:“咋啦咋啦?” 许荷花:“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们厂里有个四级工带着孩子来家里,被我骂的狗血淋头嘛?后来他还不死心,在厂里胡乱嚼舌根子,说是我主动邀请他跟孩子到家里,已经好事将近了。” 许晚春厌恶得不行:“没想到他领孩子上门还有这层算计,您怎么没告诉我?” 许荷花安抚的拍了拍闺女:“娘自己都没来及出手给他大嘴巴子,你谭叔叔就穿着军装,胸前带着密密麻麻的军功章,直接找到厂里了。” “哇……!”这谁能顶得住?光是想想那个画面,许晚春就激动的直拍母上大人的手臂:“那瘪三什么反应?” 许荷花大笑:“能有什么反应?吓得脸都青白了,一个劲儿道歉呗,不过厂里点名批评了,他要是再敢作妖,就会被开除。” “此处应有掌声!不过,谭叔叔怎么知道您在厂里的情况?” 说到这个,许荷花也有些无奈:“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咱们厂保卫科里有谭恒从前的部下……还不止一个。” 许晚春比了个大拇指……厉害了,无孔不入的谭叔叔! = 上大学后。 头一次跟母亲躺在一张床上过夜。 聊起天来,自然没完没了了些。 不过许晚春也没在意,毕竟第二天不用出早操,完全可以补眠。 她却忘了,人的身体是有生理记忆的。 这不,第二天一早,刚到五点,她就醒了。 就……很郁闷。 更郁闷的是,无论她抱着大橘猫,还是枕着大橘猫睡回笼觉,都没能成功…… 许荷花觉轻,闺女只轻轻翻了个身便也醒了。 她也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索性起床准备早饭:“你再睡会儿。” 许晚春一头将脸埋进大橘猫茯苓的肥肚皮里,嗓音哀怨:“睡不着了。” 许荷花被闺女逗笑,拍了她屁股一记:“那就起床带着当归出去转转,它也很久没见你了。” 说到当归,许晚春一骨碌坐起身。 她有些自然卷,发量还多,这会儿顶着睡成鸟窝的爆炸头,边穿衣服边道:“差点忘了,我准备给当归茯苓检查检查身体的,它们也有9岁了。” 许荷花正坐在梳妆台上对着镜子梳头发,闻言好奇回头:“你们还要学兽医?” 许晚春:“我有老师懂,就学了点,技多不压身嘛……对了,娘,过完年您就要上夜校了吧?要不要也多学一门技术?” “一大早的,你个臭丫头咋这么烦人?!”许荷花翻了个白眼,放下梳子,起身往外。 许晚春:“……?” 家里只有一辆自行车。 可一起行动的,除了老少三个女人外,还有整整一背篓的食材。 虽然母亲表示她腿长,可以骑车前后各载一人,但为了自身屁股着想,许晚春跟吴玉珍全都拒绝了。 于是,理所当然地,一行三人坐上了电车。 又在中午11点前,赶到了部队家属院。 许荷花最近基本每个星期都来,跟这边很多家属甚至算得上熟悉。 她一路领着闺女跟吴姨,熟门熟路,直奔目的地。 本来以为楠姐家与往常一样,只有她一个人。 所以,到了走廊时,许荷花按照路上跟闺女还有吴姨商量好的那般,让两人贴墙躲着,自己则冲进去吓对方一吓。 却不想,她扬着笑,刚冲到门口,就被屋内的场景惊的停下了脚步。 只见,不大的房间里,挤了好几个人。 除了曹大夫跟楠姐外,就连谭恒还有团长夫妻也在。 屋内的几人也没想到,口中正议论的人,突然就出现在了眼前,齐齐呆愣住了。 还是苏楠最先回过神,她迎了上来,笑得意味深长:“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缘分?谭政委才找咱们商量去你家提亲,你人就来了!” 缩在墙边,跃跃欲试,正准备冲出去给师娘惊喜的许晚春:“……?” 第63章 五六十年代的当下。 想要自由恋爱一两年, 再考虑结婚几乎是不可能的。 尤其母亲跟谭叔叔两人,不管在工厂,还是在部队, 都算公开了恋爱关系。 也就是说, 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再加上两人不再年轻…… 所以,许晚春已经做好了,母亲可能很快就会结婚的心理准备。 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啊!!! “吴姨?桃花儿?!!!你们怎么也来了?哎呀,桃花儿这是放寒假了吧?” 师娘满含惊喜的声音, 将许晚春从恍惚中拉回神。 她看向已经冲到跟前, 牵上她的手,整个人都兴奋到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师娘, 刚要说话,屋内其他人也走了出来。 最前面的是曹秀。 他上下仔细打量着半年不见的小徒弟,见她气色很好, 才笑问:“来都来了, 躲在外面做什么?” 许晚春先看了眼正在接母亲身上背篓的谭政委, 才无奈道:“本来是想给师娘一个惊喜的,没想到, 被惊到的是我自己。” 这话一出,众人才想起今天聚在一起的目的。 苏楠一手拽着小徒弟,一手牵着吴姨, 笑着将人往屋里带:“先进屋,有什么话进屋聊。” 这是许晚春第一次来师父师娘家。 只大概瞧了几眼屋内陈设,人便已经被师娘安顿在了凳子上。 而师父师娘,则很是自然的坐到了自己两旁,紧紧挨着那种。 “老严, 这就是我小徒弟许晚春,才16岁,已经是军医大高材生了。”屁股才挨着凳子,曹秀便迫不及待的显摆起来。 这不符合他平时端肃内敛的性子,但孩子太给做师父的长脸,他也没办法嘛。 严团长早就从曹医生跟搭档谭恒口中,得知许晚春这么一号人物。 小天才嘛,谁不稀罕? 没见面之前,就很有好感。 如今一瞧,这孩子却与他想象的不大一样。 完全没有少年天才的傲气,反而很是乖巧,跟想象中软乎乎的闺女形象差不多。 再加上,事关老伙计的婚姻大事,严团长的表情就更缓和了:“小许同志你好啊,听说你才大一,就开始到处参加义诊了,了不起,英雄出少年啊!” 许晚春坐姿端正,笑容乖巧:“是师父教导的好。” 这话等于承认自己优秀了,并不那么谦虚,却叫屋内几人全都大笑出声。 尤其曹秀,那一本满足的模样,实在罕见。 严团长瞧着是个大老粗,实则粗中有细,早就在只字片语中,观察出小姑娘对两家的影响力。 这会儿见曹秀夫妻对小丫头溢于言表的欢喜,就更加笃定了。 他索性开门见山:“刚才咱们谈的事情,想必小许同志都听到了,你的意见呢?老谭跟许荷花同志结成革命伴侣你觉得合适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到了笑容甜美的小姑娘身上。 尤其谭政委,面上虽依旧带着笑,但许晚春分明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然握成了拳头。 反倒是坐在对方身旁的母上大人,淡定非常,于是她笑着摇了摇头:“母亲与谭叔叔自己决定就好,我没意见。” “好好好,你是个好孩子。”严团长没想到小姑娘这么好说话。 说来,自从知道搭档兼生死兄弟喜欢上一个带娃的女同志后,他就焦虑。 倒不是焦虑女方结过婚有娃,说实在的,扛木仓在一线战场上冲锋陷阵多年,身边倒下的战友兄弟一个接一个。 也因此,为了照顾好战友们的遗孤,很多大小伙子都娶了嫂子。 所以,对于谭恒喜欢上离过婚,还带娃的许荷花同志,严团长他们这些战士,反倒没有什么世俗眼光。 他更担心女方的孩子会反对。 如今看来,是他小人之心了…… 说是全由长辈决定,但等母亲与谭叔叔出门培养感情,严团长夫妻也告辞离开后,许晚春还是立马对着师娘抛出了不少问题。 苏楠打趣:“不是说让你娘跟谭政委自己决定吗?” 许晚春:“我一个小辈,刚才要真问东问西,不是显得我家教不好?” 可她也有担心,母上大人虽然说了不少谭政委的事情。 可爱情这种东西,真的很容易对彼此生出美好滤镜。 关系到母亲的幸福,许晚春哪能真甩手不问? 尤其已然发展到结婚层面的当下,她咋可能还像从前那般淡定,恨不能将谭政委扒个底朝天…… 桃花儿从小就是个热乎孩子,苏楠打趣归打趣,心里还是很认可她私下打探的做法,便将知道的全部说了:“……老谭才从一线退下来一两年,从前是环境不允许,这两年也被领导催的不轻,后来听说了荷花的事迹,觉得她品性好,年纪也合适,就起了心思……” 当然,苏楠不知道的是,谭恒也是正常男人,除了关注女方内在品性,他也有自己的审美,许荷花无论模样还是身高,都是他喜欢的类型…… 接下去,苏楠又将谭恒家里的情况细细说了遍,包括对方父母已经去世多年,与兄弟姐妹间的关系不好不差:“其实这也正常,毕竟离家打仗将近二十年,再好的关系也要疏远了……” 说到这里,苏楠又是一声冷哼:“就像你师兄,他再不回来,我也能跟他处的不好不差。” 正认真从师娘透露的消息中,提炼重点的许晚春缩了缩脖子…… 要不……自己也准备支边的事情,缓缓再开口? = 中午时间来不及了。 团圆饭很自然定在了晚上。 对付完午餐,难得来一趟的许荷花女士,便被谭政委带走了,两人要去买结婚用品。 而许晚春,本来打算帮师娘还有吴奶奶一起准备晚餐,却被师父拉去了部队卫生院,为受伤的战士们治疗,足足被考教了半天学业。 待晚上,一大家子聚餐的时候,除了已经被划归为自己人的谭恒,媒人严团长夫妻也被邀请了过来。 期间,严团长多次遗憾表示:“……咱们还是缺医生的。” 天知道,得了曹秀这么个宝贝医生,他有多高兴,恨不能全团人都将他捧着过活。 可好医生谁嫌多啊?他们将近两千人,能打的就曹秀一人。 只是严团长也清楚,他们争抢不过那些需要支边的部队,再是遗憾,也没开口邀请叫晚辈为难。 团圆饭结束,时间来到了晚上7点。 许晚春与母亲还有吴奶奶得回家了。 苏楠知道桃花儿只剩下一天假,便拎上小包,跟着一起走。 看的曹秀又是羡慕又是好笑。 知道兄弟肯定要送,严团长一挥手:“老谭,开车送送吧,油钱我给。” “我自己给!”这种时候抢什么风头,本来就有这个打算的谭恒暗暗白了兄弟一眼,才看向几个女人:“你们在这边等我,我把车开过来。” 许荷花皱眉:“没事吗?还是坐公交车吧。” 严团长下意识想回话,却先对上了搭档嫌弃的眼神,他立马嘿嘿笑着闭了口。 谭恒收回视线,笑着安抚:“没事,一次两次没关系的。”说完这话,他便迈开步子去开车…… 家属院离许家小院11公里左右,坐电车换乘下来,得一个多小时。 但军用吉普车只花了20分钟。 不想打扰母上大人谈恋爱,等下了车,许晚春很有眼力见的,礼貌道谢并告辞后,便扶着吴奶奶准备先进门。 却不想,谭恒喊住了她。 许晚春诧异回头。 谭恒轻咳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了出去:“我跟你娘已经决定过几天去领证……本来想买个礼物送给你,可选来选去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你娘就建议直接给红包,希望桃花别嫌弃。” 懂了,这是给自己这个便宜闺女的见面礼! 许晚春先看了眼母亲,见对方笑眯眯的点头,便也大大方方接过,她眉眼弯弯,很是乖巧道:“谢谢叔叔。” 姓氏去了!不再是谭叔叔!自觉关系更近一层的谭恒不着痕迹大松一口气,扬起一个更加温和无害的笑容:“应该的。” 许晚春……老狐狸! 第64章 1963年9月10号晚上十点。 与新派遣来支边的医生, 清点交接好最后一批药材,曹景梁也没有急着离开。 而是轻轻依靠在平时办公的,掉了漆的桌子上, 打量着狭小简陋的治疗室。 锈迹斑斑的铁皮柜里, 不止是他五年累积下来的病例,还有几份挽救不回的死亡证明。 其中,最叫他意难平的,是一个叫玛依拉,会甜甜叫他叔叔的可爱5岁女孩。 她因一场高热、惊厥失去了生命。 哪怕已经过去了几年, 曹景梁依旧记得, 当他护着药,策马与来求医的孩子父亲, 奔波几十公里赶过去时,迎来的却是玛依拉母亲凄厉的悲鸣,与孩子冰凉的身体。 他无比明白, 若不是求医困难, 那孩子是能救回来的…… 曹景梁叹了口气, 视线下移,墙角旁, 满是冰裂纹的玻璃瓶中,蜷缩着一把枯木,那是60年断粮时, 种来果腹的刺根。 窗台上,被小护士当药罐子熬药,已然面目全非的物事,是徐医生曾经喝水的茶缸…… “就知道你肯定在这。”连长王长发黝黑的脸上全是笑:“快快快,炊事班那边就等你了。” 曹景梁被拽的一个踉跄:“炊事班?什么意思?” 王长发:“嘿, 明天就要离开了,当然是给你饯行啊,烤了一整只羊咧。” 曹景梁也顾不上伤感了:“一整只羊?太铺张了吧?” 这话王长发不赞同,他们全连,甚至整个团的人,全是发自内心感谢愿意来到边疆支边的知识分子。 人家分明有很好的前程,却愿意在边疆扎根五年。 所以他们才会凑钱,找老乡买羊给曹医生践行,不是应该的:“是大家的心意,而且也就一只烤羊。” 话音落下,见曹医生还想说什么,王大发赶忙催促:“……快快快,那帮小子们吞了好久的口水,就等你过去了。” 曹景梁:“没告诉老乡们我要离开吧?” “没有,没有。” = 边疆到沪市,有四千多公里。 不止遥远,路途还很复杂。 9月11号上午。 曹景梁在战士们的集体敬礼中,坐到了部队派送的吉普车上,往沪市出发。 吉普车足足行驶了两天,又在军区转运站过了一夜,他才告别小战士,登上了开往兰市的列车。 这还不算完,熬了三天到了兰市后,曹景梁还得拿着军政部门盖了章的调令,去转往long海线路的车票。 接下去,又是两天的颠簸,最后才能在郑市换上开往沪市的列车。 一番折腾下来,等曹景梁穿着一身洗到泛白的军装,站在沪市老北站时,已经是9月22日的下午3点了。 也就是说,他奔波了整整11天,才成功回到沪市。 可不知道怎地,许是在全是戈壁与草原的边疆待太久了。 再次看到镶嵌彩色玻璃穹顶的沪市火车站,曹医生居然生出了恍如隔世之感。 直到蒸汽机拉响汽笛,他才收回心神,深呼一口气,带着即将见到家人的期待,快步往站外走去。 “老曹!曹景梁!这里!”出站口,看到五年不见的兄弟,李想完全没了平日的稳重,又是跳又是挥手。 跟个大马猴似的,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曹景梁有一瞬想装作不认识此人。 李想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见兄弟突然停下脚步,还以为是没瞧见自己,于是跳得更来劲了。 无奈,曹景梁只得边走边挥手,示意他看到了。 “你怎么这么慢?刚才有一拨人出来,我没在里头看见你,还以为明天才能到……诶?你的行李呢?就一个背包吗?”等兄弟走出了站,李想立马又是拍肩,又是上下打量,整个人都激动坏了。 被好兄弟的情绪影响,曹景梁也笑了出来:“一个包裹就够了,没什么东西……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到?” 担心家人久等不到会失望,他特意没给家里发电报告知回来的具体日期,难道是边疆部队那边…… 李想接过兄弟的包裹扛到身上,边领着人往外,边解释:“你调到咱们总医院,我肯定会多关注几分,这不,边疆那边发了电报,说了你的出发时间,我就自告奋勇来接咱们曹主任了,怎么样?兄弟够意思吧?” 滔滔不绝完,李想又骄傲道:“果然跟我预料的一样,你小子回来最少一个主任位置……” 曹景梁一本正经解释:“是少校副主任。” 李想小声道:“主任到退休年纪了,他跟我说了好几次,说等你回来,在副主任位置上坐一年,就推你上去。” 当然,主任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曹景梁跟李想全是他的学生,妥妥的自己人。 曹景梁自然也有上进的野心,不过没有明确文件下发前,他不愿多聊,便转移了话题:“你昨天就来等我了吧?” 李想刚才也是太激动了,见兄弟换了话题,立马反应过来,方才他有些轻狂了,便应和道:“确实昨天就来了,好在每天只有一班郑市过来的列车,不然我也没时间耽误……话说回来,老曹,五年过去,你都30岁了,怎么没老啊?” “没老吗?”这些年,桃花儿一直给自己寄生活用品,其中雪花膏也是从未断过,曹景梁……咳咳……全给用了。 “就黑了点,不过……嘿嘿,你小子,什么时候注意过这个?想你家小桃花了吧。” “别瞎说,咱们坐公交车回去吗?”他很清楚,两人的订婚并不那么纯粹,后来他远赴边疆,桃花儿年纪又太小,曹景梁是真生不出旖旎心思。 可这么多年,上百封信件交流,说自己对桃花完全没有感情,那也是骗人的。 “对,坐电车……哎哟,快点跑起来,正好是咱们要坐的车。” 成功挤上电车,又找到座位后,李想便将包裹丢回好兄弟腿上,才继续之前的话题:“兄弟,我说真的,你都30岁了,该结婚了。” 曹景梁抽了下嘴角:“你怎么还催上婚了?” “我就是给你提个醒,等到单位就了职,催得人只会更多。”解释完,李想又得意说:“结婚挺好的,夫妻和睦不说,还得了个闺女,生活真是美滋滋,你就不想跟桃花儿也生个小棉袄?” 小棉袄什么的,曹景梁耳根都红了,却还是摇头:“桃花在海岛上,最近应该见不到。” 提到这个,李想又皱了眉,小声出主意:“这两年规矩是越来越严格了,不止你,所有支边回调的医生,一点休息时间都不给,必须立马报道……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等入职后,院里会给3到5天安顿宿舍、熟悉环境的在岗适应期,算是隐形福利,到时候就去见见小桃花吧。” 这一次,曹景梁捏了捏包裹中攒出来的羊脂白玉,没有拒绝,如果休整时间够的话… 13年不见了,他确实很期待相见之日。 = 9月底。 整个海岛都浸在盐雾中。 许晚春完全不知道师兄已经回到了沪市任职,并生出来海岛探望的心思。 此刻的她,难得有空闲,便带着卫生院里的两名小护士与附近的几名渔民,另两名负责安全的小战士,蹲在礁石上采药,顺便教学。 “……对,就是那个,叶片是锯齿状那个,叫海芙蓉,这个止血效果不比云南白药差,你们都来仔细看看。”许晚春本来打算自己下去的,无奈小战士担心她滑下海,非是不让,自己跳了下去采摘。 如今听说这不起眼的小家伙止血堪比云南白药,当即就有一个渔民也跳了下去。 待看清楚小战士手上的药材后,他一拍掌:“阿拉叫它‘破穿草’,从前受伤就嚼了敷在伤口上,原来叫海芙蓉吗?还怪好听的。” 许晚春笑着解释:“海芙蓉是学名,它还能利水消肿,效果很好的。” 小护士拿着本子刷刷记录,她觉得许医生真的特别好,自从来到海岛上支边,不仅不怕苦不怕累的为战士还有渔民们治病,稍有空闲也将时间花到了采药跟教学上。 是的,教她们护士、小战士,还有渔民们认药材,与急救知识。 他们这些受益者私底下已经说好了,等许医生调回总院的时候,要写很多感谢信寄到她的单位,还要做锦旗。 听说这些东西,对于晋升军衔很有帮助…… “刚才我说的话都记下来了没?怎么发呆了?”许晚春一长串介绍完,回头时,却见小护士冲着自己傻乐,根本没动笔,好笑的拍了她一记。 小护士瞬间回神,脸红呐呐:“走神了,主要是许医生太好看了。” 虽然这话在当下是借口,但却不是小护士胡诌,因为许医生真的很好看,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叫人心里也跟着甜滋滋的。 若不是她早早放话说订了婚,卫生院的门槛怕是要被踩破了。 许晚春抬手轻轻敲了小护士一记,笑说:“虽然长得好看确实赖我,但是不认真听讲,还是得受到惩罚……好了,敲过了,继续记录吧。” 小护士嘿嘿笑了声,立马又埋头奋笔疾书起来,还不忘一心二用问:“等下还去采什么?” 许晚春:“找找虎头贝吧,这种药材的作用是……” “许医生!许医生!有急诊!” 突来的呼喊声打断了许晚春的科普,她迅速往岸上爬,很快就与狂奔过来的战士汇合。 两人边往营地跑,边交流:“……有渔民在公海,被外籍货轮撞伤了,咱们得出海了。” 许晚春皱眉:“我师姐韩医生呢?没让她去吧?” 提到这个,小战士抹了把脸,无奈道:“韩医生本来打算自己去的,是冯营长偷偷叫我来喊你。” “这不是胡闹嘛,都7个月的肚子了。”想到师姐那拼命三娘的性子,许晚春脚下跑的就更快了。 卫生院,韩芬芳正挺着个大肚子,飞快收拾着需要出诊的药箱,见桃花儿黑着脸冲进来,赶忙告饶:“我可是为了你好啊。” 许晚春接过药箱,继续往里面放药品:“给你一分钟时间狡辩。” 韩芬芳叉腰:“没良心的丫头,还不是你说你未婚夫快回来了……可你这出海一趟,说不定又得十天半个月,万一你师兄正巧来岛上探亲,岂不是错过了?” 确定药材跟医用器材全部备齐了,许晚春也不再耽搁,将药箱背上,撂下句:“哪有那么巧”后,便跟随小战士往码头飞奔! 第65章 沪市军区总院。 有三大核心科室。 分别是战伤外科、烧伤科、心血管内科。 其中, 时代背景原因,战伤外科地位最高。 而拥有边疆支边经验,又奔赴战场几年的曹景梁, 理所当然成了战伤外科的副主任。 等他在人事处交接好档案, 并领取了军服等物资后,便直接去了主任办公室。 孔文钦刚结束一台手术,正在写术后报告,见到5年不见的得意门生,已然花白了头发的严肃老爷子, 也有几分激动。 他起身, 边往外迎,边抱怨:“你说说你小子, 一去就是这么久,去年调你回来还不乐意,边疆就那么好?” 老师苍老了不少, 犹记得58年出发去边疆的时候, 老爷子还是一头的乌发, 曹景梁喉咙微哽,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他笑回:“老师,多年不见,叫您牵挂了。” 孔文钦拍了拍学生的肩背, 又细细打量,见他与几年前没什么大变化,彻底放下心的同时,还不忘冷哼:“知道老头子牵挂,去年招你回来, 怎么还拒绝了?” 曹景梁无奈:“跟您解释过了,跟我搭档的徐森徐医生也收到了南市军区医院的调令,我和他,总要留下一个人的。” 徐森那双腿风湿太严重了,所以,他几乎没有犹豫的,就将先回城的机会让给了对方。 孔文钦自然知道这事,毕竟学生在信上与自己解释了,但他老头子牢骚几句怎么了:“哼!坐吧,宿舍分配好了吗?” 曹景梁落坐:“还没有,我父母都在沪市,我想着先回去看看他们,再决定住家里,还是医院宿舍。” “也好。”孔文钦给学生倒了杯茶水推了过去,才继续建议:“宿舍不急,就先申请住房吧,你现在是少校,副团级,能在军人公寓里申请一套两室户住房。” 说到这里,老爷子又嫌弃地看了眼学生:“要是有结婚证,接媳妇一起来住,眼下我就能给你把房子落实下来,可你一个光棍!等着吧,起码要等半年一年的。” 回沪第一天,第二次被催婚,曹景梁简直一个头两个大:“老师,房子我回头再填申请,我想问您,我有几天适应假?” 提到这个,孔文钦也有些无奈:“最近公海上面的冲突很多,经常有做了急救处理的伤员被送过来,只能给你两天假。” 只有两天嘛?曹景梁敛下眸,多少有些失望。 “怎么?2天不够?那最多也只能再加1天。”臭小子直接空降成为副主任,即使他无论功绩与屡历全都不可指摘,也架不住有人眼红,近些日子盯着的人肯定不少,孔文钦可不希望寄予厚望的学生,折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中。 与师妹的婚约尚存在不确定,曹景梁便没提起对方,只解释:“很多年没回来,想多跟家人相处相处。” 孔文钦能理解,但……“过一阵子再说吧,眼下最多只能给你3天的假期。” 既然来不及去见师妹,曹景梁便摇头:“就2天吧,够我处理私事了。” “那最好。” = 部队家属院。 红砖砌成的联排su联式样筒子楼。 与父母寄给曹景梁的照片中没什么差别。 虽然是第一次来,但母亲曾在信中写过具体楼栋楼层。 近乡情怯肯定有,但30岁的曹景梁,早就没了17岁时的迟疑,脚下生风的来到了家门口。 快要到晚饭点了,苏楠正琢磨晚上吃点什么,就觉屋内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 她下意识回头,就见门口杵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几乎将亮光全部遮挡了。 又因为背光,苏楠完全瞧不清对方的样貌,刚要开口问询,就听对方冲自己喊:“妈!我回来了!” 母亲整个人突然僵硬住,显然是惊到了,曹景梁迈步进了房间,伸手抱了抱对方,松开手时再说了句:“妈,我回来了……嘶……妈?” 确定不是做梦,苏楠眼眶红了的同时,还不忘对着臭小子的后背“啪啪”甩了几个巴掌,边打边骂:“臭小子,老娘生你还不如生块棒槌,你自己说说,从16岁离开家,咱们总共见过几回?你说你欠不欠收拾?” 见母亲哭了,曹景梁的鼻头也忍不住泛起了酸,又是任打任骂,又很是一番保证,才将人哄好。 发泄完激动的情绪,苏楠打水重新洗了把脸,才不敢相信般再次追问:“真不走了?” “不走,手续已经办好了。”好脾气应完,曹景梁从包里拿出几块羊脂玉:“妈,那边什么东西都不好带回来,只有这个,还是托了人情,负责检查的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您留着打首饰。” “现在哪里能打首饰。”话虽这么说,但儿子送的礼物,苏楠还是欢喜的接了过去。 细瞧后又感叹:“又润又白,都是好料子啊,回头分一些给桃花儿吧,那丫头皮肤白,羊脂白玉很适合她。” 曹景梁轻咳一声,略不自在解释:“她也有,我留着呢。” 闻言,苏楠欣赏玉石的动作一顿,扭头打趣的看向儿子:“哟,不错不错,知道给喜欢的姑娘藏好东西了……你放几天假?妈跟你一起去岛上探亲吧。” 曹景梁语带遗憾:“2天。” “……”虽然失望,但比起从前抓不到,挠不着的情况已经好多了,所以苏楠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未来媳妇见不着,晚上就先见见你小舅子吧。” 虚岁4岁的小舅子,其实才两周岁多。 天黑后,荷花婶子骑车带着小家伙从工厂回来时,曹景梁总算见到了谭以安小朋友。 如母亲与师妹信上所说,是只很可爱的小胖墩。 苏楠跟曹景梁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 洗手开动后,许荷花将儿子丢给丈夫,围着未来女婿好一番关心。 再三确定他往后都留在沪市了,她这才踏实,完了又问起旁的:“……你们单位有地方住吗?没有的话,就住家里吧,就是之前你给我跟桃花买的那个院子,那边离医院近。” 曹景梁看了眼细心给孩子挑鱼刺的谭政委,才回:“单位会分房子,不过得等上几个月……您现在都住在家属院吗?” “基本住在这边了,这边方便,不过桃花儿回家探亲的时候,我就带着安安回家住。”许荷花不会因为再婚忽略闺女的感受,里弄那边才是桃花儿认定的家。 这就好,曹景梁也担心师妹住在继父这边会不自在,他起身,给每个人捞了快大骨棒,才回:“我就不住过去了,医院有临时宿舍,对付几个月就成。” 他本来是想住在家里的,哪成想,家里房间这么小,住两个人都够呛。 许荷花皱眉:“宿舍环境好吗?” 曹景梁:“挺好的,一应生活用品,医院都会配备齐全。”一个房间就4个人,比在边疆的地窝棚子好太多了。 苏楠:“公家配备也就是最基础的,明天妈去合作社再给你买些带着。” 许荷花连连点头,又遗憾道:“我得上班,你帮我瞧瞧有没有好东西,帮桃花儿也带些,回头寄给她……” 说到这里,她又咬牙切齿了起来:“臭丫头非要去那封闭的海岛支边,三年就回来过两次,老谭想找人把她调回来都不愿意,不知道咋想的。” 苏楠斜眼看向正在喝汤的儿子,语气凉凉:“能咋想的?家里有榜样呗。” 曹秀也是冷哼一声:“你俩就作吧,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见面。” 突然被点名,曹景梁低头继续喝汤,不敢跟任何人对视。 谭以安小朋友虽然不太懂大人们在说什么,却能瞧出长辈们都在训斥新来的叔叔,小胖子很是热心肠的将手上,啃到面目全非的肉骨头递了出去:“叔叔,吃肉肉!” 曹景梁……差辈儿了:“喊哥哥。” 两天时间眨眼即过。 正式工作这天一大早,曹医生便穿上崭新军装,去到战伤外科做早交接。 护士长语速飞快的汇报昨夜新送过来的2名病患:“……是渔民,在公海捕捞章鱼群的时候,遇到了外籍渔船,起了冲突,叫赵三金的患者伤的最重,已经在公海完成了截肢手术……” 曹景梁一心二用,一边听汇报,一边翻看染了血的,由随舰艇政委记录下来的救治过程。 “……患者被送来的时候,人已经清醒……” 护士长还在汇报,曹景梁的动作却顿住了。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最下面,负责截肢医生的签名。 好一会儿,才露出个笑……他家桃花儿真厉害! 护士长有些莫名,搞不懂这位新来的,模样格外俊俏,引得一众小护士脸红害羞的曹副主任,为什么突然就笑了。 她刚才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了吗? 还是?这位空降的副主任本来就脾气不差? 曹景梁没注意护士长的纠结,他笑着从胸前口袋里抽出钢笔,在截肢负责人许晚春的旁边……接手主治医生的位置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还真是…他没想到的“相见”方式… 第66章 凌晨5:30, 起床号刚拉响。 许晚春便同从前每一天那般,迅速穿好衣服,整理好内务。 再用所剩不多的淡水, 处理好个人清洁问题, 才端着掉了漆的搪瓷缸,快步往卫生室走去。 值班护士李凤英见到许医生,先道了声“早”,才继续说:“刚才领水的时候,顺便帮你的也领回来了。” 是的, 岛上用水困难, 除了雨水收集起来加工过滤外,平时全靠部队运输船去宁市运输淡水。 又因一个月才运输一次, 所以每人每天的用水都是定量的。 军医属于技术兵,许晚春是上尉正连级,饮用加上洗漱, 每天分配到的淡水算多的, 也不过是3升罢了。 许晚春笑着说了声“谢谢凤英”, 才开始每日的任务……清点战备药品。 时间很快就到了6:00。 按规矩,每天这个时候都有一场政治晨会。 但海岛偏僻, 团长直接将之改成周会,省下的时间全给战士们做训练去了。 也就是说,7点吃早饭前, 许晚春的时间是宽裕的。 往常,她会端着报纸,泡一杯茶,惬意上一个小时。 而每每这个时候,许晚春都会感慨, 感慨自己的正确选择。 岛上虽然偏僻又枯燥,但它自成一个小世界,远不如城里风气紧张。 若不是总院那边不允许,她真想在这边支边到1976年。 唔……话说,师兄到总院了没有? 如果已经报到了,脱离紧张的环境五年,他会不会不适应? “韩医生早!” 许晚春正翻开本子,继续书写这次出海救援的报告,听到动静抬起头,就见送师姐过来的冯营长,正喋喋不休的交代着什么。 韩芬芳听得烦了,挥手撵人:“行了,行了,放心吧,桃花跟凤英都在呢,我能有什么事,你赶紧走吧。” 冯营长能放心才怪,他前两天还瞧见媳妇背着药箱,挺着7个多月的肚子,跑的飞快,差点给他把魂吓没了。 可再是不放心,他也得去训练场了,只能一步三回头离开。 见状,许晚春打趣:“姐夫可真是,恨不能把师姐揣兜里带着。” 李凤英则满脸羡慕:“韩医生跟冯营长的感情真好。” 韩芬芳:“少打趣我,等你们结婚后也会这样的,烦人的很。” 许晚春只是笑笑,便低头继续写起报告。 李凤英却是反驳:“才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呢,我们村大部分女人临盆了还要下地干活的,我觉得还是韩医生会调教人。” 这话韩芬芳可不敢认,她赶忙摆手:“我可不会调教,找个对象还要自己调教,那多费劲?” 许晚春赞同:“直接寻个人品好的,比什么都靠谱。” 这样的观点李凤英还是头一次听说,却又莫名觉得很有道理,毕竟她眼前的两位可都是高材生…… 韩芬芳:“好了,不说这个了,桃花,你昨天几点回来的?” 许晚春:“晚上9点多,怎么了?” “你又出去三天,回来还这么晚,上午怎么不休息半天?” “我也想呢,可是睡不着啊,到点就醒了。” “也是……” 卫生站还是很忙的,闲聊几句,韩芬芳便带着李凤英给病床上的患者复检去了。 等7:30吃过早饭,许晚春就提上药箱,坐上渔政船,开始三四天实行一次的,岛礁巡诊兼防疫宣传工作。 这一去,直到下午17:00,才会返航。 晚上21点之前,再将一天的行程,书写出来上交。 以上,便是许晚春登岛支边后,最常见的生活状态。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 时间进入10月中旬。 这天上午,许晚春正在卫生室值守,顺便练习针灸手法,就有通讯室的小战士给她送来一份电报。 这年头,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用电报。 同在卫生室的韩芬芳很是担忧的看过来。 许晚春赶忙解释:“是宋民迎宋老师。” 宋民迎是这个时代少有的,擅长胸外科的医生,他是军总医院的胸外科主任,同时也是沪市军医大的老师。 而许晚春,前世主修的就是胸外科,理所当然的,成了宋老师最好的接班人。 同校的韩芬芳自然也认识,她先松了口气,很快又反应过来:“宋老师这是催你回去呢?” “嗯,花了1块2毛,写了40个字催我,说战伤外科来个厉害的副主任,他已经被孔文钦老爷子显摆好几回了。” “战伤外科的副主任?不会就是曹景梁师兄吧?” “很有可能,之前师兄跟我提过,说他调回沪市,多数会被安排到孔主任手底下。” 韩芬芳乐了:“哈哈哈……等宋老师知道曹师兄是你的未婚夫,肯定要惊讶坏了。”就像她前两年知道桃花跟她最崇拜的曹师兄,是未婚夫妻时那般,简直又惊又喜。 同时又忍不住高兴,高兴两人不管是外貌、性格还是能力,都算得上天造地设! 不过……“桃花,这已经是宋老师第三次发电报了,你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许晚春看了眼师姐已经八个月的肚子,想了想,才道:“等你出月子就回去。” 韩芬芳感动之余,又忍不住担心:“宋老师能乐意?” “没事,我回头写信跟老师解释一下,反正也就两三个月了,说不定调职报告三个月都不能弄好。” 还真是,想到程序审批的复杂程度,韩芬芳果断不再劝了。 事实与许晚春预想的差不多。 直到时间进入1964年2月初,韩师姐家的妞妞已经2个多月了,调任书才送到海岛上。 紧接而来的便是分离。 虽然有了好几个月的心理准备。 可当站在码头,看着来送别的韩师姐夫妻还有胡团长,许晚春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见师妹这样,哺乳期本就分外敏感的韩芬芳顿时绷不住了,眼泪开始哗哗往外流:“你这丫头,就这么悄悄走了,等大家伙儿知道得多伤心啊?” 毕竟这一分别,就算她,再见面怕也要几年后了,更何况常年不出岛的战士和渔民们。 许晚春就是怕大家会哭,才决定悄悄离开的,她上前抱了抱师姐,哽咽着小声交代:“我在老地方藏了三支葡萄糖,留给高热的孩子们。” 韩芬芳直点头:“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回去后别忘了给我写信。” “肯定写,我还要给妞妞寄好看的花布做裙子呢。” “少浪费钱票。” “给妞妞寄点花布算什么浪费?” “行吧,那你跟曹师兄结婚了一定要发电报告诉我,就算赶不过去,我也要送礼的。” 虽然不知道自己跟师兄能不能走到结婚那一步,但许晚春还是点头应下。 韩芬芳又叮嘱了好多,直到舰艇上的小战士催促,她才吸了吸鼻子松开人,笑着道:“桃花儿……一定要来信啊。” 她本来想说“前程似锦”的,但余光瞄到不远处的小战士,还是将到嘴边的话改了。 许晚春却接受到了师姐的祝福,又与胡团长和冯营长郑重告辞,才转身大步朝着舰艇跑去。 待站到甲板上,感受着直往领口灌的咸冷海风。 许晚春的思绪突然就被拉回了58年,第一次登上海岛义诊的画面。 那时她从刚迷茫中挣脱出来… 那时她第一次独立完成大型手术… 舰船启动,带得浪花翻滚…… 她瞬间回神,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举起手,朝着码头上的三人,回敬了一个军礼! = 胡团长一直都是个妙人。 知道小许医生很久没回家了。 又清楚按时间算,登陆后,就得立马去军医院报到。 所以,干脆安排舰艇早一天出发。 于是,等许晚春历经14个小时的海上航行,抵达wu淞码头时,离报道截止时间还有一天一夜。 许晚春背着军用包裹,换乘三趟电车,直奔部队家属院。 等看到熟悉的红色联排房时,已经是晚上7点多了。 许晚春生了促狭心思,打算给家人一个惊喜。 却不想,他们先给了她惊吓……家里居然没人。 好在她只丧了两秒,便有了新的去向。 果然,一家三口都聚在师父师娘家里,才来到走廊,就听到弟弟谭以安的笑声了。 想到肉乎乎的小家伙,许晚春眉眼里全是笑意,脚下也更快了几分。 就在这时,母上大人略带遗憾的声音传了出来:“……桃花儿上班跟坐牢也差不多了。” 谭恒温和安抚:“明天我打个电话去岛上问问,万一能请假呢?” 许晚春心里一突,以为出了什么事,赶忙推开半掩着门,焦急问:“娘,怎么了吗?” 惦记着的人,突然就出现在了眼前。 两家人全高兴坏了,尤其两位母亲,抱着人好一顿稀罕。 直到谭恒煮了一碗鸡蛋挂面端上来,催促闺女吃,许荷花跟苏楠才松开人:“饿了吧,快吃!吃完再说。” 曹秀也笑:“反正你调回来了,往后咱们每个星期都能去医院看你跟景梁,不差这点时间。” 许晚春确实饿了,接过筷子,笑说:“谢谢爸。” 一开始,为了不叫母上大人难做,她这声“爸”改口的很干脆。 后来经过几年相处,这位继父确实很好,如今这声“爸”,再没有丝毫不情愿。 谭恒心里慰贴,他如今也是有儿有女的成功人士:“尝尝看,味道淡不淡。” 许晚春吃了一口,立马弯了弯眼:“不淡,正正好,特别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不够爸再去做。” “谢谢爸……对了,你们刚才在聊什么?请什么假?”心中有担心,许晚春吃的也不踏实,索性将疑惑问了出来。 许荷花恍然:“我跟老谭结婚都好几年了,你姥爷姥姥还没见过人,正好他今年有年假,我们就打算带着安安回去探亲,不是想着你要是能请假,咱们就一起回去嘛。” 担心的情绪瞬间变成羡慕,许晚春看向师父师娘。 苏大美人笑着肯定:“我跟你师父也回去走走。” 更羡慕了……许晚春酸溜溜问:“师兄知道吗?” 这次是曹秀回答的:“本来打算去医院找他,当面说的,这下正好,你后天不是去报到嘛,给我跟你师娘带封信给他!” 许晚春:“……” 第67章 对于父母他们能回家这事。 许晚春一点都没隐藏自己羡慕嫉妒恨的嘴脸。 逗得几位长辈哄笑不止, 还引得左右邻居好奇来张望。 待看到许晚春时,一个个又表示理解,毕竟两家有多稀罕这姑娘, 他们早就看出来了…… 难得见面, 许晚春本来想多陪陪师父师娘的。 但两人心疼她又是坐船又是坐车,颠簸了十个小时,纷纷撵她回去睡觉。 这一次回来的太晚,去里弄院子已然来不及,许晚春便住到了谭爸家。 谭恒是正团级别, 部队给分了套两居室。 孩子还小, 平时夫妻俩一直带着孩子睡,次卧基本空着, 正好方便了许晚春。 许荷花让丈夫带着儿子去洗漱,自己则帮闺女收拾房间。 她依旧将马上22岁的闺女当成小孩子,不仅不让人动手, 还给她冲了杯麦乳精, 又指挥她坐着喝, 才满意忙碌起来。 许晚春也乐意被母上大人当小孩儿宠着,抱着搪瓷缸, 乖巧坐着与她说话。 倒也没什么固定话题,想到哪说到哪。 许荷花动作很利索,很快就将干净的床单跟薄被铺好了:“……一起去洗澡?” “洗!”许晚春觉得自己快被海水腌入味儿了, 如今总算用水自由,自然想好好洗涮一顿:“等会儿您给我搓两把吧。” 许荷花故作嫌弃:“你不说我也得给你搓搓,都成泥猴了。” 常年生活在海岛上,底子再好,再是注重保养, 许晚春也不如读书时那般莹润白皙了。 可走在马路上,也绝对不黑,哪有母上大人说得那么夸张,即使知道对方是在逗自己,许晚春还是恨恨道:“您瞧着吧,不到一个月,我就又能养成白嫩嫩的大美女了。” 许荷花最近刚给闺女做了一套衣服,正从衣橱中往外拿,闻言笑得不行:“你这丫头,打小脸皮厚,还大美女……” 许晚春一脸的理所当然:“我娘是大美人,我肯定也是大美人啊。” 许荷花将衣服递给闺女,很是认真点头:“你要这么说,确实很有道理。” 话音落下,娘俩又笑的不行。 主卧内,被爸爸看着,不让找妈妈的谭以安小朋友,虽然不知道妈妈跟姐姐在笑什么,却不影响他跟着傻乐:“爸爸,安安也要找妈妈玩!” 谭恒正在摆放积木,这是桃花带给儿子的益智小礼物,说是请岛上会木工的小战士做的。 了解了玩法后,发现确实合适儿子这个年纪的小孩,又见小家伙满心想着去找妈妈,便温声教他如何抽摞在一起的小木条,又表示两人比赛,谁先倒了谁输。 谭以安小朋友哪里跟大人比过赛?瞬间就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见状,谭恒笑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妻子跟闺女一年多没见,肯定有说不完的话。 父子俩还是别往中间挤了,让她们娘俩好好乐呵乐呵…… = 好一顿搓洗。 再次回到房间,许晚春觉得自己轻了好几斤。 又因为热水澡太过舒坦,擦头发的时候,整个人都昏昏欲睡了。 就在这时,许荷花敲了门进来,接过闺女手上的毛巾,帮她擦拭已经留到肩膀处的蓬松头发:“……我晚上在你这边睡。” 许晚春自然没意见,她将茯苓抱到膝盖上撸着,时不时再揉一把当归凑过来的大脑袋……“安安会不会哭?要不把他也抱过来?” 许荷花:“用不着,老谭比我会哄孩子。” 也是,母上大人从怀孕开始,谭爸就一直亲力亲为照顾。 等安安生出来后,更是花钱请人,对外以亲戚的名义,照顾母亲坐了双月子。 在月子期间,除了哺乳,没叫母亲多操一分心。 而这份呵护,一直延续至今。 就像许晚春说的,本身品性好的人,天然会心疼另一半。 谭恒有涵养,心胸还宽广。 对妻子与孩子,更是极有耐心。 从许荷花女士红润健康的气色,许晚春就能看出她平时过得有多舒坦。 所以,她也没有多余关心两人的生活细节,而是问起了旁的:“娘,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许荷花没急着回答,换了张干毛巾,边帮闺女擦头发边建议:“现在都没人喊娘了,会被人笑老土,桃花儿,你要不也改口喊我妈妈?” 许晚春倒是无所谓:“行啊,那往后就喊妈妈。” 见闺女这么痛快,许荷花满意了,这才回答之前的问题:“还有9天就过年了,肯定越快越好,我们都想赶回去过年,要是能买到后天的车票,就后天回去……你放心,娘……妈肯定会去你爸妈坟地走一趟的,跟他们唠唠你的近况。” 关于这一点,许晚春从不怀疑,她笑着道了谢,又问:“那我明天去街上逛逛,您帮我给玉兰姐跟小虎他们带点礼物。” 许荷花:“成啊,正好我跟你师娘,本来也准备明天去逛街买东西的,咱们一起吧,你打算买什么?” 许晚春想了下才回答:“玉兰姐上次来信的时候说她处对象了,我给她买一块上海牌手表吧?” 李玉兰去年已经中专毕业,分配到了县医院做护士,也算是许家屯少有的出息人。 许荷花:“是不是太贵了?手表一百多呢,还要票。” 许晚春:“票我有……钱我也不缺。” 这是实话,军医属于高端人才的技术兵种。 再加上她已经是正连级,职务工资+军龄补助+海岛补助+战备医疗岗位津贴…… 哪怕每个月必须强制存20元“战备基金”,每月到手的也有128.5元。 在63年的当下,绝对地高工资。 而这样的工资,许晚春已经拿了将近四年。 等后天去军总医院任职,军衔提到大尉后,收入只会更高。 所以,一块手表,真不算什么。 当然,也就从小到大,什么东西都想着自己的玉兰姐,许晚春才会这般大方。 许荷花自然也知道闺女的收入,见她坚持便也没再劝说,而是好奇:“玉兰都要结婚了吗?她对象是干啥的?” 许晚春:“玉兰姐比我大几个月,还有几天就22岁了,在老家,哪怕她有正式工作,也要有人催婚了,结婚不是挺正常的……她对象是武装部军事科的。” 许荷花不大清楚军事科是做什么的,但眼下却不急着问,她更关心闺女的终身大事:“后天就要跟你师兄见面了,你俩赶紧培养培养感情,尽快结婚。” 果然,催婚的话题无处不在,许晚春佯作困顿,态度敷衍的哼唧两声:“知道了……知道了。” 自家师兄虽然哪哪都好,但适不适合结婚,还得就近观察。 而且,旁人不知道,许晚春跟师兄却是再清楚不过,他们当时选择订婚的原因。 再一个,多年不见,曾经的海棠少年如今都30岁了。 万一……秃了呢? = 孩子大了果然不值钱了。 正式报到这天,许晚春还以为母上大人跟师娘会送自己去医院。 去不想,两人欢天喜地准备着回老家的行李,将她送到公交车站便不管了。 心塞塞坐在车上好一会儿,想到师兄只得了一封信,比自己更惨了些,许晚春才觉平衡了。 部队家属院到军总医院,坐车花了一个多小时。 许晚春出来的早,到了目的地,又寻到政治部,提交调令文件、档案资料等证明时,时间也不过堪堪上午7:30。 报到流程如她预料那般,很是繁杂。 各种文件签署、盖章,等拿到工作证,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了。 这之后,许晚春又马不停蹄的去到总务科。 这里负责岗位安排、物资领取、住宿安排等。 最后又去了财务科,办理工资关系转移,顺便领取当月的粮票与伙食补贴。 一切搞定,许晚春顾不上歇息,去宿舍放下包袱,又匆忙往胸外科赶去。 顶头上司宋主任将自己视为得意门生。 她如今又是胸外科的主治医师。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许晚春都需主动拜访。 无奈,她来得不巧…… 科室小护士眼神好奇地盯着新来的医生,总觉得眼前的漂亮女医生年纪还没有她大。 可……不应该啊,这位可是副营级别的,还支边了3年多,怎么算也该有将近30岁了。 真不知道怎么保养的,瞧着像是20岁的样子。 心里各种好奇,小护士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温声解释:“宋主任这会儿在手术,我先带许医生去您的办公室?” 许晚春点了点头:“谢谢。” 瞧着是个好相处的,小护士心头微松,忙笑回:“应该的,您跟我来。” 除了资深主治医师配有单独的办公室外,其余多是两人共用一间。 再次升职前,许晚春得与一名叫汪鸿的医生共用15平米的办公室。 小护士解释:“汪医生是宋主任这次手术的一助。”所以人才没在。 许晚春点头表示理解:“谢谢,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就可以了。” “那我回去了,有事您喊我就好。” “谢谢,对了,战伤外科在哪里?” 小护士也不多问,直接朝着一个方向指去:“沿着走廊往前,第二个分叉口右转,再往前,第一个分叉口继续右转就能看到了。” “多谢。” “不客气。” 送走小护士,许晚春也没急着去找师兄,而是观察起未来工作的环境。 到底是沪市的军总医院,办公室虽然不算大,但配置是齐全的。 桌面宽大的深棕色木质办公桌,同色木质靠背椅子,绿色漆面金属铁皮文件柜…… 观察的同时,许晚春还将属于她的,刚领到的办公用品与医疗工具安顿好…… 一番耽搁,见时间将近12点,宋主任还没结束手术,她索性揣上属于师兄的信件,去了战伤外科。 许晚春的记性很好,根据小护士说的方向,转了两个弯,很快就看到了战伤外科的指示牌。 就在她琢磨师兄的办公室是哪个时,就见不远处突然出现了几个人。 其中,走在最前面,穿着手术服的男人,正一边脱帽子跟手套,一边侧头与身旁的人说着什么。 见到师兄前,许晚春不是没有想象过30岁的曹医生会是什么模样。 可能成熟了,可能还有些沧桑,毕竟5年的支边苦旅很是折腾人…… 然而不管是哪一种猜想,都与眼前的男人没甚关系。 许晚春看着越来越近的俊美青年。 忍不住发出无声感慨,岁月格外优待对方。 曾经眉眼如刃,却有海棠之貌的少年,经过十几年的岁月洗礼,除了五官英挺,肩背也宽阔了些外,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时,曹景梁也停下了脚步,他完全没有收到师妹要来医院的消息,所以,看着突然出现在几步之外,几乎等比例放大的小师妹,整个人都错愕住了。 见他反应这么大,许晚春从口袋中掏出信封,弯了弯眼,笑着打招呼:“师兄!我来报到啦!” 桃花儿一如记忆中那般爱笑,但此刻,面对已然长成大姑娘,越加水灵的师妹,本就有些心思的曹景梁却做不到从前那般波澜不惊。 已经养回来的白皙俊脸,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毫无征兆的,唰一下……变得通红起来。 第68章 皮肤白的人, 但凡脸红起来,那真是藏都藏不住。 曹景梁清楚自己的情况,在察觉到脸上开始升温时就觉不好。 这会儿, 对上小师妹惊讶的眼神, 更是一路红到了脖子去…… “咳咳……曹医生,这位是你大学后辈?” 几人刚刚结束一台手术,二助窦新远边是好奇,边是解围。 其实不止他,旁边的一助和器械护士也是一脸的八卦, 毕竟这位空降四个多月的曹副主任, 还是头一朝露出这般情态。 这是……害羞了吧? 难道……是喜欢的女同志? 这么一琢磨,心底的好奇就更胜了。 毕竟, 这几个月来,给他们这位青年才俊说媒的同行真真不少。 还不止同行,就连病患与他们的家属, 也是格外喜欢俊美温雅的曹副主任。 无奈这人虽然脾气温和, 但为人处事很有界限, 愣是没叫任何人沾染到分毫。 许多人私底下揣测议论,其中就有曹医生有喜欢的姑娘这一项。 如今看来, 应是真的。 眼前这位笑容甜美、五官精致的师妹,怕就是曹医生欢喜的人了。 光看外表,倒也……般配。 曹景梁最近确实被各种说媒折腾的够呛, 可师妹即将与他调到同一个医院任职,他自然不好再像从前那般拿出订婚借口糊弄,会坏桃花儿的名声。 在曹景梁看来,起码得问过桃花儿的想法,他才能决定追求与否。 若师妹只当他是寻常师兄, 或者说是哥哥,以他的性格也做不到死缠烂打那样……类似骚扰的追求。 尤其,时下社会风气也不允许。 所以,未婚夫妻关系还不能说… 这会儿,听到同事的问询,他轻咳了一声,只道:“桃……师妹跟我师出同门,她是我父亲的小徒弟,也是军医大的后辈。” 哇哦……“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器械护士表情开始梦幻起来,显然脑补了很多浪漫细节。 曹景梁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他没有向几人解释更多,径直走到师妹身旁,接过信件揣进口袋里,才为两边做了介绍。 几人在得知,眼前叫许晚春的姑娘,今年才虚岁22,却已经是副营级别的主治医师时,纷纷惊呆了。 又听曹副主任一脸骄傲说,他家小师妹上大学前跳了五个年级,六年制医科大更是只花了两年,便以系里第一名成绩毕业支边去了…… 就在他难得多话的,想再说师妹16岁就能独立完成大型手术,并得了军衔提升时,感觉后腰处的衣服被轻轻拽了下。 曹景梁下意识回头:“怎么了?” 还怎么了,许晚春表示再说下去,该红温的就是她了:“师兄,你还忙吗?” “能有半个小时空闲。” 瞧出她的不自在,曹景梁立马闭了口。 能在军总医院站稳脚跟的,大多都有真材实料,也大多有着文人的性格……清高。 但,当认可了你的实力,相处起来就又是和风细雨的。 曹景梁之所以这般多话介绍师妹,就是不想让自己刚来时的艰难处境,在她身上再发生一次。 他……想护着她。 许晚春的脑子向来好使,这会儿已经反映过来师兄的好意,顿时眉眼带笑的邀请对面,表情震惊的几人:“我跟师兄打算去吃饭,几位有空一起吗?” 有空也得说没空啊!曹副主任就差把心思全写在脸上了,都是高智商的,真不至于连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于是纷纷摇头拒绝,窦新远更是做了代表:“下回的,往后都是同事了,有的是机会。” 许晚春自然说好,待客气送走几人,她才看向身旁男人:“师兄,你要收拾下自己吗?” 曹景梁点了点头:“先去我办公室吧。” 师兄去做清理时,许晚春就好奇打量他的办公室。 到底是副主任级别的,就连椅子都是皮子带弹簧的高端配置,更别说还是独立办公。 许晚春正实名羡慕,顺便计算自己多少岁,才能拥有独立办公室时,师兄就回来了。 曹景梁从抽屉里拿上粮票,招呼小师妹:“走吧。” = 食堂是墙面刷了白灰的平房。 来之前,许晚春就知道,师兄的伙食标准比自己好。 毕竟副营跟副团的差别还挺大。 但看到具体差别时,许晚春还是心塞了下。 就比如,每月她的肉类供应有2至3斤,且基本都是猪肉。 但师兄每月却有4至5斤,还有选择性,猪肉、鱼类、禽类都可以。 再看看用餐待遇跟服务。 她只能在普通干部窗口打大锅菜,师兄却可以去小灶点炒菜。 节假日,她这样的连级营级干部能多一道红烧肉,听着很好了,但团级以上除了红烧肉,还会供应水果跟糕点…… 远不止这些,还有特供福利,用餐环境等等,对比起来,每一项的差距都很大。 更别提最直观的工资待遇了。 许晚春没有开口问,但心里基本有数。 方才在总务科报到的时候,工作人员便说了,她的基本工资+住房跟医疗补助,到手是180元每月,师兄少说也要接近300元。 这可是64年初!简直就是一年两套沪市房子的节奏。 但也有不好,高收入,代表高风险,尤其那十年即将到来…… “想什么呢?表情这么严肃?”师兄妹多年没见面,平时从不铺张,吃饭全是大锅菜的曹景梁,专门去小灶处点了两道好菜。 许晚春回神,一点也没有陌生之感,像是两人从没分开十几年般,很是自然的笑回:“没什么,师兄,你现在住宿舍吗?” 因为小师妹这份惬意的态度,曹景梁忍不住也跟着放松了几分。 待反应过来,又对自己生出无奈,无奈他一个31岁的男人,还没有二十出头的小师妹稳重。 他将小炒肉放到了桃花儿跟前,又给了她一份米饭和筷子,才在对面坐下:“先吃吧,红烧鱼还在做……我暂时是住在宿舍,四人一间,你应该不用住吧?” “我住家里,不过宿舍也申请了一张床铺,来不及回家的时候住。”许晚春将小炒肉往中间推了推,才夹起一块送进嘴里,唔……大厨手艺不错啊。 见小师妹吃得香,曹景梁又去打了一份汤端过来,才再问:“我爸妈怎么会让你给我带信?” 毕竟如今离的近,他没什么时间回去,但这几个月里,母亲与荷花婶子已经来了好几回了,有什么话需要专门写信? 提到这个,许晚春又有些酸了,她也好想回老家:“她们明天一早的火车,要回许家屯过年。” 这还真是曹景梁没想到的,他好笑看着对面的姑娘:“你也想回去?” 许晚春:“嗯,出来6年了。” 曹景梁想安慰说,总有机会,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很清楚医生有多忙,最终,只能将炒肉再往她跟前推了推:“吃肉!” “噗……”许晚春被师兄逗笑了,这人连句好听的假话都不会说,还怎么追姑娘? 是的,从见到师兄的第一眼,她便确定了,师兄对自己有好感。 没办法,那张脸实在太红了,许晚春又不傻。 至于自己对师兄,爱情谈不上,好感肯定有的。 毕竟师兄不管哪方面都很拔尖,这么多年又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有什么好东西,更是不远万里邮寄…… 曹景梁不知道小姑娘在笑什么,刚要开口问询,色泽诱人的红烧鱼便被送了过来,他朝着帮厨道了声谢,才催促师妹动筷子:“只剩下十分钟了,快吃吧。” 许晚春看了眼几乎只夹青椒的师兄,无奈起身,拿过对方手里的筷子,给他夹了些小炒肉,才将筷子还了回去:“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师兄别想着全省给我,往后也不用,咱们一起吃。” 其实她想跟食堂的工作人员要一双干净的公筷,又怕被人举报小资作风。 只能没甚礼貌的,抢了师兄的帮他夹菜了。 毕竟叫她用自己的筷子给师兄夹菜,她暂时做不到。 曹景梁完全没想到桃花儿会有这么一番动作,真是……跟小时候自来熟的性子一模一样。 却也因为这份自然,叫他彻底没了生疏感,好脾气笑应:“好,往后不这样了……下午需要我陪着去见你们主任吗?” 许晚春又催促师兄夹鱼:“不用,胸外科主任是我老师,我们很熟。” “那就好……对了,等忙完了来我办公室一趟,有礼物给你。” 许晚春虽然好奇,但见师兄说的含糊,便没多问,只是点头应下:“……好。” = 下午。 胸外科主任办公室。 “你说说你,老师发了三分电报,才把你喊回来!可真是不容易!花了老头子两三块钱。” 宋民迎宋主任今年55岁,个子不高,堪堪一米七,整个人清瘦却温和,又因带了一副眼镜,更多了几分知识分子模样。 但是在最看重的得意门生跟前,完全顾及不上形象,像是个与自己晚辈抱怨的普通老头子。 老师的亲近之意,许晚春看出来了,她嘻嘻笑着作势掏口袋:“老师全是为了我奔波,电报费合该我来付。” 宋民迎一摊手:“拿来吧。” 许晚春掏出空空的口袋:“哎呀,这次没带钱,下回的。” “哼,就知道你是个滑头的。” 这话许晚春冤枉,她真要把钱给老师,怕是立马会被老头子打出去,这番作态,不过是彩衣娱亲,逗对方开心罢了。 见对方脸色果然缓和,许晚春殷勤地给添了杯茶,才连连赔不是,又言:“……主要不放心师姐,如今她顺利生产,孩子刚满月我就赶回来了,叫老师操心了。” 宋民迎很满意学生的态度,端起茶水美滋滋抿了一口,才道:“等会儿我将你介绍给咱们科室的同事,大家都是好相处的,你不用担心,只要尽力做好自己的工作……” 有人罩着就是不一样,许晚春感动:“谢谢老师。” “你是我最看好的接班人,多照顾几分也是应该……”突然,似是想起什么,宋民迎话题一转,颇有几分咬牙切齿:“隔壁战伤外科来了个有本事的,叫曹景梁,你应该听说过,也是咱们医科大的优秀毕业生……他是孔文钦那老家伙的得意门生,你要跟为师一起,将他俩的气焰压下去,咱们胸外科才是最复杂、最精细的外科!” 许晚春:“……” 第69章 胸外科的技术难度确实高, 风险也大。 但用“最”来形容,作为医学生的许晚春觉得这话并不严谨,更合适的说法应该是“之一”。 当然, 她还不至于没有眼力见的去反驳。 毕竟军医大早有传说, 老师跟孔文钦主任从年轻时就彼此不服气,却也是多年损友,自己一个小虾米何必参合? 宋民迎不知道得意门生心中的腹诽,他是真心想要扳回一城。 本来他跟孔老头一人是胸外科的大拿,一人在神经科多有建树。 算是旗鼓相当, 谁也不让谁。 可姓孔的突然被调去了地位最高的战伤外科做了主任, 还将得意弟子曹景梁扒拉到门下。 宋民迎深觉自己输了,赶忙也将自己看中的接班人也急招回来。 如今, 见自己放了豪言壮语,小丫头却只顾沉默,顿时急了:“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不觉得咱们胸外才是最精细, 难度最高的外科?” 许晚春抬手摸了下鼻子, 呐呐:“不是因为这个。” 宋民迎瞪眼:“那是哪个?” 反正老师早晚会知道, 许晚春索性破罐子破摔:“曹景梁是我师兄。”她怎么可能向对自己无敌好的师兄发难? 宋民迎:“我知道啊。” 这下轮到许晚春惊讶了:“您知道?” 这事除了军医大的邢军教导员知道外,她好像也只跟韩师姐说过吧? 而且跟韩师姐说的时候, 她已经去海岛支边了,难道是师兄那边透露出去的? “你俩都是军医大,自然可以师兄妹相称。”宋民迎一脸的理所当然。 原来是这个意思, 许晚春哭笑不得:“老师,您误会了,我8岁的时候,就拜了曹景梁师兄的父亲为师。” 宋民迎瞠目结舌:“居然是正儿八经师兄妹?” 许晚春尴尬望天:“嗯……”所以,压隔壁科室气焰什么的, 还是算了吧,都是自己人啊。 这种师门是要磕头拜师的,跟校园里按高低年纪喊的师兄妹完全不一样,宋民迎有一瞬的丧气:“合着我忙了半天,给孔老头做了嫁衣?你居然是曹景梁的师妹?” 许晚春提醒:“老师,您换个角度看,曹景梁也是我的师兄嘛。” 还真是,宋民迎瞬间又支棱了起来,他很是和蔼地看着得意弟子,小丫头又实诚,又聪明,一点儿都不滑头……不过,他又生出好奇:“你师父将你跟曹景梁教导的这般优秀,想来医术也很高超,不知道他……” 许晚春赶忙道:“师父确实很厉害,他被特招去了部队卫生室。” 宋民迎张了张嘴,想起什么,到底还是没把那句“可惜”说出口,而是抽出别在军装口袋上的常用钢笔,递给了小丫头:“算是老师送给你的礼物,恭喜,是主治医师了。” 许晚春怔愣了下,立马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先是站姿笔直的朝着老师敬了个军礼,才微弯腰,双手接过:“谢谢老师!” 在这时候,有个不成文的隐形说法,收到老师赠予常用钢笔的,就是他选的传承人。 就算这个传说是空谈,但有了老师给的钢笔,今后,她在科室里,至少不会被人恶意对待……起码明面上是这样。 “好了,再过二十分钟,我还有个会,这点时间正好介绍你给科室里的战友们认识认识。”说话间,宋民迎人已经站了起来。 许晚春自然没有不应,她将钢笔明晃晃别到军装的胸前口袋中,才挺直腰背,跟着老师出去。 “咱们科室目前28人,除了我这个主任,还有一名副主任,叫朱亮,他主要抓临床研究,或者战伤胸腔手术技术改进,这也是我对你的期望……” “老师,我会努力,不会让您等太久的!” “不错,就是要有这份拼劲儿……”宋民迎很是高兴学生的上进,又继续介绍:“主治医生,加上你一共2人,负责肺叶切除、食管等手术,必要时,还要去军医大上上课。” 这个许晚春也有了心理准备,毕竟她读大学那会儿,授课老师就有军总医院的主治医生。 类似老师宋主任这种大拿,虽然也会去学校授课,但频率很低。 “……住院医师有6人 、还有护士长1人、专科护士加起来12人、麻醉师2人、器械护士2人、放射科协诊2人。”说话间,两人陆续经过了副主任和主治医师的办公室,里面都没人。 等宋民迎数完人数,他们已经出现在了住院医师的办公室。 两间办公室,每间3人,不过这会儿却只有2个人在座位上写着什么。 见到他们,纷纷站了起来:“主任。” 宋民迎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地指了指落后半个身体的学生:“这是新来的主治医师许晚春,他们分别是陶旭平,房建明,你们认识一下。” 这两位住院医生瞧着都有30岁了,看着主治医师过分年轻的脸,都有些错愕与怀疑,但面上只表现出一瞬,便很快收敛了表情,客气招呼:“许医生。” 许晚春也笑眯眯回应:“陶医生,房医生。” 宋民迎人老成精,哪里瞧不出两位住院医生的不以为然。 若往常,他虽不喜他们以年龄论长短的态度,却也不会说什么,又不是他宋民迎的学生,何苦咸吃萝卜淡操心? 可许晚春是自己的学生啊,还是他多次电报才催回来的宝贵人才。 想到这里,宋民迎便乐呵呵的,多说了些学生这些年的本事…… 等出了门,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许晚春才道:“老师,您不用为我说这些,对您的名声不好……学医的最是做不得假,只要一场手术,那些轻视就会全部消失。” 宋民迎叹了口气,停下脚步看向学生:“老师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能靠自己赢得尊重,但你太年轻了,在证明自己本事之前,可能因为年纪,会有人接到举报查你,虽然最后肯定没事,但影响到底不好,现在这个社会啊……” 说到这里,老爷子没再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背着手,继续往下一个办公室走去。 许晚春跟在老师身后,心里很是不平静,原来风气已经这么紧张了? 所以,中午那会儿,师兄那般显摆自己,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 会不会……他已经经历过了不好的事情? = 报到即是上班。 与同事们混了个脸熟后,许晚春许医生便正式走马上任。 老师一点都没顾忌到自己是新来的,完全没给适应的时间。 在给她手底下安排了一名实习医生,与两名护士后,便将任务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许晚春直接分管了3床的战伤单片残留并发脓胸,与5床食管癌术后吻合口瘘的病人。 又让自己两三天内背诵完,今年最新修订的胸外科诊疗规范手册。 还不止如此,因支边回调,第一个月必须经历“思想再教育”,更是让护士长给安排了8个夜班。 虽然只有一个月,但24小时候备战状态,还是叫人好久没这么值夜班的许晚春瞧的头皮发麻。 晚上值完班,白天还需继续待命,简直丧心病狂…… 当许晚春带着手底下的实习医生与护士查完房回来,看到护士长递过来的值班表,脸都绿了。 护士长轻咳一声,小声解释:“只有第一个月这样,后面就跟汪鸿医生一样了,一个月4次夜班,值完夜班,白天是可以休息的。” 汪鸿是个年近40的中年男人,因之前听主任提过共用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信息,所以,并不惊讶对方的年轻。 这会儿见许医生脸色不大好,便卖了个人情:“这是规定,熬一熬就过去了……也别太担心,等你值夜班的时候,白天我多做点。” 许晚春不是不知好歹的,哪怕知道对方可能只是客气话,她还是真诚道了谢。 不管怎么样,有老师保驾护航,她已经比很多新人医生顺利多了,不就是有8天需要24小时工作嘛,又不是没熬过夜,再说,好歹这几天没安排夜班…… 虽然各种安慰自己,但等晚上18:30,下班去见师兄,被他问起工作安排时,许晚春还是忍不住有些丧气。 两人若在一个科室,曹景梁还能帮师妹值夜班,如今却是不能了,他从上了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包裹,转移师妹颓丧的情绪:“这是我从边境带回来的,看看喜欢吗?” 许晚春下意识先回头看了眼门口,确定没人,才做贼似的,边打开边小声问:“不是不让带东西吗?”她之前就是,出岛那会儿,除了个人物品,其余一律不准携带……这是……? 看清楚手里的东西,许晚春惊讶了:“羊脂白玉原料?” 曹景梁:“你认识?” 许晚春:“……嗯,见过一回。” 曹景梁也没问她在哪里看到的,抬手点了点其中两块:“这俩是和我一同支边时徐医生送给你的,说是感谢你寄的药材跟吃食。” “那是师兄你自己分给徐医生的,给你就好,我拿着不合适。”虽然现在不显,但后世,极品羊脂玉还是很贵的,许晚春拿着烫手。 曹景梁今天不加班,准备带着师妹去国营饭店下馆子接风,正将桌上的病例本子往抽屉里锁,闻言下意识将实话秃噜出来:“本来就是给你攒的,给我就是给你。” 第70章 完全没想到师兄会这么说。 许晚春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 见他已经拿出行政数据汇报笔记忙碌起来,便明白方才那话只是对方下意识的……最正真实的想法。 还别说,师兄这般理所当然的态度, 她甚是满意……嘿嘿。 副主任下班比较麻烦, 从18:30开始,不仅要做行政汇报、战备检查,还得做科室巡查、思想训话:“你饿不饿?我可能还要半个小时,先吃点东西垫垫?”说话间,曹景梁已经拉开了抽屉, 从里面拿出一盒饼干。 医生经常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饿肚子, 许晚春也打算明天带些饼干糖果备着,她吃下一块饼干, 又喝了两口水才问:“这些羊脂玉一直放在办公室吗?没关系?” 曹景梁笔下不停:“放在宿舍里,下午抽空回去拿的……一直放着不好,你带回家里藏起来。” 许晚春了然, 她不再耽搁师兄工作, 将小包裹重新系紧, 随手拿起一本交班记录打发时间。 曹景梁动作很快,写好汇报后, 将钢笔拧好插进口袋里,边穿白大褂,边叮嘱:“我去巡查, 大概15分钟,你在办公室等我?” 许晚春仰头弯了弯眼:“我保证哪里也不去,丢不了,师兄放心吧。” 他不是这个意思……曹景梁被师妹笑的有些窘,却又明白她是在故意逗自己, 属实没有解释的必要,只能轻咳一声,故作自然的……快速走出办公室。 噗……许晚春努力将笑声憋回肚子里,师兄怎么这么好玩儿?31岁的大男人反而比17岁时容易害羞。 = 军总医院附近就有一家国营饭店。 在门卫室《医务人员出入薄》上填写好姓名与离院时间,两人步行五分钟就到了。 “想吃什么?红烧肉?还是清蒸带鱼?”看完黑板上的今日菜单,曹景梁侧头看向身边的姑娘时,才直观注意到,桃花儿依旧小小一只,好像堪堪到他的下颚处? 真……可爱。 身高定格在162厘米的时候,许晚春是抓狂的,毕竟前世她有167厘米。 幸亏此刻她不知道师兄脑子里的想法,不然铁定要翻脸:“……红烧肉吧,我还是想吃肉,再来一个咸菜豆瓣汤……这么晚了,还有供应吗?” 曹景梁:“这里的大师傅是我们科室主任的朋友,你先找地方坐,我去点菜。” 原来有“后台”,许晚春放心了,左右张望一圈,寻了张靠近的位置落座。 而另一边,曹景梁将师妹想吃的菜报给大厨后,又添了两道,其中就有小丫头爱吃的清蒸带鱼。 大厨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他认识老友的得意门生,见小伙子陪着一名模样俊俏的女军人过来吃饭,八卦心思如何也压不住:“这位女同志也是你们医院的医生?你俩处对象呢?” 还别说,男俊女美,两人还都像是读过很多书的,说不出的般配。 犹记得这小伙子第一次跟着他师父老孔过来吃饭时,就将店里两名结过婚的女服务员给迷花了眼,直叹若是没结婚,肯定要追上一追。 不仅如此,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思,两人都琢磨起给家里姑娘说媒的想法。 却不想,曹军医虽然瞧着挺温和,但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拒绝的明明白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曹景梁摇了摇头,笑说:“是我师妹,下次她要是来吃饭,还劳烦庞师父给些方便。”说话间,他往对方的外套口袋里放了一包烟。 他不抽烟,但办公室里会备着,有时候,人情来往避免不了。 就比如这次决定带桃花儿过来吃饭,他早早把香烟揣进口袋里,就为了小丫头往后错过饭点时,有地方填肚子。 摸到口袋里的烟盒,庞师父几乎笑成弥勒佛,倒不差一包烟钱,主要稀罕人家对他的态度,这可是高级知识分子,于是他当即一挥胖手:“放心!” “往后如果错过饭点,或者想换换口味,就过来这边找庞师傅,我跟他打过招呼了。”来到餐桌旁,曹景梁端起师妹倒的白开水,喝了两口才交代。 “好。”许晚春将对方的体贴放进心里,没有再说谢,太过客气,反而是将师兄当成外人。 师妹理所当然的态度,曹景梁果然受用,又与她说起医院工作中需要注意的忌讳。 比如禁用术语绝不能说,比如书写病例记录时,开头结尾处都得写上语录,再比如每日自省报告该如何写…… 林林总总的,曹景梁一共说了十来分钟。 等第一道菜端过来,他才将烫过的碗筷递给师妹:“……可能还有遗漏,要是后面遇到不确定的,我又不在,就问你的老师宋主任。” 虽然智商情商都不缺,也自觉自己能应付,但师兄的叮嘱,许晚春还是很认真的全部记了下来,并很是乖巧的点头应下:“我知道的。” 怎么这么软乎乎的?若不是环境不合适,曹景梁真想像小时候那般,揉揉她的脑袋。 从小到大被母上大人还有师娘揉捏多了,许晚春一眼就瞧出了师兄的蠢蠢欲动,当即给他夹了筷菜:“吃饭,吃饭!” 曹景梁将菜送进嘴里:“你那套房子还在我名下,最近找人帮忙转给你?” 许晚春想了想,摇头:“先放在你那边吧,最近还是别折腾了。” “……也好 。” 一共四道菜,庞大厨每一道都给了足足的分量。 理所当然地,注重七八分饱的两位医生没能吃完。 最终离开时,向庞大厨借了两个饭盒,将剩菜全部打包。 快要晚上八点了,外面已然漆黑一片,曹景梁不放心桃花儿一个人回去,坚持跟上公交车,并坐到她后面的空位上。 许晚春回头,无奈道:“就三站距离,有什么不放心的,往后晚上九点十点下班会是常态,你总不能每一天都送我吧?” 曹景梁皱眉,建议:“要不……太晚了就住宿舍?” “等我爸妈他们从老家回来,我会经常住宿舍,最近不行,得回去看看茯苓跟当归。”虽然有吴奶奶在,但家里的猫狗是许晚春跟母亲一起养大的,她们两人总要有一个人在。 曹景梁没养过小动物,不明白那是什么样的情感,却愿意顺着:“那就最近,你要是下班晚了,我有空就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是很好,许晚春在心里腹诽,毕竟她也是一名合格的军人,有自保能力。 可师兄也是出于关心,她能怎么办呢? 怪道古人都说最难消是美人恩,师兄这么个美男子盯着自己,她是真开不了口拒绝,只能给对方一个后脑勺以示抗议。 曹景梁被逗笑了,意识快过理智,伸手就想去揉她的脑袋。 却不想,手还没碰到人,就有一个大妈站起来厉声阻止: “干什么呢?什么事不能回家关了门再做?这是在外面!就算两口子也得严肃检点些!” 这话一出,车上不算多的乘客全部看了过来。 “……”人生从未经历过这般囧事的曹景梁坐姿笔直,脑袋则转向窗外,恨不能开窗跳出去才好。 而许晚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能猜个大概,整个人憋笑憋到肚子疼…… = 第二天一大早。 5:30,许晚春就神清气爽地出了家门。 距离近,等她挎着小包,在门卫室签好到,时间还没到6点。 离晨会还有半个多小时,许晚春先去战伤外科找师兄。 办公室没人她也不意外,将吴奶奶给做的点心锁进抽屉里,便转身离开。 是的,昨天师兄就把他办公室里,存放生活用品抽屉的钥匙给了她。 本意是方便许晚春饿了来寻吃的,如今反倒是自己先投喂了对方。 离开时,与战伤外科的一名医生撞了个正着,对方似乎知道她,笑的一脸暧昧。 许晚春像是没看出来般,也回了个很是职业的微笑,才速去了胸外科…… “许医生早!” “你也早!” 经过昨天的相处,科室里大多人都认识了许晚春,见到她,全都笑着打招呼。 许晚春从不拿臭架子,一路笑眯眯回应着来到属于她的办公室。 刚在位置上坐定,她带的实习医生鹿言,便急忙过来汇报5床的食管癌术后患者动态:“凌晨2点,给患者量体温时,升到38.5度,喂了两片磺胺嘧啶……” 许晚春边翻报告 ,边听鹿言口述,待他说完3号病床患者的动态时,才冷了脸皱眉:“你是说3床患者夜间引流液增至每小时30毫升?” 鹿言面对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主治医师,情绪是复杂的,实在是对方瞧着软乎乎,没有一点震慑力,叫人不自觉就轻视了几分。 却不想,这么软和的人,陡然板起脸,居然很有气势,他当即绷紧了头皮,语气也开始呐呐:“……是的。” 许晚春的脸更黑了,却没急着叱骂对方为什么夜里不找上级汇报,而是一边套白大褂,一边冷声道:“先别汇报了,去看看患者。” 怕是要立即开胸探查了,越想越气,越气脚下的步伐就越快。 这时,小护士陈玲正好抱着本子过来,显然也是要做汇报。 许晚春扫她一眼,边往外走,边道:“没有急事就等会儿再说!” 陈玲下意识跟上,将询问的眼神抛向实习医生,不明白许医生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火气就这么大。 才分到老师手底下第一天就闯了祸,鹿言又丧又怕,一句话也不想说,满脑子都是……希望老师是个真有本事的,千万救他一回。【你现在阅读的是 】 70-80 第71章 不好的推测成真。 血压、脉搏、呼吸频率、意识状态、听诊呼吸音……一系列检查下来, 许晚春本还有些恼怒的情绪,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她看向跟在身旁的鹿言, 沉声吩咐:“先给氧气。”说完, 又看向跟过来的护士:“你去申请血浆,患者急需输血,还有去甲肾上腺素,再让柏春燕准备手术室。”柏春燕是主任安排给她的另一名护士。 “是!”陈玲应了一声,脚步飞快往外。 老师方才虽然没说, 但鹿言也看懂了, 患者这是快要休克了,他心里更是慌的厉害, 面上却努力镇定,很快便将加压面罩戴到了患者脸上,并转动阀门调节流量:“要……要不要照个X光?” “来不及了。”整个医院只有一台造影机, 就算能插队, 等她打好申请, 拿到片子差不多也有一个小时,患者等不起, 只能开胸检查是哪处血管损伤了。 说话的工夫,许晚春也不耽误,与鹿言一起, 推着病床往手术室去。 患者是一名与敌特火拼的营长,紧急送过来时,身边只跟了一名小战士。 那小战士刚去了趟茅房,回来就见自家营长连人带床要被推走,顿时急了:“这是要去哪?” 许晚春带着口罩, 只露出一双眼睛,眼里带着明显的安抚:“患者血管破损,需要二次手术。” 小战士不大懂这其中的厉害,下意识帮忙一起推病床:“……我们营长会没事的吧?” 许晚春不敢保证,这年头无菌条件差,术后感染率极高,再加上这位患者本就是感染性脓胸,如今还要二次开胸,情况可以说是很不乐观,她只能回:“我们肯定会尽力抢救的。” 病床刚推出病房,就有奔跑的脚步声传来。 很快,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出现在他们眼前。 最前面的宋民迎冲过来后,边跟着病床快走,边弯腰做起检查。 这时候的病床笨重难移动,许晚春得留着力气做手术,见护士跟实习医生过来,便松了手,快步来到老师身旁,汇报她的紧急评估。 几人速度很快,一分钟不到,病床就被推进了手术室,宋民迎也得出了结论:“确实是出血性休克的可能性更大,你来主刀,我给你做一助。” “谢谢主任。”许晚春明白,老师给她做一助是假,不放心给她托底才是真。 去甲肾上腺素推注8分钟,血压回升,麻醉师开始给药时,许晚春也做好术前准备…… 消毒、沿原切口延长开胸…… 一助宋民迎不用学生开口,已经用肋骨撑开器扩大术野。 许晚春拿起吸引器清除积血,再用纱布压迫止血,渐渐暴露出损伤部位…… 这年头技术有限,医疗材料更是粗糙,遇到血管破裂的,基本用结扎处理。 这种方式虽能快速止血,术后却会出现各种并发症。 当然,也有些位置是坚决不能用结扎的,就比如肺动脉主干血管破损,结扎基本就等于死刑判决。 不幸中的万幸,这名患者是肺动脉段分支血管破裂。 且还是之前的伤处,结扎的丝线拉破了血管…… 血管直径3mm,斜剪血管撕裂边缘,靠放大镜与丝线修复缝合,就不止是救活患者,还能保留肺功能,许晚春有信心在黄金救援时间内完成手术,但丝线不是聚丙烯线,术后狭窄,感染率太高,存活率更是只有50%左右。 若还是选择结扎,操作虽简单快速,但术后必然会牺牲局部肺段,存活率却能有70%左右。 两难! 最终,考虑到患者二次开胸,之前又有休克症状,师生俩还是选择更保守地结扎…… 没有ICU,用时45分钟的手术结束后,患者被推到观察室,实习医生跟护士们还有家属一同跟进过去。 许晚春则皱着眉扯下帽子、口罩,又脱掉手术服和手套,准备去洗手。 宋民迎理解学生更想缝合修复的心思,他也想,可很多条件不允许:“……别沮丧,相较十几年前,如今的医疗水平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肯定会越来越好的,而且,你已经很优秀了。” 这话可不是安慰,宋民迎选择做一助,是想着学生操作不当的时候给予指点。 哪成想,整个手术下来,他一句指点都没能用上,全程只做了助手的活计。 想到这里,宋民迎心里更是美滋滋,满脑子都是要去找姓孔的老小子显摆。 心动不如行动,他瞬间加快了洗手的速度。 而这厢,许晚春只是在考虑,等显微镜跟聚丙烯线被生产出来时,给这位患者再次手术的可能性……就怕到时候,结扎过的血管已经萎缩,不好吻合…… 听到老师的安慰,便知他误会了,回头刚要解释,就发现人已经走远。 那背影,那步伐,怎么瞧怎么欢快。 许晚春:“……?” = 打理好自己。 许晚春没有回去办公室,而是直奔观察室。 没办法,术后的监护很重要,但手底下实习医生办事能力,她却不大放心。 见到她过来,与家属一起守在病床旁的鹿言立马站了起来,表情有些呐呐:“许医生。” 小战士也跟着喊人,并紧张问:“许医生,我们营长没事了吧?” 对待病人家属,许晚春的语气很温和:“还要观察48小时。” 小战士不懂,赶忙再问:“过了48小时就能好了是吗?” 自然不,48小时只是最最危险的阶段,许晚春思考了下,尽量浅显解释道:“后续如果不感染,没有形成血栓,体温也能控制好……才算稳定下来,大约需要半个月时间。” 说完,担心小战士又问什么是感染,什么是血栓,许晚春赶紧说出来意:“前七天,家属会辛苦一些,患者需要绝对卧床休息……” 小战士顿时顾不上旁的,急急从口袋里掏出本子与笔,刷刷开始记录医生说的注意事项。 离开前,许晚春又看向眼实习医生:“你不用一直守着,半个小时左右过来观察一次引流瓶情况,一个小时量一次血压,将数据全部记下,来拿给我看。” 话虽这么说,但她心里已经决定,自己也要跑的勤快些。 鹿言轻呼一口气:“是!” 见他眉眼放松下来,许晚春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虽然患者二次开胸已是必然,但鹿言没有瞧出问题及时上报也是事实,后续肯定会有惩罚,这放松的也太早了些吧…… 当然,许晚春也没烂好心去提醒,她这人万事好说话,但对待医术方面,可以用吹毛求疵来形容。 鹿言这样粗心的,在她看来就是藐视生命,这次起码会被记大过,不是转入后勤,就是调去基层卫生院。 这还得在患者被成功救活的前提下,若不然…… 想到最差的结果,许晚春又弯腰检查了一遍患者的情况,才转身离开。 事实也不出她的预料。 当天下午,鹿言便被调离了科室,同时,许晚春手底下又被安排了一个实习医生。 这次是个女同志,身材娇小,模样清秀,叫刘悦,年龄比许晚春大2岁,今年24,是从战伤外科抽调过来的。 做事很麻利,就是话有点多。 自诩很能自来熟的许晚春也表示甘拜下风。 就比如现在,一行人才查完房,刚回到办公室,她就叽叽喳喳地说起了鹿言,言语间不无鄙视:“……我问过了,他家里很有关系,才能这么快调走,就是怕处分更重。” 这个处分重不重,自然是患者的恢复情况。 若患者有个意外,吊销临时执业证书,往后再不能当医生也是很有可能的。 许晚春对于不重要的人懒得费心神,她正在整理病历,见新来的实习生大有促膝长谈的意思,赶忙撵人:“到晚饭点了,你先去吃饭,吃完了来换我。” 刘悦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还真是,马上就18:55了。 不过,她还是有点情商的,笑着说:“许医生你先去吃吧。” 刘悦可不是鹿言那个靠着关系,混进医院的傻叉。 她是正儿八经军医大的五年级学生,自然知道学校的传奇师姐许晚春的大名。 虽然师姐已经毕业三年半,但她的传说全校皆知,尤其临床医学系的,人人把她当榜样崇拜。 天知道,当刘悦得知自己能跟着许师姐实习时,激动的几乎要跳起来。 又怎么可能叫偶像饿着肚子,自己先跑去吃饭? 许晚春不知道实习医生的心理活动,只是笑着摇头:“我跟别人约好了,得等他。” 闻言,刘悦不再勉强,虽然很想知道师姐约的人是谁,却很有分寸的没多问。 却不想,她刚转身,还没走出办公室,就见她之前实习的,战伤外科的副主任,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 刘悦的眼珠子下意识跟着对方转动。 然后就看到,曹副主任用极其温润的嗓音问她师姐:“桃花儿,你好了吗?” “……???”桃花儿?一连串的问号砸向刘悦的脑门,好在她反应快,只懵了几息,便丢给师姐一个暧昧的眼神,转身飞奔离开。 许晚春……想扶额。 第72章 “怎么了?”怎么很无奈的样子? 许晚春:“没什么, 实习医生太跳脱了,师兄你先坐,得等刘悦……就是刚才跑出去的女同志回来, 我才能去食堂。” 曹景梁没什么意见, 坐下后,开始关心起师妹的工作:“上午做手术了?” 许晚春正从柜子里拿新的茶缸,好笑回:“医生哪天不做手术?有什么稀奇的?怎么还传播开了?” 曹景梁也笑:“没有传播出去,是宋主任找我们科室孔主任说的,很是夸了你一顿。”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上午那会儿, 老爷子的背影那么欢快,许晚春烫好茶缸, 倒了杯茶递给师兄:“马上要吃饭,就不给你泡麦乳精了。” 看着推到跟前的崭新搪瓷缸,曹景梁有些愣怔:“这是专门给我买的?” “是啊。”很是理所当然地回完, 许晚春又问:“早上放在你抽屉里面的点心吃了没?” “吃了。”一大早上班就在抽屉里看到惊喜, 好心情直接维持了一整天, 这会儿她还在办公室里,准备了他的专用茶缸……桃花儿怎么这么好? 曹景梁心头真是又软又甜, 刚想着要不要趁机问问师妹对两人婚约的看法,就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刘悦急匆匆回来,先冲着曹副主任问了声好, 才看向自己的上级:“老师,我请朋友帮忙打饭了,你们去吃饭吧。” 曹景梁……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桃花儿说的没错, 确实是个跳脱的。 许晚春完全不知道师兄心中的千回百转,笑着点头:“那行,辛苦你了。”说话间,她又将病历本子放进抽屉锁好,才起身:“师兄?走了。” 曹景梁:“……嗯。”。 = 如今的军医院食堂,不像后世24小时开放。 每餐时间都是严格规定的,来晚或者来早,只能饿肚子。 为了不饿肚子,师兄妹俩自然一路脚下生风。 晚餐只有糙米饭、咸菜、一小段咸鱼。 做了手术的医生,可以加一个鸡蛋,所以,离开打菜窗口时,两人口袋里都揣上了水煮鸡蛋。 “我找小窗口炒个菜?”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空位坐下时,曹景梁突然觉得晚上的菜色太简陋了。 许晚春赶忙摇头,边敲鸡蛋,边小声道:“别了,昨天才点了小炒,低调几天吧,再说我住在家里,吴奶奶手艺多好,你是知道的,还能缺吃的嘛……对了,说起吴奶奶,师兄,还有一个星期就过年了,你值班表出来了吗?要是有空,咱们一起过年?” 曹景梁自然愿意的,不过……“我多数得留下来值班,起码初三才能调休。” “也是,你跟你们主任肯定要有一人留下。” “嗯……”不能陪师妹过年,曹景梁也挺失望,可老师年纪大了,总不能叫一把年纪的老爷子过年还冷清清的吧。 许晚春见师兄情绪有些失落,便说起旁的:“ 今晚我开始值班了。” 原打算吃完饭送人回家的曹景梁惊讶,很快又反应过来:“因为今天那名二次开胸的患者?” 许晚春皱眉喝了口如刷锅水般的免费汤水:“我不大放心,守两天吧。” 曹景梁笑着提议:“夜里饿了过来找我,我回宿舍给你煮面吃。” 许晚春眼睛一亮:“你今天也是夜班?” 本来不是,但他可以跟同事调整,嘴里却道:“嗯,夜班。” 许晚春眼睛笑成月牙:“嘿嘿……那可挺巧,不过我不想吃面条,想吃面疙瘩。” 曹景梁跟着笑:“好,放两个鸡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将饭菜解决,然后又一起离开。 师兄妹自以为低调点餐,更低调的寻了个角落用餐,却忘记彼此的外貌有多出众。 站在一起时,给人的冲击力,更是1+1大于2。 食堂内,不少人时不时就朝着他们脸上看去。 边是欣赏美人,边是好奇这他们是什么关系…… = 回到科室时。 见实习医生还在,许晚春便说:“今天我值班,你下班吧。” 刘悦今天才顶班过来,确实不急着值班,之所以没有离开,也是守着规矩,觉得应该跟老师说一声。 如今得了话,自然拎上包,高高兴兴下班去了。 跟许晚春一起值夜班的还有护士柏春燕,她索性领着人又去查了次房。 5床的食管癌患者术后恢复的不错,3床的战伤二次开胸患者却起了一点热度。 虽然不是很高,许晚春还是仔细观察了引流瓶中的液体,确定只有微量鲜红色,才为患者做个酒精擦浴。 待体温稍降,她又测了脉搏、血压,听了呼吸音、胸膜摩擦音、湿啰音,并隔着无菌纱布,用手指探诊了伤口。 很是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异常,才看向一旁的家属:“后面我半个小时会过来检查一次,如果这期间,感觉到他的体温上升,就立马来喊我。” 小战士不懂医,但眼前这名女医生认真的态度,跟昨天那个男医生的敷衍,他还是看得明白的。 虽然心里已经决定回去团里就向领导告状,但此刻他只是笑得一脸憨厚:“谢谢许医生,我明白了。” “只有你一个人陪床吗?最好再喊一个人来跟你轮流。”小战士面上还带着稚嫩,大约还不到20岁,再看他眼底爬上的红血丝,许晚春便多叮嘱了句:“今天你守上半夜就好,下半夜我跟柏护士看着。” 小战士可不敢真去睡觉,他们营长可是去鬼门关走了一趟,不过医生的心意他领了:“谢谢许医生,我们出任务几天不睡都有的,而且,最晚明天早上,团里应该就会有人赶过来了。” “那就好。”确定陪护的有人替换,许晚春便也不再啰嗦,带着柏春燕离开。 才回到办公室坐下几分钟,护士长卢洁便捧着本子寻了过来。 卢洁四十岁上下,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人很瘦,眉目偏严厉,瞧着很是不好相处。 老师宋民迎却对她的评价不错,说她做人做事都很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只是吃亏在脸上了。 许晚春本就不会以貌取人,有了老师的叮嘱,态度就更温和了。 她笑着招呼人坐下,大约猜到了卢护士长的来意。 果然,卢洁屁股才挨着凳子,便将手中的本子递了出去:“马上就过年了,得排值班表,许医生有没有哪天不方便的,我尽量空出来。” 许晚春直接道:“除夕夜、初一、初二都由我来值班吧。” 卢洁怔愣了下:“你确定?按往常的规矩,你只要值其中一天就可以了。” “确定,我是新人,第一年多做一点,来年再休息也是一样的。”许晚春很是谦虚的说。 事实却是,父母弟弟、师父师娘全都抛弃她回老家了,还不如留下来值班。 不止得了好名声,还能陪师兄在医院过年,简直一举两得。 想到什么,她赶忙又道:“小年夜那天晚上别给我安排晚班,我打算陪家人提前吃个年夜饭。”吴奶奶、当归还有茯苓还在家里等着呢。 卢洁自然不知道眼前眉眼弯弯,瞧着很是好脾气的年轻医生有一肚子弯弯绕绕,又是敬佩又是感动道:“许医生,我帮你安排,肯定能让你小年夜回家一趟……你也放心,你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我也会在晨会的时候全科通报的!” 许晚春一脸的正直,她就是这么无私! = 曹景梁还不知道师妹已经给了他惊喜。 半夜都不用人来催,自觉端着鸡蛋疙瘩面就寻了过来。 许晚春看着几乎比面疙瘩还多的鸡蛋,简直哭笑不得。 而且满满一饭盒,她怎么可能吃得完? 于是,很自然的,两人分着解决了。 等曹景梁心情很好的拎着碗筷,避着人离开时,还是有一名医护人员瞧见了…… 八卦流传起来是最快的。 第二天上午,大部分医务人员都听说了几句。 就连孔文钦去查房时,也听了几耳朵。 于是,才忙完,他就急吼吼的去找了得意弟子,开门见山 :“你跟老宋那学生,叫许晚春的姑娘处对象了?” 曹景梁愣怔了下:“您听谁说的?” 孔文钦:“刚才听小护士们说的,说你俩同进同出去食堂吃饭,你夜里还给人家送温暖了,难道不是?” 自以为很低调的曹景梁…… 见学生只顾发呆,孔文钦急了:“到底是不是?” 曹景梁轻咳一声:“是送饭了……不过我们是师……” “哎呀!是就是,哪有什么不过!既然你都这么主动了,肯定是欢喜人家女同志的嘛!31岁的大男人了,磨磨唧唧的干啥?老师给你去说媒?!”孔文钦越说越是兴奋,只要一想到宋民迎宝贝不已的学生,成了他学生的妻子,他就恨不能叉腰仰天长笑。 曹景梁确实挺想跟桃花儿谈谈两人之间的婚约,若是她承认未婚夫妻的身份,他立马就提交订婚报告…… 孔文钦絮絮叨叨一长串,却见学生又开始发呆,带着笑容的那种。 虽然他老头子觉得得意门生这会儿有点傻不愣登的,但架不住他想压宋老头气焰的心更胜,便努力出主意:“我记得你申请的房子还没下来吧?这样,你俩赶紧结婚,到时候申请一间大的,将来养孩子也方便……诶?我说什么了你就脸红成猴屁股?瞧你那点出息。” 第73章 曹景梁也想有点出息。 可脸红这事目前他真控制不了。 坦白说, 最早订婚的时候,他真将桃花儿当成妹妹看待。 毕竟才15岁的姑娘,他又不是牲口。 但这种心态, 在桃花儿成年后, 在桃花儿几年如一日往边疆邮寄他最需要的物品时,在徐医生的一次次打趣中,慢慢变了质。 他对她生出了好感。 可那份好感隔着薄纱,总叫人触摸不着。 直到小姑娘……在他毫无防备时出现,曹景梁才将薄纱拨开, 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心。 相识十四年, 近两百封分享彼此生活与成长的信件,他们都算得上非常了解对方。 而他, 也早在越来越盼望桃花回信的时候……动了心思。 所以,才会因为一句话,就脑补很多、浑身通红, 不过……“老师, 两个人一起申请房子, 还能申请面积大的吗?”之前怎么没听说? 孔文钦乐了:“你小子果然跟那姑娘处对象呢?”嘿!他现在就要去找老宋! 曹景梁却是摇头:“忘记跟您说了,许晚春8岁拜我父亲为师, 她是我师妹。” “啊?她就是你小师妹?”孔文钦是真惊讶的,毕竟前几年,这小子读大学的时候, 还托自己弄奶粉,说要寄给小师妹,还以为是个几岁的小娃娃。 算了算年纪,老爷子不淡定了:“许晚春这个小同志,十五六岁还喝奶粉?” “嗯, 师妹小时候身体很不好,我父亲帮她调理了两年多。”嘴上虽然这么说,曹景梁心里却想着家里有条件为什么不能喝?不说十五六岁,就是今年,他依旧没停止给桃花儿买奶粉。 孔文钦恍然,又有些遗憾:“所以你俩没处对象?” 曹景梁笑容温煦:“现在确实没处。” 现在?他这学生果然喜欢那个俊俏又机灵的小丫头,孔文钦顿时又有了盼头:“不错,不错,眼光很好,你小子加油,实在开不了口,老师帮你说媒去。” 曹景梁狐疑:“您这是打什么坏主意?” “嘿!这你就不懂了吧,等哪天你将你家小师妹娶回来,她可就算咱们科室的自己人了,老宋不得气死?!哈哈哈 ……” 虽然这时候泼老师冷水不好,但曹景梁还是没忍住实话实说:“也有可能是……我算胸外科的人。” 孔文钦瞬间哑火了……这没出息的小子,还真有可能。 曹景梁没再注意老师如调色盘般的脸色,而是认真考虑起,如何正式的、且郑重的找桃花儿谈谈婚约之事…… 医生的工作很忙。 作为主治医生,才上班第三天,许晚春就经手大小十几台手术。 这么连续高强度忙了36个小时,再次去食堂吃晚饭的时候,她的动作都有些机械了。 曹景梁心疼:“吃完饭我就送你回家睡觉。” 提到睡觉,许晚春下意识打了个哈欠,才摇头:“今天不回家,在宿舍睡,有两名患者术后情况不是很理想,刘悦一个人我不大放心。” 道理曹景梁自然懂,毕竟他每天也是这么过的,但见桃花儿熬的小脸都白了,他免不得心疼。 见师兄这般,许晚春反过来劝:“支边那会儿很少有这么高强度的工作,等多适应几回就好了。” 话这么说没错,不在一个科室,自己也确实帮不上忙,曹景梁便琢磨着,他可以做好后勤,等会儿跟食堂大师傅招呼一声,请他明天炖个鸡汤,给师妹补补…… “……师兄?” 曹景梁回神:“什么?” 许晚春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们什么时候请李想师兄吃个饭?这些年他挺照顾我的。” 曹景梁笑了:“确实该请,回头我问问他的时间。”兄弟在普外科做主治医师,每天也有忙不完的事情,想要三个人聚齐,还真不大容易。 师兄办事许晚春放心,她便不再多问。 不过,说起过年,她难免想起回老家的父母弟弟,还有师父师娘,算算时间,应该到家了吧? 母上大人肯定特别高兴吧? = 另一边。 被惦记的一行五人,却并没有到家。 下火车时,几人在隔壁市耽搁了一天。 盖因许荷花帮闺女去当地军医院,给于琼于院长送年礼。 多年未见,两厢少不得聚上一聚,说说这些年的近况。 又考虑到还有个三岁的小豆丁,几人索性在招待所住了一夜。 雪路难行。 第二天早晨6点从邻市出发,整整折腾到下午5点多,才赶到许家屯。 这还是正巧在公社遇到拉着爬犁的许利民,否则,在已经不允许租车买卖的当下,几人只能顶着风雪走回家…… 天太冷了,在沪市待了6年,土生土长的许荷花已经不大适应老家的气候,冻的够呛。 待爬犁停在熟悉的三间瓦房前,许荷花赶紧掀开挡风破被子,哆嗦着扶着楠姐一起下车:“利民,辛苦你跑一趟了。” 许利民正在点亮马灯,闻言有些不高兴道:“都是自家人,荷花姐咋还生疏了?下回再回娘家,你就给我发电报,我去县里接你们!曹大夫也是,许家屯就是你们的家。” 曹秀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下回一定。” 谭恒一手抱着儿子,一手从口袋里掏出两盒烟,笑着递给对方,并邀请道:“我跟荷花会在家里补办婚宴,到时候利民兄弟一定要来啊。” “这是好事啊!我肯定到!”许利民也不扭捏,嘿嘿笑着接过烟,又拍了拍胸口:“在屯里这些日子,你们需要车,尽管哟呵一嗓子,我天天有空。” 就算没空也得有空,许家母女对于整个村可都是有大恩的。 他爹跟他说了,前面三年困难期,要不是许家母女给了消息,他爹又死命压着村民们少卖粮食,他们能熬过来? 所以,别说给拉几天的车了,拉几年也是应该。 谭恒一眼就瞧出对方是真心实意,笑着点头:“ 成!都是自家兄弟,真需要,肯定不会客气。” 嘿!不愧是荷花姐,不仅找了个军官,还这么没架子。 就在这时,瓦房内,听到动静出来瞧情况的许家三舅,在看清门口是谁时,高兴的“嗷!”一嗓子:“爹!娘!二姐回来了!你们快出来啊!还有新二姐夫!” 谭恒:“……” 第74章 三弟是兄弟姊妹中最憨直的。 这也是为什么许荷花将房屋给他住, 并托他照顾爹娘的原因。 只是“新姐夫”什么的,也太憨了些,她抬手拍了弟弟一记, 笑骂:“瞎说什么?你就这么一个姐夫。” 说完又看向丈夫:“老谭, 这是我三弟,脑子缺根弦。” 许家老三搓手,嘿嘿笑:“是是是,咱就一个二姐夫。” 谭恒自然不会介意这种小事,反而笑得很温和:“要不进屋说?”外面太冷, 他担心妻小冻着。 “哦, 对对对,先进屋。”话音落下, 人高马大的许家老三已经弯腰帮忙拎起地上的包裹,嘴上还不忘好奇:“二姐,你们回来咋不提前写个信发个电报啥的?” 许荷花从丈夫怀里接过儿子:“弄那些干啥?发不发我都回来了。” 许老三:“那咋能一样?知道你们要回, 我指定去县里接啊。” 许荷花先与许利民道别, 见对方甩了个空鞭, 带着马车离开,才敷衍弟弟:“下回的, 下回一定告诉你,赶紧进屋吧。” 这时候,基本每天都窝在炕上的许春生和王喜妹, 总算在三儿媳跟孙辈们的搀扶下,急忙忙的迎了出来。 老太太王喜妹这些年跟着老三两口子住在砖瓦房里,日子过得属实不差,眼不聋耳不花,吃嘛嘛香。 确定朝着自己走来的真是三妮儿, 顿时又哭又笑:“你个死妮子,一去这么多年不回来,还以为闭眼都看不到你了……” 许春生虽然也激动,但他更多是将视线放在新女婿和他怀里的外孙身上,无奈眼神不大好,只能模糊看个大概,如今听到老婆子的哭嚎,赶忙打断:“说的啥话?大过年的,不吉利,女婿快进屋,冻坏了吧?桃花她师父师娘也快进屋暖暖……老三媳妇,杀只鸡炖汤!” “诶!这就去!” 今时不同往日,自从三闺女出息后,王喜妹的腰板子越发硬挺了起来,跟着喊了一嗓子:“老三,再去老大家逮一只鹅!” 许老三:“好咧!” 距离过年还有四天。 整个许家屯却已经有了明显的年味。 就比如许荷花的这间屋子。 平日再是珍惜,不可避免地,红砖房还是褪色了。 但此刻,因正门左右挂着的两个鲜红灯笼,将整个房屋都衬的亮堂了起来。 也是,离开已经6年了…… “妈妈,树上也有红灯笼,真漂亮。” 儿子的声音换回了许荷花的感慨,她回头,看向院中的榆树。 果然,被积雪堆塑成白珊瑚模样的老榆树树干上,也挂了一对大红灯笼。 雪色映衬下,格外漂亮,她忍不住生出感慨:“……以前我跟你姐姐经常在树下面吃饭。” 谭以安小朋友本就稀罕红彤彤的灯笼,这会儿听到妈妈的话,立马起了心思:“那我也去树下面吃饭。” “哎哟喂!姥的心肝儿,大冷天的,可不行哟……荷花,桃花儿没回来吗?”欢欢喜喜进屋后,小辈们帮忙泡茶水时,话说到一半的王喜妹突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最出息的乖外孙女居然不在,顿时急了。 屋内烧了炕,暖和的紧,许荷花将自己身上的厚袄子递给丈夫,叫他一并挂到衣架上去,才蹲下给儿子脱衣服,听到老娘的问话,笑着解释:“桃花儿得上班,请不到假,不过她让我给您带礼物了。” “年礼前些日子不是寄回来了,多花那钱干啥。”最稀罕的桃花儿没回来,王喜妹欢喜之情瞬间消了不少。 年纪越大,越是迷信。 在王喜妹看来,桃花儿就是福星转世。 自从她被三妮儿捡回来养,家里的日子就一天好过一天。 如今福星外孙女居然没回来,哪怕知道是因为工作,老太太心里依旧不得劲。 她想桃花儿了…… 见老娘耷拉下脸,许荷花哭笑不得:“桃花儿也想回来,实在是工作走不开……娘您还不知道吧,咱家桃花儿现在是副营级的干部,忙着咧,等她空闲下来的,肯定要回来看您,从前那丫头就跟您亲。” 王喜妹很是好哄,顿时又眉开眼笑:“真的?咱家桃花儿咋这么厉害?” 盘腿坐在一旁的许春生更是笑到见牙不见眼:“桃花打小就厉害。”乐呵完,他又看向一旁喝茶的曹大夫:“景梁那孩子从边疆回来了没?” 自家桃花儿过年都22岁了,曹家小子一直不回来,不是耽误外孙女吗? 曹秀点头:“回来了,现在跟桃花在一个医院工作。” “这样呐?孩子们啥时候结婚?” 什么时候结婚,曹秀倒是无所谓,刚要说随孩子们的意思,堂屋的门便被人推开了。 门口,一路跑过来的许兰草呼哧带喘:“荷花!你跟桃花真回来了啊?” 多年不见,许荷花的激动不比对方少,她快走过去,边拉着人进屋,边笑回:“桃花没回,她工作忙……我本来还想着吃过晚饭去找你唠唠,哪成想你先来了。” “桃花没回?”许兰草有些失望,毕竟她家玉兰念叨过好几回了,满心想着结婚的时候,最好的朋友能出席…… 许荷花将人按在炕边坐下,故意打趣道:“我回来还不够你高兴的?” “你还说咧,回来咋不提前送个消息?”许兰草抬起手,习惯性想去拍好姊妹,只是还没碰着人,就与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对个正着。 她顿时也顾不上旁的,盯着肉乎乎的小不点稀罕了好一会儿,才问:“这就是你家老二?像你,叫啥名?” 许荷花:“叫谭以安。”说完又颠了颠怀里的小家伙:“安安,喊婶婶。” 谭以安是个胆儿大的,当即笑出一口小米牙:“婶婶好。” “哎呀,我们安安也好。”说话间,许兰草又左右张望了起来。 许荷花翻了个白眼,却还是满足了好姊妹的好奇心,朝着去东屋放礼品的丈夫喊了声:“老谭!” 结婚几年,头一次上门,谭恒委实买了不少礼品,正要将东西一样样从包裹里拿出来,就听到妻子喊他。 待他放下手上的事情,来到堂屋,就对上了一双如……探照灯般的打量视线。 “……”虽然被人这么从头到脚打量有些不自在,但谭恒还是客气的点了下头,才看向妻子:“孩子我来看着,难得回来,你好好松快松快。” 正好闺女有礼物托她交给玉兰,许荷花不再拒绝,将胖儿子递出去后,领着楠姐与兰草姐一起去了东屋。 “妹子,妹夫不错啊,瞧着跟你也般配!”才在东屋的炕上坐下,许兰草便迫不及待赞了起来。 记得几年前,春生叔头一次说荷花再婚时,整个许家屯都热议了好几天。 议论男方是干啥的,讨论后妈难做,好奇会不会对桃花不好…… 后来得知男方是个军官,还是头婚,又冒出新一轮猜测。 大多说荷花有本事,却也有那酸不拉几的,将男方贬低的一文不值。 不是说男方长的丑,就是说男人有残疾。 当然,这些见不得人好的,多数都是李家大队,也就是过去的李家屯那边传过来的。 毕竟,在有些拎不清的人眼中,离过婚的女人咋可能越嫁越好?过得更差才符合情理。 如今看来,荷花这丈夫不仅一表人才,还懂得疼人。 就冲着好姊妹红润的起色,与没什么变化的模样,就知道她日子过得舒坦。 思及此,许兰草忍不住再次夸赞:“妹夫跟你很配,回头你带着人出去转转,叫那些个嚼舌根的玩意儿长长见识。” 许荷花正从包里往外翻手表,闻言头也不抬:“理那些人干啥!” 许兰草一拍大腿,很是义愤填膺:“本来我也不稀得搭理,可坏就坏在李山海去年离婚了,他们李家屯好多人都说他后娶的那个心太狠,说你现在跟了个丑的,还不如和李山海复婚咧,毕竟你等了他十几年。” “……”哪个等李山海了?可以说,这是许荷花近些年来听到的最恶心的事了,又因为太震惊,叫她一时竟不知道从哪里开骂。 还是苏楠问到了重点:“李山海怎么离婚了?他不是一心想攀城里那个媳妇?” 提到这个,许兰草又哈哈笑了起来,语气很是幸灾乐祸:“报应呗,听说是他媳妇非要跟他离的,孩子全要跟着娘,还不止,李家老爷子老太太每个月叠纸盒子也能赚钱几十块,全给了儿媳,自愿跟着儿媳过活咧……” 了解完情况,许荷花直接翻了个白眼,连评价都不想说:“无关紧要的人说他干啥?晦气……喏,桃花儿让我带给兰花的结婚礼物。” “还有礼物呐?”许兰草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接过盒子,边开边感慨:“时间过的真快啊,我家玉兰都要结婚了,这么说也不对,屯里同龄的基本全结婚了,老书记家的小虎子,娃都会走路……嘶……手……手表?” 许荷花坐回楠姐身旁:“桃花儿说玉兰打啥好东西都想着她,她心里都记着。” 这话是不是反了?自家闺女小时候那八棍子砸不出一个屁的性子,许兰草这个当娘的能不清楚? 要不是桃花儿打小照顾,玉兰哪里能有今天的体面:“这……这礼也太重了,可不能收。” 话音落下,许兰草已经盖上了盒子,哆哆嗦嗦往好姊妹怀里塞。 许荷花往旁边躲了躲:“可别推推搡搡的,我跟桃花什么人你还能不知道?当咱们是自家人就赶紧收了。” 这话一出,许兰草果然不再动作,只是僵硬抱着手表,像是捧着炸弹……整个人晕晕乎乎起来,屯里,好像只有老书记有一块表吧? 许荷花:“捧着干啥?快收起来,别告诉旁人。” “不能说?”脑中已经想好要怎么显摆的许兰草瞬间苦了脸,转念又觉得确实不好太高调:“桃花儿呢?啥时候结婚?”得赶紧把回礼准备好。 许荷花跟苏楠面面相觑:“等咱们回沪市……应该就能结婚了吧?” = 沪市。 军总医院,战伤外科。 与两位母亲抱有同样想法,严格说,比两位母亲还要着急地曹景梁,毫无征兆的打了两个喷嚏。 抱着本子,刚走进办公室的护士长迟疑:“……曹主任,你这是伤风了?要不最近不安排你值夜班?” 曹景梁摇头:“没伤风。” 护士长:“那我就看着安排后续的夜班了?” “好……等等。” “怎么了?” 曹景梁:“等我半小时,半小时后再告诉你。”他突然想知道,师妹后面几天的值班表,两人都很忙,只有尽量同频上下班,才能有相处的时间。 护士长虽然不解,却没追问:“好的,那我先去问问其他人。” 待护士长离开,曹景梁便将钢笔帽拧上,起身往外。 只是走到门口时,又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小心揣进口袋里,才红着耳根往胸外科走去。 支边刚调回来的医生,第一个月的任务都会安排的很重。 桃花儿就是,这些天几乎忙成了陀螺。 每天不是在做手术,就是在查房或者开会的路上。 所以,没在对方的办公室瞧见人,曹景梁虽有些失望,却不算意外,于是他又去找了胸外科的护士长…… “要看许医生的值班表?”如今整个医院都知道战伤外科的曹副主任,与胸外科的许晚春医生是师兄妹,听到对方的要求,卢洁倒也不算意外。 曹景梁点头肯定:“劳烦了。” 卢洁觉得她发现了不得的事,但她这人表面严肃惯了,直接抽出其中一个本子:“就是这个,你自己看吧,我还有事。” “多谢。” “不客气!” 来之前,曹景梁心里有一千个期待,一万个忐忑。 然而,千丝万缕的复杂情绪,在看到最新值班表上,桃花儿大年三十、初一、初二全都值班时,只剩下无尽的,快要冲出胸腔的甜蜜…… 不知道傻站了多久,曹景梁轻轻合上本子,转身又回到桃花儿的办公室。 里面依旧没人,这次却没能影响他的好心情。 他掏出她办公室里,放置生活用品的抽屉钥匙。 打开抽屉,拿出口袋里的信件,抚了抚上面不存在的褶皱,带着满心的期待,轻轻将之放在了最中央处。 他与桃花儿因信件相识,又因信件相知,真希望……她看到这封信时,他们也能因为信件相恋…… 第75章 "……每15分钟测一次血压、脉搏, 直到患者完全清醒。” 结束一台5个小时的肺叶切除手术,从手术室出来,许晚春又饿又渴, 靠在墙上缓体力时, 还不放心与护士仔细叮嘱术后注意事项。 柏春燕示意医生侧过身体,帮对方解开手术专用罩衣后面系着的布条,才回:“我知道,许医生你放心。” 柏护士办事确实很谨慎,许晚春却还是继续交代:“还要注意唇色, 发现青紫也立刻喊我……” 柏春燕再次点头:“好的, 许医生,麻醉科的小杭护士会和我轮流盯着患者的, 绝对不会出现纰漏。” 话说这般说,但需要交代的术后注意事项很多,哪怕柏护士有经验, 许晚春还是全部交代完, 才放人离开。 又坐着休息几分钟, 待体力恢复了些,许晚春才起身脱掉手术服, 又拿掉帽子跟口罩,最后才拽下手套,反卷着丢进回收篓。 小年夜的温度已然零下, 自来水冲在手上,冻的人透心凉。 许晚春却早已习惯,虽然很冷,却能使大脑快速清醒……清醒的回忆着方才的手术过程有无不足…… “……在想手术?” 突来的男声将许晚春从回溯手术的过程中惊醒,她转头, 这才发现,是同办公室的汪鸿医生。 他显然也才从手术室中出来,眉眼上带着明显的疲惫。 许晚春转回脑袋,拿起肥皂,边往打湿的手部抹,边回:“嗯,习惯了。” 汪鸿笑了下:“我也这样……对了,我听卢洁说,过年那三天你一个人全值班了?其实没必要,咱们分担着来就好。” 知道汪医生误会了,许晚春便解释了句:“主要我爸妈还有弟弟都回老家过年了,我反正一个人,不如留在医院值班。” “这样……”汪鸿恍然,又随口问:“许医生老家哪里的?” “北方的。” 医生出了手术室洗手都会花几分钟,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等将脸也洗了一把,才分开行动,去了各自患者的观察室。 肺叶切除患者,需要盯的紧一些,确定各项数据没问题,许晚春才放心回了办公室。 “许医生,我帮你去拿饭?”虽然错过了饭点,但陈玲用铝制饭盒留了一份,这会儿还放在食堂后厨的蒸笼里保着温。 许晚春确实又累又饿:“劳烦你了,小陈护士。” 陈玲撂下句“许医生客气了”,便大步往外跑去。 吃饭得花钱票,许晚春灌了一大杯水,解了渴意,才起身去取票。 却不想,开了锁,拉开抽屉时,入目的却是一个信封。 信封上没有文字,许晚春只愣怔了下,很快就猜到应是师兄放进来的。 盖因只有对方有这个抽屉的钥匙。 想到师兄的性子,猜到某种可能,许晚春心头一动,下意识伸手去拿…… “许医生,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这会儿有空吗?” 汪鸿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身后,分明没做亏心事,许晚春的心口还是剧烈的跳动了下。 好在她不是那一惊一乍的,面上瞧不出任何不对,拿出一盒饼干,转头,一边关上抽屉,一边问:“有空,汪医生有什么需要跟我商量?” 说话间,她又将饼干递了出去,笑说:“吃点垫垫?” 观察几天,确定许医生有能力,性格也不难相处后,汪鸿也起了交好的心思,他乐呵呵拿了两块饼干,又道了谢,才一边喝茶吃饼干,一边说出来意:“咱们每个科室的主治医师,都得去医科大教学这事你知道的吧?” 许晚春:“知道,宋主任与我提过,听说我们基本上的是解剖课?通常一个月两次?” “对,基本是解剖课。”汪鸿点完头,又说:“主任跟你提过就好,确实一个月两次,实在太忙,手术安排不过来的时候一次也行……还有十几天,大学那边就又要开学了,你这边没问题,就可以请宋主任将你的信息报到医务处,让他们去安排课时。” 许晚春恍然:“谢谢汪医生,我等会儿就去一趟……” 汪鸿摆手,笑得坦诚:“也是为了我自己,若你不去报名,我每个月可能就需要去学校3到4次了。” 本就是分内之事,再加上能回去母校转转,许晚春心里还挺期待…… 办公室内有旁人在,虽然好奇师兄信里写了什么,许晚春却一直忍着。 直到吃了饭,稍作休息,又查了一次房回来,整个办公室内只剩下自己时,她才再次拉开抽屉。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打断一次,突然就有些小紧张了。 许晚春抬头瞄了眼门口,确定真的没人,才轻吁一口气,将信纸抽了出来…… 只有两张,折叠的整整齐齐,对于强迫症患者很是友好。 再展开,叫许晚春意外的是,带着红色方格的信纸中,钢笔字迹颇具兰亭风韵。 字如其人,光从这笔字,就能瞧出,书写之人儒雅谦和的性格底色。 最叫许晚春惊讶的是,信中书写方式沿用了旧时的竖排,莫名为薄薄的纸张增添了厚重感。 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因为师兄郑重的态度,她对信件内容产生了更深的期待: 晚春同志。 见字如晤。 提笔时思绪万千,恐词不达意,还望见谅。 十四年的相识相知,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出乎意料的,信件中没有任何暧昧字眼,连句“喜欢”都没提。 但许晚春却能实实在在的,在师兄回忆两人往事相处中,从字里行间里,感觉到师兄对自己发乎情、止乎礼的珍惜与欢喜。 她抿了下唇,视线继续往下: 此事本应当面说明,又恐唐突,你若为难,我只会是师兄。 若愿进一步,小年夜的春节联合演出,不知可否与你同行…… 再往下就是落款: ……数九寒冬,望勤添衣。 兄:景梁。 1964年立春夜。 许晚春确实知道师兄喜欢自己,但没想到他那么容易脸红的人,会这么快表达心意,还会用写信的方式。 可当看完信,又觉理所当然。 师兄有着这个时代知识分子的特色:踏实、含蓄、温润。 即使欢喜,即使表达心意,也会以一种,他认为最郑重,最不会给女方带去压力与麻烦的方式。 她想,这封信,师兄怕是斟酌了很久才写出来。 关键许晚春还真的很吃这种。 若师兄又是送花,又说些甜言蜜语,她绝对立马摇头拒绝。 而现在嘛……许晚春嘴角带笑,仔细将信纸再折叠好,放回信封。 也在这时,她才发现信封中还有两张票。 掏出来一看……好家伙,正是信中所说的春节联合演出的门票。 所以,这算是师兄的一点点小心机? 毕竟春节联合演出的票据可不好弄,不去看岂不是可惜? = 另一边。 自从信件递出去,曹景梁就开始坐立不安。 只有投入进工作中,他才能压下,时不时就想跑去找桃花儿的冲动心思。 但,再是将自己忙成陀螺,也有喘息的空余时间。 而各种胡思乱想,便会在这时,无孔不入的,钻进他的大脑: 桃花儿有没有看到信? 自己要不要佯装无意经过胸外科探探情况? 若看了信,桃花儿会不会觉得反感?毕竟两人因为什么订婚,彼此都很清楚。 可自己的感觉应该不会错,桃花儿对他应该也是有欢喜的…… “碰!” 纠结半天,还是没等到师妹,越来越没底,好容易熬到晚饭点,曹景梁再也憋不住了,猛的站起身。 趁着空闲,寻过来再问值班情况的护士长一脸懵:“曹副主任?您这是?” 没想到正好有人过来,曹景梁不自在的轻咳一声:“什么事?” 护士长:“……之前说的值班,您忘了?” 确实忘了,曹景梁面露歉意:“明天晚上不值班,大年三十、初一还有初二都由我来值吧。” 护士长错愕:“连续三天吗?” 曹景梁边往外走,边肯定:“对,连续三天,我还有点事。” 见从来稳重矜持的曹副主任像是被火烧了屁股般,一阵风似的刮走了,护士长狐疑:“难得今天食堂有什么好吃的?”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护士长心里光风霁月的形象已然受损。 曹景梁面带微笑,与插肩而过的医护人员一一点着头,很快就来到了胸外科。 幸运的是,才迈进胸外科地盘,就看到心心念念的姑娘,正与护士们说笑着从办公室内走出来。 曹景梁自觉做足了心里准备,起码表面上如此。 却不想,当师妹经过旁人提醒,朝着自己瞧过来时,他还是清晰的感觉到,从耳根处开始,热度丝毫不受他控制的迅速攀升了起来。 再然后,在师妹讶异的眼神中,整张脸以极快的速度变得通红。 曹景梁暗暗唾弃自己……他怎么这么没出息?! 可是……没等到答案,不想走!!! 而这厢,本来许晚春还想拿乔逗逗师兄。 哪成想,一个对视,对方的脸就又红了。 可见他整个都要红温了,却依旧坚持盯着自己。 许晚春心里突然就软和了下来,她弯起眼,笑着邀请:“师兄,我想去看联欢晚会,一起吧?” 忐忑半天的曹景梁,眼神瞬间晶亮:“好!我们一起!” 第76章 凌晨5点。 整个许家屯还浸润在靛青色的霜雾里。 许荷花却已经洗漱结束, 准备向后山出发了。 北地寒冷,出门前,她不止穿了防冻防渗雪的老牛皮靴, 还在里面揣了瓷实保暖的乌拉草。 又往腿上绑了两层, 并在最外面裹了粗布绑紧,才站起身,套上羊皮坎肩与厚袄子。 防止厚袄子领口窜风,许荷花还甚是熟练的用麻绳将袄襟系严实。 好一通忙活完,她本来想要帮丈夫穿的, 毕竟他是南方人。 却不成想, 老谭手脚一点不比自己慢:“你……还会这个?” 谭恒拿起一旁的围巾,边帮妻子围上, 边温声解释:“忘了?我在chao鲜战场待了好几年,那边冬天也冷。” 是了,等丈夫帮自己拾掇好, 许荷花也有来有往的为对方系了围巾, 戴上狗皮帽子:“噗……别说, 你这么一打扮,真有点像咱们屯里汉子了。” “我是许家女婿, 怎么不算屯里汉子?”见妻子笑,谭恒也高兴哄。 “是是是,你可不就是许家屯的汉子。” “荷花同志这话怎么有点敷衍?” “肯定是你听错了……手电筒带了没?” “带了, 真不将安安带着?好歹给铁蛋看看弟弟。”夫妻打趣间,谭恒再次确认。 许荷花坚决摇头:“不了,安安太小了,下回吧。” 民间认为幼儿“天灵盖未合”,魂魄易被冲散, 那青山里可不是只有铁蛋。 又担心臭小子早上闹腾着要跟,许荷花昨晚就将儿子塞给了楠姐跟曹大夫,叫他们带着娃娃睡在了西屋。 说起西屋,当年楠姐去沪市的时候,将房子半卖半送了。 如今再回来,自然只能住在许荷花屋里。 至于老爷子老太太,如何也不乐意留下,就怕叫新女婿跟曹大夫两口子不自在,昨晚就让许三舅拉着爬犁将他们送去了大儿子家。 而许三舅一家,则去了许二舅家里挤挨几天。 也就是说,如今的三间瓦房内,只住了两家五口人。 谭恒完全不知妻子心底的迷信,只以为她是舍不得安安受冻,便也没多劝,关上门,接过她手上的篮子,边往外走,边感慨:“雪地挺亮堂,手电好像用不上。” “带着吧,万一用得上呢?”许荷花深一脚浅一脚跟着丈夫身旁,很快就出了院子。 到青山有两三里地,两人都是大长腿,速度倒也不慢。 再加上许荷花一路都在跟丈夫说,早年她与闺女忙碌却贫困的生活,像是才眨眼的工夫,便瞧见了熟悉又陌生的破败建筑。 “……怎么不走了?”见妻子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杂草丛生的残破小屋,谭恒有些担心:“这是……你说过的那个土地庙?” “嗯,我总觉得能遇到桃花儿,有土地公的保护。”许荷花回神,看着只剩下半截身子的泥塑,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抬脚迈了过去。 知道这土地庙在妻子心中的分量,谭恒没有阻止,而是自觉四处张望着帮忙放风。 许荷花不是不知分寸的,她没做,也不敢做多余的事情,只是将倒在地上的半截泥塑摆正,又从篮子里拿出酒壶,倒在杯子里,端端正正敬了土地公一杯,便转身离开,连个馒头都没敢放。 谭恒都想好怎么帮妻子扫尾了,没想到她只敬了杯酒。 但他什么也没说,仔细帮她把手套戴上,一手提着篮子,一手牵着人继续往青山而去。 见状,许荷花本来还有些怅然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叫她心情更好的是,铁蛋的坟地被拾掇的很干净,是那种常年有人打扫的干净。 见此情景,别说许荷花这个当娘的,就是谭恒心头也是暖融融,这可是6年……他抚了扶妻子的后背:“回去就问问,看看是谁帮的忙。” 许荷花咽下漫延至喉间的哽咽,深呼吸一口气:“……嗯。” 天亮了。 担心被人撞见,夫妻俩只与铁蛋絮叨了十几分钟,便起身去了下一个目的地……桃花儿父母的墓地。 意外的是,坟地也被收拾的很干净。 祭拜过后,回家的路上,两人猜测会是谁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略怯懦的女声:“……是大妮姐她娘吗?” 大妮?好像桃花儿最早是叫这个名字,许荷花循声望去,就见一个穿着破旧的瘦弱年轻姑娘,尴尬又窘迫的站在几米开外:“……你认识我家桃花?” 年轻姑娘,也就是李小兰点头:“我是大……桃花堂妹。” 许荷花表情冷下来:“你是李三家的?”差点饿死桃花儿的,血缘上的三叔家的。 被对方格外有气势的模样吓着,李小兰本能瑟缩了下,可是想到父母的交代,她还是硬着头皮道:“我……我是,婶子,桃花她好吗?” 好不好关李家什么事?许荷花直接翻了个白眼,拉着丈夫转身就离开。 李小兰踌躇着跟了上来。 谭恒按住快要暴躁起来的妻子,回头给了一个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确定对方不会再跟上来,才好脾气安抚:“别气,不值当,回去问问老书记什么情况再说。” 因为失去过铁蛋,所以许荷花格外护犊子,可她不是没脑子的,听了丈夫的劝,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火气压了下去…… = 大过年的,没有空手登门的道理。 再加上回来时,本就给老书记准备了烟酒。 所以,夫妻俩赶回家,与准备早饭的曹秀苏楠夫妻交代了几句,便急急提着礼物再出了门。 “……这些还是特供的?我也是享了荷花跟桃花的福了。”看着晚辈们带过来的年礼,许敬军很是高兴。 倒不是多稀罕东西,老爷子早年走南闯北,家底厚得很。 他高兴的是孩子们有了大出息,却还能惦记着他这个老东西。 又见荷花女婿一表人才,更是乐得眉开眼笑,直嚷嚷杀鸡炖汤。 许荷花赶忙阻拦,又直接说出来意。 这下,许敬军直接敛了笑,眉头更是皱的死紧,他本就长得凶,这一下子简直能笑吓哭小朋友:“李三去你家里找了?” 许荷花一点也不杵老爷子的冷脸:“估计有这个想法……半道遇上的,反正我没给好脸。” “不用给好脸,李家那一窝就没个好的……哦,咱们桃花儿不算……回头我叫利民去李三家走一趟。”许敬军吧嗒一口烟,继续道出缘由:“李家大小子今年26了,个头小,家里还穷得叮当响,娶不着媳妇,就琢磨起找桃花了。” 其实这几年李家已经来他这闹腾过几回了,哭嚎着要桃花的地址。 许敬军得了小丫头多少好处?咋可能告诉李三?每次都被他呵斥回去了。 不止呵斥,他还会让李家队的小队长给李三安排重活。 来一次安排一个月,来一次再安排一个月。 如此几次,便再也不敢来了。 没想到这次直接找上了荷花,消息还挺灵通…… 要他说,李三就是穷命!富贵送进家门了,他居然还往外推! 但凡当年对桃花那孩子好点,如今荷花的城里人生活就是他李三的。 看样子,这次得用点手段将人彻底摁下去了。 想到这里,许敬军冷哼一声,再次保证:“放心吧,李家闹不大,左右桃花的户口都迁走了,当年还按了手印……又不是亲生爹妈,不管从哪方面都闹不出来。” 老爷子的手段,许荷花自然相信,他既然说了没事,她便也不再追问,而是问起旁的:“桃花爸妈那坟地……” “那个啊?是我安排家里孙辈轮流去的。”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眼温温和和,脾气很好的荷花女婿,含糊道:“都是一家人,你跟桃花大老远的还给老头子我寄衣服,这点小事算啥?” 别说6年,就是16年!就是一辈子也是应该。 桃花儿那封信,救了他们整个村,六百多口人的命! 谭恒是何许人也,自然看出老书记不经意流露出的尊重与感激。 但妻子没主动与他说,他便不问,兀自笑得温和。 许敬军:“……”荷花女婿精得跟个狐狸似的,荷花这妮子能降得住吗?老爷子突然有些发愁。 不过,他也只愁了一会儿,就反应过来还有桃花那鬼灵精的丫头在,顿时咧了咧嘴,笑问:“桃花儿啥时候结婚?我给孩子准备了贺礼,本来还为难怎么给她,你们回来正好带上。” “啥礼物啊,这么郑重……应该快了吧,说不定咱们回去,他们就把结婚日子敲定下来了。” 堂屋就他们三个,许敬军也不瞒着,敲了敲烟袋锅子,语气平静道:“早年打鬼子的时候,得了一套玉石首饰,现在不值钱,往后可不好说,就当我这个做大爷的给孩子添嫁妆了。” 这要不是桃花儿对他们有大恩,许敬军还真舍不得。 许荷花如今眼界不缺,自然知道是好东西,立马笑说:“那我就替桃花儿先谢谢叔……叔,我过两天也补办结婚酒席,您看……” 许敬军笑骂:“……滚蛋!” = 许晚春完全不知道未来嫁妆中,已经添了一套贵重首饰。 她每天都很忙,忙到脚底生风,恨不能一个人掰扯成两个用。 谁能有她跟师兄苦逼? 才互通心意,还没来得及找个角落说说话,拉拉小手,就又忙成了陀螺。 本来都以为小年夜的约会要错过了。 却不想,下午5点多时,被调去旁的医院参与疑难手术的老师宋民迎回来了。 他将学生叫到办公室,很是问了一番这些天她经手的手术,与患者的恢复情况,确定没有丝毫错漏,才满意夸赞:“学医最需要的就是严谨,还要敬畏生命,这两点你都做得很好。” 许晚春谦虚:“主要是老师教得好。” “哈哈哈……我老头子可不居功,是从小培养你的,那位曹大夫的功劳。” 想到师父曹秀,许晚春确实很是感激,或许一开始各有目的,但这么些年的相处,他们都已视彼此为家人。 这大约也是自己这么容易答应师兄处对象的原因之一吧。 毕竟公婆真的上大分了…… “我听说你跟曹景梁那小子订婚了?” 许晚春眨了眨眼,很快就想明白了:“孔主任跟您说的?” “看样子是真的了。”宋民迎嫌弃脸:“老孔找我显摆了,说姓曹的小子在准备打订婚报告。” 昨天才告白,告白后两人忙的连面都没见上,就开始打报告了? 师兄这么急的嘛? 不过,想到他的端方性情,老学究做派,许晚春又能理解了。 于是她笑说:“老师,我跟师兄约好晚上一起去看春节联合晚会,我那几名患者,您帮我看着些。” “你啊你!”虽然学生没说什么客气话,但宋民迎就喜欢小丫头亲近的语气:“去吧,好好玩……对了,走之前把订婚报告交上来!就算提交报告,也该是我们胸外科先来!” 许晚春……完全不懂老师的燃点在哪里。 第77章 从老师办公室出来时, 许晚春的表情是有些一言难尽的。 她是真没想到,老爷子不仅嘴上催促,行动上更是快速, 连报告都从政治部门拿过来了。 这还是许晚春第一次看到订婚申请报告, 比她想象的更细节些。 姓名、政治面貌、家庭成分、所属单位、恋爱经过、个人自述…… 看着纸张上,密密麻麻的要求,许晚春只写了个名字就将纸张收了起来。 太麻烦了,回头照着师兄的那张抄吧…… “许医生,4号病床的患者说不大舒服。”就在许晚春开始整理手上病例准备交给老师时, 陈玲突然快步跑了过来。 对于医生来说, 患者必须放在第一位。 许晚春更是如此,即便与师兄的约会时间快要到了, 她也只能放下手上的活计,快步跟着护士去了病房。 这一忙,时间很快又过去了2个小时。 等许晚春再从手术室出来, 已经到了下班点。 与师兄的第一次约会……也错过了。 她皱眉, 一边交代实习医生与值班护士后续注意事项, 一边继续收拾起病例。 待时间来到18:45时,许晚春便脱下白大褂, 快步去了战伤外科。 “……许医生,曹副主任在办公室呢。” “许医生好啊!” “许医生下班了啊?” “……” 许晚春不是第一次来师兄办公室了,但战伤外科的医护人员这般热情, 还是头一回。 她敢肯定,这帮家伙绝对知道师兄与自己处对象的事情了。 而且,若不是大环境不允许,他们绝对会大肆调侃一番。 所以,孔主任……这么大嘴巴的? “桃花?”听到动静, 曹景梁赶忙走了出来,先将瞧热闹的众人撵走,才招呼师妹去他办公室。 “师兄,对不起,联合晚会赶不上了。”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放人鸽子是事实,本来他们约好5点去看节目,7点回去陪吴奶奶提前过年的…… 为此,许晚春昨天晚上还专门回家与老太太说了,并带了一套漂亮衣服放在宿舍里,就等着约会时,美美出行。 哪成想,计划赶不上变化,师兄……大约也很失望吧。 想到这里,许晚春面上的愧疚就更深了几分。 “别瞎想。”瞧出桃花儿的自责,曹景梁迟疑几息,还是柔和下眉眼,伸手揉了下小姑娘的脑袋。 嗯……是自己的对象了,摸摸脑袋没毛病…… 又见她唇色有些发白,便给冲了杯麦乳精:“我们往后还有几十年的时间,不急一时……既然选择做救死扶伤的大夫,往后这种事情在所难免,不止你,我也是,所以,真不用道歉……是不是累了?师兄还有十几分钟就好,咱们直接回家,吴奶奶肯定还在等着。” 许晚春是主治医师,下班只要查房交接就好,副主任确实要麻烦很多,见师兄确实没生气,她也慢慢松快下来,并笑着邀请:“过完年,咱们选同一天休息,出去玩上一整天吧。” 曹景梁自然没有意见:“好,你说了算。” 这话说得,许晚春表示甚得她心,她笑眯眯端起茶缸,吹了吹热气,小小抿了一口。 甜滋滋的饮品入口,叫她忍不住更放松了几分:“师兄,你们科室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处对象吗?孔主任说的?” 提到处对象,曹景梁心里就欢喜:“确实都知道了,不过……怎么就不能是我说的?” “不可能……”许晚春很是干脆的否定,又在对上师兄诧异的眼神时,促狭道:“师兄太容易害羞了。” 这话一出,曹景梁没忍住,耳根又红了,他轻咳一声,起身边套白大褂,边转移话题:“我去查房,大概需要15分钟,你在办公室等我吗?” 许晚春可不打算在办公室,被人当成大猩猩盯着:“喝完麦乳精我就回宿舍换衣服,咱们不穿军装。”穿军装还怎么偷偷牵小手? 曹景梁完全不知道小姑娘心里的调皮,只配合点头:“那好,我也换常服,桃花儿在宿舍等我就好。” “……好。” = 前世今生头一次约会。 坦白说,许晚春还挺期待的。 也因此,她昨天专门带了件黑色毛呢大衣,配了条灰色与藏青色交织的毛呢格子裙子。 时间有限,回到宿舍后,她快速换好衣裙,穿上羊毛皮靴。 等对着镜子编辫子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脖子上少了条围巾。 得亏是在沪市,今天温度又有零上好几度。 不然师兄再帅,她也不出门…… 脑中胡思乱想,一点也没耽误许晚春的速度。 待拾掇好自己,便揣上钥匙跟钱票,快步下了宿舍楼。 许晚春以为自己够快了,没想到师兄已经等在了楼下…… 男人高挑挺拔,站姿笔直。 更叫她意外的是,师兄居然也穿了一套中山装,黑色毛呢料子的,与自己身上这套一样,应该全是师娘请裁缝做的。 莫名有一种……穿了情侣装的既视感。 许晚春站在走廊上,盯着人稀罕了好一会儿,从站姿,到穿着…… 这是有别于穿军装的……另一种姿态。 斯文又克制。 “怎么傻站着?下来吧!”感觉被注视了,曹景梁抬起头,就见桃花儿趴在走廊的围墙上,他笑着招手。 “来啦!”许晚春小跑向楼梯口。 “慢一点,不着急。”见小姑娘从楼梯上飞奔下来,曹景梁立马快步走向楼梯,待接到人,才无奈道:“摔下来怎么办?” 许晚春仰头笑的一脸无辜:“我小心着呢,咱们走吧。” 曹景梁却没急着走:“怎么穿这么少?” “我里面穿毛衣了,还穿了两层,不冷的……” 曹景梁不是很相信:“要不上去把军装棉衣带上?”说完,想到这丫头生活方面有些懒散的性子,赶忙加了句:“我来拿着,冷了随时可以披上。” 许晚春真的不冷,却也知道师兄关心自己,于是她眼珠子一转,仰起头:“要不……师兄把你的围巾给我系?刚好被你捂暖和了,而且,灰色围巾也很配我的衣服。” “……好。”明知道小丫头是在逗自己,曹景梁耳根通红,却还是敛下眸子,抬手开始解脖子上的围巾…… 第78章 职业特殊, 医院不搞“到点就走”这一套。 所以,哪怕是下班时间,师兄妹俩离开宿舍, 经过车棚时, 也只有零星几名医护人员。 同属军医院的同事,哪怕叫不出名字,两人也都客气地朝着对方点了点头。 当然,叫不出名字的,只是师兄妹俩。 被礼貌点头的另一方, 对于两位名人可是清楚的很。 不夸张地说, 战伤外科的曹副主任,与胸外科的许医生, 在整个医院算得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军医院里厉害的医生确实很多,毕竟是顶尖医院。 但又好看, 又这般厉害的, 就稀缺了。 尤其两人走在一起, 格外般配的模样,更是叫人管不住视线的, 只想看上一眼,再一眼。 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有人忍不住小声好奇:“这……是在处对象吗?” “不知道啊, 没听说。” “嘘……就当没瞧见,政治部那帮人心黑着呢。” “要是真谈了,肯定提交报告了,哪用得着咱们操心?” “反正少学舌,大家都不容易。” “也是, 这年头也不知道怎么了。” “行了,闭嘴吧……” 师兄妹俩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关于他们的议论,曹景梁看着身侧的姑娘:“我找人换一张自行车票?等休息的时候,一起去买辆自行车吧?” 许晚春:“买吧,有车方便。”说完,考虑到自己现在的身高,她又道:“回头我准备票,师兄出钱。” 在曹景梁的认知里,桃花儿答应与他处对象,承认婚姻,就已经是一家人了。 他不大喜欢对方这种……分的很清楚的方式,反正他的钱早晚也要给她的…… “别瞎想,主要我听说,女医生才能申请到26寸或者24寸的自行车票。”许晚春一眼就瞧出师兄情绪不对,赶忙解释。 曹景梁恍然,先是看了眼身形娇小的姑娘,很快又以拳抵唇,忍住笑意,轻咳一声:“买24寸吧。” 市面上的自行车基本都是28寸的,女士弯杠自行车属于稀缺的紧俏货,就算医院,也很难等到一张票。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找老师帮忙时,就感觉胳膊被砸了一下。 有点疼,却是他欢喜的亲昵,曹景梁努力压制不断上扬的嘴角:“怎么了?” 许晚春翻了个白眼:“我就不配买26寸的?” 曹景梁眉眼全是笑,好脾气点头:“配,那就买26寸的。” 这人……要不是前面就是签到的门卫处,很是介意身高的许晚春真想再给对方一拳。 “曹副主任、许医生,方才后勤那边有人找你们。”趁着两人签字,并检查有无携带东西时,保卫科小战士小声提醒。 师兄妹俩对视一眼,具在彼此的眼底看到疑惑:“知道是什么事吗?” 小战士摇头:“他没说。” 虽然急着赶回家吃年夜饭,但被小战士撞见了,自然不好当作不知道。 只能朝着人道谢,再急急赶往后勤处。 后勤干事正准备下班,瞧见两人相携而来,立马笑了:“还以为你们已经走了。” 曹景梁笑应:“确实已经走到门口了。” 后勤干事:“嘿,我就是试试运气,没想到真叫保卫科的等着了……”说话间,他已经从柜子里提出了两个标有“战备医药”的木箱子。 递出去时,压低声音说:“两位同志的年节礼。” 许晚春……怎么跟做贼似的。 许是看出许医生的吐槽,后勤干事含糊解释:“不好太过大张旗鼓。” 曹景梁接了过去:“多谢,大家都拿了吗?” 后勤干事点头:“过年留下来值班的都领了……本来得等到明天再统一发放,是宋民迎主任和孔文钦主任跟上面反映了……不能让有贡献的同志寒心,对了,两位对下清单,没问题就在这里签字。” 只要他们俩不是特殊的就好,许晚春边打开属于她的那份,边笑说:“多谢。” 副团与副营的年礼差别还挺大。 副团有2斤满是肥膘的猪肉、一条冰鲜大黄鱼、1斤白砂糖、2包中华烟、一瓶“竹叶青”药酒。 还有毛巾肥皂等日用品。 而副营就少多了,只有一斤肉、半斤海带干、1包飞马香烟、一包麦麸饼,另一双劳保手套就没了。 对了,拥有上海户籍的,每人多发半斤糯米粉。 虽说许晚春不缺钱,这些个年礼自己也能买到。 但眼下,这么明显的差距,待出了医院后,她到底没忍住握了握拳:“过几年我肯定也能升团级。” 曹景梁给予肯定:“桃花儿一直很厉害。” = 医院到家只有几里地。 坐了两站公交车便来到了熟悉的里弄。 这时候的年味儿很重。 师兄妹两人摸黑经过公共厨房区域时,发现里面还挤挨着好多人,每个灶台都不空闲。 不愧是过年,若往常,这个点,很多人都睡下了,许晚春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好像有油爆虾的味道。” 曹景梁:“说不定吴奶奶也买虾了。” “那咱们快点吧,我饿了。”说话间,许晚春已经拉上男人的袖子,拽着人往前走。 曹景梁垂下眸子,视线在桃花儿莹白纤细的小手上看了好一会儿,才遗憾收回视线。 如果不是两手全拿了年节礼…… “汪汪汪……” 这厢,曹景梁还没遗憾完,拽着他衣袖的小手就松了开去。 不仅松开了,她还直接快跑上前,一把抱住飞奔过来的大狗,又是蹭又是笑。 曹副主任因为对象主动碰触,才翘起来的嘴角,瞬间拉平。 “哎呀!当归刚才突然疯狂挠门,就猜到是你们回来了。”跟着狗子出来的吴玉珍又是感慨,又是欢喜:“快进屋,饭菜早就准备好了。” 许晚春松开当归,上前抱了抱老太太:“吴奶奶,对不住,回来晚了。” 吴玉珍乐呵呵回抱一下,才松开人:“不晚,不晚,快进屋吧……怎么穿的这样少?别冻感冒了。” 许晚春顺势挽上老太太的手臂,一边往家走,一边解释:“本来打算跟师兄去看节目的,我们第一次正式出去玩儿,我肯定要好好打扮一下嘛。” 没想到桃花儿会这般直白表达情感,沉默跟在身后,毫无防备之下,曹景梁的心口陡然鼓噪的厉害…… 吴玉珍也是惊了下,很快又大笑起来:“你个促狭的,景梁该脸红了。” 许晚春嘿嘿笑着看向黑暗中的高大身影:“师兄,你脸红了吗?” 曹景梁……本来没有,这下……不好说。 = 吴玉珍很有生活情趣。 大过年的,不止给家里准备了对联等物,还买了好几盆花草。 许晚春也是来到沪市才知道,鲜花并非只在后世流行。 时下,基本每个合作社都有专门卖鲜花的摊位。 最常见的有四种:水仙头、银柳、腊梅还有盆栽金桔。 如今,堂屋里四样齐全。 许晚春一边问价格,一边撸起袖子帮忙端菜。 油炸虾、红烧肉、糖醋黄鱼、蛋饺、油面筋塞肉、酸菜大骨棒。 一盘盘硬菜,从保温笼屉里端上了桌。 全是许晚春爱吃的,她感动道:“吴奶奶辛苦了。” 吴玉珍摆手:“做惯了,这才几个菜,快吃吧,别凉了,对了,你俩要喝点酒吗?” 曹景梁夹了一只大虾:“不用,晚上还要回医院。” 许晚春也拒绝:“还是不了,万一有急诊,吴奶奶您自己喝吧。” “你说说你们这班上的,太闹心了……”念叨完,才后知后觉看向景梁:“你晚上还要回医院?” 曹景梁将剥好的虾放到桃花儿碗中,又拿了一只开剥:“嗯,坐晚班车。” 想想两个孩子还没结婚,确实不好住在一个屋檐下,吴玉珍好奇:“你俩啥时候结婚?” 许晚春一点儿也不害羞:“应该快了吧,师兄都准备提交订婚报告了。”等提交上去,若两三个月不领证,组织上肯定要催。 “你知道我在准备订婚报告?宋主任说的?”曹景梁将手上剥好的虾再放到未婚妻碗里。 “别忙着我,你也吃。”许晚春给师兄夹了个蛋饺,才解释:“孔主任找老师显摆,然后老师急了,非要让我先交结婚报告。” “那就你先交……我只是将订婚报告准备好,真要提交,肯定得先问你的意见。”谁先交无所谓,桃花儿高兴就好,但有些态度,曹景梁得解释清楚。 许晚春笑:“我知道。” “你俩……订婚这么多年了,还没提交报告吗?”听了几句,越听越不对劲,吴玉珍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许晚春:“……” 曹景梁:“……” = 三人一猫一狗。 团圆饭吃的一本满足。 饭后,合力收拾完残羹。 几人又围在八仙桌上,一边听着录影机,一边玩牌。 吴玉珍最近迷上了扑克接龙。 作为晚辈,又是大过年的,自然义不容辞。 接龙没有任何技术性,谈笑间,一人一张,轮流放牌。 眼看一轮到底,吴玉珍突然就笑了出来:“这把是我的,一二三四……嘿,一下子收了七张牌。” 许晚春数了数自己这边印有“工农兵”图案的扑克牌,又看了眼师兄手边的,挨过去小声问:“你有几张了?” 吴玉珍敲桌子:“桃花儿不许作弊啊,刚才说好了的,谁输了谁脸上贴字条,不许耍赖!” 许晚春怏怏,坐直一会儿,又挨向当归,懒懒靠着,嘴硬:“我就问问,没耍赖!” “我老太太可不信,你刚才肯定打坏主意了。” “没有!我跟师兄是多么正直的人。” “景梁是,你可就不一定了,你娘都说了,你这丫头,打小鬼主意多。” “我真没有,我特别老实,您看我真诚的眼睛……” “哈哈哈哈……” 祖孙俩打嘴仗的时候,曹景梁表面看不出什么,实则浑身僵硬如铁,心跳更是如擂鼓般。 桃花儿可能没有注意到,方才她半个身子都贴到了他身上。 很轻,也……很软…… “嘿!桃花儿你输了,快!贴字条!”老太太爽朗的笑声,拉回曹景梁已经开始遐想的思绪,他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这一牌已经结束了。 而方才,将自己思绪挤满的桃花儿,正皱眉在众多字条中挑拣着。 “就这个吧!”许晚春拿出其中一张。 吴玉珍看了一眼,字条上面写着‘我是小狗’,她“噗嗤”一声乐了:“就这个,贴吧!贴脸上!” “愿赌服输!”许晚春梗着脖子叫嚣完,立马往字条上抹了浆糊,然后“啪!”一下,贴到蹲在一旁的当归脑袋上。 当归……? 吴玉珍笑到肚子疼:“臭丫头,说好不耍赖的!” 许晚春抬了抬下巴,得意:“您说有没有错吧!这个字条简直就是为当归设计的。” “行!”吴玉珍从剩下的字条中,将‘我是小猫’的那张扒拉出来丢掉,撸起袖子:“再来!” 许晚春好心提醒:“万一下次是您输了呢?” “……”考虑了几秒,吴玉珍将丢掉的字条又放了回来。 许晚春:“哈哈哈哈……” 曹景梁……桃花儿真可爱。 = 公交车最晚一班是10:45分。 三人玩牌玩到10点,曹景梁提出离开。 吴玉珍虽然舍不得孩子,却到底已经热闹过一回了:“明天早上别在医院吃早饭,吴奶奶做汤圆跟春卷,让桃花儿带给你。” 曹景梁:“谢谢吴奶奶,提前祝您新年快乐!”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见老太太欲要推辞,赶忙又说: “这是我跟桃花儿孝敬您的,可不能不要。” 许晚春挽着老太太撒娇:“就是!就是!您可不能不要。”其实他俩本来想送礼物的,出去看节目的时候买,无奈计划赶不上变化。 吴玉珍是真没想到孩子们还给她准备了红包,她不缺钱,本来真不想要,可孩子们这般真诚,真不要,反倒会伤了他们的心。 于是吴玉珍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封,打趣说:“巧了,我也给你们准备了压岁钱,咱们交换吧!” “哈哈哈……” 又是笑闹一场,许晚春才牵上当归,送师兄去公交站台。 出门时,吴奶奶偷偷朝着自己使了个暧昧的眼神。 许晚春差点笑喷,因老太太逗趣又开明。 其实,她倒是不反对与师兄有亲密举动。 毕竟都订婚了。 但以师兄那么容易害羞的性子,自己真做什么,怕不是要将人吓跑。 就在许晚春各种脑补曹大美男子,被自己调戏到脸红脖子粗时,她垂在左侧的手,突然被温暖包裹住。 那是……师兄的手! 第79章 冬夜十点。 里弄里已经没了亮色。 确实适合小情侣牵牵小手, 做些亲昵的事情。 但许晚春没想到,那么容易脸红的师兄也会是其中之一。 不过,待感觉到对方只是松松覆着, 给自己留了抽出的余地, 她心头又是一软,压下促狭的心思,反手回握上去。 只是在感觉着对方越来越烫的手心时,咬唇压住笑意……师兄是不是又脸红了? 曹景梁确实脸红了,严格些说, 是全身都滚烫了起来。 不过脸红归脸红, 已经握进手心中的小手,他是如何也不愿意松开的…… 无奈, 想法才坚定完,巷子前方就传来了脚步声。 几乎同时的,两人触电般, 齐齐收回了手。 来人穿着藏青色的帆布工装, 好像是里弄的邻居, 下中班的纺织女工。 许晚春叫不出对方的名字,对方却一眼就认出她去。 “哎呀, 许医生今天回来啦?这位是?” 许晚春客气笑回:“我对象曹景梁,带他回来陪吴奶奶过年。” “哦~听说过,听说过, 曹医生是伐?”不管哪个年代,条件优秀的姑娘小伙子们,总容易招人惦记,早两年,里弄就有不少人想要给许医生做媒, 后来得知她订了婚,对象是一名军医,才渐渐歇了心思。 不过,这位未婚夫还是头一回来里弄,女人稀奇的多瞧了好几眼。 虽然手电筒不好冲着人家脸上照,但零星的光晕,也能叫她瞧个大概……确实一表人才。 曹景梁笑着招呼:“你好。” “诶!你好,你好,曹医生多来玩儿啊,咱们里弄热闹着呢……” “有时间就会来。” “……” 两厢本也不熟,又客气几句,便分开了。 等人离开,曹景梁下意识又想去牵桃花儿的手。 只是手还没抬起来,就发现前头不远处就是巷子口了。 虽遗憾,却只能放弃,肩并肩朝着车站走去…… = 军医院每天早上7:30要开交接晨会。 许晚春已经摸清了规律,只要在这之前赶到医院就好。 不过,考虑到师兄等着早饭,她还是在7点之前就走进了战伤外科。 “……许医生,曹副主任去查房了。”见到她,当班护士立马解释。 许晚春:“谢谢。” “不客气,曹副主任交代了,说你需要的报告放在抽屉里,让你自己拿。” 什么报告?许晚春才生出狐疑,就反应了过来,应该是订婚申请,她又朝着护士点头:“谢谢。” 猜测的不错,用钥匙打开抽屉后,最上面果然放着订婚申请报告。 许晚春将之拿了出来,又将饭盒放进去,便回了胸外科…… “……许医生早!”柏春燕跟进了办公室。 “你也早!” “许医生这是今天你需要做手术的患者信息。” “好的,谢谢!刘悦呢?” “夜里送来一名腹腔出血的急诊病人,刘医生这会儿在患者那边……” 你来我往间,再次开启了忙碌的一天。 根据安排,今天许晚春负责的手术一共有三台。 分别是脓胸、食道穿孔,还有她最怕的肺动脉主干血管破损。 在这个没有人工血管,没有显微镜、没有精密仪器,更没有聚丙烯的当下,肺动脉主干血管破损,通过结扎血管方式抢救,患者的存活率不到百分之五。 而患者与许晚春,都没能成为那幸运的百分之五。 她没能挽回对方的生命…… 第二次了。 上次那名肺动脉段分支血管破裂的,二次开胸患者,虽然救了回来,却到底牺牲了局部肺段,病退是必然的,甚至复发率还很高…… 许晚春是人,不是神,这么些年,也不是没有救不活的生命。 可她很清楚,心肺血管这块是不一样的,只要有合适的器材,她就能挽救很多生命的。 之前…或许是她想左了。 时下虽然技术与材料都欠缺,但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改良试试。 哪怕最终的结果不好,也不吃亏。 可若是手术因此能从百分之五的存活率,提升到百分之七,又或者是百分之十,也是进步不是嘛? 就在许晚春考虑自己去找工匠改良医疗器材的可能性时,耳边传来了实习医生的声音:“老师,先吃点东西垫垫吧,你连续做了三台手术了。” 许晚春回神,看了眼送到眼前的饭盒,有些机械的接了过来:“谢谢,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手术失败,她想找个地方冷静思考,所以又回到手术室里靠墙坐着,没想到还是被实习医生找到了。 “猜的。”老师不可能因为一场失败的手术撂挑子走人,肯定还在科室里,既然在科室,找起人来自然不难。 刘悦本来打算送完饭就离开,老师显然更想独处。 不过,这个想法,在看到对方并没有碰触饭菜,只是机械啃着白馒头时,打消了。 她一屁股挨坐下来,佯作随意道:“我觉得老师很厉害。” “……什么?”因为饿过头了,不想吃油腻,干啃馒头的许晚春有些莫名。 刘悦摸了下鼻子,嘿嘿笑着:“我没跟老师说吧,你在咱们军医大很有名的,学校里的同学都拿你当榜样,所以,之前知道能跟着老师实习的时候,我特别开心。” 女医生说话的时候,眼神晶亮,满面憧憬,许晚春相信她是真的很开心。 这让她想起第一次与韩师姐参加义诊时,对方满脸崇拜说要成为曹景梁师兄,和梁红师姐那样的人。 哪怕已经过去6年,许晚春依旧清晰记得,自己当时的梦想……她也想成为鼓励后辈们前进的光。 如今看来,她似乎已经成功了一点点…… “……肺动脉主干血管破损基本就等于宣判了死刑,就算宋主任亲自出手,结果也不会好多少,所以,老师没有必要自责到饭都不吃了。” “……”这还真是误会,许晚春没有自责,手术时,她尽了最大的努力救治了,她只是有些遗憾,遗憾自己空有本事使不出。 刘悦还在絮絮叨叨,满心想着安慰老师,不能叫她钻了牛角尖。 眼见着学生有了没完没了的架势,许晚春赶忙抬手:“你误会了,我就是饿过了,不想吃油腻的。” 钻牛角尖什么的,6年前钻过一次就可以了。 有那工夫伤春悲秋,她还不如想想如何提高手术的成功率。 刘悦盯着老师瞧了一会儿,确定她面上真没有颓丧,才嘿嘿笑着道:“是我想多了,老师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想不开。” 确实拧巴过一阵子的许晚春…… 咳咳……为了自己在师弟师妹们心中的形象,她还是别说出来。 许医生也是有虚荣心的好嘛。 = 许晚春是个想了,就会去尝试的人。 吃完饭,查完房,确定术后患者情况稳定,便回到办公室,开始画起记忆中的精细手术器材。 却不想,她才刚将其中一款镊子的模样与尺寸琢磨出个大概,办公室外就传来了宋主任爽朗的笑声。 许晚春下意识抬头,见对方朝着自己走来,她一边不着痕迹合上本子,一边笑着迎上去:“老师,是有什么好事吗?” 宋民迎晃了晃手上叠在一起的红布:“海岛那边给你寄了锦旗跟感谢信,可不就是好事,老孔那边都没这份排场。” “真的?确定是给我的?”许晚春是真惊讶了,自己离开的时候,谁也没透露消息啊,不会是韩师姐组织的吧……别说,好像还真有可能啊。 “当然是真的,直接寄到政治部去了,我正好给你带了过来,快打开瞧瞧,高兴不?” 当然高兴,严格来说,许晚春是惊喜坏了,除了惊喜与感动外,她已经想到感谢信与锦旗带来的好处了…… “你已经入党了,再加上这些,一个“先进工作者”评选算是板上钉钉了。” 许晚春大致看完了锦旗,将之交给了围拢过来说恭喜的科室医护人员后,跟着老师去了他的办公室:“除了评选还有别的好处吗?”她能猜到大概,但具体还是想要问问清楚。 宋民迎瞪了学生一眼,因为她直白的问题。 不过学生给他大大长了脸,所以,他很快又笑了出来:“那可就多了,回头把锦旗挂在科室里,别小看这两块红布,往后对于你的政治审查都会放松。” 许晚春不甚满意:“我又没有政治方面的问题,我成分红着呢,审查松紧无所谓,还有别的好处吗?” 宋民迎一噎,颇为无奈般抬手,隔空点了点得意门生,才好笑说:“往后老师去给首长诊治时,可以申请带上你,疑难手术也有机会参与。” 许晚春对疑难手术更感兴趣,至于首长什么的还是算了,倒不是她清高,实在是后面十年太吓人,她怂。 “……政治部那边还说了,会给你物资上的奖励,你是想要往后每个月多两斤粮食,还是一次性的工业券?” 她这是什么命?简直是缺什么来什么:“老师,我要工业券!” 她的24寸自行车,这不就妥了! 第80章 时下讲究集体荣誉, 不鼓励个人独美。 两面锦旗被宋民迎指挥人,与自己还有前辈们的锦旗一起,挂在了胸外科公共区域。 而胸外科新来的主治医师, 收到患者锦旗与感谢信这一消息。 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医院, 其中自然少不了曹景梁这个未婚夫。 于是下班过来找对象一起去吃饭时,他瞧着比当事人还要高兴。 主治医师办公室内,许晚春正在整理病历,见到他也不掩得意:“老师已经答应帮我争取24寸自行车票了。” 曹景梁自然不会没眼色的问为什么不是26寸,反而很是捧场:“ 桃花儿真厉害!” “那是!” 小姑娘明明是很乖很甜的长相, 性子却明媚大胆的很, 从不吝啬表达情感,曹景梁自己做不到, 却不妨碍他欢喜。 而他表达欢喜的举动也很简单……转头,确定没人注意这边,才伸手压了压她略蓬松的发顶:“订婚报告交了吗?” 这话题转的, 许晚春起身从抽屉里拿出师兄那份:“喏, 这是你的, 我的刚才已经交上去了。” 总算交了,曹景梁仔细收好他的那份, 嘴角的笑意如何也压不下去:“现在去吃晚饭吗?” “再五分钟。”说话的工夫,许晚春也没耽误手上的动作,拿上患者病情交接清单, 去了住院医师的办公室,仔细交代每个患者需要注意的点。 等确定没有遗漏,才拿上饭盒,与师兄相携去了食堂。 大年三十的晚餐有肉末粉丝、香菇青菜、二合面馒头,10只白菜猪肉水饺, 还有小米粥。 很丰盛,却是团级与副营级两人加起来的,除夕夜才能有的伙食。 在角落坐下时,许晚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玻璃罐子:“早上出门的时候,吴奶奶本来想给咱们送晚饭的,我没同意,她就给了瓶家常酱,你试试喜不喜欢。” 说是酱,其实是去皮花生米、香干丁、竹笋丁、猪肉丁等,加入鲜甜面酱翻炒出来的。 曹景梁将二合面馒头拿了一个给桃花儿:“我吃过,读大学那会儿,李想经常从家里带。” “差点忘了,李想师哥是沪市人。”许晚春撕开馒头,舀了一勺子家常酱夹到馒头中,然后递还给师兄:“我喜欢这样吃,你试试。” 曹景梁先将小米粥一分为二,又将水饺推向师妹手边,才笑着接了过来:“肯定很好吃……桃花,跟你商量个事。” 许晚春给自己也夹了一个:“什么?” “咳咳……”还没开口,曹景梁已经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再是难为情,也不妨碍他主动争取:“你还没有申请军人宿舍吧?” 许晚春:“没有,打算结束一个月的考察期再申请。” “……要不要跟我一起申请间大一点的?” 还能这样?许晚春抬眸,先在师兄通红的耳朵上扫了一眼,才憋笑问:“可以这样吗?不会被人举报?” 曹景梁:“不会,我已经打听过了,以我现在的级别,可以申请两室,只是两室的房间也有30平跟50平的区别,我们俩一起,是能争取到50平房间的。” 能选大一点的房间自然最好,再加上这年头处对象基本等于结婚,尤其两人全是军人,还提交了报告,想到这里,许晚春很是干脆地点头:“好,等我工作满一个月后申请。” 不过,看着对面明显欢喜坏了,却努力端着的师兄,许晚春到底没忍住生出逗弄的心思:“听说房子很难申请,最快半年,最慢一两年,咱们是等房子申请下来再结婚吗?” 曹景梁……?!! = 1964年的沪市除夕夜,到处可见喜庆。 里弄中听着半导体收音机的守岁人 工人新村的露天电影、外滩钟声里的隐秘祭拜…… 可军总医院内,除了值班室内贴了张“革命春联”外,与平时一般无异。 吃完饭,师兄妹俩相携回去办公室,经过护士室时,见到刘悦正与几名护士围在一起,手舞足蹈,兴奋说着什么。 从古至今,医院里的八卦故事最是精彩。 大过年的,没有娱乐节目,听听八卦也是好的嘛。 想到这里,许晚春抬手推起非要送自己回来的师兄:“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曹景梁也是医生,哪里不知道那些护士们在做什么,虽然还想粘着桃花儿聊聊天,却还是好脾气点头:“夜里在办公室等我,给你加餐。” “好,我知道了。”撂下这句话,许晚春已经朝着护士室走去。 许是转身太快,她明显感觉到小腹处被拉扯了下,下意识“嘶……”了一声。 曹景梁皱眉:“怎么了?” “没事,肚子有点疼,师兄你回去吧。”许晚春心里清楚,应是大姨妈要来了,不过这话不好跟曹医生说。 曹景梁却不大放心,直接摸上桃花儿的脉,感觉到她想要挣扎,难得轻叱了句:“别动。” 这可是师兄非要摸脉的,瞧出问题脸红了可不怪她哦,等会儿不会落荒而逃吧? 摸明白脉搏的曹景梁,确实很快就红了耳根,不过他没有逃走,而是担心问:“怎么会肚子疼?没给自己调理吗?” 听出对方的担心,许晚春也没了逗乐的心思,解释:“调理的差不多了,现在不算疼,就第一天的时候有一点感觉。” 那就好……曹景梁轻咳一声:“身上准备……那个了吗?” “……”要不是她脑瓜子好使,真不知道师兄在问什么:“……办公室里备了一个。” 才一个?作为一名专业的医生,曹景梁自然很了解男女生理构造的…… “好了,好了,我真没事,你回去吧,我去护士室转转。”许晚春再次撵人,并且再撂下话后,直接往护士室走去。 女孩子都这么喜欢听八卦?苏楠女士也这样,曹景梁带着疑惑离开。 刘悦最先发现了老师的身影,她勾着脑袋看了眼已经离开的曹副主任,才嘿嘿笑着问:“老师,你们吃好了吗?食堂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许晚春像是没看出对方的打趣,反问:“今天有水饺,你们都没去吃?” 柏春燕笑容腼腆:“吃了,不过干部伙食跟我们应该不一样。” 刘悦则说:“我是家里送的晚饭,没去食堂,吃的红烧肉。”说着,她还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许晚春好奇:“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之前调走的那个鹿言医生啊。”刘悦瞬间又来劲儿了:“老师你还没听说吧,鹿言之前不是急急忙忙调去下面卫生室了嘛,本来是想着自己先处置了,部队那边就不好再插手,没想到踢到铁板了。” 鹿言这事还有后续?许晚春追问:“那位营长举报了?” “哪啊,是他们团长,特别护犊子,直接找了部队里更上级首长。”虽然同为医生,但是刘悦挺瞧不上鹿言那种人的,不是对方学校不如自己,而是态度问题。 面对患者,一时的疏忽,可能就是一条命,若不是老师及时发现问题,并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不提他们整个科室,上到主任,下到护士,全都得吃挂落,就说患者本身,人家多倒霉? 想到这里,刘悦更是嘟嘟囔囔:“简直就是扫把星。” “瞎说什么?”许晚春瞪了她一眼又问:“鹿言的最新处置下来了?” 刘悦嘿嘿笑着讨饶,表示她不会再将封建迷信挂在嘴上了:“肯定啊,听说这事上面闹的挺大的,鹿言已经从地方卫生室,调去乡下门诊部了,好像要改造三年,才能重新考核。” 不得不说,这个处理结果,也甚得许晚春的心。 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唠嗑,很快话题就换了一个接一个。 好在这天夜里没什么急诊,众人聊聊天,查查房,转眼就到了下半夜。 许晚春才感觉到饥饿,师兄就提着食盒与小袋子寻了过来。 饭盒打开后,看着眼前,明显只有一人量的半盒鸡蛋面疙瘩汤,她好奇:“你不跟我一起吃?” 曹景梁轻咳一声:“我那边还有事情,今天就不一起吃了。”担心小丫头追问什么事,他赶紧将布袋子也放到办公桌上:“里面有我给你准备的过年礼物,桃花儿,新年快乐!” 还有礼物吗?许晚春瞬间尴尬了,最近忙到晕了头,连吴奶奶那边,也只来得及给红包:“……师兄,我忘记准备了。” 忘记就是忘记了,没有必要找任何借口。 曹景梁抬手摸了摸桃花儿的脑袋:“这有什么好愧疚的。” 话不是这么说,许晚春对于重视的人,从来都很上心:“等休息的时候一定补给师兄!” “……好,那我期待着。” 见师兄没有拒绝,许晚春果然开心了,她伸手去解包裹:“嘿嘿,让我瞧瞧是什么礼物。” “砰!”方才还是端方君子的曹副主任,毫无征兆的,猛地站起身,然后在师妹惊愕的眼神中,窘迫道:“那……我先回去了,别叫旁人看到,你一个人慢慢看。” 盯着师兄落荒而逃的背影好一会儿,许晚春才稀奇的看向小包裹,这里头……是什么羞羞的东西吗? 不能吧? 那么容易脸红的师兄诶! 好奇心实在太重了,许晚春索性先盖上饭盒,边拆包裹,边警惕的看着门口,就怕有人突然走进来。 没办法,师兄交代了,得一个人看。 包裹是活结,三两下就打开了。 最上面的是一个黑色的盒子,瞧着像是手表。 事实也与许晚春猜的一样,一块上海SS1全钢表,防水防震,甚至适合在战地等高强度环境中使用。 她之前的手表已经戴了很多年,确实打算换一个,师兄这个礼物简直送到了她的心巴上。 可手表绝对不会是师兄落荒而逃的原因。 于是许晚春先将手表放到一旁,继续翻包裹内的东西…… 一包草纸?一个用草纸仔细包裹着的卫生带。 这有什么…… 不对! 卫生带??? 夜里合作社可不开门,以师兄的性格,不可能向女同志借。 那么,原因只有一个…… 手上这个针脚细腻的卫生带,是她家师兄亲手做的。 理清楚一切的许晚春简直惊呆了……这是什么田螺公子?【你现在阅读的是 】 80-90 第81章 这是……新三年, 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岁月。 军人们不管男女,都有不错的针线手艺, 军医尤甚。 所以, 师兄能将针脚缝制的这般细腻,许晚春并不惊讶。 她惊讶的是……他居然会给自己缝卫生带。 不说保守的六十年代,就是相对开放的后世,能做到这样的,也属凤毛麟角吧? 她甚至能想象出, 师兄偷摸缝制时又警惕又尴尬的模样…… 想到这里, 许晚春感动的同时,也忍不住开始反思。 反思……相较于师兄的付出, 连过年礼物都没准备的,未婚妻兼小师妹的自己,太不合格了。 于是, 打开饭盒吃面疙瘩时, 许晚春满脑子都在琢磨该给师兄补什么礼物。 她不缺钱, 读大学那两年虽然每个月只有6.5元的生活补贴,但毕业后直接涨到了150元每月。 除去很少的花销外, 足足攒下了6千多块。 再加上许荷花女士婚前,将两人早年的存款,给了她大半。 所以, 许晚春已经是六十年代的万元户了。 无论是回礼手表,还是自行车,都能轻松负担。 可除了物质上的礼物,她还想亲手准备些什么。 无奈……衣服不会做,鞋子不会纳。 可以说, 前世今生,被宠着长大的许晚春,除了读书优秀外,生活技能一样能拿得出手的都没有…… 直到将碗里的疙瘩汤全部吃完,许晚春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能囧着表情,拿上碗筷去洗涮。 待再回来,路过值班护士室时,瞧见其中一名护士正在飞快织着毛衣。 虽然有些心动,但许晚春同样不会织毛衣。 围巾瞧着简单些……她是不是可以学一学? 只是,作为主治医师,几乎日日忙成陀螺,经常睡觉时间都不够。 就算每天下班后抽出一个小时候织围巾。 可作为纯粹的新手,出成品时,也得一个月了吧? 她倒是能坚持下去,就怕师兄久等…… 想不出来,许晚春索性不再勉强自己。 回到办公室后,再次拿出本子,画起记忆中的手术器材。 完全复制后世的不大可能,毕竟后世修复心肺血管的显微剪刀、显微镊子、显微持针器,最尖端的尺寸只有0.1mm到0.3mm。 以时下的材料技术,应该是做不到的。 她怎么就不是学习材料的呢?许晚春抹了把脸,第无数次遗憾。 遗憾归遗憾,该尝试的还是会尝试,就像她之前说的,哪怕将存活率从百分之五,提高到百分之七,也是进步不是吗…… 抱着期待,待天亮时,她已经画出了微血管夹与小型血管夹的图纸。 看着本子上,细节拆分、各处尺寸也注释明白的图纸,许晚春很是得意:“嘿嘿!不愧是出过小人书的在下。” 得意完,灵感陡然冲了出来,她好像……知道给师兄送什么了…… = 病痛和意外,并不会因为是新年,便会刻意避开。 早上6:30,许晚春正等着师兄一起去吃早饭时,就听过来上白班的汪鸿唏嘘说,战伤外科那边送来了出车祸的伤员:“……是准备下乡慰问的干部,好像是车子失灵还是怎么了,送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了,浑身是血,希望能救过来吧,大过年的……” 确实唏嘘,越是做医生,许晚春越是能体会到生命的脆弱。 “嘿!不说这个了,许医生,你不是要去吃早饭吗?快去吧,这里有我呢。” 作为战伤外科的王牌医生,师兄肯定已经进手术室了。 惦记着对方饿着肚子,许晚春不再耽搁,拿上粮票与铝制饭盒,急急去了食堂…… 另一边。 手术室内。 伤者意识恶化,一侧瞳孔散大,高度怀疑硬膜下血肿。 初步检查结束,曹景梁决定手术干预。 □□开放点滴全麻……颅骨钻孔……扩大骨窗清除血块…… 途中,收到消息,被急招回来的孔文钦也穿着手术服来到了手术室。 见得意门生已经开始处理伤者骨折的腿部,顿时轻呼一口气。 一边检查伤者的指标,一边问询手术过程。 等手术门再次被打开,时间已经走到下午2点钟了。 “医生,我家老方没……没事吧?” “医生,我们领导怎么样?” “医生,书记清醒着吗?” “……” 每次手术结束,都会面对这样的场面,曹景梁始终保持很好的耐心,一边拿下口罩,一边温和回答:“手术很成功。” “手术成功就代表没事了是不是?” “我们能不能去看看领导?” 曹景梁:“患者还没脱离危险,等会要推去观察室,家属还请耐心等待。” 话音落下,围上来的众人才放下些许的心,立马又揪了起来:“那多久才算脱离危险……” “好了,诸位,问我这个主任也一样,先让我们曹副主任休息一会儿。”见得意门生脚步都有些飘了,孔文钦赶忙挡了上来。 家属们一听他是正主任,立马换了人围堵。 曹景梁给了老师一个感激的眼神,趁机去了洗漱间。 待收拾好自己,回到办公室时,当班护士提醒:“曹副主任,许医生给您在食堂温了饭菜,现在帮您去拿吗?” 曹景梁疲惫的眉眼染上温柔:“好的,多谢。” “不客气。” 待护士离开后,曹景梁给自己倒了一茶缸水,仰头一口气灌下去,才瘫坐在凳子上缓神。 就在这时,作为一助参与手术的潘星拿着本子走了进来。 见老师很是疲惫的模样,他迟疑要不要退出去,等一会儿再来。 “拿过来吧。”曹景梁没给实习生更多纠结的机会,坐直身体,揉了两下太阳穴,便招呼人过去。 潘星上前:“老师,这是我整理的术后监护流程,您看一下有没有疏漏。” 血压、脉搏、呼吸、瞳孔反射……抗感染措施、脑脊漏液、肺部感染…… 曹景梁一条条看下来,其中,在癫痫预防旁写下□□钠,又在肺部感染下方,添上针对发热或痰液脓性的适用药物与剂量。 再次确定没什么错漏,才将本子还给对方:“需要用到的进口药,现在就去找主任签字申请。” 潘星没想到还是有错漏,虽然老师没有训斥自己,他心里仍是失望:“好的老师,我现在就去。” 见实习医生表情丧丧,曹景梁好笑:“慢慢来,大学还没毕业呢。” 潘星推了推眼镜:“谢谢老师。” “对了,小潘,我记得你姐姐是合作社布料柜台的售货员是吗?”突然想起什么,曹景梁看向跟前的青年。 潘星愣了下,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跳的这般远,还是下意识点头:“是的,老师是想买什么布料吗?” 曹景梁:“是想买一些……柔软细腻些的棉布,方便的话,能不能请你姐姐帮忙留一点?最好是白色的。” 职业习惯,在物资紧缺的当下,基本每个医生都有自掏腰包攒干净棉布与纱布的习惯。 曹景梁之前攒的那点棉布,只够给师妹做两三个卫生带。 可这种东西,哪怕垫了草纸,重复太多次也不卫生,他便想抽空多缝一些。 无奈,细棉布这种东西,属实不大好买,尤其他基本每天都困在医院。 即使愿意抛却脸皮,去合作社跟婶子们抢上一抢,也找不到时间。 潘星完全不知自家老师心中打算,很是爽快问:“老师您需要多少?” “你等等。”曹景梁拉开抽屉,拿出夹在书本中的布票数了数:“有12尺,可以买到吗?不行少一些也没事。” 未婚军人的装备全有部队统一发放,所以正常不会额外发放布票。 曹景梁手上这些,部分是单位福利,另一部分则是科室的同事,拿布票与他换其余票证时攒下来的。 亲姐姐卖布料,潘星多少知道些布料的用量,比如12尺布,大约只能做两件衣服。 不算多,应该能买到,潘星接过票据时,却没将话说死:“我回去问问我姐姐,如果暂时没有,老师可能要多等几天,成吗?” 自然可以,曹景梁笑说:“劳烦你了,等等也没事,不着急。” 曹副主任为人如何,跟了对方几个月的潘星自然放心,于是他多说了句:“如果没有,瑕疵布可以吗?” 曹景梁迟疑了下,想到面料的紧张程度,到底还是不甚情愿的点头:“面料干净最重要……尽量不要瑕疵布。” “好的,我知道了。” 等潘星带着12尺布票离开,曹景梁又想起一则规矩。 军人虽然不发放布票,但是婚配的军属每年却是有不少布票的。 可自己与桃花儿都是军人,做了彼此的军属后,他们俩还能有布票吗? 想到这里,曹景梁揉了揉鼻梁,起身一边琢磨找谁再换些布票,一边拉开生活用品抽屉,打算看看自己现有的票证。 却不想,里面多了两个水煮鸡蛋,与两个二合面馒头。 看样子,他家桃花儿不止帮忙打了中饭,还打了早饭。 两个鸡蛋……也不知道她找谁换的。 曹景梁只拿了一个,将另一个留给桃花儿。 也在这时,拿了鸡蛋他才发现,下面居然还压了一张纸。 好奇打开,少年曹景梁,以Q版的形象跃然于纸上。 这是……从未见过这种画风的曹副主任又是新奇,又是欢喜。 实在是三头身的可爱人物,将他五官的特色全捕捉到了。 而画面中,Q版小人正满脸期待地,蹲在一颗小桃树旁,一手扶在幼苗树干上,一手拍着旁边摞到比人还高的奶粉袋子。 画面最上方的大泡泡中,还用特别可爱的字体写着:师兄买了好多奶粉,桃花儿快快长高呀! 好可爱! 曹景梁嘴角噙着笑,再往下看,页码位置标注着“第一页” 他是不是可以期待,后面还能拥有很多很多……两人之间的故事? = “你还会画画?” 晚上总算有空一起吃饭时,曹景梁迫不及待问了出来。 许晚春得意极了:“小瞧我了不是!”说完,考虑到食堂人多嘴杂,她又压低声音:“之前在老家的时候,我出版过几本连环画。” 师妹不爱吃肥肉,曹景梁拿起干净的筷子,将白菜肉片中的瘦肉单独夹了出来,闻言很是惊叹,:“这么厉害?怎么没写信告诉我?” “怕影响不好……”许晚春含糊说了句。 “也是……回头给我看看可以吗?” “这个可以有,下次回家就给你带过来。” 曹景梁想了想:“还是等我去你家里再看吧,后面还会送我画吗?” 当然要画,如果可以,她想画很多很多年,等老去时,再慢慢回顾…… 只是眼下,许晚春却不打算说,于是故作骄傲地抬了抬下巴:“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曹景梁低低笑了声:“我会好好表现的……就从大后天一起出去玩开始?” “……” 连续上班十来天。 许晚总算被安排了一天休息。 大约是太累了,很多年不睡懒觉的她,顶着睡到毛茸茸的脑袋坐起身时,已经是上午9点了。 “汪!”一直守在床下的当归直起身,朝着主人喊了一嗓子。 睡在枕头旁的茯苓大胖橘,也拉长身子伸起了懒腰。 睁眼就见萌物,许晚春又是撸猫,又是撸狗,玩的不亦乐乎。 在院子里拔鸡毛的吴玉珍听到动静,喊了一嗓子:“醒了就快起来,今天太阳特别好,出来吃点东西,晒晒太阳。” 许晚春下床穿鞋:“来啦!” 吴奶奶是个特别豁达乐呵的人,很容易交到朋友。 所以,出了卧室,在院中看到几个织着毛衣,唠着嗑的老太太时,许晚春一点儿也不意外,笑眯眯打着招呼。 “许医生难得休息,怎么不多睡睡?听说你们经常连续上48个小时班呢。”因为小许医生早年给家里孙女接过脱臼的手腕,所以刘娟算是邻里中,与许家走得最近的。 头一次听说的其余几个老太太惊讶了:“要上48小时吗?” 吴玉珍点头:“确实。” “哎哟喂,那也辛苦。” 许晚春正从水缸中舀水刷牙,闻言笑回:“只要是组织需要,就没什么辛苦的。” “是是是!”这话题不大好说,老太太们赶忙换了话题:“听老吴说,你对象今天要上门了?” 许晚春刷着牙,只能含糊应:“是。” 吴玉珍拍了老姐妹一记:“问我也一样,孩子刷牙呢,别给人呛着了。”话音落下,又看向用冷水刷牙的丫头,嗔了句:“煤炉茶壶里给你烧了热水,洗脸的时候兑温的用。” 其实许晚春更习惯用冷水醒神,不过老太太担心,她就乐意哄,当下连连点头,表示听话。 见状,吴玉珍才满意收回视线,却不想,对上了几双一言难尽的眼神:“……做啥?” 刘娟松了松毛线团上的线:“没啥,就是觉得老吴你特别惯孩子?” 其余几个老太太也纷纷打趣:“可不是?不知道的,以为许医生还是个小娃娃呢。” 吴玉珍哈哈笑:“谁叫我们家孩子好呢,我乐意!” “看你得意的,跟谁家没有孙女似的……不说这个了,你们听说了没?”刘娟神秘兮兮。 “你说的是赵香梅家吧?”立马有老太太小声应和。 刘娟:“你也听说了?” 那老太太不以为然:“里弄好多人都晓得了好伐……要不是顾忌着老邻居,早就有人去街道办告密了。” 吴玉珍一头雾水:“你俩说的是什么?” 刘娟:“街道办动员年轻人下乡当知青啊,赵香梅家的三姑娘邢秋枫没工作,不就被盯上了?这会儿人躲在家里装病呢。” 知青吗?灶披间里,正在洗脸的许晚春也竖起了耳朵。 “……赵家到处找工作呢,说是找不到就找人嫁了,要是那人品好的,嫁给二婚头当后妈也可以。” “知青这事也不是强制的,邢秋枫高中毕业,长得也是清清秀秀,性子更好,可不能随便找人嫁了,一辈子的事,越是着急,越是容易出乱子。”吴玉珍很是中肯的说了几句。 都是有一辈子阅历的老太太,闻言全都赞同点头。 刘娟则是叹气:“我开始也这么劝香梅的,可她说政策一直在变化,说不准什么时候,下乡当知青就成强制性的了。” 这话没毛病,许晚春虽然记不清具体年与日,但再过几年,强制性下乡确实实行了将近十年。 家家都有小辈,哪怕这两年年纪不够,也总会长大的。 所以,这话一出,方才还有些置身事外的老太太们,纷纷愁苦了起来。 见状,刘娟赶忙安抚:“还是个猜测,我说香梅家这事,就想着,你们要是知道哪里有招工的,或者有单身好小伙的,都给上上心,秋枫是个好姑娘。” “那肯定呀,前头不知道,这会儿晓得了,肯定会上心的。” “工作哪有那么好找哦?” “多打听打听。” “听说现在都是内招,哪里缺人,消息根本就传不出来。” “世道越来越难了……” 后面的话几人默契的没再往下讲,很自然又换了个话题:“听说许医生对象长得特别俊,还是个大高个,是不是真的啊?” 话音落下,还不等正在盛粥的许晚春回答,身姿笔挺,眉眼清俊的曹景梁便大包小包出现在了门口。 吴玉珍起身,先朝着灶披间喊了一嗓子,才笑迎了上去:“怎么拎了这么多东西?” 曹景梁今天还是穿着之前那身黑色呢子中山装。 他先朝着院子里,盯着他瞧稀奇的老太太们笑了下,才提了提左手:“这是给您买的。” 说着,又从右手里分了一个小袋子出来:“吴奶奶,您帮我请几位奶奶吃糖。” 这话一出,本来还交头接耳议论年轻人英俊,与许医生很是般配的老太太们,纷纷起身,拎上小凳子就急吼吼告辞:“不用,不用,我们该回家做饭了。” “是是是,家里孩子等着呢。” 吴玉珍笑得不行:“行了,孩子专门买的,快一人抓一把甜甜嘴儿。” 能住在这边里弄的,再差家里也有双职工,谁也不缺几颗糖,邻里间有来有往很是正常,见对方真心要给,老太太们便也不再扭捏,纷纷伸手抓了几颗,才乐呵呵离开。 “你吃早饭了吗?”等吴奶奶拎着礼物进去堂屋,许晚春招呼人进厨房。 曹景梁走了进来:“吃过了,你才起床吗?” 许晚春喝了口小米粥:“嗯,睡了12个小时,人都睡懵了。” 曹景梁洗了手,拿起水煮蛋敲了起来:“等下个月就不会排这么多夜班,今天晚上再早点睡。” 许晚春逗他:“我还以为师兄会让我吃完饭接着睡呢。” “那可不行,我很期待今天一起出去玩。”曹景梁自觉已经有了一定的抵抗力,对于师妹的调侃,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容易脸红了。 当然,嘴上这么说,将剥好的鸡蛋递出去后,他还是摸了下桃花儿的脉,确定月事还没来,才放下心来。 不妨他有这个动作,许晚春将鸡蛋一分为二,自己吃了一半蛋白,另一边蛋白直接塞到师兄嘴里,剩下的两瓣蛋黄分给了当归跟茯苓,才吐槽:“突然觉得找个医生当对象也没那么好,都没什么秘密了。” 第一次被对象喂食,曹景梁只觉被手指碰触过的嘴唇越来越烫,他努力压下升起的燥意,故作自然:“你也是医生,我们打平了。” 许晚春……她还不信了!非要给人逗红温了! 这么一想,许晚春跃跃欲试的眼神,从师兄的左边脸颊,看到右边脸颊。 视线再往下……嗯?这么快就脸红了? “哈哈哈……”还没确定要伸手戳哪里的许晚春,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放好礼物往厨房走的吴玉珍好奇:“什么事啊?笑成这样?” “师兄他……唔唔……”没想到惯来稳重的男人会突然捂住自己的嘴,许晚春边笑,边扒拉他的手。 听着声音有些不对,吴玉珍老脸一红,小声提醒:“你们俩个孩子,有什么……进卧室关了门再说呀。” 这话一出,不止曹景梁脸色更加爆红。 就连惯来脸皮厚的许晚春,也没能抗住老太太的大胆言语,小脸通黄。 第82章 惦记着中午吃好的。 早饭许晚春只浅浅垫了肚子, 便与吴奶奶一起准备起午餐。 曹景梁会做菜,手艺还不错,也窝在厨房里帮忙。 待吃完颇丰盛的早午饭, 吴玉珍便迫不及待撵未婚夫妻俩出门转悠。 今天天气实在是好, 温度足有十来度,阳光更是暖融融的,许晚春便邀请:“您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吴玉珍很是无语:“我去干啥?你俩自己玩吧。” 许晚春不以为意:“一起出门又不代表得黏在一块儿,比如去公园,我跟师兄单独转悠, 您去茶室喝喝茶也比闷在家里好啊, 不用觉得会打搅到我们。” 这丫头果然是个厚脸皮的……吴玉珍哭笑不得:“不去!我老姊妹多着呢,不缺串门的地方, 可一点儿也不闷,再说了,过些日子你娘也该回来了, 我跟他们出去玩。” 行吧……本来是不忍心老太太一个人闷在家里, 才提出邀请的。 如今确定吴奶奶是真不想去, 许晚春便也不再多劝,她一边往脖子上系围巾, 一边道:“那给您带您喜欢的奶油五香豆……我们走啦,晚上回来陪您吃饭。” 这话老太太爱听:“去吧,去吧……”送两个孩子出门的时候, 吴玉珍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俩那边,如果听说什么地方招工的,跟我知会一声。” 许晚春:“为了早上说的那个叫……邢秋枫的姑娘?” “是她,挺好一姑娘。” “您跟她很熟?” 吴玉珍拍了拍身旁当归的大脑袋, 笑道:“跟它更熟,那丫头喜欢狗,以前经常来家里玩,还给当归带过很多吃食,有时候我懒了,也是她带着当归出门撒欢。” 这事许晚春还真不知道,她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不过既然当归承了人家的情,自然要上心:“我知道了,回头问问科室里的同事。” 曹景梁正往自行车上绑军用水壶,闻言便道:“郊区那边新建了“战备医院”,要培训一批赤脚医生,初中毕业生、懂点医疗常识,再拿到街道办推荐信就能去考。” 吴玉珍惊讶:“还有这事?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 许晚春倒是不觉意外:“基本都内推了吧,消息流不出来也正常……吴奶奶,您回头跟邢同志说一声,她如果想去考,我最近晚上回来住的时候,就教她一些简单的急救知识。” 吴玉珍却是一摆手:“不用,简单的我就能教。” “那也行。”老太太从小在全是大夫的曹家长大,耳濡目染也学了些皮毛,许晚春便不操心了,将小包包挎到身上,拍了拍身旁的师兄:“咱们走吧。” = 正午的太阳,晒化了石砖墙上的霜雪。 里弄里到处都是饭菜香味。 青年踩着叮铃咣啷作响的自行车,红着脸出现在弄堂中时,瞬间被打趣声包围: “哟,小宁波,今朝又来接春霞啊?” “上趟教算盘,今朝教啥?” “小宁波这脚踏车年纪不小了伐?” “刹车还灵光伐?” “……” 他一句,你一言,直将本就脸红的青年打趣到浑身快要冒烟,恨不能整个人躲进一旁晾衣杆上,正飘飘荡荡的床单中去才好。 许晚春坐在师兄车后座,穿过弄堂时,正好撞见这一幕。 又见不远处慌慌张张冲出来个姑娘,边往青年自行车绑了劳保布的后座上爬,边对长辈们抗议:“爷叔!阿婆!勿要瞎讲。” 撂下这话后,小情侣将自行车骑出歪歪扭扭的架势……可以说是落荒而逃了。 见状,恶趣味的长辈们顿时哄笑出声,其中也包括瞧热闹的许晚春。 很快的,就有人发现了他们,天井旁洗衣服的婆婆抬起头,老花镜瞬间滑到鼻尖,她也不管,只顾又一波打趣:“哟,小许医生也要出去学习啊?” 年轻人确实容易脸红,几乎一打趣一个准,这也是阿婆与爷叔乐此不疲的原因。 却不想,今天遇到了例外。 只见坐在后座的许晚春,脸不红气不喘,笑眯眯点头:“是啊,今天天气这么好,可不就是学习的好时候。” 谁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齐齐愣怔住了。 就连后门处,不爱参与的爷叔也稀奇的探出半秃了的脑袋。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不管哪个时代都适用,许晚春拍了拍长腿撑地的师兄:“走吧。” 等自行车再次往前,她又朝着众人大方挥手:“爷叔,阿婆,我们走了,今朝天气好,你们也出去踏踏青呀!” 直到年轻人彻底消失在眼前,天井旁的阿婆才推起眼镜,大笑出声:“格个姑娘蛮撒度(洒脱)” 有人笑应:“撒度好呀。” = 这个时代电影少。 只那么几部翻来覆去播放。 再加上在没有暖气的电影院里,坐上一两个小时,想想就凉飕飕。 所以,当师兄问许晚春想去哪里的时候,她理所当然的选了公园。 待两人来到软趴趴挂着“公园”门头的正门处,从自行车后座跳下来的许晚春,一边轻跺有些发麻的腿脚,一边打量:“师兄来过这边吗?” 曹景梁推着自行车去往车棚,将车停好,又付了两分钱,从看车大爷那边领了个牌子,才回:“没有,不过听李想说过,说这边游玩的项目挺多。” 两人又相携着往售票窗口走去,许晚春语气中满是期待:“刘悦……就是我带的实习医生,她也跟我说了,说这里能划船、能溜冰、还有腊梅观赏跟猜灯谜,咱们都去转转吧。” “都听你的。”曹景梁只是想跟桃花儿单独相处,培养感情,并不在意去哪玩,自然什么都愿意随她。 “普通门票一人五分。”售票员本来顶着张职业冷脸,听到两人的对话,掀起眼皮多看了几眼,很快就猜出又是来处对象的。 等收了费用,递出门票时,例行公事般提醒:“公园里面有纠察队,不允许牵手、不允许公用茶杯、不允许靠肩、不允许互赠物品……” 听了一大堆不允许的许晚春……没说不允许亲亲诶!嘿嘿嘿……她从来都是最守规矩的! 第83章 买票时, 听了一连串的“不允许”。 入园时,检票员捏着票夹,眼神几乎与探照灯无异, 上下打量两人的穿着。 确定虽体面, 却算不上小资,才笑眯眯放人。 秋冬中的草木虽不如春夏繁茂,却也别有一番清冷肃穆的韵味。 尤其才踏入公园内,便有大片四季常青的香樟树闯入视线中。 冬季的香樟树叶呈墨绿色,叶子边缘微卷, 些许叶面上还覆盖了薄薄霜雪, 画面确实唯美。 叫师兄妹俩瞬间就忘了门口处的轻微不愉快。 许晚春没忍住深呼吸一口气:“还是得出来透透气啊~” “确实,这些年我们走的都太急了, 往后有时间就出来走走吧?”曹景梁学着师妹的模样,也深吸了口沁凉的草木气息,才感慨般建议。 “好呀!”许晚春自然愿意, 谁喜欢天天上班?无奈他俩的工作都忙, 一个月能有两天休息就不错了, 不过这话眼下说来实在扫兴,她便只是笑着应下, 完了又指了指前方:“听说这边还有梧桐树,去瞧瞧?” 曹景梁:“好,等四五月份, 还可以来看紫藤花长廊。” 不算意外的是,一路上,香樟林中,许晚春遇到了不少情侣的影子。 有人背靠着树假装看书,有人对着树干研究纹路, 有人蹲在地上涂涂画画……但那乱飞的眼神,通红的耳根,无一不在明晃晃告诉旁人,他们是在处对象。 零星几对胆儿大的,也会在稍有亲昵时,被无处不在的纠察员呵止。 这么一惊一乍几回,连自诩胆大的许晚春,也按下了蠢蠢欲动的小心思。 没办法,被逮到后,那种劈头盖脸的训斥,无论是她,还是师兄,都有些承受不住……太丢人了。 好在风景不负人。 师兄妹没什么目的地,散步到哪便算哪。 大约15分钟后,视线中出现了一张露天躺椅,与一处“战备医疗点”帐篷。 职业病使然,两人下意识走了过去。 帐篷里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许晚春无语:“原来只是个摆设。” 曹景梁指了一个方向:“咱们继续往那边?” “好。”许晚春接过师兄身上的水壶,拧开喝了两口,才向着他指的方向出发。 又走了五分钟不到,远远便瞧见一处小木屋,木屋前头排了二三十人的队伍。 其中,还有几个年轻人推搡着,吵的脸红脖子粗的。 许晚春停下脚步,听了几句,什么插队排队的,很快反应过来:“这里是拍照点?” 曹景梁轻咳一声:“嗯。” 师兄实在不擅长撒谎,本来还没多想的许晚春,见他这样,立马猜到了:“所以,你刚才是故意指着这边?” 既然桃花儿瞧出来了,曹景梁便也不会再瞒着:“来之前,跟李想打听过几句,知道这边有照相的。” 还真是……许晚春有些哭笑不得,师兄真的是那种,害羞归害羞,该争取的却一样不愿落下……真的特别可爱。 见师妹只顾看着自己笑,曹景梁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咱们拍张合照好不好?我们从来没拍过合照。” 甚至……桃花儿成年后的照片他也一张没有。 许晚春能怎么办?当然满口答应。 单人照片三毛五,双人合照五毛。 本来许晚春打算两人各拍一张单人照,再来一张合照的。 售票员却严肃脸拒绝:“一次限拍一张,如果你俩都拍单人照,就可以拍两张。”说完,她上下打量两人板正的身姿,又加了句:“军人或者干部可以拍三张,不过需要单位的介绍信。” 介绍信肯定是没有介绍信的,曹景梁掏出五毛钱:“拍一张合照。” 售票员收下钱,利落开单。 许晚春笑问:“同志,每天都会排这么多人吗?” 售票员将单据递了出来:“不是,星期天人更多,每次排队,两小时起步” 拿着票,走到队伍最末时,曹景梁指了指不远处的长凳:“我一个人排,你去那边坐着吧。” 许晚春摇头:“一起排。” 队伍看着很长,但速度很快。 大约等了半个多小时,就轮到了许晚春他们。 等待的期间,她已经琢磨明白照相的规矩了。 单纯的革命同志,双人合照时,只要并肩站立在标语前,炯炯有神地目视远方就好。 而不单纯的……疑似情侣的,拍照时,中间会放上一盆塑料花,很塑料的那种。 虽然许晚春有些嫌弃那盆丑花,但她更不愿意自己与师兄的第一张合照,以革命同志的模式出场。 所以,轮到他们的时候,她下意识就往花盆处走去。 却不想,师兄径自走向摄影师,简单交谈了两句,便招呼她站到一棵盛开的腊梅树下。 “能在这边拍?给他东西了?”许晚春小声猜测。 曹景梁眸底的笑意加深:“嗯,给了一包“飞马”香烟,算是这边的隐形规矩,不会有人说的。” 许晚春……所以师兄,你打听到底有多仔细? 虽然选了一处好风景,但是拍照时,两人中间依旧被要求保持20厘米以上的距离。 最终,因为女孩笑容甜美,男人眉目温柔,哪怕没有任何亲密举止,定格在摄影师底片中的画面,依旧很是甜蜜。 照片三天后才可以取。 拿了收据,师兄妹继续往前。 经过单独围起来的,只比篮球场地大不了多少的溜冰场中,却挤挨了好几十个人,两人瞬间都歇了下场的想法。 曹景梁:“前头有茶馆,要去坐一坐吗?” 从入院到现在,断断续续地,也有将近两个小时了,许晚春点头:“坐坐吧,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茶水。” 曹景梁张口就来:“只有高末茶跟姜糖茶,还有条头糕。” 许晚春:“……” = 第一次正式约会。 师兄妹俩都很珍惜。 即使到处都有人“监视”,做不了任何亲昵举止。 回家的路上,两人面上也都带上了轻松又满足的笑容。 尤其曹景梁,他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几乎将自行车踩成风火轮。 经过城隍庙时,花了五两粮票,另两毛八分钱,拎上一斤奶油五香豆。 再次出发回到家,暮色已经降了下来。 曹景梁等会儿得回医院,依旧如早上来那般,将二八大杠锁在了门口。 许晚春已经推门进了院子:“吴奶奶,我们回来了。” 吴玉珍从灶披间里探出脑袋:“回来啦,正好吃晚饭。” 许晚春:“给您带的奶油五香豆,这个叫条头糕,在公园茶室里买的……您有空真可以坐电车去那边转转,有花有树,听说星期天的时候,茶室里还会放“梁祝”的小提琴曲子。” “这样吗?”吴玉珍果然来了兴趣,一边接过点心零嘴,一边笑回:“过几天就约你刘娟奶奶她们一起去……怎么买了这么多奶油五香豆?半斤就够吃好几天了。” “现在这个天气也坏不了,要不是限量,我还想给您多买点。” “哎哟,够了够了,我也就偶尔吃几粒,回头你们上班也带些去。” “不要,办公室抽屉里还有不少饼干……” 祖孙俩说话间,曹景梁已经去灶披间里兑了盆温水端到院中的石桌上:“桃花儿,来洗手。” “来啦!”晚上有些降温,这会儿只有几度,再加上坐在车后座吹了半个多小时冷风,许晚春的手还真有些凉了。 只是在下水前,她很是自然的将手递到师兄跟前:“帮我卷一下袖子。” 曹景梁垂眸,嘴角带笑:“好。” 等袖子被卷了上去,许晚春又道:“我也帮师兄卷一下。” 曹景梁自然也没能拒绝“诱惑”。 然后,工作中,冷静成熟的两人,公用一个盆,大手摞着小手,傻笑着一起洗…… 冬日天短,晚饭结束时。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两人一起收拾好灶披间,曹景梁也准备回医院宿舍了。 离开时,许晚春再次牵上当归去送。 曹景梁却拒绝了:“不用送,天冷,我带了手电筒,跨上自行车就能走……我在煤炉上烧了热水,你晚上泡泡脚再睡,还有这个……” 看着师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帕子裹的严严实实的小本子,许晚春好奇:“是什么?” 曹景梁轻咳一声:“第一次出去玩,我想着得正式一些……等我离开了再看。” 虽然好奇心被调了起来,许晚春还是听话的将小本子揣进了口袋里:“送你到门口吧,正好拴门。” 见师妹没有急着看,曹景梁也放松了下来,他主动牵起她的手,低声应:“好。” 许家院子算大的,却也不过十几平米。 三两步就走到了门口。 曹景梁依依不舍:“明天帮我带早饭吗?” “带!师兄快回去吧,天越来越黑了。” 没良心的桃花儿,曹景梁无奈松开手,又揉了下她的脑袋,才跨出门槛。 迈下阶梯时,见师妹跟着出来,他心口又是一软,笑说:“不用出来,我走了。” 许晚春站在门口阶梯处,朝着人招手:“师兄,你过来一下。” 曹景梁不明所以,却还是下意识靠了过去。 两层阶梯弥补了两人之间不少身高差,许晚春只轻轻踮起脚,就对着曹大美男子的脸颊“吧唧”一声,落下个算得上响亮的吻。 然后,又在对方僵硬成石头的时候,“嘿嘿”笑着退回了院子里,再“啪!”一声拴上门:“师兄,天黑,路上骑车慢一些。” 被关门声惊醒的曹副主任表示,此时他浑身热血沸腾,一点儿也慢不了! 他能将自行车轮踩到冒烟!!! 屋内。 做完坏事就跑的许晚春,已经去了厨房打水泡脚了。 等将双脚浸泡进温热的水中,她才掏出师兄给的东西。 东西颇有厚度,一开始许晚春以为是书籍,类似小人书那种。 可待她将裹到里三层,外三层的帕子一一揭开,才看清是一本存折。 所以,这是……上交工资? 这么主动的嘛? 许晚春意外之余,更多的是满意:“嘿嘿……让我看看师兄存了多少……嘶……” 两……两万三千? 居然比她多了一倍还有余? 怎么攒的? = 翌日。 早上七点。 许晚春精神饱满的拎着煎饺去了师兄的办公室。 没见着人,当班护士说是去开会了。 还是因为之前那位出车祸,做了开颅手术的领导。 许晚春没有多问,主任级别总是会很忙。 她将吃食,与新画的一张Q版画,一起锁到师兄的抽屉里,便回了胸外科。 本以为今天与往常一般。 却没想,才跨进办公室,就有好几人朝着她说恭喜。 许晚春一头雾水:“恭喜什么?” 刘悦:“主任昨天帮你把自行车票从政治处领回来了,老师只要抽空去自行车供应站骑回来就好。” “真的?”许晚春也很惊喜,毕竟有了这辆自行车,上下班就更便捷了,不过……“怎么这么快?”还以为要等一两个月呢。 柏春燕猜测:“估计宋主任帮你催了吧。” 还真有可能,许晚春有些感动,下意识看向老师办公室。 刘悦:“主任去开会了。” 好吧,满腔感激之情只能暂时压下,还没到交接时间,许晚春便又与几人聊了几句八卦。 待回去办公室时,她已经提前将自行车预定出去了。 不是借给科室的同事骑,而是答应他们摸上一摸,再按几下车铃。 是的,这还是整个医院的第一辆24寸自行车,全都等着瞧稀奇呢。 虽然理由叫人又是囧,又是哭笑不得,但许晚春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对了,老师,半个小时前,曹副主任给您送了吃食,放在您抽屉里了。”准备汇报工作前,刘悦突然想起来,差点忘掉的事情。 不是说好了她给师兄带早饭吗?怎么师兄还给她准备了? 抱着这样的疑惑,许晚春打开抽屉,小心捧出用小被子包裹着保温的铝制饭盒…… “这是……五红汤吧?”刘悦盯着还冒着热气的汤羹瞧了好几眼,才感慨又羡慕:“老师,师公真是位难得的好同志!” 本来还很感动的许晚春,瞬间就被实习医生的一声“师公”,弄的哭笑不得起来。 第84章 闲聊的时间有限。 许晚春更不是个喜欢聊自己私事的。 待喝了一半五红汤, 收了饭盒,她便问起了患者的情况。 刘悦立马打开值班日志:“6号床张海术后发热39.2°C,物理降温无效, 注射了氨基比林。”说完又加了句:“是最后一支了。” 又是愁药的一天, 许晚春皱眉:“继续说。” 刘悦:“8号床患者是国棉11厂送来的,咳血三天,还在持续加重……” 听完实习医生的一系列汇报,又确定自己今天有几台手术后,许晚春起身套上白大褂, 带上口罩, 挂上听诊器:“走吧,先去查房。” “好的, ”虽然才跟着老师不久,但是刘悦已然看得分明,工作起来的老师不仅严谨, 还很拼, 经常没到交接点, 便急吼吼开始工作了。 而这一忙碌,转眼又是大半天。 等许晚春出了手术室, 才松缓几口气,又立马去找了主任,汇报缺少的药物。 听到纱布也紧缺, 宋民迎叹气:“等会儿就去药房申请,万一申请不到……遇到急用的就先来找我,我这边还攒了点纱布救急。” 这些都是医生们自己掏腰包一点点买的,许晚春也存了些,闻言很是干脆的点头:“还有2号床……” 这一次, 学生才开口两个字,宋民迎便抬手阻止了,并严肃了表情:“2号床患者你不用管了,后面交给我接手。”那患者身份存疑,若让学生继续负责,少不得要被牵扯进奇奇怪怪的事件中。 许晚春不笨,立马说起旁的病例…… 这一探讨,又过去了半小时。 确定再没旁的问题,宋民迎才递出自行车票据:“车票还有半个月就到期了,要在这之前将车提回来。” “只有半个月吗?” 宋民迎也知道医生忙,半个月内不一定会有假期:“回头问问小曹嘛,你俩谁有空谁去提。” 作为战伤外科的副主任,师兄只会比自己更忙,许晚春不抱希望:““能请保卫科的战士帮忙吗?” 宋民迎呐呐:“你放心让别人帮你提?”这可是自行车!这么贵的东西,谁不想亲自提? 许晚春不是很能理解老师的惊讶:“为什么不放心?我没时间,要是保卫科的方便,托他们帮我提回来多省事?”当然,她也不会让人白跑一趟,师兄那边应该还有中华香烟…… 他这学生还真是个心大的,宋民迎无奈拿回车票:“行了,我帮你找人去提。” 老师出马自然最好,许晚春立马喜笑颜开:“谢谢老师!” 宋民迎摆了摆手,故作嫌弃撵人:“哼!嬉皮笑脸……出去,出去。” 离开老师办公室时,许晚春迟疑了下,到底还是没将她想改良手术器材的事情说出口…… = 老师那边有顾忌。 对某人却是可以全然坦白的。 夜里,师兄过来送夜宵时,许晚春很干脆的将本子递了过去,还不忘小声好奇:“你怎么存了那么多钱?” 因为自己跳了很多级,师兄中途又停课上了三年战场。 所以,认真算起来,他也就比自己早上班两三年,哪怕加上立功的奖金,也不该有两万多。 “16岁离家那年,爸妈给了几千块……”话还没说完,看清本子上的内容时,曹景梁立马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见状,许晚春也不再打搅她,闷头吃起夜宵。 “桃花儿,这是你设计的?”好容易等师妹吃完,曹景梁立马急问。 当然不是,然而,为了避免后续可能会出现的麻烦与调查,许晚春只能含糊过去:“唔……长期来看,心肺血管修复,肯定比结扎最终的效果要好,如果我们改良出更加合适的器材与缝合线,手术成功率应该会有所提升……” 曹景梁仔细思考好一会儿,才又问:“你打算用放大镜放大血管?可小于3毫米的血管,哪怕有放大镜怕也是不行的。” 许晚春:“我之前在人民日报上看过一篇报道,58年那会儿,江城生产出了显微镜,当时就能放大6至20倍,这么些年过去,说不定技术还有创新。” 曹景梁:“显微镜我也听说过,不过这款机器很少,必须优先供应研究所跟军工单位,咱们医院已经申请很久了,一直都没能申请下来。” 许晚春却有不同的看法:“咱们医院在全国也排得上重点,应该很快就能安排到了。” 见桃花儿这么有信心,曹景梁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希望吧,不过显微镜先放到一边,你这个工具确实可以找工匠定制试试。” 许晚春为难:“材料不好弄,怕是要做很多合金尝试,咱们自己不好操作。” 其实这事也不难:“桃花儿介意告诉上级吗?” 许晚春:“本来就打算跟师兄你商量好,再告诉老师的。” 当然,她之所以敢这么做,主要也是了解过情况。 这些年,不管是发明出新型药物,还是医疗器材,那些医务人员得到的回馈都是正向的。 在许晚春看来,改良器材这事,只要不会拖累自己,那么就可以尝试。 曹景梁不知桃花儿在决定做这件事前,已经做了足够的调查:“回头我们抽个时间,一起找老师们谈谈。” “……好。” = 天蒙蒙亮时。 许晚春去了趟洗手池,用冷水洗漱。 等彻底清醒,又带着住院医生与护士们开始查房。 一通忙完,再回到办公室,汪鸿医生已经到岗了,正在看夜班医生的日志。 两人笑着问了“早!” 汪鸿从桌上拿出一份通知:“许医生,教育训练科有你的一份通知书,让我顺便带过来。” “谢谢汪医生。”许晚春笑着接过。 打开信封,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她错愕了下:“明天就要去学校上课了?” 再往下看……还好,一个月只上四节课。 汪鸿乐端起茶缸喝了口浓茶,才乐呵呵道:“军医大一直这样,寒假跟暑假就是个摆设,说过就等于放过假了……” 作为军医大毕业的学生,许晚春自然清楚,她只是没想到,才过完年一个星期左右,自己就要去上课了。 见许医生没说话,汪鸿便问:“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你若走不开,我可以跟你调日子。” 许晚春赶紧摇头:“不是,没什么为难,多谢汪医生。” 汪鸿不以为然:“谢什么?不过是互相帮忙罢了。” 确实,拢共就他们两个主治医师,许晚春笑笑将信封收了起来,又开始一天的忙碌。 等晚上下班时,她已经成功骑上了,属于她的24寸自行车。 一路上,收获了无数羡慕与赞叹的眼神。 许晚春庆幸自己带了口罩,将她囧囧的表情遮了个严严实实。 医院到家里拢共三四里地,十来分钟就回到了熟悉的里弄。 邻里们自然少不得围上来,很是一番好奇。 见状,许晚春也笑眯眯的,任由众人上手摸铃铛,摸车龙头,时不时再跟爷叔阿婆们聊上几句八卦。 眼看围拢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还是刘娟提醒:“小许医生,你爸妈跟弟弟来了。” 许荷花女士从老家回来了?! 许晚春立马与众人道别,骑上小车车,库库往家里赶。 才到门口,因当归激动挠门,猜到是闺女回来的许荷花,已经开门迎了出来。 看到母亲,许晚春眼睛一亮:“妈!” 许荷花眼底也全是惊喜:“哎哟喂,这车简直就是为咱们桃花儿量身定做的嘛,瞧瞧,你坐在车上,腿脚居然还能着地!” 许晚春:“……” 第85章 “荷花, 你又逗孩子了。” 跟着出来的谭恒好笑摇头,又主动去接自行车:“爸帮你搬进去。” “谢谢爸。”许晚春痛快从车上下来,又撸了几把整只站起来, 疯狂摇尾巴的当归脑袋, 才给了母亲一个白眼。 许荷花哈哈笑着揉了把闺女的脑袋:“快进屋吧,妈给你带了好多吃食。” 许晚春立马挽上母亲的手臂,一秒和好:“什么好吃的?姥姥跟姥爷身体怎么样?您这次见到玉兰姐对象了吗?” “你姥他们身体好着呢,吃嘛嘛香,就是有些惦记你……玉兰对象见到了, 结婚那天见的, 大高个儿,又黑又壮实。” “啊?又黑又壮实?”想到玉兰姐比自己还要矮上一个厘米的身高, 与内秀文静的性子,许晚春着实惊讶。 两人已经相携进了院子,许荷花回身关门:“你之前没听玉兰那丫头说?” “没有啊。”以往通信, 玉兰姐只说是患者做的媒, 男方在县武装部工作, 其余便没了。 许荷花:“结婚那天妈看了,两人感情挺好, 你放心吧。” “不是担心。”许晚春纯属好奇。 “准备开饭了,桃花儿去洗手,有什么话边吃饭边聊。”吴玉珍好笑催促, 她是真没见过谁家母女俩感情这么腻乎的。 “好嘞!”许晚春刚应完,很快又想起什么:“师父师娘呢?” 许荷花已经开始给闺女舀水了,闻言头也不抬:“他俩坐公交车去医院看景梁了。” 那与自己正好错过……许晚春有些失望,却也很能理解,毕竟师父师娘肯定是想儿子了。 许荷花:“你这自行车票从哪弄的?我们药厂只有一个女劳模凭本事骑上的, 你也立功了?” 许晚春:“嘿嘿,且听我好好说道……” = 另一边。 战伤外科。 曹景梁今天不值夜班。 不过有名颅骨被弹片穿透的患者,术后情况不太稳定。 所以,解决了晚饭,他又回到了办公室,打算十点再回宿舍。 正将当日照的X光片,登记到《涉军病例台账》上,就听到急促过来的脚步声。 以为又有急诊,曹景梁盖上本子,起身走到门口…… “……曹副主任,你父母来找你,在大门口登记处。”见到人,保卫科战士立马说明来意。 爸妈来了?曹景梁先是惊讶,很快又喜道:“我这就来。”撂下话,他转身回了办公室,将桌上的资料全部锁进抽屉里,又与值班护士说了自己的去处,才大步往门口去。 按照规定,医生家属探亲,起码得提前三天向上报备。 但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只要不进医院内部,大家基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曹景梁脚下生风,很快就来到了大门口,先是在门岗处的本子上做了登记,才快走出去:“爸!妈!怎么突然过来了?你们吃了吗?” 苏楠上下打量儿子,见他气色不错,人也没瘦,才笑回:“吃过了才来的,你吃了没?” 曹景梁伸手接过父亲手上的包裹:“我也吃好了,那去我宿舍坐坐?” 曹秀迟疑:“要不要先跟同宿舍的人打声招呼?” 曹景梁:“不用打招呼,跟我一个宿舍的主治医师最近接了外派任务,这段日子宿舍只有我一个人……” 苏楠:“我以为你住的是四人宿舍。” 曹景梁走在前面带路,闻言笑回:“一开始是四人,后来有两人分到军人公寓,搬出去了。” 曹秀点头:“四个人合住挤了些,两个人勉勉强强……” “爸妈,这次回去玩的开心吗?家里有没有变化?” “挺开心的,变化不大,你从前让咱们给桃花儿搭的树屋都还在……” 宿舍就在医院的斜后方,一家三人只聊了几个来回,便到了地方。 曹景梁住在302,来到三楼走廊时,想起什么,他指了指隔壁那栋四层筒子房:“桃花儿住在那边的208房间。” 苏楠顺着儿子指着的方向看了几眼,才问:“桃花儿经常住宿舍吗?” 曹景梁点头:“医生就没有能准点下班的,太晚了就会在宿舍过夜……爸妈,进来吧。” 夫妻俩还要回去跟许荷花两口子汇合,再一起去部队家属院,时间比较紧张。 所以,端上儿子倒的茶水抿了两口,苏楠便直奔重点:“我跟你爸过来,除了给你带了些吴姨做的吃食外,主要想问你跟桃花儿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不是催你,就是问问你有没有计划。” 这话问的……属实太直接了,曹景梁有些不好意思:“你们问过桃花儿了?” 见妻子开始翻白眼,曹秀只能开口:“咱们是男方!得咱们先主动!” “是我糊涂了……爸妈,是这样的……”曹景梁仔细与父母说了,他与桃花一起申请大一些的住房事件。 苏楠好奇:“要申请多久?” 说到这个,曹景梁也很头疼:“快则半年,慢的话,说不准一两年。” 苏楠无语:“那你就干等着?咱们桃花儿年纪小没关系,你呢?你还想老来得子不成?” 曹景梁只觉胸口中了无数箭…… 曹秀安抚般拍了拍妻子的手,打圆场:“儿子肯定有别的打算。” “……”曹景梁还真没有,他不是没想过自己买一套房子作为婚房,可眼下,根本不允许私下买卖房产,总不能租房或者在宿舍结婚吧?他可舍不得委屈桃花儿。 知子莫若母,苏楠一眼就瞧出儿子的顾忌,欣喜他的有担当,又无奈他过于耿直:“既然你着急结婚,就要换个思路……以咱们两家的关系,在哪边结婚不都一样?你把存款全部交给桃花儿,我跟你爸也会给你们新家准备些钱……日子过得舒坦最重要,等军人公寓分下来,也可以两边住嘛,做人做事不要那么死板!” 着急结婚什么的,曹景梁耳根通红:“存折我已经给桃花了,爸妈也不用另外给钱,我们不缺。” 苏楠给了儿子一个赞赏的眼神:“还不算很笨,知道上交存款,这一点跟你爸学习的很好。” 曹秀:“……” 曹景梁:“……” 苏楠不管父子俩的表情,继续道:“那钱不是给你一个人的,你是妈亲儿子没错,可桃花儿在我心里跟闺女差不多,闺女嫁人,我心疼她,多给点钱还有错了?” 曹秀点头:“你妈说得很对。” 曹景梁:“……” 苏楠接着说:“如果你觉得这事可行,就找时间跟桃花谈谈。” 他家桃花儿那么好,曹景梁自然想结婚的,越快越好…… 只是,他总觉得母亲平静的语气中,藏了急迫,这不像他们:“……爸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既然被儿子看出蹊跷,苏楠也不隐瞒:“这次回老家,李家屯有个挺漂亮的姑娘,已经订婚了,上工的路上被老光棍在众目睽睽下故意扑倒,还反咬了一口,说人家姑娘勾引的他……威胁那姑娘不嫁给他,就去告女方耍流氓……” 惯来好脾气的曹副主任眉头皱的死紧:“后来呢?” 苏楠:“后来闹的挺大,那姑娘娘家靠不住,害怕事情闹大坏了家里名声,就想顺了老光棍的意,好在未来婆家靠谱,直接带着姑娘去了派出所告了老光棍。” 曹景梁已经反应过来,父母为什么突然着急自己与桃花儿的婚事了。 果然,就听苏楠又道:“近几年,这种事情其实挺多的,被算计的男女都有,越是出息,越容易招人眼,你谭叔下面有一个排长,回家探亲的时候,救人反被赖,最后只能捏着鼻子娶了……你跟桃花儿条件都好,很容易被有心人盯上。” 本来曹景梁打算跟桃花儿多相处一段时间再提结婚,可父母说的事情,确实很棘手,于是,他语气郑重:“爸妈,你们放心,我会抓紧与桃花儿说的。” = 关于结婚这事。 两边的长辈早就商量妥当了。 所以,曹秀与苏楠寻到医院时,许荷花与跟闺女说了李家屯姑娘的事情。 许晚春想到自己跟师兄,在大多人眼中确实算得上年轻有为,顿时也警惕起来。 这几年,真有不少人想为她说媒。 只是之前不是在学校,就是在海岛,接触的基本全是军人,环境封闭,根本碰不到垃圾,心态难免就松懈了。 可如今,虽处在军医院,但来往的患者跟家属,却有很多社会人士。 尤其这种不是军人,却能送到军医院救治的,大多很有几分能耐…… 琢磨明白,本来就不反对结婚的许晚春立马点头:“我会尽快跟师兄说的。”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许晚春当晚就做了个吓人的噩梦。 梦中,貌美如花的她,玉树临风的师兄,他们在结婚前夕,分别被一公一母两只癞蛤蟆给叼走了。 癞蛤蟆说看上他们,要跟他俩生小癞蛤蟆。 梦境太真实,早上许晚春是被吓醒的。 醒来后,虽然好笑自己为什么会怕癞蛤蟆,但心里到底更生了几分警惕。 啊!!! 这操蛋的世界! “……怎么了这是?”见桃花儿突然暴躁起来,正在往油纸包里装红糖发糕的吴玉珍一头雾水。 许晚春捂脸叹气:“没事,晚上没睡好……吴奶奶,我去上班啦。” 吴玉珍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六点,这么早吗?” 许晚春不想叫老太太担心,敛了烦躁,笑回:“今天去军医大教学,得坐一个多小时的车呢。” “这样啊……那你只带一份红糖发糕吧,超过三两不是就不能带了吗?” 确实,军校查的更加严格,许晚春接了过来,笑道:“谢谢吴奶奶,到时候正好分给教导员两块。” 吴玉珍做了不少红糖糕,本来就是让孩子们带去医院,分给科室里的同事,给曾经的教导员,自然更不反对:“去吧,路上当心扒手。” 许晚春将油纸包放进包裹中,抱着老太太蹭了蹭:“谢谢吴奶奶,我走啦。” “这丫头,怎么这么爱撒娇……去吧,去吧!” 这厢许医生风风火火出发去给大学生当老师。 那厢,曹景梁半夜就被叫回科室参与抢救。 连做了三台手术,待天亮时,总算成功将患者从死亡边缘抢救过来。 他也没歇着,稍作清理后,马不停蹄又领着下属们,给几名重症患者做了细致的检查。 其中,就有才脱离危险的,那位出车祸的书记。 书记正好清醒着,见到将自己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副主任,态度很温和的聊了几句。 了解完自己的情况后,书记又笑问:“听说曹副主任还没结婚?” 昨天母亲才告诫完,今天他就被人惦记了?曹景梁头皮发紧,面上却只是笑:“准备结婚了,报告已经打了。”订婚报告也是报告! 书记有些失望:“也是,曹副主任年轻有为,又一表人才,怎么可能没有对象,自己处的嘛?” 这年头的军人谁敢自己处对象?很容易被打上标签的!曹景梁心底的警报再次拉响:“不是,家里给定的,我跟对象从小一起长大。” 书记扯了扯嘴角:“青梅竹马啊,挺好的。” 曹景梁没再开口,只笑笑算是默认! 心里则不断重复…… 他必须尽快跟桃花儿领证。 谁也不能阻挡他跟桃花儿的幸福!!! 第86章 军医大食堂。 短发英气女生, 一手端着糙米粥,一手拿着两个窝窝头,身形灵活地穿梭在人群中, 很快来到了角落处。 见班里的女生都在, 她一屁股坐到空位上,一边往窝窝头里塞咸菜,一边神秘兮兮开口:“你们听说了吗?今天教授咱们《胸腔战伤急救》课的□□,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有人表示无语:“英子这话说的,来咱们学校的□□, 哪一位是凡人?” 见大家虽然没开口, 面上的表情却与反驳的同学一般无二,范英也不生气, 她咬了口窝窝头,才慢条斯理的抛下句:“是许晚春师姐。” “咳咳咳……” “嘶……真的假的?” “真是许晚春师姐?” “你怎么知道的?” “别说,还真有可能, 之前我好像听老师提过一嘴, 许师姐被调回军总医院胸外科当主治医师了。” “哇……这么说是真的?” “英子你快说说, 你怎么知道的?” 沪市军医大,并不缺天之骄子。 但天之骄子中, 也有金字塔尖…… 其中,只用两年就读完六年学业,并以第一名成绩毕业的许晚春师姐, 绝对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存在。 又因为老师们时不时的宣传激励,很多同学都拿许师姐当榜样。 如今偶像要来给自己上课,怎么能不激动? 范英也是许晚春师姐的崇拜者之一,她的书本中,一直夹着对方16岁独立完成大型手术的那份报纸, 心底的激动自然不比任何人小,她得意道:“早上我给教导员送报告那会儿,正好听到他跟办公室里别的教导员提了这事。” 这么说来,肯定是真的了! 念头一出,所有人都加快了吃饭的速度,满心想着早一点冲到教室去,一定要占到最好的位置!!! = 许晚春完全不知道师妹们对她的期待。 8:30正式上课,她在7:00就出现在了军医大正门口。 门岗的卫兵不再是熟悉的人,她将证件与小包一起递给对方检查。 待确定没有不合时宜的东西,卫兵退还回来时,又递上了《外来□□登记表》。 许晚春一目十行,看到一些敏感问询处,也没有丝毫迟疑,笔下刷刷,很快就填写完成,又按了红手印。 卫兵检查无误放人。 来的早了,许晚春却不局促,人总是对母校有些不一样的感情。 离开4年,再次回来,少不了走走停停。 待看到熟悉的黑脸时,已经是7:20了。 邢军抬腕看了下表,才招呼人坐下:“来这么早?你以前都是踩点到。”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许晚春便也放松下来,故作无奈道:“为人师表了嘛,总得要点脸。” 几年不见,还是这么滑头,邢军好笑的同时,又很是骄傲……看!这是他手底下带出来的兵! 想到这里,不免就想起另外一个不省心的:“你跟小曹现在调到一所医院了,什么时候结婚?办酒吗?” 许晚春将油纸包里的三两红糖糕全给了出去:“快了,您可以存礼钱了。” 虽然跟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邢军本也打算参加他们的婚礼,但这丫头这么直白,还是叫他无语的抽了下嘴角:“……看在你回校还知道孝敬我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话音落下,他一点也没客气的,迅速将散发着香甜味的油纸包塞到抽屉里。 这下轮到许晚春无语了,不过她也没再耍嘴皮子,而是问起上课时的注意事项。 虽然之前师兄已经与她仔细交代了注意事项。 可如今风气越来越紧,尤其进门时,《外来□□登记表》上的各种刁钻问题,更是叫许晚春的警惕心拉到最高点。 说到正事,邢军也认真了起来,一项项开始叮嘱…… 8点整。 许晚春跟着一名女同学去了教学楼消毒区域。 先套上领口印有“军医大”红字的白大褂,再将手浸泡在苯酚溶液中搓洗,最后接受紫外线照射30秒,完成“防资产阶级思想污染”仪式,才出发去教室。 离正式上学还有20分钟。 许晚春以为班级里最多才来零星几人。 却不想,当她跟着学员来到教室时,偌大的教室已经被挤的满满当当。 且全都热切的盯着自己。 许晚春脚下只停顿了一秒,便又从容走向讲台…… = 另一边。 孔文钦刚到班,就听说学生夜里做了几台手术。 虽说相信得意门生的本事,他还是抽空去瞧了患者的情况。 确定都算稳定,才开始检查起其余患者的术后情况…… “……前头曹副主任来检查过了,他说我恢复的不错,孔主任,我真要住院半个月吗?还有很多公务等着处理。” 孔文钦严肃脸:“杨书记,开颅手术风险很高,最少也要住两个星期,住院期间也尽量少思少忧。”他没说的是,如果中途感染,还要住更久。 怎么可能不忧虑?死对头不知道会趁机做什么,可杨庆更加惜命,只能压下烦躁:“我知道了。” 孔文钦喜欢听医生话的患者,见状面色也好了些,正要再安抚两句,就听对方夸起自己的得意门生。 “……曹副主任真是年轻有为,本来我还想给他说媒,没想到他订婚报告都批下来了,也是不巧。”杨庆话中带着试探。 订婚报告才提交上去,需要经过六道手续,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批下来?孔文钦越听越不对劲,总觉得姓杨的不怀好意,于是他应和道:“确实批下来了,还是我递交上去的。” 难得的好女婿人才,杨庆还是不死心:“女方肯定也很优秀吧?” 孔文钦眼皮跳了跳,不咸不淡道:“确实优秀,也是名军人,16岁就全军通报表扬了。” 这下轮到杨庆眼皮直跳了,他属实没料到女方也这般优秀,还是军人。 这帮家伙,一个比一个护犊子,惹了一个小的,能来一群老的,他这人从来懂得审时度势,算是彻底死了心,面上更是笑呵呵:“那跟曹副主任倒也般配。” 孔文钦可不怕对方,皮笑肉不笑:“哪里,我们小曹高攀了才是!” 杨庆:“……” 结束查房后,孔文钦脸拉的老长。 一阵风似的刮去了学生的办公室。 没瞧见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小曹应该是去补眠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实习医生办公室的潘星瞧见人,立马快步过来:“主任,您找老师?他昨晚没怎么睡,又连续做了几台手术,去器械室补眠了。” 孔文钦点了点头:“没事,我这边不急,患者那边有什么情况就来喊我,让他睡一会儿。” 潘星高兴应了声:“好的,主任。” 交代完,孔文钦想了想,又背着手去找了死对头宋民迎。 第87章 “老宋, 我记得你堂弟在军区后勤卫生部吧?”脚才迈进老对头办公室,孔文钦就直接说明了来意。 宋民迎将到嘴边的,习惯性讽刺咽了下去, 上下打量人几眼:“你……要干啥?” 孔文钦也不卖关子, 直说了学生被人惦记的事情。 宋民迎的脸也拉下来,略嫌弃:“小曹没说他有对象了吗?” 孔文钦无语:“说了!” “说了还找你打听,纯属没皮没脸了……那姓杨的什么来路?” 孔文钦摆手:“不用管他,他翻不起浪来……我是想着,咱们能不能动动关系, 让上面快点把订婚报告通过?然后立马申请结婚报告, 只要他俩结婚了,就能省很多麻烦……” 倒不是说, 结婚就彻底安全了,但起码能拦下大部分有坏心思的。 为了得意门生,宋民迎难得与死对头统一了战线:“行, 回头我去党委书记那边看看, 如果他审核完成, 我就立马给堂弟去个电话。” 作为上级单位,他堂弟的部门, 确实是负责最后把关的,老孔来找自己算是找对人了。 想到这里,算算订婚报告已经提交的时间, 宋民迎撵人:“行了,我有数了,最多一个星期就能拿到结果。” 之所以敢说得这么笃定,主要是两个年轻人不仅没有成分问题,还都是出色的技术人才, 对于两人的结合,上级领导只会乐观其成。 老宋办事,孔文钦是放心的,得了保证,他也不想多待,背着手转身就离开了。 曹景梁只短暂休息了三个小时。 洗了冷水脸,回到办公室继续参与工作时。 听到老师已经帮忙催了订婚报告,很是惊喜。 他还真不知道宋主任背后有这么一层关系,本来都准备找大伯帮忙打招呼了。 如今有更近的关系自然最好。 曹景梁连忙表示他那边攒了几瓶好酒,回头就孝敬给两位老师。 孔文钦也没推辞,又顺便关心两人在哪结婚:“……军人公寓在你俩拿到结婚证之前,我跟老宋也帮不了,想催也没地催……你们是打算租房结婚?还是领完证先分开住,等房子分下来再住到一起?” 分开住是不可能分开住的,曹景梁:“我师妹有房子,公寓分下来之前,我打算住她家。” “……”这是孔文钦没想到的答案,他推了推下滑的眼镜,不敢置信的瞪着学生……软饭吃的这么……这么理直气壮吗? 被老师怀疑人生的表情逗笑,曹景梁又解释了句:“我们情况不一样,两边都不会计较这些的。” 孔文钦不懂哪里不一样,不过既然学生不介意吃软饭,他也不会刨根究底,转而说起工作上的事情…… = 主治医师到学校教学。 一个月4天,一天4课时。 傍晚18:30,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拉响,也代表了许晚春第一次讲课圆满成功。 与同学们道别,抱着教案出了教室,她才彻底放松下来。 就在许晚春感慨为人师表也没那么容易时,身后就传来了杂乱又急促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回头,发现是几名有些眼熟的女同学:“你们……有事吗?” 范英眼神晶亮:“许医生,我请问,您之前用注射器改装胸腔穿刺引流,急救了窒息的患者是真的嘛?” 许晚春点头:“是真的,后面的课程里,我会将方法交给你们。”说完,她又加了句:“在药物或者医疗器材紧缺的时候,我们医者,要擅长利用身边现有的材料改造。” 比如: 自行车气门芯,可以做成导尿管。 门板+秤砣配重,能做股骨骨折的固定牵引架。 铁皮漏斗+气囊,可以做成简易呼吸器,挽救小儿窒息。 酱油瓶+橡胶塞,穿刺后倒置,防空气回流…… 类似这样的,有很多很多,全是一代代先辈医生们,探索试验出来的。 得到肯定答案,并且偶像还要将方法教授与她们,几人就更兴奋了。 范英性子最外向,立马激动表示:“许医生,我也一定能成为像您这样的‘革命螺丝钉’!” 其余几人也纷纷表态:“我们也是!许医生,我们都会努力向您学习,努力追赶上您的!” 这是许晚春没有预料到的画面,她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先看了眼站在几步外,不好意思靠过来的男同学们,才露出鼓励的笑:“你们一定可以!” 在学生们面前,许老师要保持风范,尤其被师妹师弟们当成偶像,就更要沉着稳重。 只是,出了学校,离开学生们的视线范围后,她整个人都飞扬了起来。 嘿嘿……她小许医生超厉害!!! 而这份好心情。 在见到师兄的时候,更是到达了顶端。 相携去食堂吃饭的路上,许晚春忍不住得意分享。 曹景梁从始至终都认真的听着,时不时再发自内心的称赞几句。 到最后,反倒是从来厚脸皮的许晚春先扛不住了:“……我的话有点多了。” 师妹今天第一次上课,担心她紧张,曹景梁上午就在小厨房那边订了两个小炒,正在帮忙挑瘦肉,冷不丁听到这句,直接笑了出来。 许晚春……(* ~︿~) “好好好……我不笑了好不好?” 曹景梁连续往师妹碗里夹了好几块瘦肉,才勉强将笑意压了下去,并温声表示:“我们桃花儿的话一点也不多。” 许晚春冲着他翻了个白眼,闷头吃饭。 见状,曹景梁眸底的笑意更甚:“桃花儿真的很厉害,作为前辈,让师弟师妹们看见了医生的样子。” 医生的样子吗……许晚春愣怔了下,才压低声音含糊说:“他们让我用一半时间讲思想,剩下的一半时间,我一点儿也没浪费。” 曹景梁听懂了,同样小声回:“我也这么做的,至少……还有一半时间讲专业。” 他俩还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许晚春冲着师兄弯了弯眼,很是满意他与自己的默契…… 真可爱……要不是地点不对,曹景梁真想伸手捏捏桃花儿的脸颊。 从小被母上大人还有师娘捏着脸长大,许晚春一眼就瞧出师兄想做什么,她瞪了对方一眼,才问:“今天医院里有什么特殊病例吗?” “特殊病例没有,烦人的家伙倒是有一个。” “什么意思?”师兄这么好脾气的人,居然也有人能惹他生气? 曹景梁并不会因为所谓的保护欲,就将所有不好的事情瞒着对象,不仅细细说了自己被人惦记了,还将两位老师的帮忙也全部交代了清清楚楚。 师兄很优秀,被惦记上,许晚春并不算意外,她虽然有些不高兴,却不至于失去冷静,皱眉想了一会儿,才道:“下次咱们再一起休息的时候,开始准备结婚的东西吧。” “!!!”惊喜来得猝不及防,曹景梁的心脏,在一瞬间,跳的飞快。 他太高兴了,只是……结婚这事,不都是男方先提出来的吗? 他私底下准备了好多话来着…… 在许晚春看来,与师兄结婚已经板上钉钉,谁先开口都行,她更关心的是:“回头给两位老师送些好东西吧。”他们能遇到这样好的老师,实在是很幸运。 师妹太过淡定,连带曹景梁失速的心跳也慢慢重回了平静,他轻咳一声:“我跟老师说过了,一人送两瓶好酒怎么样?” 两瓶酒不算多,但是再多就出格了,到时候被人盯上,反而得不偿失……许晚春点头:“挺好的,就送酒吧,往后有好东西,咱们再给老师们留一些。” 曹景梁又给师妹挑出几块瘦肉,才提起另一件事:“吃完饭,咱们再一起去见见两位老师吧,说改良器材那事。” 许晚春秒懂:“好。” = 晚饭结束。 两人相携离开食堂。 还没来得及去见彼此的老师,半道先遇上了推着自行车,准备下班的李想。 难得碰上,两厢少不得聊上几句。 李想是少数猜到两人当年订婚内幕的,如今见两人之间忽视不掉的亲昵感,少不得为他们高兴:“……结婚的日子定下来,可得立马就告诉我。” 桃花儿同意结婚,甚至约他下个休息天一起去买结婚用品,曹景梁这会儿满面春风:“放心,知道你忙,会给你调班的时间。” 李想摆手:“我们普外科还好,没那么忙,主要是我家那位,最近可能会调到初中部去教学,正在积极准备呢,每天忙的很。” “去初中?”许晚春面上的轻松之意立马收了。 见状,李想左右看了眼,确定附近没人,才小声道:“桃花,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好?其实我觉得小学老师就挺好的,初中的工资虽然高一点,但是……高年级这几年的处境,你知道的。” 有些话不好说的太清楚,但是彼此都懂。 毕竟是曾经托付生死的兄弟,曹景梁也没忍住多劝了两句:“还是……过几年再看吧。” 李想本来就不怎么乐意妻子去初中,如今见好友也是反对意见,心底就更加不安:“我劝过,可是你们嫂子觉得初中不是高中,应该没那么敏感……” 知道历史的许晚春严肃着表情:“师哥,你劝嫂子不要抱侥幸心理,有些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赌不起。” 确实,李想已经没了交谈的心思,又与两人说了几句,便急急推着车离开了。 目送人离开,继续往主任办公室去的路上,许晚春提醒:“师兄,这几天你多关心关心后续吧。”师兄在边疆支边那几年,李想不放心她与母上大人,去家里跑了很多回,每次还都不空手,这些好,她一直记得。 曹景梁安抚:“放心吧。” = “……你说你改良了手术器材?”宋民迎看着自己的学生,不确定反问。 许晚春也不说废话,直接将画本打开递了过去。 考虑到时下很多材料尚未被开发出来,她并没有完全照着后世抄袭,在细节上,做了很多调整。 而且,也不是干巴巴的只画出图形,图中每个细节的尺寸、使用时的优势,许晚春全部备注了出来,整整有十款。 与后世的专业器材比起来,依旧少的可怜。 但在时下,却又有很大的进步。 所谓内行看门道,作为全国都有名气的胸外科医生,宋民迎一眼就瞧出这些改良器材的好处。 不过他没急着发表意见,而是一张张的,将十款器材全部细细琢磨完,才略激动问:“这些稿子,你还给谁瞧过?” 许晚春看了看身旁的男人:“还有师兄。” 曹景梁不抢功:“我没有参与设计,全是师妹一个人独立完成的。” 这小子是自己人,宋民迎眉头松了下来:“你是想让老师帮你找人做出来?” 许晚春点头:“我跟师兄都没有什么门路,只能拜托老师了。” 被学生这般信任,宋民迎很是高兴,嘴上却是不饶人:“你倒是会使唤人。” “自己老师嘛。”许晚春一脸的理所当然。 宋民迎就吃这一套,面上的笑容更盛:“行,老师帮你找人去做,不过……显微镜不好弄啊,你介意将这事告诉孔主任吗?” 老孔下半年就要升到副院长了,他和自己一起找院长,弄到显微镜的成功率可就高多了。 毕竟院长是老孔那老东西的老师。 许晚春:“我没意见的,哪怕这些器材不署我的名字,也无所谓。” 毕竟严格算起来,自己只算半个设计者,她的初衷是为了挽救更多生命,不是为了出风头。 宋民迎却不乐意了:“那怎么行?如果生产出来,真能提高手术成功率,晚春你就立了大功,少不得全军通报、升职加薪,到时候,25岁之前做到科室副主任不是没有可能,不比某些人厉害?” 许晚春……老师又燃起来了?还有,您用过就丢,真的好吗? 某些人曹景梁……他还在呢。 第88章 将改良手术器材、显微镜。 成功拜托给了两位老师。 许晚春心头总算轻松了几分。 教学这天, 她不用值夜班,辞别了老师,便准备回老家了。 晚上7:50, 外头已经漆黑一片, 曹景梁建议:“今天住在宿舍吧?” 许晚春摇头:“今晚我妈应该会带着安安回来。”结婚的事情,正好跟母上大人说一声。 外面并不算安全,说不定哪个角落就会冲出恶人,曹景梁不放心:“那我送你回去。” 这人……“刚才我都没说你,脸色这么差, 眼底红血丝, 嘴唇泛白,又熬夜了吧?” “没事, 送你回去最多耽误半个小时。” 许晚春左右看了眼,确定周围没有第三个人,踮起脚, 伸出双手捏了捏师兄的脸颊, 直到将对方的脸颊扯变形了, 才笑道:“好了!别墨迹了,我自己回去, 你呢!立马回宿舍休息,要听话!知道嘛!” 瞧出桃花儿玩笑下的认真,曹景梁无奈, 也抬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才笑叹:“行,我听话!你路上小心。” “知道,我走了。” 曹景梁站在原地目送人离开,却没有立马回宿舍, 而是去找了老师。 孔文钦已经准备下班了:“你小子,怎么还没回去?” “马上就回,老师,我跟师妹约好了,下次休息的时候,一起去买结婚用品。” “哟!你小子不错嘛,很好!就是要这个速度!” “是这样的,结婚要买的东西多,我缺一些票,想找老师换一点。” 孔文钦……原来是来讨债的!!! = 车龙头上挂了手电筒。 就这昏黄灯光,许晚春一路将自行车踩的飞快。 才进里弄,铃铛一打,瞬间就听到了当归的叫声。 很快地,当归就迎了过来。 许晚春没停车子,只是空出一只手轻拍了它一记:“当归,跑起来!” “汪!” 一人一狗顿时就像是比赛般,很快就看到了家门。 而门口,熟悉的高挑身影正等在那里,许晚春喊了一嗓子:“妈,我回来了。” “你是一点都不惊讶啊,猜到我会过来?”许荷花走下台阶,先揉了下闺女的脑袋,才指挥她从车上下去。 “我自己能搬动自行车。”说完,又笑嘻嘻表示:“咱娘俩这么久没见,之前又匆匆忙忙的,您肯定会回来多陪我几天,猜都猜到了。” “也是,咱家桃花儿打小聪明!”许荷花得意完,又坚持接过自行车,她习惯照顾闺女了。 见状,许晚春也不再坚持,抱起冲过来的弟弟,跟在母亲身后进去:“我们安安的肚肚像个大西瓜,吃了什么好吃的呀?” 姐弟俩其实没见过几次面,但安安知道这是姐姐,倒也不挣扎,奶声奶气说:“吃了粥,肉粥,还有甜馒头,喝了奶粉……” “这么小的人,吃的可真不少。”许晚春帮孩子揉起肚子来,顺便提醒母亲:“您往后少给安安喂一点。” 许荷花嫌弃:“臭小子是狗鼻子,家里哪里藏了吃的,他都能找到,还不挑嘴,咸菜疙瘩都要咬两口……后来我跟你爸把吃食放到他够不着的地方,好家伙,你猜怎么着?” 许晚春很是捧场:“怎么着?” “臭小子浑身是劲儿,趁着我没注意的时候,自己拉了凳子往上爬,给我吓得。” 许晚春也没想到小东西这么胆大:“往后您可注意着些,他还小,对任何事都没有恐惧心。” 许荷花叹气:“确实没有恐惧心,但是好奇心人家一点不少,恨不能鸡屎都捡起来尝上两口。” “哈哈哈……”听着母上大人的吐槽,许晚春笑的不行。 好一会儿,眼泪都笑了出来,她才边揉捏跟着傻乐的肉乎乎弟弟,边吐槽:“是您自己非要生的,再是小馋猫也得担着。” 说起这事,当年谭恒跟许晚春都不怎么同意生孩子的。 谭恒在战场上见过太多死亡,对于有没有孩子,并不怎么在意,甚至觉得,妻子实在喜欢,可以再收养一个。 许晚春则是觉得母亲虚岁40了,高龄产妇在后世都很危险,更何况是当下。 无奈,父女俩谁都犟不过许荷花女士。 最终,许晚春先松了口。 在她和师父一起,检查了母亲的身体,确定她很健康之后。 当然,不止这一点,更多的是,许晚春清楚母上大人心中,一直对铁蛋哥的去世抱有遗憾。 幸运的是,孩子平安降生了,还是个可爱又漂亮的小家伙。 许荷花嫌弃的戳了戳两个孩子:“可不就得担着,一个两个的,烦死个人!对了,安安馋嘴这点肯定随了你,我跟你爸不馋。” “……”莫名被迁怒了的许晚春:“……咳咳,那什么,妈,吴奶奶呢?怎么没看到她?” “哦!跟你师娘去刘姨家换麦乳精了。” “师娘也来了?!” “你师父也想来的,可他要上班,哈哈哈……”才走到门口,就听到桃花儿高兴的声音,苏楠心情特别美。 许晚春笑着迎了上去:“等下回我有假期,跟师兄一起去部队见师父。”说完又看向母上大人,故作狗腿道:“也要去看看爸。” 许荷花翻白眼:“少作怪,你妈我是那么小心眼的?” 许晚春嘿嘿笑着装傻,并转移话题:“妈,师娘、吴奶奶,好容易聚在一块儿,咱们冲点麦乳精,边喝边聊天吧。” 吴玉珍最先不赞同,她知道桃花儿工作有多辛苦:“都八点多了,赶紧洗洗睡觉,有什么不能明天起床再聊?” 许荷花也是皱眉:“明天晚上不是又有夜班了,今天争取多睡点。” 苏楠:“确实,桃花儿,身体最重要,你去洗漱泡脚,想喝麦乳精师娘给你泡。”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谭以安小朋友激动了:“麦乳精,安安也要,楠婶婶,安安也要喝!” “好好好,楠婶婶给你冲!” “楠婶婶最好!” “哈哈哈……对对对,楠婶婶最好。” 看着怀里的弟弟扑向师娘,一起去了厨房冲麦乳精,许晚春无奈看向母亲:“安安养的这么肉乎,师娘功不可没。” “你小时候不也被这么投喂的?你师娘为了你,还专门学怎么种甜瓜、种葡萄,你师父去县里出诊的时候,看上人家的甜桃,第二年都没忘,移植季节一到,专门跑去几十里远的地方给移植回来……”举了一长串例子后,许荷花确定了:“你小时候比安安还馋。” 可是那些好东西,在离开许家屯的时候,一样都没能带走,正因回忆感动又遗憾,却突然被吐槽的许晚春:“……” “桃花儿!快来泡脚。” 许晚春拉着母亲一起去了灶披间,等脱了鞋袜,将双脚浸到温热的水中,她才说起与师兄的打算:“……申请夫妻房子,得有结婚证,我们就决定先在这边结婚,等公寓申请下来,再两边住。” 孩子们总算要结婚了,不管是两位母亲,还是吴玉珍,全都欢喜了起来。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问题往外抛: “日子具体定在哪天?” “酒席也在家里办吗?” “要请多少人吃酒?名单列出来了吗?” “东屋要不要换新家具?再把墙拾掇一下?弄个大白怎么样?我打听了,婚房是可以到工会申请粉刷的。” “桃花儿已经有自行车跟手表了,再买个电视机怎么样?会不会太高调?” “电视机别买了,容易被人盯上……哎哟,差点忘了。”讨论到一半,吴玉珍起身,急急回了她的房间,很快就拿了个盒子走了回来:“老咯,不提手表我还真给忘了,喏,桃花儿,你瞧瞧型号对不对,不对吴奶奶明天再给你去换。” “什么手表?”两位母亲好奇看过来。 许晚春边开盒子,边回:“之前师兄买了块手表送我,正好他那块也戴很多年了,就想着给他也买个新的……我不是走不开吗?只能把钱票跟型号准备好,请吴奶奶帮忙去百货商店买回来……” 说完,她又看向老太太,笑说:“型号没错,谢谢吴奶奶!” 吴玉珍乐呵呵摆手:“谢什么?我跟里弄几个老姊妹一起去的,顺便逛了回街。” “那也要谢的!”若不是实在抽不出时间,也不想师兄等太久,许晚春是真不大好意思麻烦吴奶奶。 苏楠接过手表,与桃花儿手上的放在一起……果然,除了大小与细微差别外,几乎一模一样:“这是对表吧?” 后世叫情侣表,许晚春也没有不好意思:“确实是对表。” 苏楠勾起嘴角:“你师兄怕要乐坏了。” 许晚春嘿嘿笑:“那我买这块表的目的就达到了。” “你个厚脸皮的臭丫头,赶紧把麦乳精喝了睡觉去,都快凉了。”许荷花哭笑不得地戳了戳闺女的脑门。 “不是还要商量结婚的事情。”许晚春捧着茶缸,咕咚喝完。 长辈们齐齐撵人:“不用你,我们列好清单给你跟景梁。” 新娘子本人表示很惊愕……结婚这么轻松的嘛? = 晚上9点睡觉。 早上6:00起床。 睡了9个小时,又吃了顿美味早饭的许晚春。 告别了长辈们,骑着自行车,穿过熟悉地弄堂,招呼着熟悉地爷叔阿婆们,心情很好的去了医院。 将车放去车棚锁好。 再拎上包,去到门卫室签到检查。 待被放行进入医院后,许晚春又找机会从手腕上解开师兄的手表,放回包包里的空盒子中。 没办法,担心保卫科不让带进来,她只能将表压在自己的手表上,套戴着。 好在如她预料的那般,医生不是犯人,保卫科并不会搜查的很仔细。 哎呀呀……她可真是大聪明! 许晚春在内心得意的哼着歌曲,熟门熟路来到师兄办公室。 然后开锁,放好手表和早饭。 再关锁,脚步轻快着去了胸外科。 心里却忍不住好奇,师兄看到手表的时候,除了高兴,还会不会脸红呢? 曹景梁这次倒是没有脸红。 等他忙完查房与药物清点,回到办公室时,当班护士说师妹已经离开十来分钟了。 之前早上也少有能碰着面的。 所以这次没见着人,曹景梁并不意外。 他先向值班护士道了谢,才打开抽屉。 一眼就被熟悉的盒子给吸引住了。 难道也是手表? 再想到师妹之前说的回礼,曹景梁的心间就忍不住开始冒出喜悦的泡泡。 他没去看早饭,注意力全被盒子给吸引了。 只是,打开后,入目却不是他以为的手表,而是一张折叠纸。 打开纸张,果然……这已经是曹景梁收到的第三幅画了。 而这次画面上,三头身的桃花儿,将手腕与三头身的自己放在一起,露出一大一小,极为相似的两块表。 而最上面的泡泡云中,依旧用可爱的字体写着:看!我们是一对! 这一瞬,曹景梁只觉,整个人都被欢喜与甜蜜浸透了…… 他将手上的旧表解开,带上新的后,左右稀罕了好一会儿,才无声回应: 没错!他们是一对! 第89章 胸外科。 结束例行晨会。 回办公室的路上, 许晚春脑中还在琢磨今天需要做的三台手术。 等进了办公室,才发现刘悦也跟了过来。 许晚春:“把昨晚值班的日志拿来我看看。” “好的,马上就来。” 说是马上, 就是马上! 这厢, 许晚春才给自己倒了杯水,就见实习医生捧着本子走了进来。 她一边翻看,一边温声问:“我的桌椅又是你帮忙擦的?”虽然是问句,其实心里已经肯定了。 “老师,顺手的事, 别的科室实习生也都这样, 您不让我做,我心里慌。” 许晚春叹了口气, 没再说什么,而是问起昨夜她值班的情况…… 刘悦喜欢八卦,但工作态度很认真, 严谨汇报完, 才不着痕迹觑了眼老师的脸色。 见她表情平和, 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才满是期待开口:“老师, 上午那台食管中段癌患者的手术,能让我做一助吗?” 许晚春这才将视线从本子上移开,看向满脸期待的学生, 摇头:“你已经连续上班24小时了。” 被拒绝了……刘悦有一瞬的颓丧,很快又斗志满满:“那我做二助!我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病例。” 知道她是想学习,许晚春思考了下,才点头:“行,你去做准备, 有些事情不用我多交代吧?” 刘悦秒懂:“老师,手术的重要性我很清楚,绝对会全程保持清醒。” 自己这位实习医生确实是个做事严谨的,许晚春便也没再多说,而是朝着人招手:“你过来,看这里……处理方式还可以换更简单有效的……” 教学的话还没说完,医院的喇叭就突兀响了起来: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所有外科医生,请立即到急诊科集合!重复一遍,所有外科医生,请立即到急诊科集合!” 许晚春立马站了起来,拿上白大褂、听诊器,边往外跑,边往身上套衣服。 刘悦机灵的抱上医药箱,也紧跟在后面,忧心忡忡:“老师,肯定出大事了,不会跟半小时前那声巨响有关系吧?” 许晚春回头淡淡看了眼学生,才继续往前:“冷静,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我们要做的是与时间赛跑,挽救更多的生命,其余不要问,不要说。” “……是!”刘悦懊恼自己的不稳重,明明她比老师还要大上两岁…… 许晚春不再关注学生的懊恼,她越跑越快,眨眼就出现在了急诊科,正好与战伤外科的医生们撞上。 确实是大事件! 化工厂锅炉爆炸引起的连锁反应! 也就是说,伤者不止是外伤,还有可能中毒了。 而此时,担架还在一个接一个地,抬着伤患进急诊室。 打眼望去,伤患不是满脸血水,就是腐蚀烧焦…… 哭喊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大冷天的,急诊科主任愣是急的满头大汗:“初步估计有上百人受伤,重伤员至少三十个!上面要求我们全力救治!两位同志快与我一同分诊,再将伤员安排下去……” 这是一场与死神赛跑的抢救战,很难!很辛苦!许晚春与曹景梁的眸底,却全是冷静与坚定:“胸外科/战伤外科准备接诊,安排手术室!” “是!!!” 响亮应和声落下的同时,走廊上再次响起了医护人员的奔跑声。 柏春燕离开之前,看向已经戴上口罩,开始给伤员检查的许医生,问:“开几间手术室?” 许晚春:“全开!”说完,她又看向另一名护士陈玲:“你一起去准备,再让人去找主任和汪医生……还要准备气管切开包,估计会有大量呼吸道烧伤患者。” 陈玲不敢耽搁,见许医生低头检查起了伤员,再没有旁的交代,拔腿就跑。 而这边,许晚春快速检查完第一名左胸有穿透伤,呼吸微弱的伤员:“刘悦,穿刺针。” 刘悦立马将老师需要的器材递了过去。 许晚春精准刺入伤员的第二肋间,只听“嘶”的一声,积压的气体被排出,伤员的呼吸立刻有了改善:“刘悦,将人送去三号手术室,准备闭式引流。” “是!” 待刘悦招呼保卫科的战士,将伤员急匆匆送走时,许晚春已经检查了下一名患者:“三度烧伤,呼吸道受损,立即给气管插管,送去重症室!”说完,想到伤员的瞳孔反应,担心会有喉咙水肿,又加了句:“给他注射地塞米松。” “是!” 接下去,一个个伤员,快速被分诊出来,并送到相应科室。 途中,收到消息的汪鸿一路狂奔赶来。 他今天休息,接到通知时,正在被窝里补眠,这会儿还顶着鸡窝头。 但谁也不会去在意,包括汪鸿自己。 他以极快的速度,加入了分诊抢救的队伍中。 而这一波抢救大战,足足忙碌了三十几个小时…… = 收治103名伤员,重伤32人,死亡7人。 比预期的好很多,但只要重伤患者没有脱离危险,所有医护人员的心都得紧绷着。 查房、接诊、做手术、写病历…… 连续熬了48小时,许晚春本来莹润的小脸变的苍白,黑眼圈更是明晃晃。 她这样的不算个例,整个医院的医生都差不多。 只是许晚春的皮肤太过白皙,衬的眼底青黑更明显了几分。 曹景梁好容易抽出空,过来瞧人的时候,心疼的不行:“我刚才问了,你能休息一晚,赶紧去睡觉。” 许晚春确实很累,两天两夜,她几乎没敢合眼,想来作为副主任的师兄,只会比自己更辛苦。 她伸出一根手指勾住师兄的,撒娇般晃了晃,感受到对方回握住,才笑道:“我正准备回去呢。” 曹景梁皱眉:“回家睡?还有力气骑车?” 许晚春打了个哈欠:“家里睡的更踏实。” “……”行吧,曹景梁无法,只能将人送到大门口。 许晚春踩了十分钟自行车回到家时,女鬼般的形象,将拾掇新房的许荷花还有苏楠吓得不轻: “你这是多久没睡了?” “做医生需要这样熬吗?” 其实许晚春也被吓到了,被大变了模样的卧室吓到。 从前墙上是报纸铺设的,现在却全刷了大白。 别说,还是大白好啊,整个房间都亮堂了。 衣橱梳妆台也全换了新的…… 尤其衣橱,与从前的相比,大了不止一倍,几乎将整面墙都占满了。 简直就是许晚春的梦中情橱…… 感慨完,许晚春揉了揉因缺少睡眠,有些涨疼的脑袋,才看向身旁的母亲与师娘:“不是才两天吗?难道家具早就准备好了?” 许荷花:“确实,我跟你爸前年就开始张罗36条腿了,床也好了,不过得等结婚前一天换……先不说这个,桃花儿你赶紧吃晚饭睡觉去。” 苏楠直接拉着人往厨房去,嘴上也是心疼:“你这工作,比你师父那边辛苦太多了,要不,咱们找找关系,你跟景梁也调到部队卫生院去吧?”他们家又不缺钱,何苦这么累? 那肯定不行的,许晚春回挽师娘的手,笑嘻嘻哄:“不会一直这样辛苦的,我刚调过来才这样,师娘您放心吧,我跟师兄都爱惜身体呢。” 军医院完全属于军事化管理,苏楠自然解不到具体内幕:“真的?” “真的,真的。” 事实上,许晚春撒谎了,只能说半真半假…… 如果她一直是主治医师,那么往后,一个星期,或者十天,最少能轮到一天休息,自然不会很辛苦。 但对于事业,许晚春有自己的野心与目标。 她想要升职,想要接触更多疑难杂症,想要淬炼自己的医术…… 想要的太多,却不愿付出时间与努力,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当然,这些话就没有必要说给长辈们担心了。 吃完饭,许晚春只在院子里溜达消食了十分钟,便再次被长辈们催促去睡觉。 又因为卧室,才被粉刷过大白,需要通风,后面连续十来天,她都跟吴奶奶挤在一个房间里。 待作为新房的卧室,彻底能住人,时间已经进入了3月初。 化工厂的轻伤患者们,基本出了院。 医院的工作量骤减,许晚春和曹景梁总算等来了休息日…… 订婚报告已经通过,结婚报告也进入了审核流程。 嘿嘿……他们要为共同生活的小家,添置东西啦~ 第90章 3月5日, 是惊蛰。 也是万物复苏的初春。 沪市的气温已经开始攀升。 天不亮,曹景梁便满面春风的跨上自行车。 车铃撞碎晨雾,轮胎碾过薄霜。 几乎眨眼便来到熟悉的里弄, 而晨光也不过才微熹。 “这么早?”吴玉珍觉少, 每天早上五点就起床,今天也一样,却不想,才洗漱好,大门便被敲响了。 “习惯早起。”只要一想到两人一起布置婚房, 曹景梁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儿, 自然很早就起床了,当然, 在老太太跟前,曹医生给自己留了几分脸面,没好意思说实话。 吴玉珍不知道信没信, 只笑问:“没吃早饭吧?” 曹景梁将车锁好:“没有, 早上吃什么?我陪您一起做。” “那感情好, 吴奶奶先给你冲泡一杯麦乳精暖暖。”吴玉珍也没拒绝,领着人进灶披间后, 先从柜子里翻出麦乳精,边往碗里舀,边念叨:“一大早的, 头发上还挂了霜,快拿毛巾擦擦,别冻着了,……对了,你让我买的蜜枣桂圆, 都买回来了。” 曹景梁没拿毛巾,从口袋里掏出帕子,闻言欢喜:“那您再跟我说说,蜜枣桂圆怎么做甜羹?” 上次学五红汤,这次学蜜枣桂圆羹,景梁这孩子倒是个会疼人的,吴玉珍乐呵呵应道:“行行行,你想学,我就教。” 一碗麦乳精下肚,曹景梁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早上吃什么?” 吴玉珍指了指灶台:“昨晚睡觉前发了面,蒸肉包子吃。”每次孩子们在家,她都会尽量弄些有营养的。 曹景梁:“家里有鲜肉?” 吴玉珍:“有,咱们院子里那个姓邢的小姑娘,还记得不?叫邢秋枫的。” 曹景梁:“有点印象……是不是找工作那个?” “对对,那孩子老舅在屠宰场,托她帮忙买的。” “那我来剁肉馅吧……” “成啊……” 厨房内,祖孙俩忙的热火朝天。 直到天光大亮,松软雪白的大肉包子出了笼屉,许晚春才爬了起来。 挑了件常服穿上,打理好头发,才出门,就被浓郁的肉香味扑了满脸。 她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加快了步伐:“吴奶奶,好香啊!今天吃……师兄?你来啦?什么时候到的?” 桃花儿气色不错,显然睡的很好,曹景梁帮她兑了刷牙水:“才来没多久。” 吴玉珍乐呵呵插话:“怎么没多久?天不亮就到了。” 许晚春给牙刷上挤了牙膏,又接过师兄递过来的水,才不赞同道:“下午在家里补个眠。” 被桃花儿关心了,曹景梁眉目舒朗:“……好。” = 百货商店早上八点开门。 需要采购的清单有长长一条。 所以,吃过早饭,小情侣便揣了钱票出发了。 等到了目的地,商店还没有开门,门口的队伍却已经排成了长龙。 许晚春拍了拍师兄的后背:“我先去排队,你去停车。”话音落下的同时,她人已经跳下后车座,朝着队伍尾部快跑过去。 见状,曹景梁只能收回到嘴边的叮嘱,转身去了车棚。 待交了2分钱,从车棚大爷那边拿了牌子后,也大步朝着队伍走去。 只这么一会儿工夫,桃花儿身后就又排了很多人。 而她身旁,还有几位婶子正笑呵呵的与她说着什么。 曹景梁嘴角的笑意加深,他家桃花儿生的漂亮,性格也活泼,最是讨长辈喜欢…… “……姑娘,你真有对象了?没骗人?阿姨家里有个小子,一表人才!还是厂里的采购员,你要是没对象……” “她真有对象!”自己才离开几分钟,师妹便被人盯上了,曹景梁哭笑不得上前。 许晚春也笑眯眯跟上:“阿姨,没骗你,这就是我对象,我们是来买结婚用品的。” 中年妇人是真喜欢这水灵灵的乖巧姑娘,不过,待看清男方同样出众的容貌,与不俗的气质,虽然有些失望,却还是赞了句:“你们很相配!” 其余瞧热闹的人也纷纷表示两人男俊女美。 这年头的人大多热情,不认识的,也能聊得热火朝天。 许晚春虽然没怎么参与,却也听八卦听的津津有味,没一会儿就弄清楚了,哪些柜台的货物最紧俏…… 而时间,眨眼便走到了8点。 “开门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整条队伍安静一瞬,很快又躁动了起来。 担心师妹被人挤到,曹景梁将大半注意力都放在眼前娇小的姑娘身上。 许晚春回头:“师兄,咱们分开行动,还是一起啊?” 难得有机会独处,还是准备两人婚后所需用品,曹景梁不是很想分开:“一起吧。” “那就一起。”许晚春其实无所谓,一起买也不过多耽误一两个小时。 需要买的东西,许晚春全部记在了脑中。 进了百货商场时,便直奔四件套柜台。 这里已经挤了不少人,言语间,全是来买结婚用品的。 许晚春本来还想选选款式,但排队时听了几耳朵,发现牡丹花样的被套,已经是时下最好的了。 想到未来,足有185身高的师兄,盖着牡丹大花的被子……哈哈哈…… 虽然不明白师妹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无声笑了起来,曹景梁也没多问:“选好什么款式了吗?” 许晚春反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曹景梁:“按你喜欢的买。” 嗯,这话甚得她心!于是,轮到许晚春时,她直接要了牡丹花的。 同时还将提前准备好的,8尺被面票、6尺床单票、4尺枕套票,还有2尺毛巾票一起递给了售后员。 售货员脸色不好不坏,快速点完票证,确定一张不少,又看了街道办开设的证明,才开始刷刷开单。 单据一共三联,在顾客联上盖上“已核销布票”章,又在仓库联上注明“新婚特供”,才与财务联还有现金一起,夹到索道上,“嗖”一下滑向空中。 待从售货员手里拿到盖了红章的提货单,两人又从人群中艰难挤去地下室仓库,找保管员提货…… 这么些年,师兄妹俩吃穿从来不用操心,没想到光买个四件套,就这么艰难。 可谁也不敢停下,毕竟他们只有一天的时间。 不……说不定没有一天,若是医院那边急招,就得立马回岗。 所以,两人谁也不敢耽搁,提着四件套,再次冲进了百货商店。 碗筷、搪瓷缸、搪瓷盆、暖水瓶、皮鞋、回力鞋、衣服……以上全都选了情侣的相似款。 接下来就是喜糖、喜饼、红枣、饼干…… 等大包小包出了百货商店时,太阳已经高悬在了头顶。 许晚春手上只拿了几样轻巧的,她抬手挡在眼前,遮住有些刺目的阳光。 曹景梁:“桃花儿,你在这边等着,我去骑车过来。” 确实有些累了,许晚春左右张望了下,然后走到一处不碍事的地方站定:“师兄,你把东西放到我这边,空手去。” 东西太多,扛着确实不方便,曹景梁离开时不忘叮嘱:“别乱跑知道吗?” 又把自己当小孩,许晚春无奈:“知道了,曹大爷。” 曹景梁……这是嫌弃他年纪大的意思?!!【你现在阅读的是 】 90-100 第91章 “哟, 这牡丹花被面真好看,你俩居然抢着了?听说特别不好买。” 吃过午饭,师兄妹俩从大布袋子中, 将东西一样样往外拿。 吴玉珍就一样样稀罕着。 等瞧见被面时, 更是拿上手好一顿细瞧。 许晚春其实更喜欢简单的,比如格子被套就很好。 无奈这时候基本都是各种花,要么就是鸳鸯。 她对鸳鸯无感,只能选花卉。 如今见吴奶奶欢喜,便道:“我这还剩些布票, 回头再找人换一些, 给您也买一套。” “给我买?”吴玉珍笑的不行:“拉倒,拉倒, 人家这是结婚用的,我一个快七十岁的老太太了,要这个干啥?” 许晚春不以为然:“又没规定老太太不能用, 您别管, 回头我跟师兄给您买一套。” 曹景梁正从车篓中间将用报纸包裹到瓷实, 单独放置的碗筷拿出来,闻言应和:“桃花儿说的对。” 孩子们能惦记她, 吴玉珍已经足够高兴,哪能要他们花冤枉钱。 再说了,这两孩子, 上班一个比一个辛苦,赚的真真是血汗钱,她可不忍心花用。 就在吴玉珍想要再次拒绝时,就察觉怀里被塞了东西。 她低头一瞧,原来是一双白色的回力鞋…… 许晚春又连续拿出好几双鞋子, 尺码不一,全部摆放到了桌上:“师兄找人兑了不少工业券和鞋票,再加上我爸妈跟师父师娘给的,我索性给家里人全买了鞋子,您瞧,一个牌子的,一看就是一家人。” 她还给老家的姥爷跟姥姥也买了,回头再放点吃的用的,找机会一块儿寄回去。 ……也不对,安安小朋友没有,回力没他的鞋码,许晚春给他买的是小花园的布鞋。 一家人什么的,吴玉珍心里感动的不行,哪里还说得出拒绝的话,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好意思说:“我这一把年纪了,穿白鞋会不会叫人笑话?” 许晚春嘴巴抹了蜜:“谁会笑话?真有那说酸话的,肯定也是嫉妒,您就气他,说是孙子和孙女孝敬您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曹景梁抗议:“是孙子与孙媳妇。” 许晚春起了反骨:“就不能说是孙女跟孙女婿?” 这个可以,曹景梁笑了笑,语气纵容:“好,我是孙女婿。” “这还差不多。”许晚春得意的抬了抬下巴,转而又从老太太怀里拿出鞋子,蹲到她身旁帮她穿。 吴玉珍哪想到桃花儿会帮自己穿鞋,顿时更不好意思了,挣扎着要自己来。 许晚春制止了,边帮老太太穿新鞋,边道:“就许您天天辛辛苦苦给我们张罗吃的啊?我给您穿个鞋咋啦?” 说话间,她已经利索的将两只鞋都穿好了:“来,您踩着报纸试试大小,要是不合适,我去给您换。” 吴玉珍已经顾不上说话了,她在地上踩了几脚,笑的合不拢嘴:“正正好,不大不小,鞋底怪软和的,比皮鞋布鞋都好穿。” 比皮鞋好穿许晚春相信,布鞋可就不一定了,老太太估计是带了滤镜。 不过,她高兴就好:“您刚才看清楚鞋子上的搭扣了吗?” 吴玉珍:“瞧见了,这个比系鞋带方便多了。” 许晚春点了点头……吴奶奶年纪大了,容易被鞋带绊到,她专门找了搭扣款的。 不过这话她没说,见老太太已经在院子里溜达起来,便又开始将包裹里的东西往外拿。 待许晚春又将装了各种糖果饼干的袋子拆开,喊吴奶奶过来吃些时,就见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身衣服,浑身崭新:“您这是……要出门?” 吴玉珍轻咳了一声,故作自然道:“跟刘娟她们约好了去公园转转。” “这样啊……那您等会儿。”撂下这话,许晚春就跑进了卧室,很快又拿出个比巴掌大一点的布袋子。 往里面塞了不少糖果,才塞到老太太手里:“带些零嘴儿。” 吴玉珍有点肉疼,个败家丫头,她往外倒出大半,才道:“那我走了。” 许晚春将人送到门口:“嗯嗯,玩的开心,四点前回来啊,我们一起出发去我爸妈那边吃晚饭。” 吴玉珍脚步匆匆,头也不回:“知道了。” 送走老太太,许晚春关上院门,脚步轻快的跑到师兄身旁,语气促狭:“吴奶奶肯定去显摆鞋子了,往后咱们多给老太太买些东西吧,叫她多多高兴。” 曹景梁也猜到了,不过:“……也要记得给我买。” “啊?”没想到师兄会说这样的话,许晚春愣怔了下,很快又反应过来:“你……你不会已经显摆过了吧?” “……”桃花儿简直一猜一个准,曹景梁不自在的移开视线,佯装专注手上的活:“也不算显摆吧,就是去找李想打听他妻子事情的时候,恰巧被他看到了。” 工作时,医生身上不会带任何饰品,手表也大多锁在抽屉里。 可那次去普外科见兄弟时,曹景梁专门将手表戴到了手腕上。 再有意无意将袖子往上拉了拉……果然,得到李想好一顿羡慕。 所以啊,哪有什么恰巧…… 许晚春才不信师兄说的,这人根本就不会说谎,瞧他这不敢看自己的模样…… 不过,只要想到曹医生这般风光霁月的人,也会暗搓搓秀恩爱,她就乐呵的不行。 哎呀……真可爱。 于是许医生很是大度道:“师兄放心,我会经常送的。” 曹景梁心中一喜,回头看着人:“我也会给桃花儿准备礼物的。” 许晚春皱眉:“你身上还藏私房钱了?” 曹景梁:“……” 被师兄僵硬住的表情逗到,许晚春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是在逗自己…… 不过曹景梁也反应过来了,他的存款全部上交,身上只剩下百十块现金,要怎么给桃花儿买礼物? 就在曹医生陷入思考时,就感觉脸颊上传来熟悉又陌生的触感…… 桃花儿又亲自己了!!! 这一念头才冲进大脑,曹景梁来不及欢喜,就又听到师妹说: “师兄放心,往后每个月我都会给你发零用钱的。” 可此刻,曹景梁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零花钱上了,他的视线不自觉追着桃花儿的红唇转动,像是受了蛊惑般。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将师妹娇小软绵的身子抱在了怀里。 没想到动不动就脸红成虾子的师兄突然胆儿大了起来,许晚春倒也不慌,任由对方抱着。 她以为,他会吻自己,毕竟气氛都到这儿了。 然而,最终,师兄只在她的眉心落了一个吻。 吻在眉心,好似有些清纯了,但许晚春的心尖却像是被什么烫了下…… 那是被人珍惜着的……感动。 许晚春仰头,与低垂眉眼的师兄对视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回抱住他的腰身,并将脸埋进对方的胸膛。 师兄……真好呀。 她……越来越喜欢了。 = 今天买回来的很多东西,都是要放到军人公寓的。 所以,曹景梁打水洗四件套的时候,许晚春就把暂时用不上的,规整到了一起。 待将四件套晾晒到竹竿上后,两人又将母亲们准备好的窗帘挂上。 确定没什么遗漏,许晚春便撵师兄去了自己房间休息。 曹景梁本来只准备打地铺。 哪成想,他不仅进了师妹的闺房,还躺倒了她的床上。 鼻息间全是女孩儿独有的馨香,他浑身都要着火了……叫他如何睡得着? 还有,桃花儿居然把他们两人,上次在公园拍的合照做成相框,放在床头…… 更睡不着了啊!!! 许晚春完全不知道师兄的煎熬,将人按进被窝后,便去了堂屋。 早上睡的太饱,她这会儿一点都不困,索性翻出信纸开始写信…… 母亲从老家回来时,给她带了玉兰姐还有老书记给的结婚礼物。 坦白说,许晚春有些吃惊。 不管是玉兰姐十几年年份的人参,还是老书记的翡翠首饰。 她没想到两人会送这么重的礼。 当然,不管礼物轻重,以两边的交情,结婚大事,许晚春肯定要给他们分别去信的。 待将两人的信写完,她又开始写给韩师姐。 今天上午给安安买鞋子的时候,许晚春也给师姐家的妞妞买了一双,还有一块碎花的细棉布。 是最后的边角料,大人只够做件裤衩,但几个月的宝宝,却是能做花衬衫的…… 写完给韩师姐的,许晚春又开始给于琼奶奶写,高中的好朋友,大学的舍友…… 不整理不知道,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在这个时代留下了这么多的印记,交了那么多的朋友…… 也不知写了多久,就在许晚春觉得手酸,停下来揉捏时,午睡的师兄出来了,她下意识撒娇:“手好酸,帮我揉揉。” 曹景梁没想到自己真能睡着,一睡就睡了两个多小时。 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见师妹喊手酸,立马快走了过去,扫了眼桌上的纸张,边帮忙揉捏,边问:“怎么写了这么多信?” 师兄真是……手劲儿捏的许晚春连连吸气,赶忙挣扎着要缩回手:“……嘶……松松松……松手。” 曹景梁惯来拿师妹没办法,起身去淘洗了热毛巾帮忙敷上:“还没告诉我,怎么写了这么多信?” 许晚春嘴巴多甜啊:“我们不是要结婚了吗?肯定要告诉所有认识的朋友知道啊。” 这话一出,直接把曹副主任哄的眉开眼笑,于是他大手一挥:“我来帮你写。” 许晚春……等的就是这句话。 = 下午4:30。 祖孙三人拎上礼物,坐上公交车。 出发去了部队家属院。 这是早就约好的。 所以许荷花跟苏楠早早就准备好了晚餐。 不过,因为两边家里面积都不大,谭恒便给炊事班一些钱票,请他们帮忙张罗。 于是乎,一行人简单寒暄几句,又出发去了部队食堂。 许晚春不是第一次来了,十几岁的时候,就被师父带去卫生院给战士看诊了,还不止一次,自然来食堂吃过饭。 炊事班的老班长认识她,知道小姑娘要跟曹医生的儿子结婚,还好生恭喜了一番。 曹景梁早有准备,立马递上一斤散装糖果,请大家沾沾喜气。 这年头糖精贵,喜糖寓意更好,老班长也不推辞,笑眯眯收下后,上菜时,自掏腰包送了道小炒,实在是个讲究人。 一家人正式落座,边吃边商量结婚事宜。 而自觉在两边,地位都没有师妹高的曹景梁,很是有眼力见儿,主动端茶倒水,照顾一大家子。 还是许晚春心疼他,将人拉到凳子上坐下,又给夹了菜。 将年轻人的互动看在眼里,长辈们眼底全是笑意。 孩子们感情好他们才放心啊…… 许荷花亲手将磕碜的小丫头养成优秀的大美人,如今还要结婚了。 她欢喜之余,心里也酸涩的厉害。 可大家难得相聚,许荷花不想扫兴,便努力扯话题:“……对了,桃花儿,我跟你师娘要搬家了,搬到部队里边去。” 第92章 很多家属院都独立在部队之外。 母亲他们现在的住处便是如此。 如今突然要挪移到部队内部, 想来是领导人察觉到了什么。 再想想那十年,确实是部队里更安全,许晚春自然乐观其成, 当即笑劝:“挺好的, 这样不是更方便吗?省了爸和师父上下班骑车那半小时了。” 许荷花白了闺女一眼,确实方便了老谭和曹大夫上下班,但是:“……你往后过来就得登记了,还不是想来就能来,听说得提前打报告。”不止这个, 就连她们内部人员出入, 也得登记,想想就头大。 许晚春给母上大人夹了块排骨:“没事, 我进不去,您可以出来嘛。” 苏楠也觉得住到部队里面各种不方便,但是她更理智些:“就算咱们住在外面, 这些年桃花儿也没过来几回, 她跟景梁都忙着呢。” 这话一出, 许荷花瞬间不伤感了,略嫌弃道:“也是, 自从上大学后,臭丫头就跟丢了似的。” 苏楠应和:“可不是?我家那个丢的更早。” 许晚春跟曹景梁面面相觑,作为被母亲们吐槽的当事人, 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谭恒适时打圆场:“你们打算结婚的时候办几桌?在哪里办?” 这话一出,众人齐齐看向一对新人。 这事许晚春跟师兄商量过:“在里弄那边摆一桌就好。” 出行不易,亲戚朋友们根本没办法赶来参加婚礼。 请同事,同事们没空。 至于邻居,更没有叫人家破费的必要, 到时候散些喜糖喜饼便好。 所以,自家人一桌足够了。 苏楠与许荷花齐齐皱眉:“就摆一桌?不请同事跟朋友?” 曹景梁摇头:“我跟桃花儿只有2天婚假,不想太折腾,就自己人聚一聚吧。” 许荷花又想吐槽两人上班跟坐牢一样,结婚才这么点假期。 只是想到闺女上次累的跟鬼似的,到嘴的话就变成了:“一桌就一桌,菜色我跟你师娘还有吴姨商量着来,你俩别管了。” 不止菜色不用新人们操心,就连摆酒的日子,也全权交了出去。 也就是说,除了一起给新房添置些生活用品外,新郎新娘什么也不用操心。 简直美滋滋…… = 第二天还要上班。 所以,聚完餐,又坐了个把小时,许晚春与曹景梁便提出告辞了。 一同离开的还有吴玉珍。 左右没什么事,许荷花他们一起送三人去了公交车站。 路上,老少几个女人走在一起,许荷花又说了另一件事:“下半年不是要搬到部队里面吗?说是为了方便,部队里会有合作社跟小学……政治部那边前几天来找我跟你师娘谈了,想让我们去小学当老师,桃花你怎么看?” 许晚春没急着发表意见,而是看向师娘:“您想去吗?” 苏楠摇头:“不是很想。”她又不缺钱,再说桃花儿跟景梁要结婚了,估计很快就会有孩子,眼下不许雇佣保姆,她若是去上班,谁帮他们带孩子? 许晚春不知道师娘心中所想,又问母亲:“爸怎么看?” 许荷花:“他希望我做老师。”万不得已之前,部队里不愿意外聘老师,无奈军嫂中识字的太少了,再加上吃住工作全在部队里更安稳。 其实许晚春也是赞成未来十年,母上大人蹲在部队里,不过她还是没有急着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再问:“那您自己怎么想的?” 许荷花:“我打听过了,一直在药厂上班,等到退休,工厂那边是有退休金的,一个月差不多30块咧,代课教师没有,这就不划算了。” 许晚春听出来了,母上大人不反对做老师,只是接受不了没有退休金,这简单啊,她嘿嘿笑起来…… “你个臭丫头又打什么坏主意?”许荷花被闺女熟悉的笑容吓的一个激灵,后背的汗毛也跟着立了起来。 许晚春一秒严肃脸:“代课老师没有退休金,您考一个教师资格证就有退休金了呀。” 果然……许荷花脸色漆黑:“又要读书?” 许晚春憋笑:“倒也不用,由单位推荐去教育学院培训3到6个月,再考到证书就可以了。” 还就可以了?说得轻松,许荷花斜眼看向闺女:“你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早就搁这等我呢?” “没有,没有……冤枉了不是?这次纯属巧合,我们科室的器械护士有个妹妹,去年就是这么考出来的,我也是前些日子听了一耳朵。”说到这里,许晚春又给母上大人加了个筹码:“听说带编制的老师,一个月工资最多能有60块!” 这话一出,许荷花果然意动了,在药厂干了几年财务,工资也没能突破50元一个月。 虽说她跟老谭加起来,一个月有两百多块工资,绝对的有钱人,但谁会嫌钱多啊? 想到这里,本就摇摆不定的许荷花一咬牙:“我去参加那什么培训!你再给我好好打听具体流程。” 许晚春第一个捧场:“我妈就是厉害,只要您想,别说教师资格证书了,就算大学毕业证书也是手到擒来!” 完全没想到四十几岁还要读书的许荷花气的不行:“滚滚滚……” 一直偷听的众人:“哈哈哈……” = 短暂的休息结束。 许晚春再次恢复忙碌的工作。 很快又过了一个星期。 这天,她难得没有手术,正在研究老师给她的疑难病例,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晚春,过来我办公室一趟。”宋民迎面上全是喜色。 难道是……许晚春心头一动,立马起身去了主任办公室。 宋民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器材包:“快看看,你之前设计的器材。” 果然如许晚春所想,是之前的器材做好了,比她预计的要快很多,才不到一个月呢。 她一一拿起,试了试手感。 坦白说,十几年没碰这么精细的手术器材,真找不到什么感觉了。 想要找回从前的技术,还需要大量的练习。 正想着,耳边又传来了老师的声音:“这些器材的尖端直径太小,缝合起来怕是不容易,需要大量的试验与训练,我跟老孔已经向上级部门申请了,让他们购些猪来做实验。” 临床试验是必不可少的,许晚春提出更可靠的建议:“可以先去合作社购买猪的心肺,先练习缝合,等熟练了,再考虑购买活猪。” “放心吧,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全用活猪得花多少钱?代价太大了。”宋民迎喝了口水,又继续道:“器材目前只有一套,既然是你设计的,你就先拿着,明天我让食堂购买一挂猪肺回来,你每天抽一个小时,去实验室练习。” 宋民迎有眼光,他确定这些器材改良的很成功。 等通过实验阶段,得意门生将会在医学界大放异彩。 到那时,将会有很多同行前来学习…… 想到这里,宋民迎自觉这一次又赢了!!! 许晚春误会了老师眼底的跃跃欲试:“回头我把器材放在办公室,咱们谁有时间都可以练习。” 宋民迎果然高兴,可以说是合不拢嘴:“好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许晚春趁机提要求:“……那练习用的缝合线?” 宋民迎咬咬牙:“放心,我来想办法。” 许晚春再接再厉:“显微镜怎么说?” 提到这个,宋民迎叹气:“还没有确切答复,先用放大镜练习吧。”说着,又打开柜门,拿出一个藤编安全帽,帽檐的位置,绑了一块面积颇大的放大镜。 “……”也行吧,艰苦惯了,许晚春很是平静的接过帽子,正想着晚点去找师兄一起练习时,就见老师又递过来几页纸:“这是什么?” 宋民迎:“结婚报告审批下来了。” 许晚春眼睛一亮,随手将帽子扣到头上,伸手接了过来。 年轻人啊……宋民迎摇了摇头:“今天时间来不及了,明天给你跟小曹放一个小时假,去把证领了。”免得他跟老孔两个老头子提心吊胆,就怕徒弟太过优秀,招人惦记…… 同一时间。 战伤外科主任办公室。 孔文钦将结婚报告也给了学生,并说了同样的话。 满面春风的曹景梁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下午4点05分。 从医院出发去人民委员会民政科,骑车需要20分钟……来得及!!! “老师,您给我个批条,我现在就去领证!” “现在……?能来得及吗?其他文件都准备好了?”孔文钦被学生的不稳重惊到了,这真是他那冷静又克制的得意门生? 曹景梁已经大步往外了,闻言头也不回:“早就准备好放在办公室了,您先帮我开批条,我去问师妹有没有时间!” 孔文钦从抽屉中拿出条子,边写边骂骂咧咧……他前世肯定欠了这臭小子的。 满心都是总算能领证的曹景梁,完全没在意老师的黑脸,为了抓紧时间,他脚下飞快往胸外科赶。 却不想,才走到一半,拐角处,就与人迎面撞了个正着,他下意识伸手抓住要摔倒的姑娘,惊喜:“桃花儿?!你来找我的?” 许晚春没想到这么巧,再看师兄眉宇间全是激动与快活,她弯起眼,又扬了扬手上的牛皮纸袋子:“师兄!去结婚不?” 第93章 结! 当然结! 这是他心心念念的事情! 去民政科的路上, 曹景梁激动的心情,也没能平复下来半分! 他要与那么好!那么好的桃花儿结婚啦!~ 而自行车后座上,因为师兄毫不掩饰的快活态度, 许晚春的心情也越来越飞扬起来。 医院离民政科六七里远, 正常骑车需要20分钟。 由于曹副主任太过激动,浑身有使不完的牛劲儿。 还不到15分钟,便到了人民委员会,一栋被政府征用的,灰扑扑的三层老式洋楼跟前。 下车、锁车、拎包, 一气呵成, 只用了几息功夫。 两人顾不上交谈,笑着对视一眼后, 又一起朝着办事处奔跑!!! 还有半小时! 他们今天一定要领完证!! 木质楼梯,踩起来吱呀作响! 两人一路快步爬上三楼,总算看到漆面脱落的门框上, 挂着「婚姻登记处」的搪瓷牌。 就是这里! 快下班了, 登记口的大姐见还有人来, 织毛衣的动作一顿。 上下打量新人几眼,确定他们穿的是正规军装, 拉着的脸才好看些:“为人民服务!两位同志结婚?” 在窗口前坐下,曹景梁掏出军官证、户籍簿,还有结婚审核报告, 一起递过去的同时,还在里头裹了一把糖:“对,我们结婚。” 许晚春将师兄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忍不住朝着对方笑了笑……准备的还挺齐全。 曹景梁被师妹了然的眼神瞧的有些不大好意思,但他确实早早就打听好了结婚程序。 登记员看到八颗大白兔奶糖, 熟练的将之放进抽屉,才边看资料,边笑问:“怎么这个时候来领证?” 虽说破除封建迷信,但大多人还是更愿意上午,最有朝气的时候过来。 曹景梁温声解释:“我们工作比较忙,只有这会儿才能空出一个小时。” 什么工作这么忙?经常闲到蛋疼的登记员看清两人的证件,瞬间肃然起敬。 乖乖……这可是军医! 听说要上战场的! 登记员大姐是个有见识的,又见两人年纪轻轻,军衔却不低,便猜到定然是立了不少功,顿时就更是佩服了。 于是,按规矩提问时,语气那叫一个温和。 尤其面对女同志的时候,简直可以用春风细雨来形容。 没办法,女军医诶!! 还是22岁的营级,真给她们女同志长脸! “啪啪啪……”知道两位军医同志赶时间,登记员大姐动作前所未有地利索,一连好多个红章盖下来。 十分钟就将结婚证书奉上:“恭喜两位。” 没想到这么快,许晚春先一步伸出双手接过,眉眼弯弯:“谢谢大姐。” “不用谢,应该的!”办事员大姐表示,若不是军人结婚审核严格,她能更快:“对了,两位同志如果有时间,可以照张相。” 办事员大姐也不是谁都会多嘴的,完全是看出这两人不差钱。 没想到这时候的婚姻登记处也有照相,许晚春将结婚证递给身旁的男人,问:“拍照片吗?” “拍!”应完后,担心照相师傅赶着下班,曹景梁来不及多看结婚证,便急急朝着登记员大姐指点的方向而去。 两人过来时,照相老师傅也不多问,看了结婚证,做了登记,便让落座:“把领章跟帽徽拿了。” 于是很快的,穿着军装,戴着军帽的一对璧人,在照相师傅的指挥下,因为结婚,总算能肩膀抵着肩膀坐在长条凳子上……齐齐露出笑脸。 似是被两人的喜悦感染,老师傅并未呵斥,反而好脾气提醒:“男同志矜持点。”好家伙,后槽牙都快笑出来了。 曹景梁轻咳一声,努力收敛几分。 老师傅盯着镜头又看了一会,没瞧出男同志的笑容有任何变化,只能离开镜头,打趣:“小伙子,你再不收敛,我可就这么拍了啊。” 这真是句打趣,毕竟时下注重严肃庄重,最好笑不露齿。 而曹景梁以为自己收敛了,原来没有吗?好吧,他承认他只是太开心了,嘴角眼睛全都不听使唤…… “噗……”许晚春被逗笑了,只是见师兄又开始脸红,她便忍下笑意,看向摄影师:“师傅,可以拍笑着的吗?我们是抽空来领证的,还要赶回去工作。”真没时间耽误了。 军人不容易啊……听出女军人的言外之意,老师傅不再说什么,直接看向镜头。 咔嚓一声…… 1964年3月14日。 认识14年的两人结婚啦…… = 出了人民委员会的破旧大楼。 往自行车棚走去时,曹景梁才有空拿出结婚证细瞧。 尤其在两人的名字,与自愿结婚几个字上,来回看了好几遍。 等来到车棚旁,才依依不舍的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玻璃相框…… 许晚春看着师兄将结婚证,小心从相框缝隙中塞进去,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个小起子,再将后面有些松动的螺丝拧紧:“……相框大小正正好,师兄打听的挺全乎啊?” 曹景梁低低笑出声:“确实提前问过李想,他跟嫂子当年结婚的时候,没准备相框,折叠了结婚证,嫂子很不高兴。” 居然还有这一出?许晚春好笑不已。 “回去吧?”曹景梁将相框放进包里,推出自行车。 “好。” 来时好心情中夹杂着忐忑,担心时间赶不上。 如今领证成功,不管是许晚春还是曹景梁,心底只余欢喜与甜蜜。 自行车依旧骑的飞快。 初春的晚风吹拂在脸上,格外舒坦。 许晚春嘴角噙着笑意,一路眯眼享受,渐渐又觉得不对。 她抬手拍了拍师兄的后背:“是不是走错路了?” 曹景梁带着笑意的清润嗓音随风传来:“没有。” 难道还有更近的一条路?正当许晚春疑惑时,自行车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直至停了下。 曹景梁回头,示意师妹看向右边商店:“今天结婚,买几支花吧。” 原来是来国营花店…… 许晚春从后座跳了下来,脸上全是笑。 即使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终,只能在零星几款花草中,花2块钱,买了6支梅花,也一点没影响许医生的好心情…… = 回到科室。 见她抱着鲜花。 同事们少不了恭喜与打趣。 又表示没想到她会这么快结婚。 其实认真算起来,师兄妹两人恋爱一两个月,在时下,并不算快。 很多从认识到结婚,都不超过一个星期的…… 许晚春只是没想到,她与师兄的领证会这般匆忙。 现在回想方才两人拼命往民政科赶的画面,还是觉得有些疯狂…… “……年轻真好啊。”见许医生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全是笑意,从来严肃示人的护士长卢洁,也没忍住打趣一句。 众人哄笑…… 好在同事们并不空闲,只说笑了几分钟,便一人抓了把喜糖,拿了喜饼,各自散了开去。 只有刘悦,汇报完工作,剥了颗糖丢进嘴里后,笑眯眯透露:“老师,刚才汪医生找宋主任谈话了。” 许晚春心里秒懂,嘴上却道:“谈什么?” 刘悦盯着老师的表情看了又看,一点儿也瞧不出害羞,只以为对方没往深处想,便也不好意思说得更明白:“汪医生听说你跟曹副主任结婚了,找宋主任跟护士长重新排班,给你们调婚假呢。” 虽然心有猜测,许晚春还是有些感动…… “老师,你办酒吗?”刘悦又问。 许晚春摇头:“不办,大家都忙,我跟师兄打算自家人吃一顿。” 刘悦其实是帮科室里所有人问的:“我猜也是,不过大家都准备给你们送结婚礼物了。” “我不收礼,麻烦你帮忙转达一下意思吧。”许晚春不喜欢没有必要的人情来往,忙碌工作中的零星空闲时间,她只想跟家人在一起。 来到胸外科这些日子,刘悦多少也算了解老师的性格,之前就猜到她不会收礼,只是:“……说倒是可以说,就怕她们还是会准备。” 毕竟只要脑子清醒的,都看得出来,她老师未来可期,谁不想搭上点关系? 许晚春没怎么在意,只道:“你只要说现在风气比较严,大家就有数了。” 刘悦做恍然状:“我懂,我懂!”话音落下,她蹲下身,从柜门里拿出一个布袋子:“老师,这是我送你的结婚礼物……我是你学生,不是旁人吧?” 确实不大一样,到底占了师生名分,所以许晚春只迟疑了下,便在对方眼巴巴的眼神中,伸手接了过来:“谢谢!” 刘悦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模样生的只算清秀,但笑起来特别明媚。 许晚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颠了颠袋子,笑问:“我能打开看看嘛?” “可以,可以。” 是一件灰色开衫毛衣,麻花编织花纹的,特别大气精致,哪怕放在后世,也算得上时尚单品。 许晚春着实意外:“太破费了……” 刘悦嘿嘿笑:“其实毛线也没花多少钱……”她家亲戚有点门路,不过这话就不用说的太明白了。 许晚春却更加惊愕:“你织的?你还有这手艺?” 刘悦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是我妈帮我织的。” 许晚春:“……” 另一边。 曹景梁遇到的情况与许晚春差不多。 将提前准备的喜糖喜饼散给同事们后,也只收了学生的礼物。 待他拿上单独给老师的那份,去到主任办公室时,还没来得及开口,老师一连串的话就砸了下来:“我打听过了,今天晚上你媳妇不值班,老头子体谅你一大把年纪,娶媳妇不容易,晚上你也不用值班了。” 领证当天不用值班,曹景梁自然是感激老师的,但……谁一大把年纪? 孔文钦像是没瞧见学生憋屈的表情,兀自说道:“对了,你跟小许打算要孩子吗?要几个?” 这话一出,曹景梁也顾不上生气了,轻咳一声,略不自在:“我们还没商量过……不过桃花想要孩子,那就生一个。”儿多母苦,一个足矣。 三十一岁的老男人,还扭捏上了,孔文钦翻了个白眼,自觉学生这一点很不如他年轻那会儿:“生几个随便你们,不过,政治部这两天肯定要找你们谈生孩子事宜,我现在问,也算提前给你俩一个心理准备。” 曹景梁皱眉…… 见状,孔文钦叹了口气:“猜出来了?以你跟小许的优秀,上面肯定希望你们晚些要孩子……好医生太少了。” 说完,老爷子又促狭道:“不过,作为你的老师,我建议你们要孩子就尽快生,不然等小许当上副主任,上面只会更不愿意放人。” 曹景梁目含感激:“叫老师操心了。” 孔文钦摆手:“去吧,去吧,准备准备下班去……” 曹景梁起身往外。 “对了,记得去领计生用品,万一小许暂时不要孩子……新婚夜可不能泡汤了哟~” “砰!”回应老不修的,是曹副主任重重的关门声! 第94章 曹景梁这人, 羞归羞,该干的事情却是一点也不拖沓。 离开老师办公室没一会儿,他便拿上结婚证, 去了妇产科, 凭证领了几个计生用品。 然后又拐去胸外科,与桃花儿说明他晚上不用值班。 许晚春是啥人?立马懂了师兄的言外之意……这是暗搓搓表明想跟她回家过夜的意思啊。 自诩厚脸皮的许医生心底也生出了几缕尴尬。 当然,只有几缕,毕竟结婚了住一起理所当然,许晚春早有心理准备。 于是乎, 她很干脆的应下:“好啊, 那我晚上不骑车了,师兄你载我。” “……好。”见桃花儿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曹景梁合理怀疑眼前的姑娘没明白他的意思。 可也不应该啊……桃花儿那么机灵。 虽然心有疑惑,但叫曹景梁在工作环境中直白问出来,他也做不到, 只能又说起婚假:“我明天有一台挺重要的手术, 明天走不开, 你呢?” 许晚春点头:“我知道了,晚点我去跟老师说一声, 尽量选后天开始放假?” 当然好,曹景梁眼底全是笑意……应该说,从领证开始, 他的心情就一直飘在云端:“那我回科室了,下班过来接你。” 许晚春挥手:“好呀。” 曹景梁还想再旁敲侧击几句心里惦记的事,只是视线对上桃花儿弯弯的笑眼时,到底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战伤外科。 “噗……”直到师兄一步三回头离开, 一直装傻的许晚春才笑弯了腰。 哎呀……师兄怎么这么可爱啊! = 交接好工作。 新婚夫妻俩骑车回到里弄时,已经是晚上7:30了。 从后座跳下来,许晚春快步跑进院子里,先撸了撸猫狗,才看向迎出来的老太太:“吴奶奶,我们跟师兄今天把结婚证领了。” “真的啊?快给我瞧瞧结婚证。”两个孩子总算结婚了,吴玉珍又惊又喜。 曹景梁架好车,从包里拿出相框。 “这个好,框起来不会坏,还能挂在墙上。”吴玉珍稀罕的摸了摸,又仔细瞧了瞧证件:“对了,给你们爸妈打电话说了吗?” 许晚春:“还没有,医院不允许私人用电话。” 曹景梁也道:“等正式放婚嫁的时候,再通知爸妈他们。” “哎?不对啊。”吴玉珍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你们爸妈肯定知道了,白天有师傅把你俩的新床送过来了,我当时还纳闷来着,原来在这等着……” 师兄妹俩面面相觑,很快又反应过来,应该是爸/谭叔,找人打听两人结婚报告的进度了…… “先不说这个,你俩还没吃吧?”吴玉珍将相框还给小曹。 许晚春摇头。 吴玉珍催促:“那快些去吃吧,我不知道景梁要来,没做他的,太晚了,再给你俩煮碗面条咋样?” 曹景梁:“不用,吴奶奶,我自己来,您去休息吧。” “那也行。”吴玉珍一口应下,起身就要回屋。 才走出两步,想起什么,又转头:“梅花我给你插上?” 许晚春将花递了过去,然后随着师兄一起进了灶披间。 而吴玉珍,喜滋滋的抱着鲜花,去了堂屋。 打了水,将花擦进空罐头瓶中。 瓶口用细麻绳缠绕了几圈,往新房梳妆台上一放,嘿!倒也有模有样。 老太太很是满意的瞧了几眼,又翻出前些日子,小两口一起买回来的四件套,手脚利索的帮忙换上。 如此还不够,她又急急回了自己房间,将早就准备好的红色双喜,分别贴到门窗与床头上。 破四旧,结婚一切从简,红烛是不用想了。 老太太在屋里转悠一圈,想起什么,又去堂屋翻箱倒柜。 分别抓了一小把花生、红枣、桂圆、莲子,用帕子擦拭干净,全撒到了床上…… 等将新房布置妥当,确定没有遗漏,吴玉珍才满脸笑意的抱走,想要跳到新床上的茯苓,关上了门。 = 许晚春与曹景梁完全不知道老太太准备的惊喜。 习惯性吃了七八分饱后,两人便烧水准备梳洗。 有些话不用开口说,只一个眼神,曹景梁便知道自己被允许留下来了。 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苗头,思想就如脱缰的野马般不受控制。 不仅是思想,还有视线,它好似有了自己的意识。 桃花儿走到哪,盯到哪。 渐渐地,眼神越来越幽深了起来…… 而被严密紧盯着的许晚春难得有些遭不住,努力维持着语气的平稳:“我去换洗衣服。” 撂下这话,她便快步出了灶披间。 初春的夜晚温度还很低,凉意扑面,稍稍压制了许晚春有些燥热的心绪。 她又深吸好几口气,才好笑抬步往卧室走去……师兄这是要露出原型了啊? 不过……露就露呗!谁怕谁呀? 那什么……食色性也,正常!正常! 正给自己洗脑着,推开卧室门,看清室内的情况,许晚春愣怔了下,很快又反应过来,是吴奶奶帮忙准备的。 诶呀,这小老太太……咋这么可爱? 许晚春感动的不行,在屋里转悠了一圈,才开了衣橱,拿了换洗衣物。 再出来时,紧张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她看向正往木桶里舀热水的男人问:“师兄,你带换洗衣服了吗?” 曹景梁背部肌肉瞬间僵硬,老实回:“带了。” 许晚春也不意外,指使:“那你帮我把水提到浴室吧。” 曹景梁欢喜桃花儿对自己的态度,他无声轻呼一口气,笑应:“好。” 说是浴室,其实只是在院子的角落里,隔出一间两三平米的小房间。 里面除了一个木头浴缸外,还有一张凳子与一个放衣物的架子。 夜凉,许晚春加快速度,只花了半小时,不仅洗了澡,还将头也洗了干净。 嘿嘿……她要香喷喷的。 见师妹大晚上的还洗了头,曹景梁也顾不上欣赏美人出浴了,忙撵人进屋,他则很自觉的接过倒洗澡水的活。 等他也洗漱好,检查了院门,确定没问题后,才抬脚往堂屋走去。 再关了堂屋门后,曹景梁站在新房门口,盯着门上的红色双喜傻傻瞧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屋内,许晚春正在擦头发,听到敲门声,无意识抿了下唇:“门没关。” 话音落下,房门便被推开,随之而来的是高大的身影。 曹景梁走到师妹身后,接过她手上的毛巾,小心帮忙擦拭:“房间是吴奶奶帮忙布置的?” 许晚春放松下来:“嗯,老太太还在床上撒了红枣花生那些,幸亏我坐上去之前检查了。” 提到这个,曹景梁又想起包里的计生用品,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他还是顺着话题,将老师的建议说了。 这事许晚春还真想过,她挺喜欢小朋友,就比如谭以安小胖墩。 但那种喜欢仅限于偶尔抱抱。 所以,她只打算生一个,不管男女。 不出意外,她与师兄要过一辈子,夫妻之间坦诚是最基本的。 所以,许晚春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曹景梁连连点头:“我也只打算要一个,我们都很忙,生多了看顾不过来,再说生多伤身体。” 听说师父当年也是舍不得师娘吃苦,才只生了一个,师兄有这样的想法,许晚春倒也不奇怪,只是好奇:“如果我不着急生孩子呢?” 曹景梁轻咳一声,嗓音有些飘:“傍晚那会儿我去了趟妇产科。”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师兄,许晚春透过镜子,稀奇盯着背后的男人瞧了又瞧。 直到如愿将人盯的脸红了,才满意转身,伸手抱住师兄的腰,整个人放松靠上去,才继续道:“早生恢复快,还是别避孕……” 两人相拥,虽然穿的厚实,但因贴的及近,许晚春还是清晰的感觉到师兄身体的变化。 她错愕抬头……之前也不是没有拥抱过,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曹景梁也不想的,可是今天是他们的新婚夜,小妻子还这么毫无防备的往他怀里钻,嘴上又是孩子,又是早生的。 他本就浮想联翩半天了,这会儿哪里能忍得住?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 “哈哈……唔……”许晚春才笑出声,嘴唇便被堵住了。 她眨了眨眼,感受着唇上的柔软,慢慢闭上了眼睛……哇哦,这可是他们的初吻。 然而,活在六十年代的曹医生,完全不懂花样,只紧紧贴上妻子的唇瓣,便觉浑身的血液彻底沸腾了起来。 而许晚春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更缠绵的深吻。 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17岁便去了战场的师兄,端方君子的师兄,应该没看过风月书籍。 所以……他因是医生,懂生理知识,却不懂花样,更不知什么叫深吻? 不行了,许晚春实在憋不住了,抱着人笑到肚子疼:“哈哈哈哈哈……” “……?”虽然不明白桃花儿为什么突然笑的这么开心,曹景梁却也没心思问了,他加快手上的速度,确定妻子的头发不再潮湿,轻松抱着人滚上了床。 “嘶……哈哈……床上的红枣花生还没拿掉,硌到我了。” 曹医生起身,又将妻子轻松放到凳子上。 然后提起被子,飞快将满床的红枣花生等物,全部抖到了床角,又转身去抱妻子,前后不过几秒钟。 许晚春笑着抗议:“不拿到桌上吗?” 曹景梁直接压到妻子身上,呼吸已然彻底乱了节奏:“明天再拿。” 他有些急,实在忍不住了…… 第95章 “关……关灯。”眼看衣服快要剥光了, 许晚春到底有些不好意思。 曹景梁长臂一探,“啪嗒”一声,屋里瞬间漆黑一片。 什么都看不见, 感官自然就更加清晰起来。 脖子被师兄吻咬上来时, 许晚春被烫的哆嗦了下,又不甘示弱的将手探进对方结实的腰腹。 然后满意听着埋首在她脖颈处的男人,发出了重重闷哼声…… 曹景梁浑身僵硬如铁,赶忙将在他腰腹处作怪的小手拿了出来……实在是再叫桃花儿摸下去,他得出丑。 作为医生, 他自然清楚男人第一次会比较仓促交代。 但他若是什么还没做就结束了, 就是奇耻大辱了…… 为了面子,从来温润的曹医生难得强硬一次, 一手轻松握住妻子的两只手,将之高举到头顶后,完全不给对方抗议的机会, 俯身堵住她柔软的红唇…… “唔……你这人……”抗议间, 许晚春无意识的含了下师兄的嘴唇。 本来只会笨拙贴着的曹医生, 这一瞬,只觉酥麻之意从头皮传到了尾椎骨…… 然后, 黑暗中,呼吸越来越重的他试探启唇,厮磨、吮吸、唇齿相依 …… 两人都是光有理论, 没有实战的菜鸟。 但不妨碍他们热情探索、彼此合拍。 尤其是曹景梁,人生31年,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么迷恋一个人。 怎么亲,怎么抱,怎么要都觉不够…… 恨不能将人融进骨血中才好。 而夜……还很长。 = 第二天。 生物钟准点唤醒了许晚春。 半梦半醒间, 她发现有什么东西,沉甸甸的搭在腰上。 正欲伸手去推,就反应过来是师兄的手臂。 严格来说,不止手臂,而是师兄从背部,将自己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有点粘人……得亏他足够长手长脚,不然这么一夜睡下来,真够呛…… 又想到他昨夜的热情,许晚春嘴角爬上笑意,慢慢转动身体…… “醒了?”才睡醒,曹景梁的声音比平时要沙哑些。 许晚春僵了瞬,很快就又继续之前的动作,将脸埋到他的怀里蹭了蹭:“唔……几点了?” 曹景梁回身拿去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一眼后,又缩回被窝里,搂住软乎乎的小妻子亲了几口:“5点,还能再睡一个半小时。” “你今天不晨练?”军医首先是军人,所以他俩每年都有体能考核。 尤其师兄,很是注重锻炼,只要不是很忙,基本每天都会抽一个小时锻炼。 所以,他瞧着清瘦,身上却有一层薄薄的肌肉。 曹景梁:“今天不练了,你怎么样?还疼吗?”话音落下,他的手已经覆在了桃花儿纤细的后腰上,帮忙按摩了起来。 老中医了,手法很是专业,许晚春干脆趴到床上享受:“不疼了……” 师兄昨晚虽然有些急,但关键时候,还是很体贴的,所以,只有一开始疼了那么一下,后面的感觉都很好。 再加上顾忌她第一次,只折腾了两回…… 想到这里,许晚春起着手臂,在师兄不解的眼神中,朝着他的下巴落了个响亮的吻。 不妨她会突然亲自己,曹景梁呼吸一重,很快附身要亲回去。 许晚春却不让了,笑着闪躲:“哈哈……不给亲……还没刷牙……” 曹景梁也有大多医生的职业病……洁癖,但面对没有洗漱的桃花儿,他却只有无尽的欢喜。 不过,最终,他也只是笑着,在妻子的脖子与肩膀处落了几个吻,便又开始帮忙按摩起来。 大约按了二十分钟,方才还说不想再睡的人,已经睡到脸颊红扑扑了。 曹景梁轻手轻脚帮忙盖上被子,眉眼温柔的盯着人看了一会儿,才起身下床。 出去时,不忘带上昨晚垫在床单上,染了血与浑浊的垫子。 = 吴玉珍已经起床了。 正在灶披间准备早饭。 见到春风满面的小曹,笑容慈祥:“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曹景梁舀水刷牙:“习惯这个点醒了,正好准备早饭。” 吴玉珍:“不用,你俩工作太辛苦了,多睡半个小时也是好的,往后别起这么早……我每天闲得慌,多做个早饭真不算啥。” 知道老太太是心疼他们,曹景梁笑着应了下来,等他快速洗漱好,问:“吴奶奶,桂圆红枣放在哪里?我给桃花儿炖个甜汤。” 正在揉面的吴玉珍乐呵呵指了指煤炉:“喏,已经炖上了,回头再敲个鸡蛋进去,补得很。” 曹景梁:“那我帮您揉面。” “不用,你歇着去。” 歇着是不可能歇着的,曹景梁见老太太不让他帮忙,便去了浴室,将垫子仔细洗了干净…… 许晚春再次醒来,已经是六点半了。 她穿上衣服,下床走了两步,确定没什么不舒服,便利索叠了被子,开门出去。 吴玉珍招呼:“动作快点,准备吃早饭了。” 许晚春冲向老太太:“今天吃什么?” 吴玉珍:“你最喜欢的煎饺。” 确实是许晚春的最爱,她接过师兄递过来的水与牙刷,蹲去院中墙角。 等她漱好口,发现师兄又帮忙把洗脸水准备好了。 吴奶奶端早饭去堂屋了,许晚春迅速垫脚,本来打算对着曹大美男子的脸颊“啵”一口的。 没想到有了提枪上阵经验后,曹医生脸皮渐长,直接俯身送上自己的唇。 许晚春能怎么办?当然是捧起俊脸,飞快亲上一口…… 从前,她不大理解,有些情侣为什么要时时刻刻待在一起。 不嫌腻歪吗? 要是哪个男的敢腻乎她,许晚春绝对将人有多远踹多远。 然而,当事情真的发生到自己身上时……真香! 好在,许晚春的事业脑依旧存在。 待到了班上后,她立马开启了工作模式。 查房、开会、整理病例…… 等将临时安排到手上的一台手术做完,时间已经是下午了。 许晚春才想起来,还没跟老师商量婚假的事情。 却不想,还不等她去说,护士长卢洁便先找了过来。 听完对方的来意,许晚春有些意外:“老师已经跟卢姐安排了我的婚假日期?” 卢洁:“对,明后两天,说是先问了战伤外科曹副主任的假期,才这么安排的。” 确实跟师兄的休息日一样,许晚春笑着道谢:“谢谢卢姐。” 卢洁摆手:“我也是听了宋主任的,许医生要是没问题,我就先出去了……对了,婚假的规矩,跟平时放假的规矩是一样的。” 不允许离开沪市,必须随传随到嘛,许晚春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见许医生一脸的生无可恋,卢洁虽没说什么,但离开时眼里全是笑意。 许是考虑到她即将放假,今天许晚春只被安排了一台手术。 这会儿手上又没什么事,她便与刘悦交代了一声,去炊事班端上用盐水浸泡着的猪肺,直奔实验室。 虽然非活体,但对于工作,许晚春向来严谨。 她如同寻常做手术一般,一一给器械消毒,再带上手套,才从气管开始插管注入生理盐水。 避免凝血干扰视野,得将残留的血液冲洗干净。 最后再往肺动脉分支内,注入稀释了的红色墨水,暴露目标血管。 这处血管直径大约在2到4mm,是最接近人体小血管尺寸的。 完成前提准备,许晚春拉下放大镜置于血管上方。 显微镜能放大血管20x至40x,能清晰看清血管内膜与缝合细节。 眼前的放大镜却只有10x左右,不过许晚春也不气馁,科技需要时间,医学也是,一点点进步就好…… 这么想着,她已经拿起显微剪刀,小心分离起血管周围的结缔组织,这一步不能损伤血管内壁,所以操作起来格外细致。 待分离好后,许晚春又拿起两个血管夹,分别阻断目标血管两端,中间保留了2个厘米的长度。 再用显微剪刀,垂直将血管剪断,这里的切口必须整齐。 后面就是端端与端侧的吻合了…… 再后面便是缝合,缝合也讲究技巧,避免撕裂,针尖与血管壁,必须呈60°-90°垂直刺入,小血管边距约0.3-05mm,针距为了保证张力均匀,基本是1mm。 许晚春一边缝合,一边适应手感,还要将时间压到5到10分钟内。 压力不小,再加上器材生疏。 最终用显微镊补助打完4个完美的方结,时间足足用了8分钟。 以上并不代表成功了,许晚春松开血管夹,用注射器缓慢往血管里灌注生理盐水。 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没有渗漏,血管却被她修补的有些狭窄了。 狭窄会引起很多后遗症,缺氧、发绀、血氧饱和度下降、瘀滞…… 好吧,第一次试验失败。 许晚春轻吁一口气,小心拆线,开始再一次尝试。 实验本身就要做很多很多次……且起码连续成功一百次以上,才会考虑用在人体上。 所以……加油吧! 许晚春是个专注力很高的人,途中,刘悦没有过来找自己,代表没有紧急病例,她便一直泡在实验室里。 早就将老师说的,一次实验一小时抛到了脑后。 拆了缝,缝了拆。 直到晚上七点多,师兄找了过来,许晚春才从实验中回神。 猪肺哪怕泡在生理盐水中,也只能保持24小时,这也是她这般抓紧的原因。 许晚春一边转动酸胀的脖子,一边问:“师兄要试试吗?” 作为医者,还是主要研究神经外科的,曹景梁自然很感兴趣,当下也不推辞,帮师妹捏了一会儿脖颈放松,便接过器材。 许晚春将放大镜帽子系到师兄头上,站在一旁观察。 果然,师兄也不习惯,器材尖端太细了,用起来手会抖。 等好不容易缝合好,却是漏血的。 再补一针只会让血管狭窄,只能拆了再来。 于是乎,新婚夫妻俩,在实验室内又待了一个多小时。 若不是宋主任过来试验新器材,都不知道这两人居然还没下班。 当即哭笑不得撵人:“几点了?晚上八点半了,不差这两天吧?还记得你俩是新婚不?赶紧家去。” 练习上头了,两人相视而笑。 宋民迎没眼看,拿起帽子往自己头上套,不再管腻歪的小夫妻。 见状,许晚春与老师道了声别,便拉着师兄离开了实验室。 两人还饿着肚子,坐在后车座的许晚春想起什么,捏了捏师兄的腰:“我妈跟师娘不会已经过来了吧?” “有可能的,比如商量明天还是后天摆酒席。”话音落下,曹景梁示意妻子抱紧自己,然后加快了骑车速度。 不到十分钟,夫妻俩就回到了家。 叫许晚春意外的是,家里除了母上大人与师娘外,居然还有一位她不认识的中年妇人。 妇人留了一头齐耳胡兰头,五官很大气,就是瞧着有些严肃,好在看向自己的眼神很是温和。 再看她与吴奶奶挨坐在一起,难道是……大伯母? 猜测刚在脑中生出,许晚春就听师娘说: “桃花儿,这是你大伯母,专门从N市赶来参加你们婚宴的。” 第96章 许晚春是真没想到, 她与师兄结婚,大伯母会亲自赶过来,当即笑着喊人:“大伯母好。” 孙琪掏出一摞红包, 笑说:“你们大伯实在走不开, 就托我把贺礼带了过来,景梁、桃花,新婚快乐啊。” 好多个红包……许晚春看向师兄。 曹景梁:“大伯母,怎么这么多红包?” 见侄儿媳妇不接,孙琪直接将红包硬塞过来:“我跟你大伯的, 还有你堂哥堂妹的, 见面礼、改口费……难得有机会,正好一次性全给了。” 还……还能这么给红包的?许晚春一整个懵住了。 最后, 还是苏楠拍板:“桃花儿拿着吧,是你大伯大伯母的心意。” 孙琪也笑说:“不错,收下吧。” 许晚春:“谢谢大伯母!” 曹景梁伸手, 将妻子手里的红包全部揣进她包里, 又将包挂去卧室里面的衣架上。 苏楠捏了捏桃花儿的脸颊:“明天等你师父过来的, 到时候我跟他一起给你改口费。” 面对师娘,许晚春可就一点不扭捏了, 她笑眯眯挽上对方的手:“妈!我现在就改口,您明天跟师父的红包可要厚一点。” 这话一出,众人哄笑。 苏楠更是眼泪都要笑出来了:“给给给, 肯定给你准备一个大大的红包。”说完又看向自家大嫂,故作嫌弃道:“我家桃花儿打小就是个厚脸皮的。” 虽然孙琪与弟媳妇见面不多,却也算了解,外热内冷,一般人可入不了她的眼。 如今听她嘴上嫌弃, 实则喜欢到不行的样子,多少有些羡慕。 毕竟她家那儿媳,每次看见她,都跟老鼠看到猫一般,明明自己连一句重话也没说过。 想到这里,孙琪白了妯娌一眼:“我看你是显摆得了个好儿媳。” 苏楠得意:“打小养大的,能不好嘛。” 孙琪:“……” 曹景梁适时插话:“已经定下明天办酒了吗?” 许荷花:“明后天都是好日子,我们就想着宜早不宜迟,万一后天你俩有紧急任务,假期取消了呢?” “我的亲娘诶,您这话说的忒吓人了。”想要安安稳稳休息两天的许晚春抗议。 许荷花抬手戳了下闺女,笑骂:“好好说话,少给老娘作怪……对了,你俩晚饭吃了没?” 曹景梁:“还没有,家里有吃的嘛?” 嗑瓜子看戏的吴玉珍开口:“有,在锅里温着。” 曹景梁伸手将妻子拉了过来:“那你们先聊着,我跟桃花去吃饭。” 苏楠摆手:“天不早了,我们都准备睡了,你俩吃完也休息去,有什么明天再说。” 这么多人,许晚春皱眉:“你们怎么睡?要不,我跟师兄在客厅打地铺……” “拉倒,你俩那是新房……之前不是弄了张行军床吗?支在吴姨屋里,我带着安安睡,楠姐她们三人睡床。”眼见闺女还想说什么,许荷花撵人:“行了,你可别瞎指挥了,就这么定下,快吃饭去。” 许晚春:“……” 晚饭很丰盛。 但两人只挑了清淡的。 待吃到七八分饱,便停了筷子。 饭后,曹景梁没让桃花动手,自己系了围裙开始洗涮碗筷。 许晚春托腮看着,别说,主动做家务的男人真的特别帅,尤其那系了围裙的后腰……嘿嘿。 曹景梁被桃花儿这么盯着,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除了办酒席,我们还有一天休息,想出去转转吗?” “去哪?” 曹景梁也不知道去哪:“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我陪你。” 时间太短了,还不能去外地,许晚春没什么兴趣:“不了,就在家里待着吧。” 曹景梁将洗好的碗筷放到橱柜中,又拿起抹布擦起锅台与桌面:“要不再去公园转转?三月份……很多花应该开了吧?” 想到之前逛公园的愉快心情,许晚春来了几分兴趣,不过……“到时候再看,有时间就去,对了,堂哥还有堂妹结婚的时候,你给红包了吗?” 曹景梁开始往木桶里面舀热水:“给了,你知道的,我爸就剩大伯一个亲兄弟了,就希望我们小一辈的来往紧密些。” 许晚春:“给了就好,不然大伯大伯母的还好,堂哥跟堂妹的红包拿着就有些烫手了……舅舅舅妈还有表弟也会来吃酒吗?” 曹景梁摇头:“我妈应该给舅舅他们送信了,能不能来不清楚,警察也忙……桃花儿,去拿换洗衣服,我帮你把洗澡水拎到浴室。” 做医生的,身上总会有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所以只要条件允许,天气再冷,两人每天都会洗澡。 许晚春捧起田螺曹美男的脸颊,重重的“啵”了一口,才脚步轻快的去了卧室。 曹景梁摸了下被亲的脸颊,顿觉干劲满满。 于是乎,回卧室后,才经历情事,食髓知味的曹医生,没忍住,在床上压着小妻子又“折腾”了两回。 = 第二天。 许晚春不出意外地,又睡了回笼觉。 她不止自己睡,还拉着师兄一起。 直到八点多,院子里越来越热闹,两人才爬了起来。 不管是许荷花、苏楠,还是吴玉珍,一个比一个宠孩子,完全没觉得结婚这天,新人睡懒觉有什么问题。 孙琪作为大伯母,就更不会多嘴了。 不过时间到底有些紧,匆忙吃完早饭,曹景梁便被家里的长辈们指使的团团转,一会儿搬桌子,一会儿剁猪大骨…… 相较之下,许晚春就自在多了,她只要抱着小点心,乖乖坐在凳子上,任由师娘帮忙梳妆打扮就好。 “瞧瞧,瞧瞧,好看不?你不是喜欢旗袍吗?我专门找人给你做的,新娘子今天就穿这个吧?”苏楠神秘兮兮拿开覆在衣服上面的防尘布料,露出一件大红色的旗袍。 “哇~”本来打算穿军装结婚的许晚春,眼冒星星般走近几步打量。 她不懂布料,却看懂上面精致繁杂的绣花,这件秋冬款旗袍怕是花了不少功夫与钞票,这么想,她也就问了出来:“这个很贵吧?” “贵什么贵?一辈子就结一次婚,好看最重要。”苏楠很满意桃花儿的反应:“找老师傅做的,要不是我给的实在多,人家都不敢做,可惜也只能在家里穿穿了……快,来试试。” 许晚春没急着穿,而是抱着师娘蹭了蹭,感动的不行:“师娘,你真好。”这一世,她几乎没怎么操心过衣服,如今婚服师娘都给准备了,她怎么这么幸运呀? 听着桃花儿略带哽咽的声音,苏楠的眉眼也温柔了下来,安抚般顺了顺她的后背,才打趣道:“我不是一直很好嘛,你这丫头今天才发现?” “噗……对对对,您一直很好的。” “知道就好。”见桃花儿笑了,苏楠再次催促:“快穿上去瞧瞧,万一尺寸不合适,还来得及改几针。” 师娘帮自己做的衣服从来都是正正好,怎么可能需要改动……果然,扭完最后一颗盘扣,许晚春摊开手转了一圈:“刚刚好。” 苏楠很是满意:“好看,我们桃花儿真好看……再把裤子穿上。” 许晚春惊讶:“还有裤子?” “当然有,大冷天的,总不能光腿吧,旗袍店专门配了穿在里面的小脚裤。” 许晚春接过来瞧了瞧,跟后世的裤袜倒是差不多,虽然光腿很漂亮,但她更不想生病,于是利索的套上。 苏楠又去拿婚鞋,突然又想到忘了啥:“差点忘了……快,先把旗袍脱了,我还给你配了个红色的牡丹花肚兜……” 许晚春……会不会太性感了?师兄扛得住吗? = 九点多的时候,苏阳与唐茉莉带着儿子登了门。 站在院子中,正往院墙上贴红双喜的曹景梁最先瞧见人,立马笑迎了上去:“舅舅,舅妈,你们居然都有空吗?” 苏阳拍了拍外甥的肩膀,欣慰道:“年过三十啊,大外甥好不容易结婚,我跟你舅妈能不来吗?” 唐茉莉有些无奈提醒:“你35岁才结婚。” 苏阳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上下打量大外甥:“怎么样?还老当益壮不?” “……”曹景梁无视猥琐舅舅,摸了下虎头虎脑的小表弟脑袋:“毛豆这么高了?才8岁吧?” 毛豆小朋友抗议:“我叫苏嘉!我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叫毛豆。” 曹景梁蹲下身,与小家伙平视,好脾气道歉:“对不住,是表哥的错,下回一定不会喊错了,苏嘉同志。” 毛豆小朋友愣怔了下,完全没想到,这位没见过几回的表哥居然会跟自己道歉,他可是大人诶……“那……那我原谅你了。” 曹景梁笑回:“谢谢小表弟了。” 苏阳拍了自家儿子一记:“玩儿去吧,你表嫂养了只大狗子。” 大狗?苏嘉眼睛一亮,眼神期待的看着表哥。 曹景梁指了指自己的卧室:“当归在屋里,去玩儿吧。” 听到动静,从房间出来的苏楠笑开了花:“还以为你俩没时间呢?快屋里坐。” 苏阳将两个暖水瓶递给外甥,才领着妻子走向姐姐,实话实说:“也是赶巧了,手上没什么要紧的案子,不然还真说不准。” 唐茉莉笑着喊人:“姐。” 苏楠:“诶!茉莉跟我进屋,小阳,你给景梁搭把手。” 已经是老阳的苏阳……行吧,新娘子的房间,他一个大老爷们确实不方便进。 这时,在厨房忙碌的许荷花也笑着过来寒暄…… = 红烧肉、八宝鸭、红烧肘子、小鸡炖蘑菇、四喜丸子…… 婚宴虽然只安排了一桌,且只有自家人,但菜色绝对硬。 掌勺大厨吴玉珍,更是南北口味全都兼顾到了。 等曹秀跟谭恒中午11点半才匆忙赶了过来,便准备正式开席。 苏楠指使儿子:“去,接桃花儿出来吃饭了。” 穿了身崭新中山装的曹景梁立马朝着卧室走去。 若不是母亲拦着,他早就去陪妻子了。 曹景梁一直知道桃花儿很漂亮,却从没想过,穿了大红色后,她会这般明媚娇艳。 “傻了?”坐在床边的许晚春,见师兄站在门口愣愣盯着自己,得意笑了。 曹景梁轻咳一声,抬脚走向妻子,蹲下身,拿起一旁的鞋子帮她穿上,才俯身去亲那一抹红色。 “不行!”许晚春抬手去挡。 曹景梁稍稍后退,眸色幽暗,嗓音沙哑:“为什么?” 许晚春:“我擦口红了。” 曹景梁不大懂口红,试图争取:“不能亲一下嘛?” 这人……许晚春被他看得心头发软,拿起帕子,沾了些水,慢慢将唇上的口红擦掉,才抬起下巴:“喏,就亲一下……唔……” 事实上,才学会亲吻的曹医生,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抱着软绵绵的娇小妻子,亲起来就是没完没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贴了喜字的窗户被人敲了下,紧接而来的,是许荷花带着笑意的声音:“快点出来啊。” 屋内,小夫妻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在了床上。 曹景梁呼吸急促又粗重,眸色幽深的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盘扣被他解开大半,露出莹白香肩的妻子,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真的只是想亲一下的。 许晚春推了推身上僵硬住的男人:“快起来。” “起不来了,让我缓缓。”曹景梁将脸埋在妻子的脖颈处,沉迷的深吸几口气。 许晚春憋笑抬手,放在对方的后脖颈处摩挲。 好一会儿,彻底平复下来的曹景梁将妻子抱了起来,又仔细帮忙扣好扣子:“好像不用擦口红了。”嘴唇被他亲的又红又肿。 许晚春来到镜子旁照了照,还是掏出口红补了点,然后笑着朝师兄伸手:“走吧,曹医生。” 曹景梁一把握住,低笑:“好的,许医生。” = 每个人都有工作要忙。 婚宴结束后没多久,两位爸爸便急急忙忙赶回了部队。 苏阳夫妻也在差不多时间提出告辞。 大伯母孙琪也有工作,这次拢共就请了2天假,必须坐下午的火车赶回N市。 体谅新人难得有假期,最后是由苏楠与许荷花一起将人送上了火车。 跟着一起走的,还有吴玉珍。 老太太还没去过N市,打算去旅游一个星期,顺便给新婚夫妻腾点空间。 方才还很热闹,眨眼就只剩下他们两人,许晚春还有些不习惯。 还好师兄借了相机,给一大家子拍了不少合照,也算少少弥补了遗憾。 给邻里送完喜糖回来,曹景梁见时间还不到下午三点,便问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妻子:“去看电影吗?或者杂技表演?” “杂技?” 曹景梁抱起妻子,自己坐到摇椅上,又将人安置回腿上,才笑回:“对,在青年宫,听说最近有个叫《红旗飘飘》的节目很出名,想去看嘛?或者去听交响乐?还有《白毛女》芭蕾舞剧。” 许晚春惊讶:“你了解的挺清楚啊?” 妻子小小一只,窝在怀里抱着刚刚好,曹景梁亲了亲她的脸颊,才回:“刚才给邻居们送喜糖的时候,跟爷叔阿婆们打听的。” 许晚春想了想:“去看杂技吧。”这个年代听交响乐还是算了,至于芭蕾舞她没有那个艺术细胞,欣赏不来。 “那就去看杂技。”曹景梁本就是为了陪妻子,去哪里都成。 许晚春:“顺便在外面吃晚饭吧。” 曹景梁:“好。” 青年宫离家里只有两三里地。 天气又很好,夫妻俩索性背上水壶,揣着钱票,步行出发。 当然,防止医院找不到人,临出发时,他们还与邻居们说明了去处…… 今天并不是双休日。 但来看节目的人不少,且大多都是情侣。 许晚春好奇张望一圈,又将视线定格在眼前的西式建筑上…… 巴洛克风格的中央穹顶上,耸立着直径足有三米的铁制五角星,意外的,还挺和谐。 曹景梁:“我去买票,你跟我一起吗?” 许晚春收回视线:“一起。”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8分钟后就有一场即将开演。 曹景梁花了5毛钱,买了两张甲级票(前十排),想到小妻子是个爱吃的,又快跑去不远处的国营食品柜台,买了一袋动物饼干。 本来他还想再买一份盐金枣,只是见售货员拿报纸包装时,立马又放弃了。 虽然挨了售货员一个白眼,但曹医生真心觉得报纸装食物不干净,他将饼干给了妻子:“走吧,还有5分钟就开演了。” 许晚春顿时顾不上打量周围的环境,抱着饼干快步跟上。 一路疾行,来到表演厅时,容纳一千多人的木质观众席上居然坐了七八成。 两人来的晚了,票是第四排的。 位置还好,算是中间。 只是叫许晚春意外的是,前面两排,一水的全是穿着雪白军装的海军战士。 虽然大多人只能看到侧面,但许晚春还是觉得,肩背笔直的白色军装兵哥哥们格外养眼。 成功找到座位,曹景梁刚坐下来,就发现小妻子眼神亮晶晶的盯着前方看,他眯了眯眼:“你在看什么?” 嗓门温柔依旧,许晚春却觉得脖子凉飕飕,她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小声道:“前面第一排全是纺织厂的年轻女工,咱们不会是撞上人家的联谊会了吧?” 曹景梁怀疑,同样压低声线:“你刚才只是在想这个?” 许晚春一脸茫然:“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曹景梁将军用水壶拧开递给妻子,示意她喝,才试探说:“我就是想着,下回让妈帮我找裁缝做一套仿制海军白色军装。” “你长得好,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许晚春眼珠子滴溜溜,表示才不上当。 曹景梁气急……这丫头,刚才果然看那些海军了!早知道就不带她来看杂技了,糟心! 见师兄脸色越来越黑,许晚春不知道自己哪里露馅了,赶忙伸手勾住对方的手指,撒娇般晃了晃…… 曹景梁僵持了十秒……一把回握住。 = 许荷花女士一语中的。 第二天,小夫妻骑车将当归跟茯苓送去部队家属院。 才回到里弄这边不到半小时,便有保卫科的小战士寻上了门:“曹副主任,许医生,第十二纺织厂凌晨发生了火灾,有二十多名重伤患者转移到了军医院……” 不用再多说其他,曹景梁与许晚春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了军装。 见曹大夫去推自行车,小战士立马说:“我开车了。” 有车自然最好,拿钥匙、锁了门,三人便朝着马路飞奔。 穿过弄堂时,邻居阿婆扯开嗓子问:“出了什么事?” 许晚春头一不回:“医院有急诊。”话音落下的同时,三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弄堂中。 见状,阿婆与旁边的人唏嘘:“军医出息是出息,忙也是真忙,结婚都是抽空,这一去怕又要好几天。” “没办法,救死扶伤嘛,跟阎王爷抢人,怎么可能不辛苦。” “嘘嘘嘘……瞎讲啥么子,阎王爷是能说的?” “没事,没事,又没外人。” “……” 许晚春不知道阿婆们的议论,但回到医院后,她与师兄确实就跟丢了差不多。 别说回家了,哪怕身处同一所医院,夫妻俩也经常一整天瞧不见彼此。 等再次双双回来里弄,已经是十天后了。 见到两人又一副鬼样子,旅游回来,顺便把茯苓和当归也接回来的吴玉珍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你俩歇歇,我给你们炖点汤补补。” 许晚春没去休息,跟着老太太去了灶披间。 吴玉珍撵人:“过来干啥?不是让你们先去睡?” 许晚春哭笑不得:“洗澡才能睡,我先烧点水……而且我跟师兄明天能休息一天,不差这点时间。” 曹景梁:“我来烧,桃花儿你歇着。” 吴玉珍:“用不着,4个热水瓶里我都灌了热水,够你俩擦洗一回了。” 许晚春抗议:“一人两瓶热水,不大够啊!” 吴玉珍嫌弃脸:“都是两口子了,一起洗,用4瓶水不就够了?” 许晚春:“……” 曹景梁:“……” 第97章 吴玉珍出生在晚清。 懂事成年时, 又赶上开放与保守、新潮与腐朽共存的民国。 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 她完全没觉得方才的话有什么不对,兀自准备晚饭去了。 反倒把拢共没亲热过几次,每次都关灯的小夫妻俩闹了个大红脸。 不管是许晚春, 还是曹景梁, 都是那种关起门来怎么腻歪都可以。 但出了门,有人的地方,牵手都得偷偷摸摸。 一起洗澡什么的实在做不到,至少目前不行。 曹景梁一手两个,提着开水瓶去了浴室, 兑好洗澡水, 拉好保温浴账,才看向抱着干净衣服等在一旁的妻子, 俯身亲了亲她,嗓音温柔:“你先洗,我再去烧水。” 许晚春垫脚回亲对方一记, 眉眼弯弯:“好。” 浴缸里的水, 紧紧巴巴够泡个澡。 虽然可能十几分钟水温就会下降 但许晚春这阵子太过疲惫, 到底没忍住诱惑,脱了衣服, 整个人蜷缩进木制浴缸里,舒坦的吁出一口气。 与她预料的差不多,大约过了十来分钟, 就能明显感觉到水温的下降。 就在许晚春准备起身时,浴室门被敲响了:“桃花儿,我来给你添些热水。” 随着话音落下,门也被推开。 担心热气外溢,曹景梁飞快关门。 考虑到冬天的保暖性, 当时浴室不止建的小,高度也只有2米。 所以,这会儿不大的浴室中弥漫着雾气,视野便朦胧了起来。 这厢,门被推开时,许晚春本能往水里躲了躲,呈双手环胸状,很快又囧了起来……她这是在干啥? 曹景梁不知妻子心理的纠结,他来到浴缸旁边,蹲下身子:“腿往里面挪一点,别烫着了。” 见师兄表情寻常,许晚春也放松了下来,听话的往里边挪去。 “哗啦啦……”一整瓶开水倒进浴缸,水温立马上升,许晚春舒坦的眯起了眼,姿态慵懒极了。 见状,曹景梁眸色渐深,抬手戳了戳她的脸颊,笑说:“别泡太久。” 许晚春点头:“再几分钟就好,师兄晚点也泡一下吧,松快松快。” “好。”应完,曹景梁到底没忍住,就着半蹲的姿势,一手撑着浴缸边缘,一手伸向桃花儿的后脖颈,将人拉近后,在她被泡到泛起粉色,不断有水珠滑落的肩膀处轻咬一口,才转身离开。 那脚步,怎么看,怎么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当然,再是匆忙,曹田螺还不忘把妻子换下的衣服带出去洗。 许晚春憋笑:“衣服我自己洗。”两口子过日子,她没想过什么事情都推给师兄。 曹景梁关上门,声音隔着木门传进去:“我洗,用冷水洗,刚好冷静冷静。” 没想到他这么直白,许晚春愣怔了下,很快又笑出了声…… = 月华如银,洒满整个夜空。 晚饭过后,吴奶奶回屋休息,夫妻俩则带着当归,手牵着手,踩着月色,出门散了半小时步。 待消化的差不多了,才回到卧室休息。 刚结婚就分开十来天,曹景梁很想桃花儿,却更心疼她这些日子的辛苦。 所以,上床后,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紧紧抱着人,一起进入深眠。 这一觉,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吴奶奶跟她的老姐妹们出门踏青了。”率先打开卧室门的曹景梁,一眼就看到了贴在门上的字条。 今天李想师兄也休息,夫妻俩决定单独请对方两口子,补之前的婚宴……去国营饭店吃饭,许晚春正站在衣橱前,选今天要穿的衣服,笑回:“挺好的,多出去转转,心情也好,老太太肯定能长命百岁。” 闻言,曹景梁又走了回来,从妻子身后将人拢进怀中,建议:“下午我们也去转转?” “好啊……”应完,许晚春点了两件衣服,问:“穿哪件比较好?” 两件都是呢子,一件是黑色列宁装短款,另一件是长版到小腿的。 曹景梁认真想了想,指向长款那件:“穿这个吧,你穿裙子很好看。” 许晚春摇头:“裙子还是算了,会被人说小资作风,不安全……” 小脚裤同样不能穿,也属于小资,倒是阔腿直筒裤可以。 思及此,许晚春背上挂着粘人的曹医生,又去选裤子。 曹景梁也想到了外面越来越紧的风气,迟疑:“要不穿军装?” 许晚春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颇为赞同:“确实,我长得这么美,万一被恶人抢了去……还是穿军装安全。” 曹景梁:“……?” 见师兄被自己的话逗懵了,许晚春实在没憋住:“哈哈哈……” = 约定的时间是中午11点半。 作为东道主,夫妻俩早到了20分钟。 国营饭店的生意很好,才刚过11点,白墙木框的厅堂内,八仙桌与长条凳便被占了一大半。 担心一会儿没了位置,夫妻俩决定分开行动。 于是,曹景梁找服务员点菜,许晚春则直奔靠墙的一张空桌。 桌子油亮亮的,一看就知道没擦干净。 许晚春洁癖发作,屁股才挨着凳子,便从包里掏出一张草纸开擦…… “……刘悦同志,我们韩耀同志那真是相当优秀,才26岁,已经是营长了,你也是军人,肯定知道营级军官的家属是可以申请随军的,所以住房刘同志不用担心,至于工资……” 男人噼里啪啦,一长串声音从身后传到许晚春耳朵里,她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撞上相亲现场了。 而且,女方居然跟她带的实习生同一个名字,也都是军人。 是不是太巧了? 就在许晚春考虑要不要换个位置,瞧瞧相亲两人是什么模样时,就见门口处走进来一对男女。 是李想师兄与潘玲玲嫂子。 许晚春顿时顾不上八卦旁人,立马站起身挥手。 国营饭店的面积不算很大,李想一眼就看到了弟媳,当即领着妻子快走过来:“老曹呢?” 许晚春先招呼两人落座,才指了指收银台排着的长队:“等着点菜呢,师兄,你有什么想吃的嘛?要不你自己去点?” “也行,你俩先坐着。”都是自己人,李想也不见外,起身就朝着兄弟走去。 许晚春与潘玲玲见过几回,还算处得来:“嫂子怎么没把妞妞带来?” 潘玲玲是典型的沪市姑娘,白净高挑,提到被丈夫惯成皮猴的闺女,无奈笑道:“妞妞精力太旺盛了,最近不知道从哪听说的老虎,天天吵着要看,今天就被我妈带去动物园了。” 妞妞确实很活泼,见嫂子一副解脱的表情,许晚春边笑边把带过来的一个纸袋递了过去。 潘玲玲接了过去:“这是什么?” 许晚春:“给妞妞买了套衣服。” “怎么又给她买衣服?”这些年两家相交,弟妹经常给妞妞买吃的穿的,潘玲玲是真有些不好意思了。 许晚春不甚在意:“也没有经常买,刚好看到合适的了,嫂子快收下吧。” “那……多谢。”丈夫拿曹景梁当亲兄弟,潘玲玲只迟疑了一下,便不再扭捏,反正桃花已经结婚了,等她有孩子后,自己也多多回礼就是。 想到这里,她压低声音好奇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应该很快就会有了,毕竟两人没有避孕,身体也很健康,就在许晚春准备回答时,后桌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些: “刘悦同志,就算你是军医大的高材生,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哪有结婚后,男方的钱全部交到女方娘家保管的……算了,算了,这次相亲作罢……” 军医大?刘悦?许晚春眨了眨眼,足足懵逼了好几秒,才猛地转头向后看去。 确定那模样清秀的女同志并不是自己的学生后,她的表情反而更加严肃了。 盖因对方与刘悦有三四分相似。 许晚春不笨,立马猜出了其中的离谱,她起身,拦住准备离开的,两名穿着海军军服的男人:“不好意思,刚才听到两位的话,请问你们是跟军医大的,临床医学系五年级的刘悦相亲吗?” 刘军是政治部的干事,为了部队里的大龄光棍们,几乎操碎了心。 这次好容易遇到个高学历的女同志,欢欢喜喜将队上条件最好的军官给领了过来。 哪成想,女同志傲气的很,韩耀这小子干脆也冷了脸,全程不怎么开口。 刘军想着,女同志优秀,又是大城市姑娘,傲气点也是正常,说不定熟悉后就好了。 哪成想,对方的要求一个比一个离谱。 到最后,自诩好脾气的刘军也坐不住了,饭也不吃,直接起身欲走。 却不想,才刚走两步,便被一个模样极为漂亮的年轻女同志给拦住了。 职业病发作,刘军顿时顾不上生气,立马笑回:“没相成,不合适!女同志有什么事吗?” 说完,他到底没忍住:“唐突问一句,请问女同志多大了?有对象了嘛?” 愁臭小子们的婚姻大事,愁到头秃的刘军满眼期待,实在是这姑娘不仅漂亮,还一身的书卷气,一看就是读过书的。 许晚春:“……?” 点好菜过来的曹景梁:“……?” 第98章 桃花儿生的美。 走到哪里都有人盯上。 在医院时, 曹景梁就听同事们说过,经常有伤患家属想要给她做媒。 他并不觉意外,毕竟桃花儿不论性格、容貌还是工作, 都很优秀。 但, 自己才离开一会儿,妻子就被人盯上了,曹景梁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有些酸溜溜。 他三两步走过去,看向中年男人, 笑着宣誓主权:“她有对象, 我们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啊,刘军遗憾之余又觉正常, 这么漂亮的女同志,怎么可能没有狼崽子守着? 不过……看着眼前肩背笔挺的俊美青年,刘军很有好感, 当即笑问:“你也是军人?” 曹景梁点头:“我和我妻子都是军人。” 这也太巧了, 刘军没想到两口子全是军人, 他又看向女同志,语气温和:“这位同志是文艺兵吗?你刚才拦着我, 是问刘悦同志?” 许晚春看了眼“刘悦”,见她正紧紧盯着他们这边,越发笃定心底的猜测:“我是军医院的医生, 刚才听到你们说,相亲的女同志叫刘悦,还是军医大的学生才好奇多看了两眼……可我认识的刘悦,根本不长这样。” 一开始,刘军听说女同志是军医时, 还意外了下,等听到后面,脸色已经掉了下来。 他回头,审视般上下打量方才相亲的姑娘,冷声问:“你不是刘悦?” 刘雪已经顶着堂姐的身份相过好几次亲了,从来没有被人戳穿过。 她本不想承认,可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多事女人,很可能就是她那蠢货堂姐口中,极为厉害的天才女老师。 所以到嘴的反驳如何也说不出口,就怕说出什么于自己不利的话语。 好在她聪明,早有准备,当即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我叫刘雪,是刘悦的堂妹,她不想来,就请我把相亲搅黄,所以我刚才才会那么说话的,对不住大家。” 方才刁蛮任性、胡搅蛮缠的姑娘,瞬间变得知书达理起来。 但几人没有一个是傻子,尤其许晚春,那是一点儿也不信。 几个月的相处,刘悦的品性她算得上了解,不太可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 想到这里,许晚春看向满脸无辜的刘雪:“这边离军医院只有两三里地,既然你说是刘悦让你来的,那我就将人喊过来,当面对质怎么样?” 见对方的表情只是稍微变了下,很快就又恢复平静,相当有恃无恐,许晚春笑了:“不知道你清不清楚,冒名顶替军人或者干部身份获利,是要被判刑坐牢的。” 一听坐牢,刘雪总算有些绷不住了:“我没有获利。” 许晚春:“那一桌饭菜是你花的钱?” 当然不是……刘雪想到几次相亲吃进嘴里的好东西,脸色都白了几分。 刘军的面色又黑又沉,哪里不明白,自己真被人骗了,生气被人愚弄,却也不至于失去理智。 他先朝着许晚春道谢,然后便看向骗子:“你跟我们走。” 刘雪自然不愿意:“去……去哪?” 刘军冷哼:“去你家!” “不……不行!”这是要是闹大了,她还怎么嫁好人家,刘雪立马拒绝。 一直没开口的韩耀冷声警告:“去你家,还是让警察带你走,你自己选。” 这还用选吗?刘雪又气又恨的瞪了多管闲事的女人一眼,才哭哭啼啼的跟着两个男人走了。 被迁怒的许晚春翻了个白眼,简直无语。 看了一出好戏的潘玲玲好奇:“她这是图啥?就算看对眼了,等政审的时候也过不了啊。” 许晚春也不懂:“谁知道呢,不过我听说,这些年骗婚成功的挺多。” 潘玲玲连连点头:“确实,我之前也听说了一个,比这个还夸张……” 见女人们突然就聊得热火朝天起来,完全插不上话的男人们索性也聊起自己的话题。 “……我听说了,弟妹琢磨出新的手术器材,专门针对血管缝合的,试验的怎么样了?” 曹景梁正用开水帮妻子烫碗筷:“你听谁说的?” 李想有样学样,也拿过他家玲玲的碗筷,帮忙烫了起来:“还用听谁说?咱们医院很多人都知道了。” 曹景梁将烫好的碗筷放到妻子手边:“还在试验,应该快出成果了。” 也就是说,兄弟很看好弟妹的这次改良,啧啧啧……“你俩真是一个比一个气人,再过两三年,弟妹就是咱们院里最年轻的主任了吧?” “应该是。”曹景梁面上全是骄傲。 见状,李想更酸了,正要哼唧两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坐到副主任的位置时,就听服务员喊:“6号桌的红烧鱼好了。” 6号桌!他们的!李想瞬间站起,哪里还有什么伤春悲秋?抄起桌上的收据,疾步走向吧台。 = 心里惦记着事。 第二天,许晚春特地比往常早了半个小时到班。 刘悦看到老师,虽然有些尴尬,却还是认认真真道了谢。 许晚春见学生的气色还好,便问:“能说说具体什么情况吗?” 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毕竟这事昨天在他们那片闹得挺大,想遮掩也来不及了:“我值班,没离开医院,是我妈过来这边跟我说的……” 接下去,刘悦便将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事情并不复杂,刘雪嫉妒堂姐刘悦。 两人容貌不相上下,家里的条件也差不多。 但刘悦成绩好,打小就压了刘雪一头。 后来刘悦更是考上了重点大学,成了军医。 而刘雪,堪堪混了张初中毕业证书。 这些年工作紧俏,毕业五六年,她也只找到一份临时工。 又因为太辛苦,只干了两个月,便回家吃父母的。 本来她没想过冒用堂姐的身份相亲。 实在是街道办频繁上门,催促未婚没有工作的年轻人下乡。 刘雪不肯去乡下,又没有工作,自然只有嫁人这一条路。 可她一没工作,二没学历,三没相貌,四没家世,年纪也23岁了。 样样不拔尖,媒婆介绍的男方条件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刘雪如何能看上? 后来有一回,看到堂姐刘悦的学生证,上面的一寸照片拍的有些糊,不细瞧,还真分不清谁是谁。 又想起附近邻居就有冒名顶替结婚成功的,刘雪便生出了用堂姐身份相亲的心思。 为了不被附近的人认出来,她还专门找了个不熟悉的媒婆,又将学生证偷出去半天。 按她的原意,找个工厂小领导就可以了。 等登记结婚的时候,就算被戳破,她也不怕。 只要死不承认,并反威胁不结婚就去告对方耍流氓,就肯定能嫁过去。 哪成想,那媒婆是个实心眼。 见姑娘是个军医,介绍的不是军人就是警察。 刘雪哪敢招惹这两种职业的?只能每次提出一些贪婪不合理的要求,将人吓退,顺便败坏堂姐的名声。 这一次同样如此,却没想到,夜路走多遇见了鬼……哦,遇到了刘悦的老师。 “……”听完所有的许晚春简直不知道该往哪边吐槽,好一会儿才问:“那刘雪怎么处理?” 想到自己被败坏的名声,刘悦既气又恼:“还不知道,昨天那两位军人要求刘雪,把之前骗吃骗喝的钱全都赔偿出来,他们没告她,别的相亲对象就说不准了。” 说到这里,刘悦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就算不去劳改,这么一闹腾,刘雪的名声也彻底没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典型的自作聪明……不过也提醒了我们,重要证件得存放妥当。”评价一句,许晚春便不管了,转而问起工作上的事情。 “老师说的对。”刘悦深以为然,很快也收敛了复杂的心情,翻开值班日志开始汇报…… 忙碌的一天正式开启。 接下去的日子,许晚春依旧很忙碌,基本每天都有几台手术。 难得空闲,也大多泡在实验室里。 人一旦忙碌起来,时间过得就特别快。 就在许晚春连续成功116次血管缝合时,时间已经到了五月中旬。 期间,曹景梁虽不是全程参与,却也时常过来。 而他们从一开始的生疏,到如今的熟练,整整经历了两个月。 这还……只是开头。 后续还要经过医院技术委员会复核、学术团鉴定、党委审批、市卫生局核准、工业生产许可、政治审查、试点试用、全国推广…… 一系列流程走下来,起码两年时间。 这么一想,许晚春兴奋的心情霎时又平静了下来……太慢了啊。 她低下头,将缝合好的血管再次拆开…… 见状,曹景梁抬腕看了眼时间,问:“还要继续练习吗?已经晚上8点了。” 许晚春摇头:“今天不练了,我累了。” 一听妻子累了,曹景梁立马伸手帮忙按摩肩膀:“回家我再帮你扎几针。” “嘶……”许晚春被捏的直抽气,却还是指了指左肩一处:“这里稍微用力点……嘶……” 这会儿实验室虽然没什么人来,但到底是工作环境。 所以,觉得肩颈舒服了些,许晚春便制止了师兄的动作。 “回去帮你扎几针。”曹景梁又说一遍,才帮忙收拾起试验器材。 许晚春眉眼弯弯:“那我也帮师兄扎。” 曹景梁的嘴角全是笑:“好啊……” 夫妻俩有说有笑出了实验室,正讨论晚上吴奶奶会做什么好吃的,就见走廊的另一头,表情严肃的宋民迎宋主任大步朝着两人走来。 夫妻俩面面相觑,总觉得要加班了…… 那厢,见到两人,宋民迎大松一口气:“幸亏你俩没走,准备一下,我们要出发去京市参加一场手术。” 曹景梁/许晚春异口同声:“现在?我们都去?” 宋民迎:“对!晚春你做的这个实验,在成功八十几次的时候,我就跟上级单位提过,这次也是上面点名要你过去。” 曹景梁:“那我……?” 宋民迎催促:“你不是也成功了一百多次?上面要求让你一起……行了,别墨迹了,具体的路上再问,给你俩一小时准备时间,准备好就出发去机场。” “坐飞机?这么急?”许晚春皱眉。 宋民迎压低声音:“是军用运输机,保密知道吗?谁问都只能说上级单位借调。” “是!”曹景梁与许晚春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沉重。 如果手术成功,那么,接下去的全国推广速度将会大大提升。 可若失败,等待的将是问责,甚至还可能被批判为“技术至上主义。” 可作为军人,他们两人只能服从命令。 奔跑去宿舍收拾个人物品的路上,许晚春在心底问自己后悔吗? 可几次下来,她的答案都是不后悔! 她想救人!她明明有机会挽救更多性命!!! 了不起就是被问责。 了不起就是几年不升职…… “桃花儿,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宿舍楼下分别时,借着浓墨般的夜色,曹景梁紧紧拥抱住妻子。 许晚春心头一软,也紧紧回抱住对方,笑说:“师兄!咱们拼一把,说不定单车就能变摩托了。” 曹景梁……什么摩托? 第99章 出差行李必须精简。 除了两套换洗外, 许晚春也只带了少许钱与票证。 毕竟此次是救人,不是游玩,说不定全程只能在医院里活动, 一分钱也花用不出去。 就是不知道这次的病人是个什么来头, 居然动用了运输飞机,哪怕是搭乘,也属大手笔了。 许晚春脑中思绪急闪,手上的动作也一点不慢。 待她将东西收拾好,并揣进军用背包中, 也不过花了几分钟。 出了宿舍往下看, 师兄果然已经等在楼下了。 许晚春穿过走廊,踩着木质楼梯, 快速往下跑。 曹景梁连忙喊:“慢一点,来得及。” “知道了,曹大爷。”嘴上虽抗议, 许晚春还是老实的放慢了脚步。 “包给我。”等人来到跟前, 曹景梁去拿妻子肩上的包。 许晚春侧身躲过:“不用, 就两件衣服,轻飘飘的, 咱们快走吧。” 曹景梁伸手提溜了下背包,确实没什么重量,才不再坚持…… 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两人先一路直奔政治部。 政委已经等着了,见到他们,二话不说,直接拿出两份,打了“绝密”钢印的《特勤医疗任务派遣单》与《保密承诺书》的文件推过去:“看一下, 没问题就签字按手印吧。” 文件不长,许晚春的视线在患者的代号,与用红笔划线的“不得记录手术过程”上,多停了两秒,见师兄已经开始签字,她也抽出别在口袋上的笔。 政委接过两人递还的文件,检查无误,又一人给了二十斤全国通用粮票。 两人双双接过后,曹景梁下意识给了妻子,许晚春也很自然的收进了包里。 对面,本来严肃着表情的政委抽了下嘴角,对于曹副主任的家庭地位看得明明白白。 离开政治部,夫妻俩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各自科室,领着值班医生,去给术后的患者们又进行一次查房,顺便交代几位术后患者需要注意的事项。 这时,宋民迎也从院长那边回来了:“你俩好了没?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曹景梁:“还得去一趟保卫科,请他们明天安排人去家里说一声。” “这事我已经交代过了。”宋民迎摆手:“……那就出发吧,汽车已经等在门口了,对了,器材带了吧?” 许晚春打开包又检查了遍:“老师,都带着呢。” 宋民迎:“那就出发吧。” “……” 医院到机场有12公里左右。 平时军用吉普一趟得三十几分钟。 不过夜间路上没什么人,再加上紧急任务,等吉普车走军用通道,直接开到禁区时,也不过才用了25分钟。 停机坪上,伊尔-14运输机的螺旋桨已经开始旋转。 许晚春才下车,就闻到了被飓风裹挟过来的煤油气味。 她有些反胃,却没有表现出来,这么多年的锻炼与学习,军人基本的意志力还是有的。 地勤小战士小跑了过来:“几位首长,请跟我来。” 运输飞机的机舱与民航大不一样,座椅是折叠帆布的,分别被焊在两侧舱壁上。 许晚春第一次坐军用飞机。 很新鲜,很刺激,也很骄傲。 不过她没敢多看,按照小战士的指使,靠着舱壁,坐到了凳子上。 刚系好安全带,就有保卫干事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航程约2小时40分钟,期间禁止交谈、禁止记录。 至于为什么用纸条,而不是说话,原因也很简单……引擎轰鸣声太响了,震的人耳膜生疼。 于是,看完纸条后,许晚春也没开口,而是朝着对方点了点头。 见状,保卫干事又将纸条递给一旁的曹景梁。 等宋民迎那边也看过后,干事也没离开,直接在不远处坐了下来,并扣上了安全带。 这是要全程盯着了…… 许晚春收回视线,看向身旁的师兄。 却发现他正目含担忧的看着自己。 师兄大约是瞧出自己有些不舒服了,许晚春弯了弯眼,露出一个笑来…… = 运输机一路轰鸣。 历经两个多小时后,准点停在了京市机场。 三人没有交谈,背着包,踩着颤动的舷梯走下飞机。 停机坪上,打着灯的军绿色吉普早就等在了那里。 “走吧。”一路被轰鸣的耳刮子嗡嗡作响,宋民迎扯着嗓子吼出两个字,才领着两人朝吉普车跑去。 同一时间,等车里的人也开门下来。 中年瘦高男人,总后勤部主任卫旭平两步迎上来:“老宋,你们总算到了。” 宋民迎的态度却不是很好:“患者病例呢?” 卫旭平:“在车上,上车就给你。”说完他又探究的看向老宋带来的年轻人,视线在那名女同志身上多停驻了好几秒,好奇对方到底有多少本事。 “看什么?病例本子给我。”上车后,宋民迎依旧拉着个脸,据他了解,整个上级医院里,有好几人做过血管修复手术……虽然成功率不高。 如今非要大老远的将他们师生三人调来,不过是患者身份特殊,不想但责任罢了,他老头子能有好脸色才怪。 一个个的,特么的全是人精。 当然,心里再是骂骂咧咧,宋民迎也没跟两个年轻人透露丝毫,担心他们压力大,做手术时束手束脚…… 他不知道的是,许晚春跟曹景梁都是聪明人,心里跟明镜似的。 只不过清楚军令如山,没有拒绝的余地,所以才懒得说。 几人迅速爬上车,小战士启动车子,从专用通道离开时,留着胡兰头的女登记员打开保密本:“请几位先报一下调令尾号。” 核对完调令,卫旭平递来文件袋,与一个手电筒:“将就着看吧。” 宋民迎伸手接过,一句话也没说。 知道老宋在不高兴什么,卫旭平很是理解,所以好脾气的笑笑…… 病因不复杂。 弹片伤导致肺动脉主干分支破裂。 白天已经做了血管结扎手术。 只是结扎后血流中断,肺组织缺血性肿胀,眼看就要心衰竭了,必须二次开胸。 结扎不行,只能选择修复。 可修复的成功率比结扎还要低…… 宋民迎将病例递给年轻人:“你们也看看。” 夫妻俩打着手电筒很快看完…… 卫旭平试探:“怎么样?小许同志觉得有几分把握?” 话音落下的同时,许晚春就感觉到小腿被师兄轻轻踢了下,她不动声色的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没看到病人之前不好判断,不过我还是个新人,说起把握,肯定不能与老前辈们相比。” 本来提着心的宋民迎咧了咧嘴,无声得意……瞧!他的学生就是这么会说话! 曹景梁……(≧≦)他家桃花儿就是聪明。 第100章 车灯刺破夜色。 轮胎在沙石路上摩擦出短促的嘶响。 几人迅速从吉普车上跳下来时, 焦急等在医院门口的胸外科主任谢岩庭,已经大步迎了上来。 情况紧急,寒暄什么的没有必要, 他单刀直入:“老宋, 快!咱们边走边说……” 从接到通知,到马不停蹄赶来,时间已经过了四个多小时,患者情况每分每秒都在变化,宋民迎脚下生风:“现在什么情况?” 谢岩庭压低声音:“很不好, 收缩压∠80mmHg, 已经准备注射去甲肾上腺素维持了,必须立刻手术。” 提到这个, 宋民迎就恼火:“你们就不应该拖到现在。”人都快要休克了。 谢岩庭也没办法:“不拖怎么办?二次开胸,半小时内必须完成缝合!你们又迟迟不到……如今只有血管修复这一条活路,可我们出手, 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五, 老首长亲自看着, 谁敢接?”他倒是愿意尝试,无奈老首长听说了新型器材, 死活坚持要等,他能怎么办? 宋民迎依旧不愉:“那也不该推我学生出来。” 这话谢岩庭不爱听,皱眉道:“老宋, 我承认大家或多或少有些私心,但绝不至于龌龊到推年轻人出来挡枪,实在是小许同志设计新型手术器材的本事,入了有些人的耳……” 宋民迎当然知道老谢说的是实话,毕竟他那学生, 无论是改良器材,还是在实验室试验的成功率,都是瞒不住的,可他还是恼得很,正要再说什么,就见又有几人小跑着迎了上来。 其中,一名三十多岁的青年走到谢岩庭身旁:“主任,患者已经推进手术室了,我领几位同志去做术前准备吧。” 谢岩庭眉头皱的死紧:“行,我也一起去。” 青年觑了眼宋主任,才问:“您也参与这次手术?” 谢岩庭:“废话,我做二助。”他要是真临阵脱逃了,往后也不配做个医者了,再说,他也想看看,改良后的器材到底是不是真有提升,缝合技巧又是什么。 青年……全国最顶尖的胸外科大拿,给一个小小的主治医师当助手,还是二助,他突然就有些羡慕小许医生了呢。 谁也没注意到青年医生的酸溜溜,盖因他们的注意力,全转移到了消毒室门口的几人身上。 看清站在最前方的人老爷子时,许晚春的呼吸都不自觉放缓了…… 她完全没想到,患者的家属,会是后世在电视中出现过的,了不得的将领,怪不得…… 老首长显然了解过紧急借调过来的医生情况,所以,他锐利的视线直接定在了唯一的女医生身上,嗓音洪亮:“听说半个月前,小许同志修复血管试验就连续成功了八十几次……我也不问你有几分把握,我只告诉你,里面躺着的是老头子手底下的兵,是英雄!你必须使出全部本事将人救活!” 原来是兵嘛……许晚春一把按住想要为自己说话的师兄,敬了个军礼,态度很是冷静:“报告首长,我会尽力!” 老首长强调:“一定要尽全力!!” “是!”时间不等人,许晚春应完便与其他人一起进入消毒室…… 洗手、穿衣、戴上纸质手术帽,再由器械护士帮忙戴上橡胶手套。 待准备就绪,再踩着消毒液浸泡过的麻布地垫,进入手术室…… = 手术室内。 低温麻醉已经建立。 宋民迎没有将整台手术都交给学生。 总要有人分担风险,所以,开胸由他主刀。 原切口入路后,暴露在众人视线中,肿胀至两倍大的淤血肺部呈暗紫色,代表着组织没有坏死,情况不算最糟糕。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时,带好放大镜的许晚春替换下了老师。 而这些日子,在实验室与妻子配合默契的曹景梁直接站到了一助的位置。 慢了一步的宋民迎咬了咬牙,把谢岩庭从二助的位置挤了出去。 “……”谢岩庭咽下到嘴边的脏话,努力寻找最佳观看视野。 许晚春没心思管几人的眉眼官司,低温麻醉,允许血管阻断时间在6至8分钟。 她必须在6分钟以内完成血管缝合。 许晚春手持血管剪,将之前的结扎线拆除,并用肝素盐水冲洗管腔后,发现血管壁存在明显的挫伤,原结扎线处组织肉眼可见呈灰白色:“需要取5mm心包补片。” 说话间,她已经用镊子提起心包,并接过师兄递过来的注射器,注入3ml空气。 待形成操作空间,又接过师兄递来的包心剪,45°切入,取一片1.5*0.8cm的组织。 曹景梁适时递上0.625%戊二醛,等心包补片浸泡进去,便开始三分钟计时。 二助宋民迎则准备起后续需要漂洗的生理盐水。 这厢,曹景梁一心二用,完全不用师妹吩咐,便用“三指法”牵拉肺组织。 血管暴露出来,许晚春开始修整断端,她声音冷静:“外膜剪。” 话音刚落,剪刀入手,45°切除3mm外膜后,又道:“内膜剪。” 器械护士看着抢了自己工作的谢主任,敢怒不敢言。 许晚春太过投入,完全不知道是谢主任给自己打下手,待她垂直修剪出正常内膜层,口径剪也适时递了过来…… 待测试好血管张力,心包补片已经经过三次浸泡,并修剪成了椭圆形。 许晚春用的是六定点吻合法:12点位置全程外翻缝合……6点位置反向进针补片……3/9点位置针距1.2mm连续缝合后壁…… 完成16针后,以每秒5ml的速度,匀速灌入20ml的肝素盐水进行压力测试。 待确定补片膨隆度均匀隆起2-3mm,一直紧盯的几人浅松一口气。 又观察了三分钟,确定无活动性喷射出血、渗漏∠0.5ml/min、补片无渐进性膨出、3秒内静脉充盈……众人又松一口气,开始关胸。 许晚春做肋骨固定时,曹景梁双手对抗牵引。 许晚春胸大肌缝合时,曹景梁操作组织镊“三点点提”。 许晚春肋间肌缝合时,曹景梁小拉钩保护神经血管。 许晚春缝合前锯肌时,曹景梁维持肩胛骨外展位…… 分明是第一次配合手术,两人却极有默契,甚至连对视的眼神都节省了。 待许晚春完成最后的皮肤缝合,开始上药包扎时,曹景梁又检查起了患者的基本体征…… 真的很精彩!若不是地点不合适,宋民迎都想鼓掌了。 而头一次见识改良器材的谢岩庭直接走向,因为高度集中精神,陡然松懈下来,有些脱力的年轻医生:“0.3mm不到的血管,能缝合成这样,确实改良的很成功……尤其那个阶梯开放流血的方法实在是妙,避免了复灌损伤,这个可以录入《战伤血管修复指南》中。” 说到这里,想到上次失败的病例,又遗憾道:“前些天,我用传统方法做了与这台类似的手术,术后三天补片挛缩,手术失败,你这个……缝合张力控制的恰到好处……真是后生可畏啊。” 学生被夸,宋民迎比当事人还高兴,都不待许晚春谦虚两句,他就先得意起来:“所以说,我这学生是个天才!” 实际学了二十几年,且在后世见识过更加先进技术的许晚春……心虚。 谢岩庭不理得意洋洋的老宋,热情邀请:“想不想调来咱们医院?你若是愿意,我一会儿就去打申请。” 这话一出,宋民迎先不干了:“好你个老谢,你这是明目张胆挖墙脚啊!小许可是我的学生。” 谢岩庭皱眉解释:“我没想挖你的墙角,只是觉得,咱们医院才是全国最顶尖的,小许调来这边,能接触到更多复杂的病例,还能有更好的前途,还有小曹同志,我看过他的履历和参与的手术,他想调过来也是一句话的事……” 宋民迎一噎,明白他说的是实话,但凡有些追求的医生,谁不想来最顶尖的医院工作?这里接触的可全是大领导,说不准哪天就被调去给首长们做了个人保健医生,那才叫风光。 想到这里,宋民迎心里拔凉,下意识看向两名年轻人。 许晚春正小声与师兄说话,见师父瞧过来,立马弯了弯眼:“谢主任太过抬爱了……我目前的优势不过是改良器材,与几百次的试验……等器材推广下去,所有医者都能灵活运用后,我的优势也就没有了,所以,我还是在沪市好好锻炼,等过些年凭本事上调,才能服众!” 当然,未来十年,偶尔借调可以,但让她常驻京市,近距离接触各个岗位的领导,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高机遇代表着高风险,尤其在知道后面几年的走向,她还敢一头扎进来?简直就是疯了! 两位主任不知她心中的真实想法,一人欢喜,一人失望。 欢喜的自然是宋民迎……学生保住了。 失望的则是谢岩庭,他想说,他全程不错眼的围观了手术经过,确定小许哪怕没有这些改良器材,也算得上顶尖水平了,委实不用太过谦虚。 只是这会儿还有麻醉医生、跟两名护士在,到底不好细劝。 而这厢,担心谢主任再说什么,许晚春赶忙去检查患者的术后体征。 曹景梁则亲自清点起手术器材。 又过去一个多小时候,经过多次检查,收缩压≥90mmHg且波动<15mmHg,心率100-120次/分,自主呼吸潮气量>200ml,指标达到要求,患者能正确回答姓名时,两位主任留下应付家属与老领导,许晚春他们则负责转运。 参与手术的一名护士提前清了场,几人出了手术室,经过缓冲间时,任由紫外线照射5分钟,才坐上铺有消毒垫的电梯。 途中,许晚春与曹景梁全程监测着患者的脉搏、呼吸与意识。 待将人安全送至病房,再与麻醉师、病房护士、接收医生共同签下四联记录单,夫妻俩才放下了一半的心。 已经是凌晨五点半了。 曹景梁心疼妻子一夜辛苦:“你先去清理,我在这看着。” 好不容易救回的患者,还关系到改良器材的推广,许晚春自然不放心全权交给别人,必须与师兄全程紧盯才行。 想到这里,她便干脆应下:“我洗好了来换你。” 曹景梁:“不急,饿了就去我包里拿吃的。” 许晚春惊讶:“你还带吃的了?” “嗯,只有一包饼干。” “好,那我去了……” 出了病房,许晚春在值班护士的带领下,直奔洗漱室。 先将手术服等全部脱下,才开始长达五分钟的洗手。 等进厕所解决完生理需求,出来水池旁,又开始洗手时,正好遇到两位主任。 两人身上还穿着手术服,看样子才从老首长那边脱身。 宋民迎也看见了得意门生,他扯掉口罩,皱眉说:“晚春,等我一会儿,有事跟你说。” “好的。”许晚春的视线从老师略严肃的面色掠过,看向谢岩庭时,发现对方的表情饱含歉意……唔……她大约有数了。 果然,几分钟后,洗好手的宋民迎走到学生跟前,小声道:“刚才政治部的人找到我,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大概意思已经表达出来了……” 许晚春接话:“改良的器材不能以我的名字命名,只能属于集体所有是吗?” 宋民迎愣怔了下:“你怎么知道?” 许晚春:“猜到了,现在不是不允许宣扬个人主义嘛。” 宋民迎没能在学生的脸上瞧到愤慨与不平,实在意外:“不生气?你难道不清楚用你的姓名命名代表什么?” 会被世人记载嘛,许晚春当然知道,但她很清楚,自己成功改良出适合当下的器材,绝对沾了后世的光:“没什么好生气,能推广下去,救治更多人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它……老师,我还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你这不争不抢的心态比老师豁达!”宋民迎看着一点儿也不受打击,反而浑身朝气的学生,好一会儿才感慨般说道。 待感慨完,他又保证:“虽然不能让器材命名,但是其余奖励老师肯定都帮你争取到!” 许晚春眼睛一亮:“都有什么奖励?奖金?军衔晋升?有没有三等功?或者全军通报?” 一连串要求砸下来,砸的宋民迎表情僵硬……说好的不争不抢呢?【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0-110 第101章 辞别了保证会努力帮自己争取好处的老师。 许晚春又去找了值班护士, 问询她与师兄带来的背包被放去了哪里。 小护士:“谢主任让我帮许医生和曹医生安排了间临时办公室,您二位的行李已经放过去了……我带您去吧。” 许晚春:“谢谢你啊,同志。” “这是我应该做的……谢主任还交代您如果饿了, 拿工作证直接去干部食堂就好, 炊事班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临时办公室被安排在谢主任隔壁,三两步就到了。 值班护士离开后,许晚春只随意扫了几眼办公室环境,便拿出行李包。 她没有动师兄带来的饼干,只拿了洗漱用品。 待收拾好个人卫生后, 许晚春又匆匆忙忙赶往食堂。 虽然值班护士说可以凭工作证吃饭。 但以防万一, 出发时,许晚春还是揣上了钱票。 = 干部灶在后勤楼东侧。 五月份的早上六点, 天光已经大亮。 小食堂已经有不少人在了,许晚春不管旁人好奇打量的目光,直奔窗口。 “是……从沪市借调过来的许首长吗?”炊事兵一眼将人认出来。 首长什么的……许晚春心里美滋滋, 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很是淡定的掏出钱票与证件:“喊我许医生就可以。” “好嘞, 许医生。”炊事兵看了一眼证件,确定无误后, 没去接钱票,而是拿起铝制餐盘,往上面放了一碗浓稠的, 浮了米油的小米粥,还有两个白面馒头,一碟酱黄瓜,与一个水煮鸡蛋。 递出来时,小战士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叠餐券:“您以后拿着这些过来吃饭就可以了。” 许晚春伸手接过:“谢谢。” 小战士笑出一口白牙:“为人民服务!” 熬了24小时, 其实许晚春并不怎么有胃口,但后续还得继续熬着,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嘴里塞。 又因惦记患者的情况,她进食的速度很快。 不过,食物对她来说太多了,喝了粥,勉强塞下去一个馒头,便再也吃不下了。 就在她将剩下的馒头用油纸包起来,准备带走时,餐桌对面坐下几个人。 许晚春下意识瞧去,然后立马站起来敬了个军礼:“首长。” 老首长抬了抬手:“ 坐吧,正好遇上了,再跟老头子说说我那兵的情况。” “是!”许晚春依言坐下,尽量挑些浅显易懂的大白话,说了后续的监护。 老首长不懂医,小许医生说的他却能听得明白,当即赞道 :“还是你解释的透彻,之前小谢说的我稀里糊涂……” 这话许晚春不知道怎么接,索性只腼腆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这时,帮忙打饭的警卫员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老首长:“小许医生你去忙吧,我那兵……就劳烦你多费心了。” 许晚春立马起身,再次敬礼:“首长放心,后续的监护我与老师还有曹医生会全程跟进。” 老首长欣慰:“那就好……对了,我听说你那改良的器材不能署名了?” “……”许晚春头皮发麻,这事政治部既然想划为集体所有,就肯定做了保密措施,首长居然知道吗? 老首长是什么人,一眼就看出年轻医生的紧绷,他难得露出一个笑:“不用紧张,老头子欠你一个人情,你若是想要署名权,我就帮你去说一声。” 原来是这个意思,许晚春不着痕迹轻吁一口气,笑回:“首长,署不署名无所谓,改良器材的初衷,我只是为了提高手术的成功率,救活更多人。” “还是个实心眼的。”老首长眼底划过赞赏,嘴上却再问:“真不要我去打声招呼?” 许晚春坚定摇头,想了想,又解释了句:“老师说会帮我争取军功与奖金,那些就够了。” 老首长点了点头:“也好……你去忙吧。” “是!” 等人端着餐盘离开,老首长咬了口馒头,吩咐其中一名警卫员:“回头去政治部走一趟,署名小许医生不强求,我也就不折腾了,其余奖励都要按最高的来。” 警卫员:“好的……首长,您也熬了一夜,等会儿让小张送您回去吧。” 老首长:“知道了,知道了,说了多少回了……烦人。” 警卫员:“……” = 诶呀呀,跟老将军单独说话了呢。 嘿嘿嘿……小许医生你出息了啊…… 出了食堂,许晚春努力维持的平静立马瓦解,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此刻,许晚春还不知道,因为老首长的关照,她很快就会迎来相当丰富的奖励。 她只知道,她跟英雄单独说话啦~ 她在老将军那边有姓名啦~ 嘿嘿嘿……她真厉害! 许晚春一路欢喜雀跃的来到病房。 曹景梁刚给患者检查完,见妻子浑身散发着快乐气息,也跟着弯起眼睛:“这么开心?” “嗯嗯……”连连点完头,许晚春便说了方才遇到的好事。 曹景梁非常捧场:“桃花儿真棒!” 许晚春得意的抬了抬下巴,很快又催促:“你去洗漱吃饭吧,这里我守着,对了,你顺便再去跟老师说一声,让他先去休息。” 曹景梁虽然心疼妻子眼底的红血丝,但考虑到宋主任的年纪,到底点头应下。 这厢,等师兄离开后,许晚春也没闲着,拿起病历本子,翻看起患者的最新体征数据。 曹景梁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待他再次穿上消毒服来到病房时,时间也才过去二十分钟,他走到妻子旁边坐下:“要不要挨着我眯一会儿?”有他们两人亲自看护,值班护士便没有进来,不怕影响不好。 许晚春摇头:“等下要给患者照X线。”她得亲眼观察完肺野透亮度,才能安心。 闻言,曹景梁便也不再劝,而是说起旁的:“……等三天后,患者脱离最危险的阶段,咱们就去街上逛逛怎么样?” 许晚春全身上下包裹的只剩下一双眼,她期待的眨巴几下长睫:“能出去吗?” “能,我问宋主任了。” “可咱们没带多少钱啊,纯逛街,不买东西吗?” “这个不用担心,宋主任带了不少钱票……” “……” “阿嚏!”刚跟政治部的老油子们唇枪舌战完,才回到宿舍,准备休息几个小时,再去病房换班的宋民迎狠狠打了个喷嚏……“哪个兔崽子说老头子坏话了?” = 宋民迎只睡了三个小时,便急匆匆赶往病房。 看完X线片子与病历记录后,又亲自上手检查了患者的体征,才撵人:“你俩一起回去休息。” 许晚春:“我跟师兄还是留一个人帮衬您吧。” 曹景梁:“我留下,桃花儿你先回去。” 宋民迎摆手:“谢岩庭那老小子马上也会过来了,我不是一个人,你俩抓紧睡上七八个小时再来。” 许晚春与曹景梁面面相觑,都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还不待两人将疑问问出口,宋民迎就继续道:“这两天,你俩肯定会被拉着参与手术,抓紧时间休息去。” 是了,近水楼台啊……既然已经确定了改良器材的可靠性,总医院这边肯定想要趁机学习的。 想到可以预见的忙碌,许晚春当即也不与老师客气了,拉着师兄就撤…… 作为全军最高级别的医疗机构。 对于借调过来的医护人员,管理同样严格。 就比如住宿,原则上,只要不是直系亲属,哪怕夫妻,也要分住到男女宿舍去。 不过,许是在改良器材上理亏。 许晚春和曹景梁被酌情照顾了。 后勤人员给两人安排了间临时住房,是一间15㎡的单间。 这原本是高级技术人才,才能拥有的特殊待遇。 打量房间内的衣橱与桌椅时,许晚春忍不住美滋滋想,会不会她跟师兄在别人眼中,已经是高级技术人才了呢? 会不会,以两人现在的能力,住进这间房子,本来就是他们应得的? 嘿嘿……越想越开心。 “想什么呢?”曹景梁将换洗衣服递给妻子,见她笑得眉眼弯弯,心情也忍不住飞扬起来。 许晚春便将自己方才的猜测说给师兄听。 曹景梁抬手捏了捏妻子的脸颊,忍着笑,一本正经附和:“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又捏她的脸,许晚春不满抬起手,欲要捏回去。 见状,曹景梁好脾气的微微弯腰。 许晚春……她有这么矮?! 虽然腹诽,但是该捏的还是要捏,只不过,手才覆上去,视线就撞进了一双满是红血丝,却带着温暖笑意的眼神。 好吧……有些心疼了,许晚春改捏为抚:“放过你了,去洗澡吧。” 曹景梁抓住妻子的小手,送到唇边亲了口,才温声应:“好,谢谢桃花儿。” 许晚春……哼~ 浴室离宿舍只有十几米远。 时间紧张,两人洗澡的速度都很快。 等再次回到宿舍,师兄关门时,许晚春已经脱了外衣滚上了床,闻着薄被上的皂角味……秒睡。 曹景梁跟着躺在外面,三十几个小时没睡,浑身僵硬。 如今躺到床上,才算放松下来。 他舒坦的喟叹一声,侧过身,伸手将妻子抱在怀中。 刚要说些什么,才发现,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桃花儿已经睡着了。 曹景梁叹了口气,将人再往怀里拢了拢…… 辛苦了,许医生。 第102章 手术完成, 从来不是结束。 后续的监护也是重中之重。 所以,虽然老师让多睡几个小时,虽然很累。 但心底藏了压力, 许晚春还是很快就醒了。 不出意外的, 她又被当成抱枕抱着了……师兄实在有些粘人。 许晚春不知道人家两口子怎么样,反正她觉得抱着睡,真的不如一个人摊手摊脚睡舒服…… 可想到两人平时忙碌的程度……算了,黏人就粘人吧。 只怪师兄太好,也太帅了, 不然她才不会这么心软, 许晚春盯着人看了一会儿,很快就给自己找好了台阶。 收回视线, 正准备去够枕边的手表时…… “醒了?”略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许晚春一个激灵,伸手去捂对方的嘴:“好好说话。”这人每次刚醒的时候,声音特别撩人, 还靠的这么近, 哪怕她不是声控, 也有些吃不消。 曹景梁还真不是故意的,他拿下盖在唇上的手, 清了清喉咙,好脾气笑问:“几点了?” 临时住房的窗帘很厚,将屋外的光亮挡的严严实实, 还真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许晚春拿起手表:“你开灯。” 曹景梁还抱着人,闻言,在妻子的肩膀上亲了一口,才转身去拉床边的电灯线。 “啪嗒!”一声,屋内瞬间亮堂了起来。 两人都不适应的眯了眯眼。 许晚春趴到师兄身上:“下午四点了。” 曹景梁抬手顺着怀里人的后背, 嗓音温柔:“还不到五个小时,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许晚春想了想:“不了,心里压着事,睡也睡不安稳,师兄你再睡一会儿吧。” “那我也不睡了。” 好吧,粘人的曹田螺,许晚春伸手搓了搓师兄的脸,很快两人就笑闹成一团。 短暂放松后,起床洗漱完,夫妻俩直奔病房。 病床旁,坐在木制靠背椅上的宋民迎,看到全副武装的两人,下意识看了手表,皱眉:“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许晚春:“睡不着了,老师您出去活动活动,晚上也不用再过来,我跟师兄守着。” 时下没有后世可以放平当单人床使的轮滑凳,只能坐在硬邦邦的木制椅子上熬着,他们年轻人都够呛,更何况已经五十多岁的老师。 这就是没有监护仪的弊端…… 感慨完,想到什么,许晚春左右看了一眼:“谢主任呢?怎么就您一个人?” “别瞎想。”宋民迎起身活动活动僵硬的腰背:“老谢被喊去开会了,关于改良器材的。” 曹景梁眉心跳了下:“桃花儿已经放弃署名了。” 宋民迎摆手:“是那帮老小子想要晚春立马开始其他手术,但老首长希望你亲自陪护三天,等度过最危险的阶段,再考虑其他,老谢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且有的折腾呢,咱们不管。”说到最后,语气已然幸灾乐祸。 越是高层,越是硝烟不止,这也是许晚春不愿意调来这边的一个原因,她撇嘴:“我才不管,反正我就是个小喽啰……”想起什么,她又笑了:“怪不得病房外守着名警卫员呢。” 宋民迎也笑:“那是老首长对你的维护,怕你不好做呢……行了,你们来我就出去了……这是十分钟前,我记录患者体征的最新数据……” 待老师离开后,曹景梁检查起患者的体征,许晚春则捧着本子看了起来。 血压70-80mmHg,偏低了,不过二次开胸失血,再加上术中循环波动,倒是不用急着干预,只是得盯紧些,再低就需要用药了。 心率偏快,这与疼痛还有血容量不足脱不开关系。 受胸腔引流管限制,呼吸浅快也属正常。 体温在37.8°至38.2°之间浮动,这是术后吸收热…… 许晚春一项项数据往下看,待看完引流液的每个小时数据时,她又去观察了引流瓶中的液体颜色,轻微浑浊,并没有脓性混合物…… “患者身体素质不错。”这厢,检查完体征,曹景梁心情轻松了不少。 许晚春坐到其中一张木椅上,把本子递给师兄,让他将检查的数据记录下来:“确实很不错,老师记载了,术后8个多小时那会儿,人就能应对简单指令了。” 其实她最怕的是感染,毕竟时下还做不到无菌,再加上缝合的丝线还需要改进……她发出第无数次感慨,前世怎么就不是学材料学的呢? 曹景梁接过本子,才抽出笔写下几个字,就见桃花儿快速走到病床边,他也跟着过去,原来是患者被气管刺激到呛咳了起来。 “同志,咳出来!”吸引器是手摇的,许晚春边摇边安抚。 曹景梁则帮忙拍着后背协助。 待好不容易将痰液吸掉,患者已经疼到满脑门子汗。 许晚春拿出纱布帮忙擦拭,想到方才记录的止疼药用量:“师兄,注射75mg杜冷丁止疼。” 曹景梁也是这个意思,并且他已经开始取药了,可谓相当有默契。 药液推进去后,需要等几分钟才能渐渐起效果。 期间,大多患者会因疼痛呻吟或者躁动不安。 许晚春和曹景梁也做好了安抚对方情绪的准备。 却不想,患者即使疼的一脑门冷汗,也没怎么吭声,更别提烦躁不安了。 坦白说,这一刻,许晚春提着心的同时也是真佩服,一般人可忍受不了这么重的疼痛。 好在,几分钟后,药效渐渐起了作用,患者很快再次沉睡过去。 见状,许晚春和曹景梁也没松懈,立马又开始检测各项症状。 待确定情况没有恶化,才稍稍安心。 接下去的一整夜,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好几次,两人忙碌不停,虽累,但心情却是明媚的。 盖因术后最危险的三天,已经渡过了一半。 不止他们,早上两位主任过来换班的时候,见引流瓶中的引流液已经转为淡血性,量也不多,齐齐露出欣慰的笑脸。 宋民迎掀开被角,见患者下肢已经没了水肿,这代表右心负荷也在往好的方向改善,当下就更高兴了:“肠鸣了吗?” 许晚春:“肠鸣了,我已经跟警卫员说过,让他准备米汤。” 曹景梁将交接病例本子递了过来:“五分钟前才检查过。” 宋民迎点了点头:“你俩回去休息,晚上再来换我就成。” 眼看着年轻人就要走了,谢岩庭赶忙道:“小许同志,尽快把手术过程的书面报告交上来。” 这确实是医生的必备工作,许晚春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看向老师。 见状,谢岩庭连忙加了句:“这次是保密任务,书面报告沪市那边不允许留存。” 宋民迎炸了,又因为患者还在沉睡,只能压低声音:“那不行,必须出两份一样的报告,再两方签字。” 只有一份报告,最后还能说得清这场手术是谁主刀的嘛?这年头冒名顶替抢功劳的,哪个行业都有。 再说,万一有什么不好,文件被改动了,他学生不是倒了血霉? 不行!坚决不行! 谢岩庭也知道不行,但是他就是个被夹在中间的倒霉蛋,甚至,他也是不满意某些人的嘴脸,所以才会当着护犊子的老宋面开口。 否则,他私底下找年轻人做思想工作,不是更容易成功? 如今见老宋气急败坏,谢岩庭摊手:“那也行,两份就两份,回头你自己找上面吵吵去。” “……”合着在这等着他呢,宋民迎无语凝噎好一会儿,才冷哼一声:“吵吵就吵吵。” 许晚春担心:“老师……” 宋民迎抬手:“没事,你们先回去准备报告,其他的不用管。” 谢岩庭对于眼前两名优秀的年轻人很有好感,也笑劝:“到时候我帮老宋一起去吵吵……至于小许,你只要准备好报告……对了,后天下午有一场会议,针对改良器材的,作为设计者,小许你肯定要参加的,可以准备发言稿了。” 许晚春:“……好的。” 宋民迎跟在年轻人身后,到门口时,刻意压低声音:“写好了直接给我,我才是你的直属上级,咱们按规矩办事。” 许晚春和曹景梁对视一眼,不意外在彼此的眼底瞧见了笑意:“好的,老师,我一定按规矩办事。” 谢岩庭……这算什么悄悄话?他都听到了啊喂! = “手术过程书面报告我来写,你只要准备发言稿就可以了。” 吃完饭,洗漱好躺到床上,曹景梁抱着妻子亲了好一会儿,才喘息着说出决定。 师兄帮忙分担自然再好不过,许晚春捧着自家曹田螺的俊脸,又是好一顿亲。 都是年轻人,又是新婚,很快两人身上便起了火。 无奈环境不允许,最后只能放开彼此,躺在床上平息身体中的燥意。 许晚春努力找容易降火的话题:“演讲我想出了几个要点,师兄你听听,如果有不足的,就帮我补充。” 曹景梁深吸几口气,稍稍平复了气息,才将妻子的手握进手心:“嗯,你说。” 许晚春:“强调集体主义,汇报时结合军事术语,技术细节也必不可少,还要突出政治的正确性……” “挺好的,我没什么需要补充。”桃花儿说了一大堆注意点,但真正有用的只有技术细节,不过,时下就是这般,光说技术是不行的,曹景梁很是欣慰,牵着妻子的手,习惯性要送到唇边。 只是,还没亲下去,就感觉到指腹下,脉搏的跳动频率……不太对。 第103章 结婚两个多月。 夫妻俩并没有避孕。 曹景梁早就做好了桃花儿会怀孕的心理准备。 出发来京师之前, 考虑到军用运输机舱内气压波动不稳定,他还特地摸了脉。 当时的脉搏并无异常,这会儿却有了浅显的不同。 不过, 滑脉并不代表就是怀孕, 算算日子,桃花儿的月经也快来了…… “怎么了?”见师兄突然给自己把起脉来,许晚春有些莫名。 曹景梁回神,将掌心中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下,才笑说:“摸到滑脉了。” “啊?”滑脉?许晚春一骨碌坐起身, 开始给自己号脉:“……还真是, 不过,我月经快来了, 也说不准。” “月经也没事,出发前我算了你的月经日子,给你带了几个卫生带……”曹景梁伸手拉着妻子躺下, 又熟练的将人抱进怀里, 才继续说:“不过……也有可能是怀孕了, 只是还不到四周,脉不准, 尿检也检不出来。”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有怀孕的可能,许晚春就还挺……稀奇。 曹景梁:“表情怎么这么严肃?” 许晚春将手搭在师兄腰上, 踌躇一会儿,才回:“就是觉得……如果真怀孕了,还挺快的。” 曹景梁笑了:“我们身体健康,又年轻,真怀了也很正常……好了, 不想了,快睡吧。” 本来有点困,但是被这事闹的,困意都跑了,许晚春半撑起身,好奇的盯着人看:“你怎么不激动?” “挺激动的……”曹景梁又伸手将人抱回了怀里,是真的很期待他与桃花儿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只是他的性格,让他将情感表现的多么外放,还真做不到。 也对……若是他真激动到又吼又叫,或抱着自己转圈圈疯狂大笑什么的……才不像他,而且光是脑补那画面,许晚春就笑的不行了。 “在笑什么?”曹景梁下意识将大手放到妻子的小腹上护着。 许晚春:“哈哈……没……哈哈哈哈……没什么。” 笑的这么开心……曹景梁的嘴角跟着浮上笑意,希望将来的孩子,会像桃花儿一样,也是个爱笑的。 = 下午三点。 京市军总医院食堂后厨,为了即将到来的晚餐,正忙得热火朝天。 这名小战士快速剁着发蔫的白菜帮子,那名小战士刮着萝卜…… 炊事班长也没闲着,正蹲在一个煤炉前,用铁钩子拨弄炉膛捅火。 察觉到有人在身旁站定,他下意识抬头去看,一眼就认出来人,他起身,笑问:“曹副主任,有什么事吗?” 曹景梁笑回:“我想打听一下,不知道个人能不能订一碗鸡汤。”虽然不确定妻子是不是怀孕了,但不妨碍他将人当成孕妇照顾。 炊事班长点头,团级干部确实可以开小灶:“只要一碗吗?” 曹景梁从口袋里掏钱票:“对,我妻子身体不太舒服。” 炊事班长恍然:“好的,回头我给留一只鸡腿。” “那就多谢你了。”曹景梁很是感激。 “……” 订好鸡汤,离开炊事班后,曹景梁又将早上换洗下来的衣服洗好晾晒了出去,才喊醒妻子。 许晚春边打哈欠边问:“你几点起床的?” 曹景梁:“三点吧。” 只睡了5个多小时嘛……许晚春看着精神奕奕的师兄,实名羡慕嫉妒了,世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人呢?每天只要睡四五个小时,就能精力满满。 被妻子想刀自己的眼神逗笑了,曹景梁弯腰亲了亲她:“好了,快去洗漱吧,我在食堂给你订了鸡汤。” 许晚春:“啊?可我不一定怀孕了。”毕竟在别人的地盘,订鸡汤什么的,会不会太扎眼了? 曹景梁:“没事,月经来了也要伤元气的。”要不是出差不方便,他已经开始给桃花儿炖补血的甜汤了。 行吧……订都订了,许晚春心里美滋滋的,师兄不会说甜言蜜语,但他真的很疼她,面面俱到那种……嘿嘿。 = 吃晚饭。 夫妻俩又一起去了病房换班。 折腾一天,宋民迎虽然累,但心情不错:“……体温基本维持在37-2°至37.6°之间,脉搏也恢复到了90-110次/分,还有湿啰音也减少了50%……” 许晚春一心二用,一边看病历上面每个小时的记录,一边听老师解说,确实……大有好转。 在这样下去,明天就可以扶着患者下床走两步了。 而改良的器材,将会如她所期盼那般,以最快的速度推广下去。 想到这里,许晚春没忍住看向老师:“谢主任说的那个,关于改良器材的会议,是不是研究如何推广的?” 宋民迎点头又摇头:“是,不过正式推广可能没那么快,怕是要折腾几回,还要安排各地的医生们学习……再快也要半年吧……” 半年嘛……比许晚春预料的要慢,但比原定的计划又快了很多。 事实上,姜还是老的辣,会议确实不那么顺利。 等到术后第四天,晚上七点半。 患者存活超过72小时,通过技术可靠性验证期,关于“自力更生搞革新”为主题的会议被正式提上日程。 参与此次会议的人员,由技术方与政工方,还有群众代表(炊事班、工农兵)。 许晚春猜到,参与此次会议的人应该不少。 但当她抱着演讲稿,在师兄的陪同下,跟着老师来到外科楼四层会议室时,还是被偌大的会议室内,满满当当的人给惊了惊。 更叫许晚春无语的是,会议还没正式开始,就已经有人争吵的面红耳赤了。 再细细一听……好家伙,居然有人狂吠手术器材是阶级反动路线的毒瘤,谁是毒瘤?后背汗毛都要立起来了好嘛。 “不用管,他们跳不起来。”宋民迎小声安抚学生两句后,也不看那几个争到脸红脖子粗的家伙,径自领着人,走向放了三人名牌的位置。 见状,认不认识许晚春的人,全部将视线投注到了她身上。 这就是改良器材的,那个沪市来的医生? 这么年轻的女同志?真有本事吗? 既然老师说没事,许晚春便像是没有感觉到众人的怀疑般,在位置上坐定后,立马翻开演讲稿继续背诵起来。 众人……这么淡定? 就在有人跃跃欲试,想要试探几句深浅时,又有几人大步走进来。 这次来的是会议话事人,也是总院的政委方顺南。 因为他的到来,会议室彻底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对方转动,包括许晚春。 方顺南却是不紧不慢,他在最中间的位置上坐下,先喝了口茶,又将脱了漆的搪瓷缸放到一旁,才侧头看向身旁的人:“开始吧。” 会议主持人赵红兵点了点头:“全体起立。” 话音落下的同时,所有人全部站的笔直。 赵红兵高唱:“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预备唱!” 是的,会议由一首歌曲拉开序幕,歌曲结束后,全体再向领导人画像三鞠躬,又听政委宣读了《总后勤部关于医疗技术革新的五项纪律》,如此半个小时过去,才走入正题。 方顺南看向年轻女同志,语气温和:“……医者的最高指示是?” 许晚春立马起身,站姿笔挺:“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 方顺南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小许同志,请说说你改良器材的初衷,与改良后的具体优势。” 这就是让她开始演讲的意思,许晚春不着痕迹深吸一口气:“尊敬的各位首长,革命战友,工农兵同志们,今天,我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向党和人们汇报这项血管缝合技术的诞生过程,当然,这不是我个人的成绩……” 听出小同志一开始就在弱化个人光环,所有人的脸色都缓和了下来…… 许晚春却像是没看出众人的心思,径自讲起了器材的优势。 她的演讲稿准备的不长,但该着重的点却一个没漏,再加上基本几十个字,就会加上一句语录,所以,直到演讲结束,也没被人挑剔出任何不妥。 当然,纸上谈兵肯定不行的,等演讲结束,提前注射了红墨水的离体猪心便被端了上来。 许晚春必须用新型器材,当着众人的面,模拟一遍血管缝合手术。 待模拟实验成功,方顺南政委又宣布进入民主评议阶段。 一瞬间,各种问题向许晚春三人砸了过来: 兰市代表问器材能否在零下30度的战地环境使用。 沈市代表建议小许医生去他们医院出差半个月,现场教学。 昆市代表问询能否加上少数民族文字…… 这些问题,虽然不是许晚春一个人能做决定的,但起码还算合理。 可有些,完全不懂医术……什么保持0.1mm调节精度的,是资产阶级的枷锁,就不应该有小数点。 特么的……许医生想爆粗口。 当然,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的。 如此吵吵闹闹一个多小时,方顺南才举手:“诸位同志提的意见我已经全部记录了下来,后续还要再议,现在,我们开始为改良器材命名表决。” 总算等到这句话了,脑瓜子被吵到嗡嗡的许晚春明白,推广器材基本板上钉钉了,哪怕后续还有探讨,也不影响什么…… 最终,经过半个小时的争论,器材被命名东feng-12型号,隶属京市军总医院战伤血管紧急修复科。 三个多小时的会议结束时,许晚春三人被方顺南单独留下来谈话。 许是满意小许同志的不争抢,方政委的态度格外温和,很是鼓励了一番,才说出最终要求:“……器材会尽快安排生产,不过,因为不确定全国各地的医生们能否学习,所以最开始只打算生产100套,小许同志,小曹同志,目前,全国将新型器材使用最好的只有你们两位,为了尽快将新器材推广出去,我希望你们能亲自去全国教学。” 曹景梁率先皱眉:“不能让各地派人到沪市医院学习吗?” 方顺南双手交握,语气不疾不徐:“你我都知道,去当地教学才是最好的……两位同志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 从医者的角度,宋民迎也很赞同方政委的话,于是他也疑惑的看向小曹。 曹景梁是担心妻子怀孕了,到时候奔波起来,身体怕是吃不消,万一再孕吐什么的,他怎么舍得……“呕……~” 刚想到妻子孕吐,自己就反胃起来的曹医生……? 许晚春……哦豁~ 第104章 拟娩终合症。 曾经有科学数据统计。 有10%到30%的准爸爸会出现这样的症状。 多是丈夫过于关心妻子孕期, 焦虑引起的。 虽怀疑自己真的怀孕了,许晚春还是一边帮师兄顺气,一边握上他的脉确认。 脉体紧绷如弦, 按之流利滑数……肝腑功能失调的外在表现, 也是拟娩终合症的脉搏。 这厢,反应过来的宋民迎关心:“小曹这是怎么了?吃坏东西了?” “呕~” 许晚春赶忙抓起师兄的右手,用拇指指腹按压他的前臂内侧,这是内关穴,有和胃止吐的作用。 许是症状并不严重, 又或者按摩起了些效果。 很快曹景梁就没再干呕了。 许晚春的眉头却没有松开, 她将自己的茶缸递了过去,语气中满是担忧:“喝两口压压。” “我没事。”曹景梁朝妻子笑了笑, 先安抚了句,才接过水喝了两口。 宋民迎也要上手摸脉,却被躲了过去, 他不乐意了, 一瞪眼:“我瞧瞧怎么了?” 有外人在, 曹景梁没将猜测说出口,只解释:“就是肝郁反胃, 没事的。” “那我也要看看!”宋民迎依旧不大放心,坚持摸了脉,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还真是……” 一直没说话的方政委, 一点也没有被打断的不悦,依旧笑眯眯的:“时间也不早了,先散了吧,至于全国教学这事,你们再商量商量, 回头有答案了,再来告诉我。” 曹景梁满脸歉意:“方政委,实在对不住。” “诶~这有什么,人食五谷杂粮,生病再所难免,再加上这些天你跟小许医生确实辛苦了……这样,明天是星期六,借调医生是可以出门转转的,我去打声招呼,给你们放半天假,难得来京市一趟,看看咱们首都的大好风光嘛!”得了改良器材的命名,再加上老首长对两个年轻人颇为高看,方顺南不介意给几分薄面。 方政委这人好像还行,许晚春趁机提议:“其实不管心肺血管修复,还是脑血管修复,放大镜都是不达标的,想要修复更细致的血管,还需要专业的显微镜,如果能研究出低反应的缝合线,那手术成功率将会更高……” 方顺南不懂医,不过他这人虽功利了些,却是个愿意改革的,所以,听了小许同志的建议后,也没急着反驳,反而很是详细的了解了一番,才道:“我晓得了,你说的这些器材,我会跟上面反映。”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由方政委去争取,成功率定然会大幅度提高,哪怕只得了显微镜,也是巨大的进步,想到这里,许晚春面上全是喜色。 方顺南依旧笑眯眯:“我们都一样,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许晚春与师兄对视一眼,然后齐齐露出更真诚的笑容,与方政委你来我往间,又很是客气了好一会儿。 等方顺南夹着文件,端着茶缸,领着勤务员离开后,三人也收拾起东西。 没了外人,曹景梁便将妻子可能怀孕的猜测说了。 “怪不得你不愿意去全国推广……”学生刚领证那会儿,就有政治部的人找上门,希望两人晚些生孩子,毕竟好医生太紧缺了,生孩子多耽误事? 最后还是宋民迎跟孔文钦亲自出马,找了上面的人谈,小夫妻才没被盯上。 两人年轻,感情又好,怀孕倒也正常,宋民迎上下打量小曹,稀奇问:“那你这是……孕吐?” 曹景梁有些窘:“还不确定,可能就是单纯的肝郁反胃。” 宋民迎又看向学生:“来,老师摸摸脉。” 许晚春直接伸手:“算日子,要是真怀孕了,也就刚刚4周,摸不准的。”后世曾经有过研究,怀孕4周时,就算国家级老中医摸脉,准确率也不过达到78%,起码5到6周,才能彻底确定。 “确实是滑脉……走走走,咱们去找老谢。”宋民迎说干就干,风风火火就带着学生往胸外科出发。 许晚春:“老师,师兄已经问过了,京市这边的器材,跟咱们沪市一样,4周时间检查不出来的,找谢主任也没用。” 宋民迎白了学生一眼:“哪个说要去检查了?” 不检查?那找谢主任干什么?夫妻俩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眼底瞧见了不解。 当然,两人还没来得及问,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宋民迎直奔主任办公室:“老谢,来来来,我学生怀孕了,前几天在你这里看到的奶粉票,还有那个麦乳精票的,全都换给我!” 好容易攒了两张票的谢岩庭……“真怀了?” 许晚春跟曹景梁齐齐露出一个尴尬却不失礼貌的笑……不确定啊,不过老师这是在给他们争取好处呢,怎么可能拖后腿? 宋民迎大手一挥:“不信你自己把脉。” 为了几张票,真去把脉,才叫丢人,当着晚辈的面,自诩要脸的谢岩庭实在做不出来,只能僵硬着笑脸开始找票,顺便关心几句:“怀孕了怎么没说?这几天辛苦了,没受影响吧?” 许晚春刚想说自己挺好的,就被老师给抢先了:“她好着呢,孕吐都被小曹承担了。” 曹景梁有些窒息了……以医院里八卦传播的速度,明天全院的人都知道他孕吐了吧? 这话一出,谢岩庭也顾不上肉疼票据了,眼神瞬间亮晶晶:“真的?我从前就听说过,有些男人会孕吐,还是第一次瞧见……小曹,这样,这些票也不用你们换了,就当我给的贺礼……” 都是医生,谁不懂谁啊?不就是想看脉搏……为了妻子的口粮,曹景梁一咬牙,直接送上手腕:“摸吧。” 谢岩庭一手交票,一手号脉:“爽快!”赞完,他又朝着门外的值班护士喊:“小朱,去!快去妇产科找蒋主任,告诉她这里有男人孕吐,让她多带几个人过来学习学习……” 好像有什么兜头劈了下来……曹景梁简直生无可恋。 许晚春则憋笑的不行……师兄整个人都要裂开了,哈哈哈…… = 改良器材首秀成功。 许晚春的心情很好。 再加上,她也好奇六十年代的京市是个什么面貌。 遗憾的是,只放了半天假。 为了能多转转,第二天早上五点多,夫妻俩便揣着厚厚一叠钱票出发了。 是的,就是厚厚一叠,宋民迎同志很有借调经验,专门多带了钱票,这次基本全借给了学生。 许晚春跟曹景梁都没什么需要购买的,主要是给家人买礼物。 两人都想尝尝京市的美食,于是第一站直奔国营饭店。 看着不到六点,就已经排了几十米的队伍,与空气中猪肉大葱包子的香味,许晚春没忍住咽了咽口水:“这里肯定好吃。” 说完,想起什么,她又担心的打量师兄:“怎么样?还反胃吗?”这人早上起床时已经吐过一回了。 曹景梁摇了摇头:“没有,我去排队,你找个地方坐坐。” 许晚春:“真没事?不行咱们就去吃别的。” “真的没事,我也有点馋肉了。” “那我跟你一起排。” 知道劝不动妻子,曹景梁只能笑着答应。 猪肉大葱包子不负期待,许晚春一个人就吃了两个,这时候的肉包子比后世的可大多了。 解决完早饭,夫妻俩坐上公交车,一起出发赶往天安门广场。 来到京市,哪里都可以不去,天安门却是必去之地,那是国人的情感寄托。 青石铺地、红墙黄瓦、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巍然屹立、雄伟壮观! 广场前有很多游人,许晚春和曹景梁不是被震撼到的个例。 两人肩并肩,随风顺着人群往前,倾听路人激情讲述着,关于天安门的古老故事。 在天安门停留了2个小时,拍了一张照后,夫妻俩再次坐上公交车,去了离医院最近的商店。 楼上楼下逛了一圈后,许晚春是有些失望的……这里的东西还不如沪市的种类齐全。 香烟家里没人抽,酒水背回沪市不方便,雪花膏虽然有没见过的当地品牌,但看着长长望不到头的队伍,只有半天假的两位医生瞬间望而却步了……他们不配! 至于鞋子与钢笔等物,也没什么新鲜的。 于是乎,除了给安安小朋友买了几个小玩具外,许晚春只给女士们扯到几块不错的布料,又选了几款京市口味的点心,便不知道买什么了……为什么友谊商店还没有开业啊?她怀念巧克力,怀念咖啡了…… 曹景梁将东西全部装进军用背包中,背到身上后,看向情绪有些丧的妻子,温声建议:“我刚才听到有人说,附近有一处公园,里面的紫藤花开的很好,要去转转吗?” 许晚春有些心动,只是:“……不买礼物了吗?” “不买了,回头托谢主任帮忙吧,我们不是本地人,不知道哪里有好东西。” 许晚春……师兄肯定记仇了! 第105章 扣扣搜搜的半天假期结束后。 夫妻俩便再次进入了忙碌的工作中。 虽然改良器材的文件尚未正式下达, 但不影响大伙儿瞧出它的好坏。 当然要趁两位医生还没有回沪市前,多观摩几回。 于是乎,许晚春跟曹景梁, 每天起码要参与三台手术。 这一忙碌起来,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星期。 这天晚上7点,又一台手术完成,夫妻俩一起去了洗手池,曹景梁边帮妻子解手术服后面的系带,边担心问:“怎么样?是不是很累?” 感觉倒手术服的袋子被解开了, 许晚春顺势扯下, 连同口罩还有帽子一起,最后再扯掉手套, 反卷着衣服,团吧团吧丢进回收篓中,又呼出一口气, 才冲着师兄弯了弯眼:“我没事, 好着呢。” 说完, 她走到师兄身后,帮他解开手术服。 妻子的气色瞧着确实还行, 但曹景梁还依旧不大放心,仔细洗了手后,第一时间便摸了脉。 许晚春也任由她摸, 这些天,这人每天都要摸上好几回:“我觉得真怀了,月经推迟4天了。”以前从未有过的。 曹景梁也清楚这点,所以才会更担心,他拿出帕子帮妻子擦拭手上的水渍:“今天没有手术了, 等会儿我们去找你老师问问,什么时候能回沪市。”出差在外,他想给妻子炖个汤都不方便,这让他更加焦虑。 “好啊,就是不知道他们商量好教学事宜了没。”许晚春也有些想回家了,她不太喜欢这边医院的氛围,大约是太过靠近政治中心,每个人都绷的很紧…… 曹景梁左右看了眼,确定没人,才捏了下妻子的脸颊:“反正你现在特殊情况,偶尔出差可以,频繁是不可能的,我不同意。” 师兄难得强硬,许晚春却没什么不高兴,因为她也是这个意思,虽自诩算是好医生,但好医生不代表完全不顾及自己,她还真没那么无私:“别紧张,晚点就找老师问问。” 虽然是借调医生,但是参与了手术,夫妻俩就会负责,习惯性又去查了一次房,确定患者情况不错才去找老师。 却不想,老师被谢主任拉着去参加其他手术,夫妻俩索性先下班去了。 = 人很奇怪。 没怀孕之前,许晚春觉得自己虽然有时候也喜欢跟师兄撒娇,但算不得矫情。 但等确定自己怀孕的这两天,她算是越来越矫情了……被惯的。 这不,回到家后,不愿意解腿上防静脉曲张的绷带,哼哼唧唧撒娇要师兄解。 曹景梁哪里扛得住,抱着人亲了好一会儿,才将妻子的小腿放到自己的腿上,开始一圈圈将绷带解开。 解完还不算,他还熟练的按摩了起来。 外科医生经常一站就是几个小时,很容易静脉曲张,绑着布条虽然不舒服,但到底有预防的效果。 所以,几乎所有需要长站的医生,上班前都会用绑带将腿绑好。 双腿解放,又被一番按压,许晚春控制不住的打起了哈欠。 曹景梁赶忙将人从凳子上拉了起来:“可别睡了,还要洗澡呢。” 也是……许晚春再打了个哈欠,起身去拿换洗衣服。 洗澡时,曹景梁加快了速度,早早就等在了外面。 待相携回到家时,许晚春几乎倒头就睡。 见状,曹景梁心疼的不行,妻子嘴上虽说不累,但身体是骗不了人的。 不行……抱着人入睡前,曹景梁暗自决定,明天定要再催催宋主任。 事实上,宋民迎想要回沪市的心,一点也不少。 这不,拉扯几天后,总算有了结果。 于是,第二天早上,曹景梁还没来得及催促,宋民迎就先开口了:“上午11点的火车回沪市,还有四个多小时,你俩不用上班了,回去收拾收拾吧。” 这么快?夫妻俩面面相觑,又异口同声问:“那教学的事情?” 提到这个,宋民迎就得意了:“谈好了,全国各地会派医生代表,到咱们医院学习。” 能这样最好,曹景梁一直绷着的情绪,总算松了些:“回去是卧铺吧?” 宋民迎嫌弃脸:“那肯定啊。”他学生可是怀着孕呢,24小时的车程,难道坐着不成?再说了,他们三人全是有军衔的干部,本来就是可以买卧铺的。 许晚春催促:“师兄,咱们把办公室里的东西收拾好就回宿舍整理吧?” 曹景梁:“你坐着别动,我来。” 等的就是这句话,待师兄开始收拾东西,许晚春便跟着老师出了办公室:“快,老师把东西给我。”被师兄瞧见就没有惊喜了。 宋民迎从口袋掏出一个方形盒子:“给给给,一天天的,老头子就是欠你个臭丫头的。” “嘿嘿嘿……”许晚春被嫌弃了也不生气,很是嘴甜的哄了老爷子几句,才若无其事回去寻师兄。 = 沪市来的医生们要离开了。 消息很快就传播了出去。 这些天,受到几人教学的医生们,但凡有空的,全都过来寒暄了几句。 就连政治部那边,也代表组织,奉上了三份礼物。 东西不算多,全是当地点心,但这年头谁还嫌吃食多的? 于是上午9点,辞别了众人后,师生三人欢欢喜喜坐上了吉普车。 这也是政治部安排的,算得上很妥帖了。 医院到火车站,开车用了将近40分钟。 驾驶员小战士大约是得了命令,一直陪同在左右。 直到火车进站,又将三人送到对应车厢,才敬礼离开。 许晚春还是第一次坐火车,因为是卧铺车间,所以她没被挤到。 只是,这时候的火车确实简陋,也不甚干净。 就在许晚春琢磨,要不要去打些水将床铺上的草席擦一擦时,同样洁癖的两个男人已经行动了起来。 曹景梁从包里抽出一件衣服,铺在床上,让妻子坐上去,才又拿出两个水壶,跟一条毛巾:“桃花儿,你歇着,我去打水,别乱走知道吗?火车上什么人都有,听说还有拐子……” 宋民迎咂舌……没记错的话,他学生22岁了吧?怎么还当成小孩子似的? 许晚春一直被这么照顾着,已经成了习惯,完全不觉得师兄说的有什么不对:“知道了,我就在车厢里,哪也不去。” ……合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围观的宋民迎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他一把夺过两个水壶,嫌弃的不行:“我去打水,你俩都待着!”这样谁也不会丢了! 说完,也不管两人的反应,扭头就走。 不走不行啊,腻歪死个人……他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许晚春一脸懵逼:“师兄,老师这是怎么了?” 曹景梁也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啊……快到中午了,会不会是饿了?” 许晚春:“还真有可能。” 第106章 五月底。 气温已经热了起来。 正午尤甚, 这会儿大约都有三十几度了。 师生三人将草席收拾干净,刚坐下纳会儿凉,车厢就又进来了两人。 卧铺分软硬, 技术军人不好坐4人间的软卧, 只能选择6人的硬卧。 所以,再有两人进来,也很正常,几人只是客气的点了下头,便又收回了视线。 倒是两名穿着考究的年轻男女, 见到三名军人时, 齐齐怔愣了下,好奇的瞧了一眼又一眼。 别看许晚春和曹景梁都是好脾气的, 但面对陌生人时,他俩都不爱说话。 反观宋民迎,本质是个很热情的人。 见陌生男女频频打量, 主动给了笑脸。 然后……两厢就热火朝天的聊了起来。 许晚春不想参与, 只听了几耳朵便昏昏欲睡起来。 曹景梁坐到床边, 拿出一个本子,很自然的帮妻子扇风。 见状, 正在说话的年轻男女好奇的打量过来。 宋民迎笑着解释:“是两口子。” 瞧出来了……他们只是稀奇,军人同志居然一点也不觉得丢面子,大庭广众的, 就这么伺候女人。 尤其那名女同志,没忍住小声感慨:“这位军人同志真疼他媳妇。” 宋民迎无声笑了笑:“确实疼。”晚春算是小曹宠着长大的,现在又怀了孕,更是疼成了眼珠子,时常看的他老头子牙酸。 = 硬卧床铺只有1.75米, 宽度更是只有0.5米。 许晚春跟宋民迎两人个子小,睡起来还行。 但足有1米85的曹景梁全程没能伸直腿。 好在只需熬24小时。 第二天中午11点半,火车便停在了沪市火车站。 三人在车厢里多等了几分钟,错过高峰期才下车。 医院不知道他们回来,并没有派人来接。 自然的,也不用太着急赶回去。 于是,他们先找了国营饭店,填饱了五脏庙,才转了三趟公交车,回到沪市军总医院。 回程的路上,宋民迎已经科普过,借调医生,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去人事科提交借调期间的工作总结。 又因为此次手术签了保密协议,所以,从人事科出来,三人又去政治部,将涉密内容单独汇报,顺便将差旅费用给报销了。 却不想,还有意外之喜。 三人看着干事递到跟前的布袋子,不解:“这是什么?” 干事推了推眼镜,笑着解释:“小许同志这次立功了,京市医院那边前几天就发了电报过来,这是第一批奖励。” 许晚春眼神亮了亮:“谢谢。” 干事为三人分别递上清单:“你们核对一下,没问题就签字吧。” 虽然是三个包裹,但包裹与包裹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作为改良器材的当事人,功劳最大的许晚春,理所当然的,领的奖励最多: 300块技术革新奖、一张自行车票、2斤白糖票、5尺布票、一条大前门香烟、一个搪瓷缸、一罐麦乳精。 很是丰厚了,这还是最不起眼的第一批,后续能提升职务的军功,才是重中之重! 确认无误后,许晚春便签了字,转头又去看老师跟师兄的。 他俩只有几包烟,跟两瓶酒。 其实也不算便宜了,但跟许晚春的比起来,就像是顺带的。 出了政治部,曹景梁便将两人的东西合并到一个包裹中:“先放我那边,晚上带回家。” 许晚春没有意见。 不过,到底出省一趟,她这会儿还得去科室上班,总不好空手。 所以,她拿了些京市的特产,单独装进包里,才跟着老师,一起去了胸外科…… 主治医师办公室,汪鸿看到许医生,激动坏了:“……总算是回来了,你瞧瞧我眼底的淤青,不知道的,还以为被人揍了。” 黑眼圈确实有些惨不忍睹,许晚春虽然同情,但还是实话实说:“这次借调任务也不轻松,所以上面让我明天休整一天。” 话音落下,她从包里拿出一盒点心递了过去:“京市当地的口味,汪医生尝尝。” 以为总算能休息的汪鸿瞬间黯淡了眼神,抱着点心整个人都悲伤极了:“……谢谢。” 许晚春轻咳一声:“要不,你现在去睡4个小时,下班前我帮你顶着?” “就这么说定了!”汪鸿立马将病历本递过来。 许晚春:“……” 等汪医生离开后,刘悦才凑了过来,这些日子,她一个实习医生也要忙疯了,不过,半点也不耽误她爱八卦的心。 待汇报完手上的病例后,便好奇起京市是个什么样子:“……京市的老百姓是不是特别厉害?天安门是不是特别宏伟?还有,还有,你们去看长城了吗……” 许晚春抽了下嘴角,也给对方塞了盒点心:“我拢共就放了半天假,只来得及看天安门,确实很雄伟!” “谢谢老师。”抱着点心,刘悦欢喜的不行,没想到她也有礼物,只是看着精致的点心包装盒,她对传说中的京市就更加憧憬了:“等我有时间的,一定要亲眼去京市瞧瞧那些景点。” 那可有得等了,当军医的,结婚也只给两天假…… 不过,许晚春不是个会扫兴的,不仅没打击学生的憧憬,反而主动说起京市的见闻,最后才问医院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情。 刘悦:“没有什么……不对,也算有一件吧,不是医院,是我的,我那个堂妹刘雪……” 许晚春停下翻病例的动作:“她怎么了?坐牢了?” 刘悦囧了:“那倒没有,把吃饭的钱还了回去,又张贴了道歉信,那些人就没再追究了,不过,刘雪家里人嫌她丢人,给她送去下乡了。” 这事就很难评,不过只是陌生人,也不需要评价太多……许晚春更关心自己的学生:“那你呢?那些被骗的相亲对象,有想要再跟你相看的嘛?” 提到这个,刘悦面上的表情就更窘了:“有,还有好几个,不过我一个都没同意,我的条件不差吧,优秀的男人也多得是,干嘛非要在这几人之中选啊?多尴尬?” 许晚春赞许:“脑瓜子清醒!” 得了夸奖,刘悦心情顿时美妙了:“我也这么觉得!” = 晚上7点半。 夫妻俩大包小包的回到了家里。 吴玉珍已经躺下了。 听到当归激动的叫声,便猜到是孩子们回来了。 果然,当她趿拉上鞋,打着手电筒出了院子,就听到了桃花儿正隔着门与当归说笑着。 吴玉珍忙加快脚步:“桃花儿,小曹,总算回来啦!” 听出老太太语气中的高兴,曹景梁稍稍提高了音量提醒:“吴奶奶,您慢着点走,我们不急。” “没事,我打着手电筒呢。”说话间,吴玉珍已经拉开了门闩。 两厢一照面,许晚春跨进院子,立马给了老太太一个大大的拥抱,并嘴甜道:“吴奶奶,我想您了。” 吴玉珍本就好的心情更加心花怒放起来:“哎哟,你这丫头,打小嘴甜……出差这么久累不累啊?对了,晚饭吃了没?” 许晚春:“还没吃呢,可想吴奶奶的手艺了。” 被孩子们需要着,吴玉珍立马浑身舒坦,当即放开人:“吴奶奶给你俩煮好吃的……白天我钓了一条鱼回来,正好杀了,煮个鱼汤面…… “呕~” 熟悉的干呕打断了祖孙俩的亲热。 才驾好自行车的曹景梁,一边干呕,一边还要挡住将尾巴甩成了螺旋桨,直起身子就要将爪子搭到小主人身上的当归。 吴玉珍担心 :“这是咋了?水土不服?” 许晚春则上前帮忙顺气:“不是,师兄这是孕吐。” “呕~” “孕……孕吐?”吴玉珍目瞪口呆,下意识抱住还在激动的狗子,上下打量着弯腰干呕的小曹,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哆嗦着问:“男人……男人也能怀孕?” 曹景梁:“……?” 惊愕过后的许晚春:“哈哈哈哈……” = 十分钟后。 经过桃花儿的科普,哐哐杀鱼的吴玉珍总算明白了:“嘿!我还头一次听说男人孕吐的,可不就想岔了。” 许晚春看了眼院中,正捣鼓着中药,准备再给猫狗驱一次虫的丈夫,笑说:“之前出差在外,吃住都不方便,所以师兄就焦虑了。” 吴玉珍依旧稀奇的不行:“这要吐多久?” 许晚春:“说不准,不过男人孕吐多数是过于紧张引起的,现在咱们回家了,师兄的情况应该能有好转。” “耽误吃喝吗?” “这个倒没有,大多是早上起床干呕一会儿就好了,刚才估计想到鱼腥味,刺激到了。” “那鱼都给你吃,我给小曹弄个青菜鸡蛋面……哎哟,咱们家总算又要有小孩子了,以你跟小曹的样貌,不得生个仙童?桃花儿别怕啊,生下来吴奶奶帮你带,吴奶奶伺候月子很有经验的,你看你妈,月子那会儿被我照顾的多好?” 许晚春吸了吸鼻子,感动道:“吴奶奶,您真好,没有您我可怎么办啊。” 吴玉珍又狠狠笑了一回:“……你俩这次出差铁定累得不轻,瞧着都瘦了,明早好好睡个懒觉,我去通知你爸妈他们你怀孕的事情。” 许晚春翻出小青菜开始挑拣:“我本来还打算跟师兄跑一趟部队家属院的。” 吴玉珍:“前三个月坐胎很重要,你啊,就别折腾了,在家好好歇歇,回头工作起来又是没日没夜……” 许晚春往菜盆里舀水开始洗菜:“那也行……” 两人合作,又只是简单的面条,很快便出锅了。 待夫妻俩填饱五脏庙后,曹景梁端了空碗去收拾,许晚春则去了堂屋。 她先将点心这些全摆了出来,才将给老太太带的布料递给对方:“拢共就半天假期,我跟师兄逛了天安门后,只来得及逛一家商店,不知道是不是没找对地方,反正里面的衣服还不如沪市这边的好看,就只给您买了布料。” 吴玉珍拿着布料在身上来回比划:“别买成衣,不划算,钱这种东西,该省的时候还是要省的,扯料子做衣服划算,就是这料子……是不是太花哨了?我一老太太穿碎花的,会被人笑话吧?” 许晚春:“又没人规定上了年纪就必须穿黑色灰色吧?再说了,这也不是大红大绿,墨绿色小碎花,您回头做个夏天衬衫正正好,老显白了,还衬季节。” 吴玉珍其实挺喜欢这个碎花,这会儿听了桃花儿的建议,立马不纠结了:“穿!这花色挺好,反正老婆子一把年纪,还不知道能活几年呢,管别人怎么说。” “呸呸呸!”许晚春一连好几个“呸”,才瞪了老太太一眼:“您一瞧就是长命百岁的面相,可不许瞎说。” “哈哈哈……那我不成老妖怪了。” “那也是最慈祥的老妖怪。” “哎哟,你这张嘴哦……” 厨房内,收拾碗筷,顺便烧洗澡水的曹景梁,听着堂屋不断传出来的笑意,眼角眉梢也不自觉的染上了欢喜。 他家桃花儿就是个开心果…… 家真的是港湾。 很容易就让人放松下来。 吴奶奶回去房间睡觉时,许晚春便泡了个舒坦的热水澡。 待她浑身懒洋洋躺到大床上,昏昏欲睡间,想起什么,又一骨碌爬了起来。 穿鞋下地,从军用背包里翻出之前请老师托人买的礼物,又趴到桌上,快速的画起了漫画。 往枕头底下藏的时候,许晚春还在想,师兄看到后,会惊喜成什么样子? 抱着自己各种亲亲?嘿嘿…… 那她要不要假装睡着,然后偷偷观察? 说干就干,许晚春又顺了顺师兄的枕头,确定外观瞧不出什么,才躺好,闭眼假寐。 然后……zzzz……秒睡! 于是乎,洗好澡,顺便将衣服也洗好晾出去,才轻手轻脚回屋的曹景梁,不意外看到睡成小猪的妻子。 他慢慢躺到外侧,正要伸手将人抱进怀里,就觉枕头有些硌人。 因为桃花儿喜欢棉花枕头,曹景梁也自觉将枕头换成了棉花的。 所以,枕下有东西,立马就感觉到了。 他轻手轻脚坐起身,掀开枕头……是一个黑色的,与他巴掌差不多的小盒子。 猜出这应该是妻子给自己的礼物,曹景梁眸底的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伸手拿起,轻轻打开,原来是一个牛皮钱包。 再想到自己那用到已经毛边的旧钱包,曹景梁嘴角的笑意如何也压不下去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叫他高兴的。 最叫曹医生高兴的是,皮夹里面,又给他放了一张画。 画中,三头身的桃花儿垫起脚,吻在三头身自己的脸颊上。 而熟悉的泡泡云中,依旧用偏可爱的文字写着:宝宝爸爸辛苦啦!谢谢你的付出!奖励亲亲! 第107章 宝宝爸爸……~ 心尖像是有蜜糖炸开, 且迅速蔓延至全身。 只几个字,却足足将曹医生硬控了几分钟…… 等他从欢喜中回神时,下意识就要去拥抱妻子。 只是才俯下身, 他就又立马坐直了起来。 曹景梁轻手轻脚下床, 仔细将差点被压皱的画纸放好,又将旧皮夹中的照片与钱票放到新皮夹中,才再次躺回床上,轻轻去拥抱妻子。 待总算将软乎乎的娇小身子抱进怀里后,曹景梁在妻子的眉心吻了下, 然后又不满足的含了下她饱满柔软的红唇。 可……还是不满足。 怎么都不满足。 心底的欢喜疯狂翻涌, 冲击的曹医生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他想紧紧拥抱她! 他想重重亲她! 他想与她融为一体,做世间最亲密的事! 可最终, 曹医生只是将大手护在妻子的腹部,温柔道:“你也辛苦了,宝宝妈妈……” 许晚春完全不知道, 她家曹医生, 因为她的礼物, 兴奋到后半夜才合眼。 反正她睡的很好。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10点。 大床上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所以, 她这是又睡了12个小时? 放下手表,许晚春依旧躺在床上醒神。 然后……渐渐想起昨天错过了什么。 她一骨碌坐起身,直接掀开师兄的枕头, 下面空空如也。 好吧……没能看到师兄惊喜的表情。 许晚春边叠薄被边咬牙,下回再给师兄准备惊喜的时候,一定不能再睡过去了。 今天不用上班,收拾好床铺,许晚春挑了件白底黑色小碎花的衬衫, 下面搭了件长及脚裸的半身长裙。 难得休息,她想打扮打扮,打开鞋柜,本来想要配一双搭扣的黑色小皮鞋。 只是穿上脚走了两步,觉得有些硌脚,便又换上了回力小白鞋。 待系好鞋带,许晚春站到衣橱镜子前,左右照了照,很是满意。 她又坐到梳妆台旁,开始打理头发。 许晚春最喜欢及腰长发,尤其她这种有些自然卷的,怎么扎怎么好看。 无奈工作太忙,洗头干发都是难题。 所以,即使再爱,这些年,她的头发也只留到肩膀处。 只是,许晚春反手摸了摸后背,头发好像又长长了些…… “醒了,饿不饿?”曹景梁轻手轻脚推门,却发现妻子已经起床了。 许晚春回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人抱着亲了好几口。 得!看样子,师兄很喜欢自己准备的惊喜呀。 眼看男人没完没了,还想深吻,许晚春赶忙双手齐齐出动,边把人往外推,边笑:“我还没洗漱呢。” 好容易等到妻子醒来,曹景梁想耍赖:“我不介意。” 许晚春:“不行,我介意。” 好吧……曹景梁失望几秒钟,很快又高兴起来,他从裤袋里掏出钱包,笑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许晚春弯了弯眼,得意的抬了抬下巴:“之前看到谢主任的钱包觉得很好看,就请老师帮我问了问,后来说是在一个老师傅那边专门订做的,我就自己画图设计,加钱请谢主任托人家师傅赶工了一个,好看吧!” “特别好看!”曹景梁没想到样式居然还是妻子设计的,怪不得放两人合照的位置正正好。 他家桃花儿怎么这么厉害?居然还会设计钱包? 见师兄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许晚春心头软了软,伸手抱住他的腰,转移话题:“师兄,你帮我剪头发吧。” 嗯?话题跳跃的太远了,曹景梁懵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我帮你剪?” 许晚春松开手,比划了长度:“剪到这里,就剪短一点,很简单的。” 瞧着确实不难,从来没有给人剪过头发的曹医生蠢蠢欲动:“好,等你吃好早饭就给你剪。” 既然要剪头发,许晚春便不折腾发型了,松松扎了个辫子,便出了卧室。 先揉了揉亦步亦趋跟着的,当归的大脑袋,又蹲下身顺了顺挡在跟前,翻着肚皮撒娇的橘猫:“吴奶奶还没回来吗?” 曹景梁舀了一瓢水,又将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妻子:“没,吴奶奶留了字条,上面写她早上7点多去爸妈那边的,算算时间应该快回来了。” 许晚春洗漱好,又喝了杯温水,才坐到餐桌旁,吃起早餐:“师兄几点起床的?” “比你早一个多小时。”曹景梁打开橱柜的抽屉翻找起剪刀。 等找到后,又用水洗了好几遍,才搬了张凳子去到院子里。 马上就到中饭点了,所以许晚春只喝了碗甜汤,便不再吃了。 曹景梁拿出个围裙比划:“桃花儿,就用这个系在脖子上吧?我看人家剃头匠给人剪头发的时候,都会用罩布挡碎头发。” “好呀! 师兄想的真周到。”许晚春无所谓,但一屁股坐到院中的凳子上时,该给的夸奖一句不少。 曹景梁帮忙系好围裙,嘴角没忍住翘了翘,:“咳……那我开始了啊。” “嗯嗯,放心剪吧!剪掉5厘米左右。” 五厘米……曹景梁大概比划了下长度,正要开剪时,就见趴在脚边的当归突然“汪汪汪”了起来。 许晚春看了眼当归快要摇成螺旋桨的尾巴:“应该是吴奶奶回来了。” 话音落下,吴玉珍已经推开了大门跨进了院子。 不止她,苏楠跟曹秀也拎着大包小包过来了。 许晚春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起身喊人,就见吴奶奶急急忙忙朝着两人走来:“你俩这是干啥呢?” 曹景梁:“桃花儿觉得头发有些长了,我给剪短些。” “哎呦喂,头三个月可不能接触锐器。”只是拿掉小曹手上的剪刀时,吴玉珍又后知后觉想起来,她家桃花儿是外科医生,天天都要碰刀子和剪刀的。 许晚春笑出声:“没事,吴奶奶,现在不讲究这个。”说完又起身看向已经来到身旁的师父师娘:“爸、妈!” 自从在吴姨那边知道桃花儿怀孕的消息,苏楠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这会儿见到人,忍不住抱着狠狠欢喜一顿,才问:“怎么样?怀孕难不难受啊?吃睡怎么样?我怎么瞧着你又瘦了?出差很辛苦吧?” 其实这些,吴姨都已经说过了,但瞧见桃花儿,苏楠还是下意识关心起来。 曹秀也招呼徒弟去石桌那边:“过来我把把脉。” 知道师父关心自己,许晚春配合的走过去,伸出手:“算日子,快6个星期了。” 曹秀没说话,径自安静把脉,半晌欣慰收手:“……确实是孕脉,桃花儿的身体底子不错,这胎应该不会太遭罪。” 许晚春自然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很好,小时候师父可是花了大力气调养的。 小徒弟这边稳妥了,曹秀便朝着儿子招手:“你也过来。” 猜到吴奶奶将自己孕吐的事说了,曹景梁有些无奈,却也只能配合。 论中医本事,从未停止学习的曹秀自然远胜两名年轻人,感受着指腹下的脉搏,他很快就皱了眉:“舌头我看看。” 什么情况?许晚春紧张了起来,下意识要去摸师兄另一只手。 曹景梁反手握住妻子的手,温声安抚:“我没事。” “桃花儿别担心,没什么大事。”曹秀也跟着安抚两句,才接着检查起来:“最近经常熬夜吧?” “嗯,工作比较忙。” 曹秀从口袋里掏出笔和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边写边说:“桃花儿身体不错,不用吃药,不过还是尽量少熬夜……景梁你也是熬夜熬的,还有这孕吐焦虑……吃几天药吧。” 曹景梁并不忌医,接过父亲给的方子,打算明天去医院抓药。 只是,待看清楚药方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见师兄表情有异,许晚春伸着脑袋瞧过来:“我看看。” “嗖!”一下子,曹景梁迅速将方子揣进口袋里,对上妻子狐疑的眼神,不自在轻咳一声:“桃花儿,咱们继续剪头发吧。” 许晚春皱眉伸手:“先把方子给我看看。” 曹景梁不想给,下意识看向惹祸的父亲。 到底是亲生的,曹秀轻咳一声:“桃花儿别担心,就是些缓解肝郁的药材。” 许晚春依旧不信,但从师父的表情来看,师兄应该没什么大事:“那行吧。” 虽然这么应了,但她已经决定,等会儿一定要亲自给师兄诊诊脉。 曹景梁只以为逃过一劫,再次拿起剪刀:“桃花,我帮你剪头发。” 苏楠:“你没剪过,还是我来吧,别给咱们桃花儿剪丑了。”说话间,她已经从儿子手上接过剪刀,并牵着人往之前的凳子走去,嘴上还笑着解释:“吴姨到家属院的时候,你妈已经去厂里上班了……” 许晚春:“我妈那个教师资格证培训报名了吗?” 苏楠将桃花儿脖子上,有些松掉的围裙重新系好:“报了,荷花本来还为难的,后来想到老师假期多,将来能帮你带孩子,就决定报了。” 她家母上大人是这样的,什么都会先为她考虑,许晚春感动的不行:“那我妈还不知道我怀孕了?” 苏楠:“不知道呢……本来你爸也想跟着请假过来的,我劝他晚上去接荷花下班,再一起过来。” 许晚春:“确实这样更方便……对了,师娘,我给您买了布料,回头您看看喜不喜欢……” 看着与母亲聊得热火朝天的妻子,满心满眼想要帮忙剪头发的曹景梁:“……” 再想到给自己添乱的父亲,曹医生的脸色更不好了,他走到父亲身旁,边给他泡茶边小声抗议:“爸,您儿子身体好的很,不需要补肾。” 曹秀想喷儿子一顿,只是到底顾忌了他的脸面,便也小声回:“学了几年西医就忘本了?还是你根本没看清楚方子?哪个说你不行了?那是保养药方!懂什么叫保养药方吗?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岁数了,31了!你还熬夜,长久下去,秃顶、肾功能减退是必然的,提前保养不是应当吗?别忘了,桃花儿小你9岁!” “……”沉默好一会儿,曹景梁红着耳根,将茶双手递给父亲:“您喝茶。” 曹秀接过喝了一口,才冷哼一声:“有本事你把方子还给我。” 他没本事,所以不给……曹医生转开视线,假装没听见。 他要跟桃花儿长长久久,自然得从里到外都保养到叫她满意。 第108章 苏楠的手艺不错。 利索剪短后, 顺便帮忙编了两个短短的辫子翘在脖颈两侧。 怎么说呢,许晚春本就长的甜,这下就更像个精致的娃娃了。 苏楠稀罕的捏了捏桃花儿的脸颊:“好了, 这下只有18岁了。” 许晚春捧脸:“嘿嘿, 我一直都是18岁呀。” 哎呀……她家桃花儿真可爱,苏楠感慨完,又拉着人去堂屋,看她带来的东西:“听说你怀孕,我把交好几家军嫂的存货全搜刮了一遍……” 许晚春看着袋子里一样样拿出来的好东西, 对“搜刮”这个词很是认同, 光奶粉就有好几袋了。 “……奶粉可以早晚各喝一杯,别怕不够, 回头让你师父写信给、他大哥,让他们也帮忙弄一些。” “这就不用了吧。”她就是怀个孕啊,许晚春有些亚历山大了。 苏楠坚持:“放心吧, 不会让你大伯他们贴钱的, 要不是这奶粉实在紧俏, 我也不想麻烦他们……怀孕没那么轻松,你工作又辛苦, 吃食也就那么回事,再不喝些奶粉补补,等月份大一些的时候, 怎么吃得消?再说了,你师父跟他哥感情好着呢,信不信咱们写信要奶粉,他不仅不觉得麻烦,反而还高兴?” 许晚春当然信, 从她跟师兄结婚时,大伯母带过来的厚厚一叠红包就能看出来了。 “行了,你不用操心这些小事,不是说给我买布料了吗?快拿来我瞧瞧。”苏楠熟门熟路将带来的好东西,全部放进柜子里,表示换一个话题。 许晚春……行吧! = 心里惦记着事。 吃完中饭回屋午休时,许晚春便摸上师兄的脉。 除了孕吐引起的肝郁,依旧什么也没摸出来。 至于熬夜,但凡医务人员都得面对。 所以……师兄到底在躲躲藏藏什么? 许晚春跪坐在床上,将男人的唇捏成鸭嘴形状,边笑边逼问:“舌头给我看看?还是你自己老实交代?” 曹景梁闭眼装死。 “!!!”许晚春生气了,伸手去扒拉他的眼睛:“不说?那回头你熬药的时候,我去检查药渣!” 曹景梁睁开眼,眸底全是无奈,他伸手将气哼哼的妻子抱回怀里,叹气:“真想知道?” 许晚春眨了眨眼,瞬间可怜兮兮撒娇:“我担心你嘛……” 这谁顶得住?在妻子面前,本就没什么底线的曹景梁无法,只能木着脸,将方子念了一遍。 “???”听完方子,许晚春一脑门问号……可能长期晨练的原因,也可能是天生的,反正她家师兄虽然不能说一夜七次郎,但也挺……挺厉害的啊。 诶?越想越人心黄黄的许晚春搓了搓发红的脸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药材用的剂量好像更多是为了保养? 所以……“师父这么讲究吗?” 曹景梁轻咳一声:“爸也是好意,睡觉吧。”说着,将妻子翘起的小脑袋按回胸口。 许晚春挣扎,并八卦兮兮:“那你喝药吗?” 曹景梁:“……睡觉!” 许晚春眼神滴溜溜转:“嘿嘿……我懂,我懂。” 恼羞成怒的曹医生直接将妻子虚虚压在身下,嘴动闭麦! = 第三药厂。 下班前半个小时,许荷花与出纳一起,跟着财务科长,将当天的现金、粮票、布票等存入三防保险柜,并换上当天的封条,才齐齐回去办公室,准备下班。 财务部门虽然坐办公室,但工作也不算很轻松,在一切都靠手写的年代里,月初月底更是相当忙碌。 这不,今天又无偿加了一个小时班。 傍晚六点半,霞光正浓时,暮色还未浸染云絮。 “……今天还好,明天就是星期四了,又要开会到晚上9点,烦死个人。”霞光映照下,去车棚取车的路上,同个办公室的朱芳忍不住抱怨。 许荷花虽然也是一脸菜色,但想到每次发言稿,老谭都会帮她准备好,心情又好了些,边开自行车锁,边安慰:“别想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愁。” 朱芳笑了:“我就喜欢你这性子。” 厂里不允许骑自行车,两人推着车往外,朱芳又愁起家里孩子即将高中毕业,找不到工作,可能要下乡的事情。 许荷花:“不考大学吗?” 朱芳:“考肯定要考的呀,但我家那小子成绩不行,大学生哪是那么容易的。”说完,又羡慕道:“还是你家闺女出息。” 她家桃花儿确实很出息,许荷花心里得意洋洋,嘴上却安慰:“还有一个月才毕业考呢,你也别着急。” 教师培训从9月开始,她的工作肯定要卖出去的。 不过这事许荷花还没跟任何同事说,一是还有好几个月,二则是,万一桃花儿或者老谭那边有人需要工作呢?她肯定更想将人情留给自家人…… “诶?荷花,你看大门那边,跟保卫科人说话的,是你家老谭吧?” “……?”许荷花转头眺望。 “妈妈,妈妈……”门岗处,抱着爸爸大腿的谭以安看到亲妈,立马松开手朝着人冲过去。 许荷花弯下腰,等胖团子到跟前时,单手轻松将人放进前车杠上的小椅子里,才继续推车前行:“安安,你们怎么来了?” 谭以安兴奋的小脚丫子直甩:“不知道啊,爸爸要来的。” 朱芳打趣:“还能怎么的,你家老谭肯定专门来接你的呗。” 怎么可能,老谭平时忙的很,而且许荷花的性子,也不喜欢接送这一套,不过她没多解释,因为已经来到大门口了。 谭恒伸手接过自行车:“桃花儿跟女婿出差回来了。” 原来为了这个,许荷花眼睛都亮了,她看向同事:“朱芳,我先走了啊,我闺女回来了。” 朱芳无语,就没见过这么黏糊闺女的:“走吧,走吧。” 谭恒拍了下腿脚乱蹬的儿子,告诫他脚会被车轮夹到,才朝着朱芳点了点头,又跟战友挥别,载着妻儿离开。 等骑出去一点距离,他才又说了句:“闺女怀孕了,老曹两口子早上就过去了。” “啥?”许荷花先是惊,很快又欢喜起来:“哎呀,桃花儿怀孕了,真好……她怎么样啊?胃口好吗?吐不吐啊?在京市发现的?多久了?”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谭恒却依旧不紧不慢:“桃花挺好,能吃能睡,也不孕吐,才一个月零几天,确实是在京市发现的,对了……女婿孕吐。”说完,不等妻子惊讶,他又主动说了男人孕吐的原因。 听完后,许荷花更加满意女婿的同时,也心疼了:“老谭,你说我要不要现在就辞职?桃花儿怀孕了,我想多去照顾照顾,小曹也不容易。” 谭恒:“我没意见,桃花儿是咱们闺女,总不好将责任全部推给老曹两口子。” 许荷花拍了丈夫后背一记,笑道:“那我回去再问问桃花儿……你这车咋骑这么慢?要不换我载你?” “不用。”谭恒简直哭笑不得,他这不是为了跟妻子说话吗? = 难得一大家子又聚到一起。 晚上自然少不得丰盛的晚餐。 餐桌上,许晚春听完母亲的打算,边啃肉骨头,边拒绝:“您为了照顾我提前辞职真没必要,我这每天上班,您干守着多无聊?不过您要是想休息一阵子,辞职就辞职吧。” 许荷花给闺女舀了一勺鱼汤:“你管我为什么辞职呢,反正也不差那两个月工资。” 许晚春无奈:“您这是已经决定好了吧。” 许荷花没搭理闺女,而是看向楠姐:“往后咱们可以轮着过来,也可以一起坐公交车来,幸亏家属院要过完年才搬,不然出入都麻烦。” 说到家属院搬家,一直照顾儿子吃饭的谭恒开口:“我跟老严过完年都要往上面挪一级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朝着他看过去。 许荷花皱眉:“我怎么不知道?” 谭恒:“今天下午才收到的消息。” 谭爸现在任职的单位就是团级,往上挪便是副师,也就代表要调去别的部队,许晚春先看了眼师父师娘,才问:“爸,知道调去哪里吗?我师父还留在这边的卫生院吗?” 谭恒温和安抚众人:“还在沪市,具体调去哪里,在正式任命书下来之前,还不能说,至于老曹,肯定要跟我们一起走的。” 还在沪市,师父能跟着一起,依旧被自己人护着,许晚春提起的心又松了下来,笑道:“恭喜爸高升。” 曹景梁也跟着道喜,说完又面带骄傲说:“这次出差,桃花儿也立了军功,过几个月就是正营级别了。” 苏楠赞叹:“真的啊?那这是多喜临门了啊。” 谭恒感慨:“22岁的正营,你比爸年轻的时候厉害。” 曹秀:“桃花儿打小聪明。” 许荷花附和:“可不是,8岁那会儿就精得跟猴儿似的。” 听着家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夸奖,许晚春嘿嘿笑着:“低调低调……” 许荷花:“在自个儿家里,要什么低调?对了,等正式升职后,别忘了给你姥姥他们写信……还有于琼院长,她也实实在在教了你好多年。” 许晚春算了算时间:“我后面得给全国调派过来的医生们做培训,按速度,于奶奶这会儿应该已经收到通知了吧?” 远在S市军总医院的于琼,确实收到了来自京市总院的电报。 她没想到,在她即将退休时,曾经被她看中并欣赏的孩子,如此年轻便有了这般高的成就…… “院长,这位许晚春主治医师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头,上面让我们安排人去沪市学习半个月,不会又是什么形式主义吧?”胸外科的主任袁墨被叫到院长办公室,了解完事情始末后,瞬间不大高兴起来。 毕竟这些年,不懂医术,却喜欢指手画脚的人太多了,不怪他黑脸。 于琼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有神且锐利,她语气笃定:“这次不会!” 袁墨惊讶:“这么肯定?难道您认识这位许晚春医生?” 当然认识!于琼语气中带上怀念:“她算是……我的半个学生,这样,这次学习我也去参加。” 袁墨:“您也去?不合适吧?”一个院长去跟小小的主治医师学习?还有,院长六十大几了,身体能吃得消奔波吗? 于琼却笑了:“我觉得很合适,多年前我教过她,如今她再来教教我,多好的缘分?” 袁墨嘴角直抽抽……哪里好?您这是想吓死谁? 第109章 轻伤不下火线。 这是时下贯彻且强调的工作精神。 所以, 许晚春已经做好孕期也要高强度工作的心理准备。 却不想,再次回到科室上班,开晨会时, 老师直接将她一个月3次的夜班改成了2次。 还不止这点, 孕期遇到结核患者,也全部交给他与副主任和汪鸿医生接手。 许晚春虽没再会议上表态什么,但散会后,立马去寻了老师。 宋民迎给搪瓷缸里添了热水,吹了吹茶叶沫子, 喝了一口浓茶:“什么事?” 许晚春将出差时向老师的钱票先还上, 才道:“老师,刚才晨会上说的, 给我这么多优待会不会不太好?”她当然希望怀孕期间轻松一些,但若让老师担责,让其余同事心里有疙瘩, 就不美了。 “又想多了吧?”宋民迎好笑摇头:“我可没偏袒你, 医院里怀孕的工作人员都有优待, 很多还会暂时调去后勤做文职,或者直接砍掉夜班的, 你这已经很辛苦了。”主要还是好医生少,不然他也会将学生孕期间的夜班全部砍掉。 原来是这样吗?许晚春放下心来:“不是特意关照就好,那我去忙了。” 宋民迎摆手:“去吧……差点忘了, 去后勤领张行军床,放在休息室,这也是孕妇的福利。” 这么优待的嘛?许晚春有些怀疑人生的飘了出去。 不是她眼皮子浅,为这点事情感动,实在是自从读了军医大后, 工作时,她就没被当女人看过,一旦忙碌起来,那简直是当牲口使唤…… 咳咳……完了,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老师,师公让后勤部的人送来一张行军床,安置在休息室了。”才回到自己办公室,刘悦就抱着笔记本兴冲冲过来。 许晚春:“喊什么师公?工作环境喊职称就好。” “嘿嘿,好的,好的。”刘悦可不怕老师的冷脸,又是恭喜了两句,才说起等会儿要进行的手术。 许晚春已经看过患者的资料了,不过学生汇报也是学习,她一心二用,边听边整理需要查房的资料,待学生汇报结束,她拿了衣架上的白大褂往身上套:“去把汪医生带的实习生喊来,咱们一起去查房。” 汪鸿医生今天休息,他做完手术的病患,许晚春自然也要接手。 刘悦:“好的,老师。” 一名主治医师,两名实习医生外加两名护士,5人一路直奔病房。 “许医生!” “许医生早!” “许医生早上好呀!” 医护人员走路习惯性大步流星,许晚春更是完全忘记自己还是个孕妇,一路脚下生风,笑眯眯与医护人员点头示意同时,一点儿也不耽误她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病房。 第一名患者是支气管胸膜篓修补,这是台一小时就能完成的小手术,而今天是术后第二天。 许晚春确认了患者的信息后,并没急着指导学生,自己先检查了术后指标,确定没有异常,才看向两名医生:“你俩也来检查一下。” 至于检查什么,正确数据则一个不提。 刘悦已经习惯老师的教学方式,率先走向患者。 汪鸿带的实习医生也赶忙跟上。 两人从体温、脉搏、呼吸、面色、神志、胸腔引流量、引流液性状、听诊、叩诊……最后到切口等,足一检查。 关于医学,许晚春虽态度谨慎,但却不是个吝啬鼓励的。 听完两位实习医生的检查数据,很是满意的夸赞了几句,才道:“注射抗生素吧。” 这是汪医生的患者,刘悦直接退到老师身后,将注射的任务交了出去。 那名实习医生也是有真材实料的,从药箱中取出q8h青霉素+0.5g链霉素,也不让护士动手,自己为患者肌注。 许晚春在确定剂量没错时,便开始检查起了同病房的另一名患者。 胸外科忙忙碌碌…… 而同一时间,另一边。 曹景梁已经查完了房。 正在办公室翻看今天要主刀的几台手术资料,门便被敲响了。 他抬头,看清来人,起身笑着招呼:“老师。” 孔文钦点了点头:“来一趟我办公室。”撂下话,他便背着手先离开了。 曹景梁将病例锁进抽屉,才跟了上去。 “坐。”孔文钦招呼人坐下后,亲自给泡了杯茶。 “谢谢,您这是要促膝长谈?”曹景梁接过搪瓷缸,笑着调侃。 孔文钦隔空点了点得意门生,也笑了:“我等会儿也有一台手术,就不跟你兜圈子了。” 曹景梁端正了坐姿与表情:“您说。” 孔文钦直奔主题:“最近,我打算安排你多出出外勤任务。” “最近?”曹景梁本身并不反对外派任务,这是所有医生都要面对的,往后桃花儿也得经历,但……想到妻子还没坐稳胎,他还是有些迟疑了。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时间不够了。” 曹景梁心头一动:“您要上调了?” 孔文钦不意外学生敏捷的反应:“对,最迟年底,我就要接手副院长的职务,我说过,战伤外科的主任位置本就是为你留的。”说到这里,他喝了口茶,才接着道:“你的军功履历全部足够,但到底还太年轻,肯定有人不服气、瞎折腾,所以,老师希望你最近半年内,能带队参与几次外派救援任务。” 曹景梁没急着表态,沉思了一会儿问:“老师,我跟师妹结婚也有三个月了,房子安排下来了吗?” “房子?军人公寓?”孔文钦愣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不放心你爱人?” “嗯,她才怀孕一个多月,如果我必须出任务,肯定想让她就近住在军人公寓,再让家人过来常住照顾。” 军人公寓与部队的家属院也差不多,就建在医院旁边,走路不到五分钟,家属确实可以申请常住。 孔文钦也没挑剔年轻人娇气,思考了几秒便点了头:“这倒是可行,回头我去催一催……行了,你忙去吧,出任务这事,你跟小许好好商量,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定然会赞同。” 夫妻俩从相知到相爱,曹景梁清楚桃花儿是什么性子,她绝对会鼓励自己进步,只是……“是我有些舍不得。” 孔文钦一噎,很快又将白眼翻出天际:“出息!” 第110章 才过休息日, 头一天工作,夫妻俩全都要值夜班。 待晚上挪出时间一起去食堂吃晚饭时,曹景梁说出了老师的建议。 许晚春没有很意外, 将餐盘放到桌上, 自己也坐到凳子上才问:“孔主任有说什么时候参加任务吗?” 团级吃中灶,三餐都比营级高一档,曹景梁将他餐盘上的富强馒头,与妻子的黑面馒头换了换,又将炒鸡蛋推到两人中间:“只是一个提议, 具体的得看后续哪里需要支援。” 许晚春将富强馒头一分为二, 递了半个给师兄,见他要推拒, 瞪了人一眼,等对方笑笑接过,才满意了:“去吧, 我支持你!” “我就知道……”曹景梁叹息完, 难得活泼了性子, 双手虚虚作揖:“许医生大气。” 许晚春憋笑跟着回礼:“待我外派时,还望曹医生共此志!” “志不了一点……”舍不得离开妻子的曹医生恨恨咬了口馒头。 “噗……”身侧突然传来喷笑声。 夫妻俩齐齐看过去, 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想坐到了隔壁桌上。 这会儿, 他正笑看着他们,显然将小夫妻的对话听了个分明:“哟哟哟,没眼看呐,你俩……注意点场合啊。” 许晚春和曹景梁面面相觑一会儿,又继续开始吃饭聊天, 默契的谁也不搭理讨人厌的家伙。 李想……喂喂喂! = 孕妇有特殊照拂真好啊。 这不,值班一夜,不忙时,大多躺在休息室小床上休息的许晚春,第二天一早,难得的神清气爽。 匆匆过来瞧情况的曹景梁,总算将心放回了肚子,又将口袋里,患者家属硬塞的几颗糖全给了妻子,便又忙忙回去战伤外科,开启了新一天的忙碌。 医护人员每天都坚持着差不多的工作。 当然,时不时也会有些新鲜事情发生。 就比如今天,主任级别以上的人开会时,院长将上级单位派发的新任务交代了下去。 看着文件中……让尽快安排出教室与临时住宿,并协调许晚春主治医师的时间内容时,宋民迎笑的那叫一个得意。 就连坐在他旁边的孔文钦也是春风拂面,毕竟小许医生也算他们战伤外科的自己人嘛,与有荣焉……哈哈,相当与有荣焉! 其实胸外科革新的动作并没有刻意保密,所以,领导层不少人都听说过。 也对前些日子,许医生被上级抽调的原因,有所猜测。 只是谁也没想到,改革的速度会这般快。 在座的全是人精,脑瓜子更是一个比一个好使。 稍一琢磨,便明白了,之所以这么速度,除了后面有高层力挺外,改良本身定然是极其成功的。 俗话说,打铁还需自身硬! 那位小许医生,经过这一遭,怕是要闻名全国胸外科了。 她才22岁啊! 不仅有本事,还命好! 遇到不藏私、不打压,甚至愿意将她捧上神坛的老师,不是命好是什么? 当然,名师与高徒,也是相辅相成的。 只要后面小许医生不拉跨,未来在胸外科上的成就,定然不低。 再想到她如今的手术成功率,怕是不到30岁就能站在胸外科顶尖处了。 到那时,给宋民迎这老匹夫带来的光环,也是相当大的。 想到这里,散会时,放射科主任表面恭喜,实则酸溜溜:“老宋,你倒是好运,得了这么聪慧的学生。” 烧伤科的主任也很是羡慕的跟了句:“好苗子难得哟。” “我确实是运气好!”宋民迎才不管这些人如何酸,笑眯眯承认了,毕竟得意学生跟着自己学习前,已经很有本事,他纯属捡漏……嘿嘿。 见他居然这般“恬不知耻”,众文化人面上依旧笑眯眯的,心里却将人骂了个臭狗头。 同时,众位医者也好奇起来,改良的器材,到底好到什么程度? 医院里没有秘密。 虽说上级单位没在文件上点名胸外科小许医生的贡献。 但谁也不是傻子,短短半天的功夫,就将事情了解了七七八八。 于是,整个医院都知道,小许医生即将开班授业了。 对新型器材好奇的人还有很多。 同一个科室,又同处一个办公室,汪鸿多少知道许医生每天都要去实验室试验改良器材。 不过,为了避嫌旁人的劳动成果,他虽好奇,却从没主动问询过。 如今,上级单位的文件已经下达,汪鸿总算能将好奇问出口了:“……我能看看吗?” 许晚春面露歉意:“只有一套器材,被京市那边要求留下给工厂当样品了,手上还真没有。” 这样啊……汪鸿有些遗憾,不过很快他就关心起重点:“新器材真能提高手术成功率吗?能提高多少?” 应该能将成功率提升到30%以上吧,要知道,之前血管破裂,修复的成功率才不到5%。 不过许晚春没有直白的说出来,担心旁人觉得她飘了,所以只道:“目前不确定,具体还需要大量的实例佐证,提升肯定有的。” 汪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不好意思笑笑:“是我急切了。” 许晚春表示理解,能挽救更多性命,作为将救死扶伤刻在骨子里的医者们,哪个能不感兴趣革新技术?于是她笑着安抚:“等过些日子器材到手,肯定要跟汪医生共同学习一番。” 汪鸿自是连连道谢…… = 时间又过去三天。 就在许医生渐渐不再被同事们当猴看。 就在许医生猜测,是师兄先出差,还是她先开始培训课时…… 本该遥遥无期的住房,却毫无征兆的批下来了。 直到来到行政部,看到警备区营房科的管房干事,许晚春才确定是真的。 管房干事是上尉军衔,率先敬礼:“首长,我是营房科的丁大河,您喊我小丁就可以。” 许晚春回了个礼,笑道:“丁同志好。” 首长好说话自然最好不过,丁大河也露出笑来:“房子由曹副主任与您共同申请,所以签协议的时候,您二位都得到场,不过曹副主任还在手术中……您看您这会儿有没有空?我先领着您去看看房子?若是房屋没问题,到时候让曹副主任再抽空看房签字就好。” 房子一事,一直由师兄处理,许晚春还真不知道居然还要先看房,她抬腕看了眼手表:“大概多长时间,一个小时后我还有一台手术。” 丁大河:“来得及。”如果这位首长不墨迹的话,来回半小时就差不多了。 许晚春:“那行,我回科室与同事说一声咱们就出发?” 行政干事插话:“得三方人都到场,许医生,我跟丁同志在大门口等你怎么样?” 那自然再好不过,许晚春一口应下! 房子诶!总算有房子了! 希望面积大一点,左右邻居没有极品。 抱着这样那样的美好期望,离开医院步行5分钟后,许晚春便看到了未来十年,或许更久的住处。 公寓是典型的赫鲁晓夫楼,红砖外墙、水泥勾缝……可能还掺杂了些中式的设计元素。 许晚春不是很懂这方面的知识,只看了几眼呈长条形的整体风格,便将视线专注到了眼前的单元门洞上。 丁大海边爬楼梯边解释:“……这边的公寓全部是四层,每层两户,只有2楼和3楼有单独的阳台,两位首长共同申请,上头给批的是正团级别中,面积最大的80平房屋,朝阳,在2楼。” 这个许晚春知道,一楼潮湿,四楼没有自来水加压,最好的便是2楼与3楼。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二楼。 一层两户,门对着门。 见丁同志径自走向门楣旁,用红漆写着:军产-沪-12-201门口时,许晚春好奇问:“202住的是哪一家?” 丁大海显然做过功课,他推开门,领着两人进屋:“对面是普外科的郝主任。” 那不就是李想师兄的顶头上司……很好,邻居不是极品,许晚春放下心来,开始在房间里转悠。 80平,铺设木地板的房屋,被划分为三室一厅一卫一厨的格局。 两间15平,外加一间12平的三间卧室。 客厅10平、厨房8平、厕所4平……对了,还有一间小小的储物间。大约2.5平米。 许晚春看到哪里,丁大海就将哪里的面积汇报出来。 对于新房子,许晚春是很满意的,尤其这边有三个卧室,厕所里还有蹲便器与高位水箱:“……不是说有80平吗?” 她方才怎么算,怎么觉得好像……还不到70平? 丁大海笑出一口白牙:“实用面积是小了那么一点。” 许晚春抽了抽嘴角:“不止小了一点吧?小了十几个平米呢。” 丁大海指了指朝阳的大阳台:“再算上那边,就差不了多少了。” 许晚春走去阳台了,大概目测了下,应该不到10平…… 所以,到底还是少了几平米。 丁大海观察首长的脸色,见她没什么不高兴,便又继续说起屋内现有的家具:“这些都是组织免费提供的,首长们若是不满意,也可以自己购买,对了,屋内想要重新粉刷,也是允许的。” 免费的家具样式多好看肯定没有,再加上之前被用过,早已半新不旧。 但让许晚春买新的是不可能的,不是抠门,是招人眼:“家具挺好的,我看没什么问题,咱们就回去签合同。” 这才5分钟不到吧?做事这么利索的嘛?丁大海难得错愕:“您要不要再仔细看看?” 许晚春好奇:“难道还有第二套备选?” 丁大海:“那倒没有。” 许晚春:“……” 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废话,丁大海立马道:“那咱们就回去签字?” 许晚春点头:“回吧。” 于是,加上来回路上的10分钟,拢共花用了15分钟后,三人又回到了医院。 医生以病人为重,许晚春在《营房登记簿》、《军队房产使用保证书》、《战备住房责任书》上分别签了字,便风风火火回了科室继续工作。 而丁大海,捧着文件,与行政处的干事,在战伤外科等了一个多小时,总算等到曹副主任从手术室中出来。 两人说明来意后,这位更加迅速,脱手术服时只问了一句:“许医生对房屋满意吗?” 丁大海:“……很满意,她已经签字了,只要您看完房子签完字,我这边就可以把钥匙给您,。” “房子我不用看了,许医生满意就好。”话音落下的同时,曹景梁已经抽出笔,直接在‘许晚春’旁边签下自己的名字。 丁大海:“……”【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0-120 第111章 晚上7点半。 结束36小时的工作。 在办公室久等不到师兄。 许晚春便拿上包包去战伤外科寻人。 待经过洗手池时, 却发现曹医生还穿着手术服,正在严厉说教着实习医生。 坦白说,这还是许晚春头一回见到师兄生气。 就……挺稀奇的。 曹景梁也看到了妻子, 下意识抬手腕想看看时间。 只是, 视线接触到胶质手套时,才想起做手术前,他将手表放到抽屉里了。 不过,妻子既然寻了过来,时间定然不早了。 想到这里, 曹景梁一边脱身上的手术服, 一边冷声跟垂头丧气的实习生说道:“从明天开始,连续一个月, 你每天去炊事班借猪肉,先往里面塞豆子,再用探针将里面藏匿的豆子(模拟单片)找出来。” 以为逃过一劫, 实习医生立马挺直了脊背, 大声应:“是!” 曹医生依旧没给好脸, 他又看向一旁的护士:“小王今天的错误,你回头做一个全科通报。” 小护士看了眼又垂下脑袋的实习生:“好的, 曹副主任。” “行了,散了吧。”曹景梁拿掉帽子跟口罩,最后又扯了手套, 将之反卷进手术服中,全部丢进了回收篓里,才拧开水龙头,边洗手边问走过来的妻子:“几点了?你吃了吗?” 许晚春懒懒倚靠在墙上:“7点45分,6点那会儿去食堂吃了些, 你呢?” 曹景梁还没吃,他拿起肥皂开始打沫子:“回家再吃……桃花儿,还要再等我半小时。”他还得查一次房。 许晚春:“好,刚才实习生做错了什么?” 提到这个,因看到妻子,表情才缓和了些的曹医生又想黑脸了:“做手术的时候,他居然不先探查弹道,直接钳夹深部组织。” 许晚春也没想到实习医生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难怪好脾气的师兄气成这样:“今天老师跟我说,过些日子,还要给我安排一名实习生。” 曹景梁:“主治医生确实要带2名实习生。”他则要带4名。 许晚春感慨:“希望新来的也能像刘悦那样,是个态度认真的。” 曹景梁笑了,谁不想手底下的人省心:“对了,营房科那边把钥匙给我了,他们说你很喜欢新房子。” 提到即将入住的家,许晚春来了精神,她将口袋里的帕子递给洗好手的师兄:“是挺喜欢的,主要有3个房间,吴奶奶还有两边的爸妈也能偶尔过来住住……厨房就在屋子里,不用跟旁人挤一个灶披间,还有……” 听着妻子欢快的分享,曹景梁眸底的笑意也越来越深:“那咱们尽快搬过来。” 许晚春:“还没打扫呢,墙面也有些脏了,最好再找人粉刷一下……家具也不太好,可能要量尺寸,用粗布做几个桌椅罩子。” 帕子擦了手,变的半湿了,曹景梁索性没再还给妻子,径自揣进自己的口袋:“这些你不用操心,我找人去弄……桃花儿,我去查房了,你去办公室等我。” “……好。” 说是半小时,实际上,等真的离开医院,已经差不多晚上9点半了。 因为第二天一大早还要上班。 到家后,夫妻俩迅速吃饭洗澡。 待躺到床上,许晚春舒服的喟叹一声:“幸亏家里有吴奶奶。”帮他们烧好了洗澡水,还留了晚饭。 曹景梁摸上妻子的脉:“今天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许晚春整个人懒洋洋趴在师兄身上,不过6月的天气已经热了,她只趴了一会儿,就又平躺着:“没事,大家都很照顾我。”说着,她摸了摸小腹:“我其实没什么感觉。” 脉搏没什么问题,曹景梁的手又摸上妻子的后腰:“帮你按摩一会儿。” “不用,腰不难受,师兄快睡吧。”夜班那会儿,许晚春零星加起来,也睡了几个小时,师兄怕是生生熬了40个小时,刚才还把两人的衣服给洗了,简直将自己当成驴使唤。 想到这里,她有些心疼,翻身主动钻到师兄的怀里,一手轻拍对方的后背,哄道:“我们曹医生辛苦啦……睡吧。” 曹景梁心口发软,低头在怀里人的眉心处,很是珍惜的吻了吻,才合上眼。 =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6点。 祖孙三人一起吃早饭的时候,许晚春跟吴奶奶说了,房子到手的事情。 吴玉珍自然也高兴,虽然这边离医院也不算远,但来回一趟,骑车也要二十来分钟:“你们什么时候搬?搬过去就一直住在那边吗?” 许晚春给老太太舀了一勺蒸蛋,又给师兄也舀了,才回:“我跟师兄商量了,不会一直住在那边,只要不忙就回来这边……搬进去应该不会那么快,还什么也没收拾呢。” 吴玉珍:“是要好好收拾,你们打算怎么弄?” 许晚春便将昨天与师兄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吴玉珍:“把钥匙给我,吴奶奶给你们找人收拾。” 老太太年纪大了,偶尔帮他们带几顿饭,许晚春就已经很满足,哪能将新房也交给对方? 曹景梁也是这个意思,刚要开口拒绝,就听老太太又道:“别磨磨唧唧的,我不一个人去,不是还有小苏呢吗?” 有苏楠女士帮忙,确实很好,许晚春便也不再矫情,直接掏出钥匙,没办法,她跟师兄实在太忙了,睡觉都是奢侈。 不过……她看向身旁的师兄:“吴奶奶跟师娘过来军人公寓,是不是先要登记?” 曹景梁点头:“等会儿到医院,我就给上面递交一份申请,等批下来,吴奶奶您再过去吧。” 家里这么多军人,吴玉珍很懂流程:“不着急,对了,别的家具不换,床还是换了吧?” 睡旁人睡过的床,确实有些别扭,许晚春一口应下了,末了还加了句:“吴奶奶,您看着安排,我跟师兄就不管了。” 吴玉珍无语问:“这就什么都不管了?万一我弄的你们不喜欢呢?” 许晚春嘴甜的不行:“那不可能,您眼光多好呀,怎么布置都会好看的,我们肯定喜欢,对吧师兄。” 曹景梁点头:“对!” 第112章 上班的路上。 许晚春坐在自行车后座, 没忍住感慨一句:“幸亏有吴奶奶跟爸妈他们帮忙。” 不然以他俩的工作量,日子得过成啥样? 曹景梁也很是庆幸,不过:“桃花儿, 吴奶奶明年就70岁了, 咱们要不要从许家屯请个人过来当保姆?照顾你,也顺便照顾吴奶奶,对外就说是亲戚。” 这事许晚春也考虑过,以夫妻俩的工资,每个月只要拿出十分之一, 就能负担雇佣保姆的费用, 完全没有压力,但她不敢冒险:“万一被人举报了怎么办。” 曹景梁主要是担心, 下半年他经常外派,顾不上家里。 可妻子的顾忌也确实是个问题,他打趣般叹息:“看样子, 咱们要继续工作, 等职务再往上升一升, 应该就能申请配备勤务员了。” 那可有得等了,起码得副院长级别吧, 到那时,说不定都改革开放,允许雇佣保姆了。 当然, 打消师兄积极性的话,许晚春是不会说的,她拍了拍他的后背,鼓励道:“咱们一起努力……哎呀,师兄, 加快速度,交警去红绿灯控制箱那边了。” 时下,红绿灯还是手动的,需要交警旋钮切换信号。 变换红绿灯的时间还不是固定的,得看具体人流量,万一运气不好,等上几分钟都是有可能的。 “抓紧车。”曹景梁脚下用力,自行车瞬间加快了不少。 与两人一样加快车速的人有很多!更有“叮叮当当”的电车跟着凑热闹…… 好在很幸运,大家都在交警吹哨变换红灯前,穿过了十字路口。 到了医院。 师兄去车棚里停车的时候,等在外面的许晚春仰头看向天空。 云层压的很低。 天空呈铅灰色。 空气中也浮着闷闷的潮意……快下雨了。 “在看什么?”锁好车,出了车棚,曹景梁就见妻子仰头呆呆盯着天空。 “要下雨了。” 知道妻子不喜欢雨天,曹景梁建议:“最近是梅雨季节,雨天比较多,晚上我们不加班,要不要今天先把新屋子的卧室整理出来,万一下班的时候,刚好赶上下雨,咱们就住到公寓去。” “不用吧,要不要等全部收拾好了,再住进去,下雨不方便回家,咱们可以分开住宿呀。” “不行!” 分开住是绝对不可能分开住的! 为了杜绝妻子分开睡的念头,到了科室,忙完手上工作后,曹景梁专门抽空去了趟总务科。 给里面的干事塞了两包烟,请他们帮忙把公寓里的几张床换成新的。 这样,哪怕晚上下雨,也来得及过去住。 曹副主任……他就是这么优秀! = 许晚春完全不知道师兄的小心思。 进入科室后,她就开启了忙碌模式。 而外面,电闪雷鸣的,果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一下,直到傍晚,开始最后一次查房时,还不停歇。 刘悦晚上值班,不用离开医院:“老师,您带雨披了吗?没带可以用我的。” “谢谢,不过不用了,雨太大我就住宿舍,不回家。” “这样也方便,外面不止下雨,还打雷,回家太吓人了……”话还没说完,外面又响起一声巨雷,给毫无防备的刘悦惊的直拍心口:“妈呀,刚才这雷声,也太大了,天都要劈开了吧?” 估计有人渡金丹期呢……病房到了,心里正幽默着的许晚春提醒:“好了,开始工作。” 加上今天做的两台手术,病房里一共有9名术后患者。 许晚春几人一一检查过去。 待检查到倒数第二人时,这名因□□早爆,引起的胸腔穿透伤小战士黑红着脸,好一会儿才将话吭哧出口:“能……医生,能不能给我代写一封信?” 这时候,很多战士是不识字的,许晚春也不是头一次被患者请求帮忙写信。 所以,她一点没有迟疑:“可以,不过写的信件,需要政治部审核,没问题才能送出去。” 小战士没想到医生这么好说话,连连点头:“我知道,随便审,我就想给家里写一封信,没什么不能看的。” 许晚春笑了笑,语气温和:“那好,等我手上忙完,就帮你写。” 刘悦插话:“老师,我来吧。”反正她晚上要值班,老师检查完,收拾收拾就可以下班了,可别耽误了时间。 许晚春看向患者:“让我学生帮你写可以吗?” 小战士:“可以可以,谁写都可以。” 于是乎,待许晚春检查完最后一名患者,回去办公室时,刘悦就留了下来。 就在她从口袋里掏出本子,准备帮忙写信时,一名来探望战友的军官,很是腼腆问:“请问许医生多大了啊?” 这个问题,刘悦被问了太多遍了,她从口袋里掏出本子,面带微笑:“22岁,结婚了。” 军官有些失望,呐呐:“这样啊……”果然,优秀又漂亮的女同志,怎么可能单身。 刘悦依旧笑眯眯:“是的呢……好了,我们开始写信吧……” = 许晚春完全不知道病房中发生的事情。 回到办公室,她给自己泡了杯奶粉,边喝边继续写起当天的工作日志与政治汇报。 待全部忙完,许晚春看了眼时间,见离下班还有十几分钟,便又翻出教案。 明天又是去军医大教学的日子,哪怕肚子里不缺墨水,她也习惯做万全准备。 就在许晚春纠结,明天回大学,要不要跟那边全职任课老师提改良器材,好让他们尽快给学生们调整教学时。 老师宋民迎寻了过来:“晚春,走,政治部那边说教室准备好了,让你过去看看。” 许晚春拧好钢笔,别到胸前的口袋中,又将资料全部锁进抽屉,才套上白大褂走出办公室:“器材跟全国各地的医生还没到呢。” 宋民迎背着手走在前面:“上面在等我们这边的通知,只有我们这边准备好了,他们那边才好安排人批次过来。” 许晚春笑了:“那速度也够快的。” 宋民迎哼笑:“那是,工作又不是奖励,安排起来肯定快啊。” 许晚春……您是懂吐槽的。 因为是批次过来,每次不超过20人。 所以,所谓的教室,就只是将实验室旁边的小会议室,稍作了改动。 宋民迎:“怎么样?你觉得合适,我就跟上面回复了。”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还是之前的褪色红木讲桌,还是之前的长条无靠背木凳子。 许晚春抽了抽嘴角:“除了多两块黑板与几张领导人挂像外,好像没什么其他变化,这有什么好看的?” “瞎说。”宋民迎指了指门口钉在墙上的铁皮盒:“还多了匿名举报信箱。” 许晚春的瞳孔缩了缩,这才反应过来,老师为什么带自己过来,这是提醒她说话注意,不要给人抓住把柄呢。 坦白说,亲眼看到冷冰冰的投诉箱铁壳子,比什么劝解话语来的冲击都大。 许晚春头皮发麻的同时,还不忘感激:“……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他这学生啊,不管哪方面都是一点就透,宋民迎满意的笑了:“有数就好,回去吧。” 明明自己做了好事,却还被投诉箱在脑门上,拴了一道紧箍咒。 与老师分开,回到办公室后,许晚春的心情依旧不是很好,却又无能为力。 作为医生,有些革新是必要的,而且她已经尽量将速度放慢,贴合时代技术了…… “老师,您帮我看看,他们写的信没问题吧。”刘悦一阵风似的刮进了办公室。 他们?许晚春回神,看着递到跟前的几张纸,接了过来:“好几个患者都让你帮忙写了?” 刘悦点头:“一封也是写,两封也是写,动动手的事嘛……” 许晚春认可:“能帮就帮一把。” 见老师开始看信,刘悦便拿了对方喝完牛奶的茶缸,去水池旁帮忙洗了。 许晚春要阻止时,人已经飞快跑了。 刘悦走的快,回来的也快,待她将干净的茶缸放到桌上后,又八卦兮兮道:“老师,刚才又有人打听你多大了。” 这种事情,从十五六岁的时候有频繁发生了,没什么稀奇,许晚春都没问一句,而是强调:“下次杯子我自己洗。” 刘悦拒绝:“那不行!师公给了我半斤大白兔呢,就是让我平时多照顾老师。” “???”许晚春茫然了:“什么时候的事?” 哎呀呀……说漏嘴了,刘悦装傻:“我刚才说什么了吗?哦哦,对了,老师,信件上有需要修改的嘛?” 许晚春抽了抽嘴角,没再逼问学生,想知道答案,晚点问师兄就行了,她将看完的两张递了出来。 刘悦伸手接过,发现每张上面都被修改了。 比如,写了具体伤情的地方,直接改成“轻伤”。 比如,写了抢修高炉时被烫伤,将“烫伤”改成“光荣负伤。” 再比如,最后都加上了“在组织的关怀下康复顺利”。 这时,许晚春又将另外两张信纸快速看完了,她再次提醒:“代写家书要遵循的三不原则,还记得吗?” 刘悦正了正表情:“不透露伤势细节、不提及部队番号、不抱怨治疗条件!” 许晚春没好气的敲了敲桌面:“那你这是明知故犯?” “那倒没有……”刘悦尴尬笑笑:“老师,我多写写就有经验了。” “少嬉皮笑脸,要记到心里去,真出事,谁也救不了你。” “老师,我记住了!” “那就去重写!” “好的,好的。”刘悦耷拉着脑袋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见状,许晚春也没安慰她,而是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这是怎么了?”曹景梁过来接桃花儿一起回军人公寓,正好看到小刘满脸沮丧的从办公室出来。 许晚春便大致说了事情。 曹景梁将妻子的包拿到手上,赞许:“桃花儿你做的对,小刘是该紧紧皮了!” 许晚春双手环在胸口,斜眼打量眼前高大俊美的男人:“先管管你自己吧!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买糖贿赂刘悦的?不对,应该说,我们科室你贿赂了多少人?” 全部贿赂过了……曹景梁莫名心虚:“要不,你再去骂骂小刘?” 第113章 许晚春差点没憋住笑出来。 她是真没想到师兄还有这样一面:“跟人家小刘有什么关系?” 当然是猜出小刘告密的啊, 不骂她骂谁?曹景梁在心里如是想着,面上却只是好脾气道:“我的错,我也是担心你。” 许晚春当然知道这人贿赂科室同事的初衷, 生气也不过是假装, 如今见他认错,她再也没忍住笑了出来:“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原谅你了。” 曹景梁早就发现了,桃花儿很喜欢他的样貌,他一本正经保证:“我会好好保重我这张脸。” “噗……好了好了, 少贫, 下班吧。” 外面还在下着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 偶尔还夹杂着几道闷雷。 从门岗处签好字出来,曹景梁领着妻子走到没有光亮的角落,先将雨披递给她, 才蹲下身:“我背你。” 老式油布雨披散发着一股桐油味道, 许晚春皱着眉将之抖了开来:“不用, 宿舍就在后面,我自己走过去。” 曹景梁轻笑出声:“不回宿舍, 咱们去公寓那边。” 许晚春准备往身上披雨衣的动作一顿:“去公寓?那边什么都没有吧?” “有,白天我请人帮忙简单收拾了下,能住。” “那洗漱用品, 换洗衣服什么的呢?” 曹景梁自有解决办法:“我先送你去宿舍,将这些东西拿上再一起去公寓……快点上来,正好这会儿雨水不大。” “……”许晚春是瞧出来了,这人就是铁了心不愿意分开住,于是她顺从的趴到对方的背上, 将雨披展开,罩住两人的时候,到底没忍住,哼笑道:“粘人精!” 回应她的,是曹医生的闷笑声…… 晚上七点多,路上已经漆黑一片。 回宿舍拿好洗漱用品与换洗衣服的许晚春,再次被师兄背到了背上。 用他的话来说,雨天路滑,万一摔倒了得不偿失。 好在从医院到公寓很近,只要穿过一条林荫道。 步行5了分钟,走出林荫道后,视线中便出现了亮着灯光的公寓楼。 曹景梁抬眼,雨水顺着帽檐从高挺的鼻梁滑落:“桃花,马上就到了。” 整个人都被雨披罩着,完全看不见外面的许晚春,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好……” “服务社还没关门,要去瞧瞧吗?”为了便利医生门的生活,公寓楼一楼,专门开了间军人服务社,常用的东西都能买到。 许晚春打了个哈欠,语气懒懒:“先回去吧,万一有缺的再下来。” 曹景梁:“困了?” “唔……有一点。”窝在雨披里,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闭目养神,闭着闭着就昏昏欲睡了起来。 曹景梁不再说话,只是朝着长条形楼栋前进的步伐,加快了几分,转眼便来到屋檐下,他再次蹲下身:“到了。” 许晚春脚踩在地上,掀开雨披才发现,师兄脸上全是雨水,她从口袋里掏出帕子递过去:“擦擦。” 曹景梁接过,边擦边看向单元号,他虽知道具体地址,却没有来过。 许晚春记性很好,左右看了两眼,便指了指右边:“在那边。” 曹景梁将帕子揣进口袋,又接过妻子手上的雨披,才跟着人往正确单元楼走去。 = “啪嗒!” 师兄打开门时,许晚春根据记忆,拉了下离门不远的电线。 昏黄的灯光,瞬间冲散了黑暗。 虽然因电压不太够,亮度有限,但也比煤油灯明亮不少。 曹景梁还是第一次来,他关上门,左右看了一圈,也没找到挂雨披的地方。 许晚春指了指阳台:“挂那边。” 曹景梁先将另一只手上的包放到桌上,才走向阳台。 待处理好雨披,回来时,发现妻子已经不在客厅里了:“桃花儿?” 卧室里的许晚春应了声:“我在这。” 曹景梁寻了过来:“屋里挺干净,应该是保卫科的小战士帮咱们收拾的。” 许晚春也看出来了,角角落落几乎一尘不染了,完全可以直接入住,她将洗漱用品与换洗衣服拿了出来:“挺不好意思的,回头给人家再送些点心吧。” “好,家里还有两瓶酒,到时候一起给了。”曹景梁又整个屋子转了一圈:“桃花儿,我去服务社买个热水瓶,顺便去锅炉房打瓶热水回来。” 许晚春:“身上钱票够吗?现在还有热水?不是说,晚上只供应到7点?”现在都7点半了。 “够了,你之前给我的钱票都没怎么花。”曹景梁摸了下口袋,确定皮夹在里面,才又道:“没有热水,我就找邻居借一瓶。” 许晚春拿出自己的钱包也递过去:“再买两个脸盆,热水瓶也买两个吧。”他们既然打算两边住,里弄那边的开水瓶就带不过来,一个开水瓶肯定不够用的。” 曹景梁点了点头:“那我去了,你别出去,也别给人开门知道吗?” 许晚春头也不回:“知道了……曹大爷。” “……”曹景梁抬手,很轻很轻的……弹了妻子一个脑瓜崩:“嫌我烦啊?” 许晚春抱着他的手亲了亲:“不烦,不烦,师兄最好了。” 曹景梁喜欢亲妻子的手,那是因为她的手很软很小只,总叫人爱不释手。 但他的手被亲,还是头一遭。 柔软的唇瓣贴上来的瞬间,曹景梁觉得从头皮道脊梁骨都酥麻了开来。 他实在没忍住,抱着人就亲了下去。 出门时,已经是十来分钟之后了,曹景梁离开前,不忘再叮嘱一句:“什么也不许动,等我回来铺床。” 屋内,许晚春摸着被亲疼的嘴角:“知道了,曹爹。” 曹景梁深吸一口气,咬牙:“回来收拾你。” 许晚春才不怕他,扶着肚子,得意看着人。 曹景梁……输了输了。 = 许晚春知道师兄不让她动手,是心疼她怀孕。 但她真的觉得还好,而且她也舍不得将所有事情全抛给师兄。 所以等人走后,许晚春便去了厨房。 拧开水龙头,淘洗了毛巾,回去卧室擦洗凉席。 不得不说,军人公寓这边,用水是真方便,24小时供应。 不像里弄那边,只在早晚各供应一个小时,还不能将水龙头接到屋里,必须集体公用一个龙头。 许晚春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曲,一边将床铺擦了三四遍。 待擦好后,她又去了卫生间,将洗漱用品全部放过来。 就在许晚春考虑卫生间的空余面积,够不够放置一个小号浴桶时,听到了略显沉闷的敲门声。 她快步出了卫生间,穿过客厅,脸上下意识扬起笑:“回来啦?” 然而,门外却不是许晚春以为的师兄。 这么说也不对,应该说,被敲响的门根本不是她这边,而是对门。 许晚春的视线,从男人略熟悉的面容向下移,最终落在对方拎着的大包小包礼物上。 所以……这是普外科的高医生,来给他们的主任送礼来了? 之前好像听李想师兄说过,他有望年底升到副主任…… 各种思绪在许晚春的脑中翻滚,她很快就明白了眼前的架势。 再看向高医生时,发现他整个人都僵硬了,满脸的不可思议。 许晚春差点没笑出来,她想,这位高医生定然以为这层楼只有他们主任一家吧?不然怎么会将礼物这么大剌剌摆出来?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打声招呼时,对面的门也被打开了。 郝主任看到自己的下属,心照不宣的将门开的更大:“小高来啦?” “主……主任!”高俊杰觉得后背都被吓到汗湿了,主任不是说这一层只有他一家吗?现在怎么办?为什么胸外科的许医生会在? 郝主任莫名:“杵着干什么?进来啊!” 高俊杰都快要哭了,想到万一许医生举报,他就完了,哪里肯进去:“我……主任,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故作镇定的看向对面,扯出一个极为不自然的笑:“许医生,你好啊。” 许晚春笑眯眯:“你好,高医生,真巧!” 一点也不巧!!!高医生内心咆哮,面上却笑着道:“是很巧,那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这话,他一阵风似的刮走了。 许晚春倒不是故意为难人,只是这种时候,她必须站在这里。 因为只有她表现出洞悉了两人的行为,郝主任跟高医生后续才不敢再暗箱操作,顶了李想师兄的晋升名额。 毕竟,这年头一举报一个准! 想来不管是郝主任,还是高医生都不敢赌。 当然,许晚春也没想将事情做绝,于是,她看向表情错愕的郝主任:“郝主任,您好,今天下雨,回家不方便,我跟曹医生就临时搬过来了。” 郝主任心里也慌,但他到底见过风浪,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这样啊……欢迎欢迎,住这边确实方便很多。” 许晚春笑眯眯:“是的呢,几分钟就走过来了,本来还想着,过几天暖屋宴的时候,托李想师兄正式邀请郝主任上门坐坐的。”说话间,她的视线还几次飘向地上的礼物。 郝主任……这是威胁!明晃晃的威胁!!! 第114章 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一手拎着两个开水瓶, 一手拿着脸盆,身上还背着个包的曹景梁突兀出现了。 尴尬的气氛瞬间被打破,许晚春上前去接东西:“怎么这么久?” “回了一趟宿舍。”曹景梁将没什么重量的脸盆递给妻子, 才看向表情不大自然的郝主任:“郝主任, 今天来得匆忙,改天暖灶,请一定过来坐坐。” 郝主任:“……一定一定!” 许晚春憋笑:“郝主任,那我们先进去了,还要打扫卫生。” “你们忙, 你们忙!” 夫妻俩回屋, 关门后,曹景梁将热水瓶放到桌上, 又去拿身上的背包:“郝主任怎么怪怪的?” “心虚的吧……”许晚春说了方才发生的事情:“回头你提醒一下李想师兄。” 曹景梁皱眉:“这是自然……” 许晚春拎了一瓶水去卫生间:“这种事从古至今都不少,你别纠结了,赶紧收拾, 准备洗澡睡觉吧。” “我知道不少, 就是觉得, 对李想这样脚踏实地,又有真本事的人太不公平。” 好兄弟比自己还大了两岁, 虽然毕业时没去支边。 但当年chao鲜战争时,他在一线待了三年,这是实打实的军功! 哪怕不看这些, 光熬资历,这次也该轮到李想升上去了。 许晚春又出来拿了一个盆:“别担心,我们今天既然撞到了,郝主任清楚我们跟李想师兄的关系,不敢冒险的。” “怪不得……”曹景梁是聪明人, 这会儿哪里还反应不过来,妻子是故意的,他感动的同时,忍不住劝了句:“往后遇到这种事情,还是避开的好,万一狗急跳墙呢?”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说话间,许晚春拿上搪瓷盆,又去了卫生间。 曹景梁跟上妻子的步伐:“要我帮你兑洗澡水吗?” 许晚春挥手撵人:“我自己来。” 曹景梁:“那我去擦席子。” 怕师兄念叨自己,许晚春关上卫生间的门,才道:“我擦过了。” 盯着紧关的门,曹景梁好气又好笑…… = 许晚春不认床。 应该说,军人基本没有认床这个说法。 毕竟忙碌起来,为了争取时间,哪里都能秒睡。 所以,来到新家的第一晚,她睡得很是舒坦。 再次醒来,不意外的,外侧的师兄已经起床了。 6点半了,许晚春先伸了懒腰,才利索下床。 夏天的被子很薄,三两下便叠成了豆腐块。 出了卧室,许晚春直奔卫生间,解决完三急后才发现,牙缸旁边放了张字条。 上面只写了几个字:桃花儿,我去食堂买早饭。 许晚春弯了弯眼,一边刷牙,一边从胸前的军衬口袋里抽出笔,在空余的地方圈了颗爱心,并在里面写上:知道啦~ 写完,她又将字条叠好,与笔一起收进口袋里。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似乎生了没完没了的架势。 梳洗好后,许晚春在空空荡荡的屋子里转悠了一圈,确定没什么需要她动手的,便倒了杯温开水,端着去了阳台,边喝边等她家勤快的曹田螺。 大约只过去几分钟,披着雨披的熟悉身影便出现在雨幕中。 等人走进单元楼,许晚春也进了屋,直奔门口,提前将门打开。 上楼就看到妻子,曹景梁的心情很好,进屋后,他将食物放到桌上,又脱了雨披,才笑问:“在阳台看到我了?” “是呀。”许晚春将两个铝制饭盒打开。 早饭是二和面馒头、小米粥与酱菜。 曹景梁将雨披挂到阳台上,又去厨房洗了手,才坐到妻子身旁,将碗里的两个馒头与酱菜夹到饭盒盖子上,再将小米粥一分为二。 许晚春:“粥你多倒一些,我留着肚子去班上喝牛奶。” 想到桃花儿的饭量,曹景梁便又倒出来一些。 待将少的那份放到妻子手边,才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水煮蛋。 许晚春拿了一个敲了起来:“怎么有两个鸡蛋?” 曹景梁:“我昨天请炊事班班长帮忙煮的。” “你这……贿赂业务发展的挺广啊?” “一切都是为了妻小,脸皮不重要……” “噗……” 早餐在夫妻俩的说笑声中结束。 待吃完饭,两人便准备下楼上班了。 出门时,见师兄又要背自己,许晚春提议:“大白天的,我自己走……问问郝主任家里有没有多余雨伞吧。” 吓唬一晚上就够了,她可没想过彻底得罪对方,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对手的好,再加上李想师兄还在普外科工作呢…… 许晚春惯来奉行凡事留一线的处事原则,借伞就是很好的台阶。 曹景梁秒懂妻子的用意,径自去敲了对面的门。 开门的正是郝主任,他愣怔了下,问:“曹副主任有事?” 曹景梁像是没看到对方青黑的眼袋般,客气道:“郝主任,我跟许医生来的匆忙,想问一下,家里有没有多余的伞能借一把?” 借伞?几乎一夜没睡的郝主任又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什么,立马笑道:“有有有,我去给你拿。” 曹景梁客气道谢:“麻烦了。” 等夫妻俩离开后,郝主任的妻子朱映华才不解问:“家里就一把雨伞,借出去你自己用什么?” 这是借雨伞吗?这是人家不追究的信号,郝主任摆手,不甚在意:“我披雨披也一样。” 朱映华更不解了:“你不是不喜欢雨披上的桐油味?” 郝主任不想吓唬妻子,便只含糊道:“就用一回,主要小许医生怀孕了,咱们做邻居的,照顾几分也是应该。” 朱映华生养了四个孩子,自然知道女人怀孕生产的艰难,再加上对方还是忙碌的医生,顿时点头:“确实该照顾,不是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嘛……不过这两人长得也太俊了,将来的孩子得多好看?咱们运气不错啊,天天看到这么好看的人,心情都能好几分,你说是吧?老郝?” 郝主任……好个屁!两只有后台的狐狸有什么好的?! = 这厢,夫妻俩完全不在意郝主任的心塞。 撑着一把伞,相携去了医院。 签到后,许晚春直奔胸外科。 曹景梁则顶着还雨伞的借口,去普外科找李想。 后续的事情,许晚春没再多问,并不是不关心,单纯是相信师兄能处理好。 而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三天。 雨水也时而细密,时而急促的下了整整三天,也让一切都染上了阴郁。 就在许晚春被医院中,到处弥漫的潮湿气息,闷得有些吃不消时…… “总算开太阳了!”出了手术室,去往洗手池的路上,刘悦指了指窗外。 许晚春顺着声音瞧过去,果然能瞧见太阳了。 刘悦帮老师解开后背的手术服带子后,又利索的扯了自己的,边拖边吐槽:“也不知道这太阳能开多久,梅雨季节好烦人。” “确实烦。”许晚春将脏污的衣物丢到水池里,弯腰开始洗手。 就在这时,曹景梁寻了过来:“桃花,等会儿有空吗?” 许晚春:“还要半小时才能空下来,我等会儿还得去跟进患者的情况。”术后30分钟很关键,她不是很放心交给实习医生:“有什么事吗?” 曹景梁:“带你去妇产科做个孕检。” 对哦,许晚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怀孕已经7周多了,还没正式孕检:“那半小时后我自己去吧。” 妻子有些过分独立了,曹景梁无奈:“我专门空出来一个小时,我陪你去。” 许晚春弯了弯眼:“我不是担心你忙嘛。” 第一次孕检诶!要不是情况不允许,曹景梁都想掐她的脸颊以示抗议了。 想到这里,曹医生扫了眼碍事的刘悦,才又看向妻子:“我半小时后来接你。” 许晚春:“好。” 刘悦:“……?” = 军医院的妇产科在二楼东侧。 离胸外科和战伤外科有点距离。 这年头,哪怕是沪市,为了省钱,也有很多人找接生婆在家里生产。 再加上非军属,很少有人能进军医院。 所以,相对于战伤外科与胸外科的忙碌,妇产科算得上清闲,自然也用不着排队。 妇产科主任何丽娟五十几岁了,人很温和,见到他们,笑着拿出病历本,亲自帮忙做了登记,并问询了末次月经时间,与有无孕吐、头晕等基本问题。 许晚春一一回答,至于师兄孕吐这事,她没说,因为回到上海,他的情况就好多了。 基础问诊内容结束,何丽娟又开始检查血压、体重…… 最后再领着人去到私密房间进行触诊。 待一系列检查完成,何丽娟又细细讲了孕后注意事项,最后才笑说:“确实怀了,不过,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来验个晨尿。” 时下的晨尿试验,就是用起床后的第一次尿液,注射进青蛙的背部淋巴囊中,如果6小时后,青蛙排卵便代表阳性,也就是怀孕的意思。 在没有妊娠试纸,更没有超声诊断仪器的时候,大多医院都是通过这种办法来确诊。 只是,经验证,这种方法的准确率,只能达到68.5%。 许晚春摇头:“不用了,谢谢何主任。” 以她跟师兄的中医知识,不至于怀孕七八个星期还不能确认。 之所以过来孕检,除了让专业人士检查一番外,更多是为了那张确诊书。 有了确诊书,才能放心被优待…… 何丽娟也不勉强,只是提醒:“这个诊断书可以拿去炊事班,以你的级别,每月能增发三斤鸡蛋券,2斤白糖,鲜奶每天也能领半斤。” 居然还有这种好处吗?许晚春下意识看向师兄。 曹景梁点头:“前两天炊事班的人提醒我了。”不然他也没想起来要来检查,毕竟这时候的孕检是众所周知的不准。 许晚春高兴了:“何主任,谢谢您。” 何丽娟:“不用谢,往后要是时间周转的开来,就一个月来检查一次吧。” 都不用许晚春开口,曹景梁先点了头:“我会准时带人过来。” 辞别何主任,回科室的路上,许晚春问:“不下雨了,晚上回家吗?” 曹景梁刚要点头,余光便瞄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他以为看错了,下意识多瞧了几眼。 许晚春顺着师兄的视线往楼下瞧,然后惊喜道:“吴奶奶来了?” 第115章 到了医院吴玉珍才知道。 想要进去, 必须提供探视证、工作证、家属关系证,三证缺一不可。 可她临时决定过来,自然什么也没准备。 正想跟门岗小战士商量, 能不能请他们帮忙去科室里喊人出来时, 就听见有人喊自己。 她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瞧过去,笑了:“这么巧?你俩这是要出去?” 许晚春快步穿过医院大门:“不是巧,我跟师兄在楼上瞧见您才过来的。”说话间,她已经来到了老太太身边,挽上对方的手:“您怎么过来了?” 曹景梁则接过老太太臂弯中挎着的篮子:“吴奶奶坐公交车过来的吗?” 吴玉珍:“可不就坐车来的……你俩好几天没回家了, 我惦记着桃花儿, 炖了汤给送过来,顺便问问新房子怎么说的?给我那个啥申请报告的, 下来了没?” 曹景梁算了算时间:“等会儿我就去问问。” 吴玉珍催促:“现在就去,问完我就回去了。”孩子们的工作很忙,她还是不要耽误的好。 许晚春:“去问问吧, 我还有十几分钟空闲, 带吴奶奶去食堂坐坐。”医院内部不方便进入, 食堂还是可以的。 曹景梁自然没有意见,他又将手中篮子递给妻子:“汤给炊事班的战士, 请他们帮忙热一下。” 许晚春:“好。” 雨停了。 云层散开,阳光刺破阴霾。 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浓重的水雾。 柏油路面坑洼处, 更是积出好几处水洼。 担心老太太滑倒,许晚春一直挽着对方的手腕,带着人去到食堂。 路上,吴玉珍知道小夫妻已经住进新房里,好笑又无奈:“也就是现在破四旧的, 不然怎么也得选个良辰吉日,再挂一串鞭炮喜庆一番,才能搬进去。” 许晚春不太在意这些,但是老人家也是好意,便道:“暖灶的时候肯定会放鞭炮的。” 吴玉珍高兴了:“知道你们忙,这些琐碎事情都交给我来弄。” 进了食堂,许晚春先扶着老太太到一处靠墙的位置落座,才将篮子中的铝制饭盒给了炊事班战士,请他帮忙加热,并表示午饭时过来拿后,才回到座位上。 吴玉珍好奇打量:“你们这食堂还挺干净。” “医院嘛,干净是肯定的。”应完,许晚春刚要问老太太家里怎么样,就听到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朝着食堂奔来。 她下意识看向门口,然后……与冲进来的人对上了视线。 刘悦的呼吸有些乱,显然跑了好一会儿了:“老师,主任找你。” 许晚春下意识起身,只是才走出去两步,又回头看向吴奶奶。 吴玉珍乐呵呵摆手:“不用管我,等到小曹我就回去了。” 许晚春有些不好意思,老太太专门给她送汤,她却连十分钟都抽不出来。 可再是抱歉,她也得走了:“吴奶奶,等我回家咱们再好好唠唠。” 吴玉珍:“去吧,去吧。” “知道主任找我什么事吗?”出了食堂,许晚春脚下生风,嘴上也没耽误。 刘悦:“主任没说,就是让我去妇产科找您,让您尽快回去……没想到老师根本不在妇产科,后来遇到曹副主任,他告诉我您在食堂的。” 既然学生也不清楚,许晚春便也没再多问,只再次加快了脚下的速度,风似的刮进了主任办公室:“老师,您找我?” 宋民迎蹲着身子,往准备柜门里塞东西,闻言,头也不抬:“对,改良的器材到了,你来看看。” 这么快?许晚春绕过办公桌,来到老师身旁,见他手上抱着一个小号木箱子。 箱子上了锁,箱面上还贴着用红戳敲了“绝密”“特急”的封条。 许晚春蹲下身子欲要帮忙…… 却不想,才伸出手,宋民迎便拒绝了:“不用你。” “那您火急火燎找我来干嘛?” 宋民迎没急着回答,仔细将器材箱子放进柜门中,落了锁,才起身从抽屉里拿出单独留出来的一套改良器材递给学生:“刚才去政治部领器材的时候,他们跟我说,第一批过来学习的医生已经登上火车了,最晚明后天就到,你这两天好好准备准备教学内容,抽空去实验室多练练手。” 原来为了这个,许晚春打开手术器材包,一一拿出来试验手感:“这批学员有多少人?” 宋民迎:“具体还不知道,十来个总有的。” “才十来个?”许晚春觉得有些少了,据她了解,时下机动野战医院大约就有150所,再加上军级驻地医院50所,师、团级别的卫生队更是远超800个。 这些单位全具备战伤救治能力,每次来十几人,她要教到猴年马月去? 再加上一些专科医院与特殊单位的医院…… 许晚春头皮发麻:“老师,不能一次来三十人以上吗?” 宋民迎白了学生一眼:“这么多人,吃住怎么安排?宿舍那边可挤不出这么多空房间。” 行吧……许晚春无奈:“那我忙去了。” 宋民迎:“去吧,这两天我尽量少安排你做手术,一定要多多练习,绝不能失误知道不?” 虽然老师没明说为什么不能失误,但许晚春不是傻子,人家大老远过来,可不是为了看她失败的。 正要那样,到时候,别说嘉奖了,投诉信都能淹没她。 想到这里,许晚春立马应了声:“保证完成任务!” 于是乎,接下去,许医生几乎常驻进了实验室。 缝合、拆线,拆线再缝合。 期间,科室里的其他医生空闲时,也会过来学习。 而时间,在忙碌中,转眼就又过了两天。 这天下午,许晚春再次扎进实验室内,挑战2mm血管缝合时,护士陈玲寻了过来:“许医生,外地过来学习的医生已经到了三个,主任让你过去一趟。” 许晚春头也不抬,透过放大镜,全神贯注打着三叠结:“谢谢,帮我主任说一声,我这边还要5分钟。” 陈玲:“好的。” 打好结,许晚春拿起注射器,从支气管处开始注水。 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吻合无气泡,肺叶均匀膨胀,才拿起剪刀,在离结尾处2mm的位置剪断。 2mm的血管缝合,试验了将近30次,加上这回却只成功了3次。 许晚春皱着眉,将缝合线拆掉,再把猪肺泡进生理盐水中,才边给器材消毒,边反思失败与成功的原因。 其实能有什么原因,主要还是放大镜的效果不够,再加上如今的丝线也不如后世的…… 慢慢来,慢慢来……许晚春叹了口气,将消好毒的器材收进器材专用包中,去往洗手池清理时,不忘劝慰自己。 已经有进步了不是吗? 让她想想……历史中,打结不回弹、几乎不引起组织炎症反应、不吸附血液、减少内膜撕裂……等等一系列进步的聚丙烯医用缝合丝线,好像在七十年代末就引进国内了。 算算,也不是等不起…… “桃花儿,好久不见!” 有些熟悉的声音,打断了许晚春的思绪。 她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老师的主任办公室。 等看清办公室内,笑眯眯看着自己的白发老人,许晚春慢慢睁大眼睛:“于……于奶奶?” 第116章 “8年不见, 桃花儿,你长成了!” 于琼的语气中有感慨、有激动、有赞赏,更多的却是欣慰。 欣慰当年坚持在曹秀眼皮子底下, 将优秀的幼苗领进西医门槛。 宋民迎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几眼:“你们认识?” 于琼笑了:“认识!认真算起来, 我算是……许晚春小同志迈入西医行业的领路人吧。” 这话一出,除了早就知道情况的袁墨外,其余两人全都有些错愕。 尤其一直以为自己才是学生西医领路人的宋民迎,这会儿他整个人都有些懵。 原来晚春前面不仅拜了中医师父,还有西医老师吗? 所以, 他只能排第三? 这时, 许晚春已经从震惊中回神,她快步走向已然满头白发的于奶奶, 语气中任由不可置信:“您是来沪市出差?” 于琼眸底全是慈爱:“听说你改良了手术器材,提倡将血管结扎改进为血管缝合修复,我呀, 是来学习的。” 从于奶奶口中得到确切答案, 许晚春依旧觉得不真实:“您?来学习?” “是啊, 我向你学习……”见桃花儿满脸的不可置信,于琼被逗笑了:“当年我领你入门, 现在跟你学习新技术,这不也是医道的传承吗?” 坦白说,这一刻, 许晚春对于奶奶更加崇拜了。 在白发苍苍,即将退休的情况下,还能主动请缨,以学生的身份重新出发,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学习。 而这个小辈, 还是她曾经的学生,这份心性,一般人很难达到。 宋民迎虽有些酸,却不是那小肚鸡肠的,见两人生出这般难得的缘分,当即抚掌大笑:“那好呀,既然相识,也就不用我多做介绍了。” 袁墨插话:“还是要介绍一下的。” 于琼主动站出来,笑着为两边介绍:“桃花儿,来认识一下,他叫袁墨,是我们S市军医院的胸外科主任,另外这位跟你一样,是胸外科的主治医师,叫苏子辰。” 许晚春先朝着中年男人伸手:“袁主任好。” 袁墨虽然依旧保持怀疑态度,怀疑眼前年纪轻轻的姑娘是不是真有本事,但面上却很有风度的回握了下:“许同志年轻有为。” 许晚春客气了两句,又看向主治医师:“苏医生您好。” 苏子辰没想到教学的老师这么年轻漂亮,轻触了下对方的指尖,便迅速放开:“许同志你好。” 见几人相互认识了,宋民迎又道:“晚春,另外两批学员今天下午也会陆续赶到,你跟着我一起,送几位去宿舍吧。” 之所以非要喊上学生,也是希望大家会儿能混个脸熟,后续学习更容易相安无事。 许晚春自然一口应下,她不仅送人,在去往宿舍的路上,还笑着邀请:“于奶奶,难得见面,晚上我跟师兄做东,请您去饭店。” 于琼:“那正好,我还没见过你对象,我记得你上次跟我通信时说,小曹也在你们医院是吗?” “是的,师兄在战伤外科。” 于琼感慨:“这样也好,两口子在一个医院,见面总归要容易些。” 其实也经常一整天看不到人的,但对比其余同事,自己与师兄确实要幸运的多,许晚春弯了弯眼:“主要老师跟同事们都很照顾我们,尽量会同频我跟师兄的工作和休息时间。”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于琼没想到桃花儿的运气这么好,当下笑道:“那你这是遇到好老师,好同事了。” 这话许晚春认可:“确实!” 沉默听着的宋民迎……美滋滋。 于琼:“你爸妈怎么样?师父师娘过得好吗?” “都挺好的,我妈最近想考教师资格,准备当老师了……” “许荷花同志一直都很值得人敬佩……” 难得见面,师生都很激动,话不知不觉就多了起来,你来我往的,很快就冲淡了多年未见的陌生感。 = 这两天忙着做实验。 所以,许晚春手上没安排什么手术。 所以,晚上6点,一到下班时间,她便寻去了战伤外科。 曹景梁正在审阅第二天的几台手术排班表,见到妻子,下意识看了眼手表,才笑道:“再等我几分钟?” “行,稍微抓紧点。”许晚春在椅子上坐定。 曹景梁不解:“嗯?怎么了?” 许晚春面上全是欢喜:“S市军医院那边过来学习的,是于琼于奶奶,我约她晚上一起去国营饭店吃饭。” “你是说于院长?她不是快要退休了吗?” “很吃惊对吧?”见师兄跟自己之前一样惊愕,许晚春忍不住笑了:“就是于奶奶。” 确定自己没听错,曹景梁立马开始收拾起桌上的文件。 许晚春:“不看了?” “嗯,不好叫长辈久等,这些文件明天早点来看也是一样的。”曹景梁的速度很快,几句话的功夫,桌面上已经干干净净:“走吧,去宿舍接人吗?” 许晚春起身,跟着往门口走去:“对。” 曹景梁关了办公室的灯,又带上门,再与值班护士说了声,才往大门口出发,嘴上还不忘关心:“今天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很好。”话音落下的同时,她熟练的递上手。 曹景梁一手接过妻子身上的小包,一手熟练摸上脉,确定没问题才松开:“要不要请于奶奶去家里住?宿舍到底不方便。” 许晚春:“我邀请过了,可于奶奶说不想折腾。” 虽然没与于琼院长见过,但对方当年给桃花和父亲的帮助,曹景梁一直铭记于心:“于奶奶能在沪市停留几天?” “这个还没来得及问,不过只学习新器材的用法,应该花不了几天吧。” 两人已经走到了门岗,将包包交给战士检查的同时,迅速在登记簿上签名画押。 待确定夫妻俩身上并未携带多余物品,被放行后,曹景梁建议:“这样,晚上回家跟吴奶奶说一下,请她去部队通知我爸妈,好歹让我妈领着于奶奶在沪市转转吧?” 这个可以有,许晚春:“回头我问问于奶奶,如果她时间富余的话。” 宿舍楼就在医院的斜后方,两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女生宿舍曹景梁不好靠近,许晚春一个人过去敲门:“于奶奶?” “来了。”于琼很快就拉开门。 许晚春笑眯眯道:“您饿了吧?咱们一起去吃饭。” 都是自己人,于琼也省了寒暄,笑回:“倒也还好,咱们做医生的,哪个不扛饿?” “还真是……”许晚春感慨,医生错过饭点实在寻常,缺少医务人才的当下尤甚:“对了,于奶奶,喊上袁主任和苏医生一起吧?” 于琼:“不用,他俩头一回来沪市,早早就跑出去瞧新鲜了,说要去百货商店大采买……你家小曹呢?” 许晚春指了指不远处立着的修长身影:“喏,在那等着呢。” 年纪大了,于琼的视力多少有些影响,边掏眼镜边夸:“倒是个大高个。” 等带上眼镜,又赞道:“小伙子一表人才啊,跟桃花很般配!” 许晚春可不会难为情,当即抬了抬下巴:“我也这么觉得。” “哈哈哈……”于琼笑的不行:“原以为你成熟了,没想到还跟小时候一样,是个厚脸皮的。” 许晚春嘴甜:“我只在家人跟前厚脸皮!” 这话一出,于琼眼底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曹景梁几步迎了上来,主动问好:“于奶奶,您好,我是小曹。” “我知道……”于琼眼神慈爱,上下打量人一会儿才感慨:“精神气像你父亲,五官更像你母亲。” 曹景梁眉眼染笑:“很多人都这么说。” 傍晚六点多。 暑气还未散。 霞光也还高悬。 国营饭店的蓝漆木门却已经半掩。 曹景梁上前推开门,饭菜的香味、汗酸味,被吱呀转着的吊扇全部搅合到了一起,再兜头扑到脸上。 毫无防备下,已经两三天没孕吐的曹医生一个没忍住,忙忙退出两步,扶着墙……“呕~” 许晚春赶忙上前:“怎么又吐了?” 空腹,根本呕不出什么东西,索性曹景梁很快就将胃里的翻江倒海给压了下去:“没事,被味道熏着了。” 于琼不解:“什么味道?”还有比医生嗓子眼更深的吗?他们这个行业啥场面没见过?早就锻炼出来了。 曹景梁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忍不住分享喜讯:“桃花儿怀孕了。” “啊……啊?!!”于琼惊喜看向桃花儿的肚子:“怀孕了啊?多久了?怎么没跟我说?”话音落下,于院长职业病上身,下意识去摸脉。 许晚春配合的将手往前送了送:“不到2个月,还没来得及跟您说呢。” 于琼感受了一会儿指腹下的脉搏,才松开:“是怀了,早点要孩子也好,恢复的快,而且以你的本事,将来只会越来越忙,怎么样?身体还好吗?反应大不大?嗜睡不?孕……孕吐……?” 说到最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于琼,有些稀奇的看向曹景梁:“小曹你这是孕吐啊?” 曹景梁刚想点头,又觉胃里翻江倒海起来,赶忙再次扶墙…… 许晚春左右看了眼,语气着急:“那边有卖冰棍的,师兄你在这等着,我去买个给你压压。” 曹景梁赶忙拉着人,哭笑不得:“是你自己想吃吧?” 许晚春:“……!!!”瞎说什么大实话? 第117章 自63年开始加强打击投机倒把。 市面上的私人摊贩便急剧减少, 冰棒小摊也是如此。 不过,因整个沪市指定供应商店不超过300家,冰棒供不应求。 再加上照顾一些烈属, 很多街道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渐渐就衍生出了一些流动摊贩。 此刻,国营饭店不远处的巷子口,自行车上架着的木箱子,正是冰棒流动贩的招牌。 成天窝在医院中的许晚春难得瞧见一回,实在有些馋了。 被师兄戳破心思, 她索性直言:“我想吃!” “……”曹景梁沉默一会儿, 很快投降:“想吃就买,我去买好不好?” 正围观年轻人好戏, 以为小曹会坚定拒绝的于琼……? 许晚春立马喜笑颜开:“我要赤豆的。” 曹景梁依旧好脾气应:“好……于奶奶您要什么口味的?” 于琼:“我也要赤豆的吧。” 曹景梁:“那你们先进去点菜,我去去就来。” 等小曹离开,推门进去饭店时, 于琼没忍住调侃:“你这家庭地位很高啊。” 许晚春嘿嘿笑:“结婚不就应该这样嘛?” 于琼赞同:“确实, 咱们桃花儿这么优秀, 可不就要找个优秀又好脾气的。” 国营饭店黑板上,写了今日的供应。 荤菜只有一道红烧鱼, 请人吃饭未免太寒碜了。 沾了师兄和他老师的光,许晚春直接寻了大师傅,请对方用现有的材料多弄几个好菜。 大师傅乐呵呵应下, 又得知小夫妻俩是宴请老师,当下拍胸脯保证,定会拿出看家本事。 许晚春少不得又是一番感激,才领着于奶奶寻了处空位坐下。 正是饭点,所谓的空桌也不过是与人拼坐。 有外人, 不好聊工作,两人默契说起各自的生活。 才聊了两句,曹景梁便拿着冰棍走了进来,先给了于奶奶一根,才将另外一根递给了妻子。 许晚春有不好的预感:“怎么只买两根?” 曹景梁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就剩下两根了。” “……”许晚春沉默一会儿,恨恨咬了一口……唔,沁凉入喉,整个人都清爽了。 曹景梁一直看着妻子,见她一口接一口,很快就咬了一半,他开始捂嘴皱眉,一副要吐的样子。 许晚春别开眼,又咬了一口。 曹景梁眉头紧皱,作势要吐。 “给给给……不就想让我少吃点吗,烦人。”许晚春直接将半根冰棍给了师兄。 “谢谢桃花儿。”曹景梁伸手接过来,张嘴咬了一口。 许晚春将白眼翻出天际,师兄好是好,但有时候真的像老妈子,什么都管…… 于琼边咬冰棍,边欣赏小夫妻斗智斗勇。 就在这时,“砰!”一声闷响,因驱挡蚊虫半掩着的门再次被人大力推开。 紧接着,两道身影搀扶着急冲进来,其中一人面色苍白,额头也全是冷汗。 服务员赶忙迎了上去:“这是怎么了?” 在备战备荒,全民皆兵的时代背景下,医疗资源有限,很多公共场合的工作人员,都会被要求学习基础医学知识,尤其附近有工厂的服务员和售票员们。 而沪市作为战备要地,更是在每个国营饭店都配备了急救医疗箱。 所以,这时候的服务员,也是市井中的“赤脚医生”。 “不知道啊,我看他从骑自行车上摔下来,手好像断了……”伤者已经疼的说不出话了,搀扶伤者的男人帮忙回答。 服务员伸手欲要去检查伤处…… “是脱臼了。”曹景梁快步走了过来。 服务员下意识看向来人,然后惊喜:“哎呀,是曹医生!” 曹景梁朝着人点了点头,伸手轻轻触碰,肱骨头确实卡在了喙突下:“摔倒时,手掌撑地了吧?” 患者疼的快要厥过去,迟疑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大夫的问题,艰难回答:“……是。” 这时,跟过来的许晚春看向服务员:“拿酒水喂他喝一口……有什么布料吗?卷起来让这位同志咬着,对了,再拿一条厚毛巾,没有的话,窗帘也行。” 服务员立马应道:“有有有,我去拿。” 等人离开,许晚春打算再给患者按压穴道止疼,虽然赶不上麻醉药的效果,但也能将疼痛减半。 毕竟再这么疼下去,患者都要休克了。 曹景梁的想法与妻子是一样的,他已经重重掐上伤者的合谷穴,帮忙止疼。 见状,许晚春便去不远处,准备拖张靠背的椅子过来。 这时候的凳子都是实木的,很重,曹景梁一心二用:“桃花儿,你怀着孕,别搬重物。” 一旁顾不上吃饭,全都伸脖子凑热闹的人群里面,一下子走出来好几个:“我来,我来,要这个椅子是吧?” 有人帮忙,许晚春也不勉强自己,笑着道:“对,需要椅子帮忙复位。” 虽然大家都不懂,看病跟椅子有什么关系,却立马将椅子抬了过来。 是的,就是抬,想帮忙的人太多了,最后抢占先机的两人,谁也不让谁,只能合力抬起椅子。 这时候曹景梁也松开手,招呼咬着软布卷的伤者坐到椅子上,又在对方侧腋窝顶住的椅背最高处垫上防挫伤的毛巾,才站到椅背后面,沿着手臂轴线稳定牵引…… 围观的人见医生不紧不慢,但伤者已经疼到衣服都湿了,便唱起了国歌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见状,一帮龇牙咧嘴,跟着“嘶嘶”喊疼的群众也唱了起来,在精神上鼓励伤者。 即使因为穴道止疼,手臂上的电流确实赶走了大部分疼痛,但伤者心里还是对接下去的未知治疗感到恐惧,可这会儿见众人唱歌给他鼓劲儿,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刚琢磨要不要跟着唱时,耳边就传来“咔嚓”一声响。 紧接而来就是剧烈的疼痛:“啊!!!” 曹景梁温声安抚:“已经复位了,不怎么疼了吧?” 伤者停下惨嚎,轻轻转动肩膀,惊奇:“真的不疼了!”其实还是有些酸胀钝痛的,但与之前的相比,实在不算什么。 曹景梁看向服务员:“有三角巾吗?他这手臂还需要悬吊几天。” 服务员想了想,很快扯下包裹头发的头巾,展开比划:“这个可以吗?” 曹景梁:“可以。” 伤者一脸感激:“这个头巾要多少钱票?” 服务员说了个数字。 伤者立马用没受伤的手去掏口袋。 这厢,曹景梁已经将受伤的手臂悬吊至胸前,交代:“3周内都得这么吊着,尽量不要活动这只手臂,不然将来容易习惯性脱臼。” 想到方才的疼痛,伤者很是后怕,连连点头:“谢谢医生,我知道了。” “回头去药房买些活血化瘀膏叠着,具体用量,你可以问药房的医生。”交代完,曹景梁又从口袋里掏出本子,将后续的康复训练写出来递给对方,便转身欲要离开。 伤者赶忙喊:“医生,多少钱?” “不用,顺手的事。”曹景梁笑着拒绝后,便护着妻子挤出人群,朝着餐桌走去。 伤者迟疑看向服务员。 服务员小声提醒:“他们是军医院的军医,不能私下收钱的……我知道他们是哪个科室的,你要是真想感谢人家,回头写封感谢信。” “应该的,应该的。”伤者连连点头,又轻抚上还有些胀痛的肩膀,再次感慨道:“不愧是军医啊,真厉害,品德也高尚。”都不要钱诶~! 这话一出,不知道谁带头鼓起了掌。 渐渐的,整个饭店里,不管是客人,还是工作人员,全部加入鼓掌的行列,敬佩又感激的注视着角落中穿着军装的三人。 等大家会儿散了开去,心情跟着澎湃起来的许晚春忍不住感慨。 不管自己、师兄、老师,还是众位前辈和后继者们。 再是辛苦,也始终在医学的道路上艰难前行。 不正是因为救人后的成就感与欢喜吗? 所以……许晚春! 不必畏首畏尾! 改良器材没有错! 于是乎,第二天早上7点半。 抛开最后一丝不确定的许晚春穿着白大褂,拎着器材走进小型会议室内,从容站到讲台上,与底下十几人,或怀疑、或轻视、顾好奇、或鼓励的视线一一对视后,才言简意赅道:“诸位都是胸外科的佼佼者,我就不做多余赘述了,咱们移步隔壁实验室,直接开始缝合吧!” 第118章 谁也没想到, 这位备受关注的新星医生,上来就是直奔主题。 众人已经习惯了各种宣誓,各种语录, 起码折腾半小时往上, 才会进入会议主题的唠叨模式。 突然来这么一出,大家都有些懵,而后下意识看向满头银丝的于院长,等着她表态。 没办法,会议室内, 论年纪、论资历, 或是论技术,于院长都是最值得尊敬的。 于琼也不推让, 当即起身,笑说:“我觉得小许同志说的很对,诸位都不是新手, 纸上谈兵不过是浪费时间, 属实没有必要。” 得了这话, 所有人纷纷起身,合上本子收好笔, 呼啦啦直奔实验室。 实验室内,昨天便被许晚春重新布置过了。 房间正中央,两张八仙桌拼接到了一起, 桌面上铺着洗到发黄的军用防水布。 而桌面最中央,已经摆放了,用生理盐水浸泡着的猪肺与猪心。 等众人全部走了进来,许晚春才打开操作台上方的主照明与辅助光。 这台试验,她操作了几百次, 已经很是熟练。 2mm的血管成功率不高,所以,将几份器材分发下去,让大家观看时,许晚春边给自己的那套器材消毒,边道:“等会儿我会用改良器材缝合3mm血管给诸位看看。” 于琼立马发现了瑕疵,她指了指持针器:“尖端这么细,这个是什么材料的?会不会容易变形?”其实之前用绣花镊改制的持针器也不是很耐用。 许晚春:“黄铜镀镍,确实容易变形,手术的时候,持针器得多备一两个。”等做完手术,医生还要将变形的位置修复好,属实是多才多艺了。 又有人问:“手术剪短了多少?” 许晚春带上橡胶手套:“从前是5mm,现在刃长只有3mm。” 袁墨直戳重点:“用上这些器材,最小缝合直径是多少?” 许晚春叹了口气:“活体实验还没有做,但是眼下这种体外实验,3mm的血管成功率已经有两百来次了。” 嘶…… 所有人全都瞪大眼睛,两百多次? 其实3mm血管缝合,这两年不是没有成功的,但真的只是个例,大多都失败了。 许晚春并不满意眼下的成果,便也不在意大家的吃惊,继续道:“2mm的成功率很低,主要没有更加专业的丝线……” 都是胸外科的医生,自然也清楚材料的重要性。 只是,技术限制发展,如今的他们,更像是草台班子。 紧急时,酱油瓶,自行车内胆与气门芯……全能拿来救人。 想到这里,于琼叹了口气:“小许同志,你打算为大家展示哪一种试验?” 许晚春:“于奶……于院长,我打算先做冠状动脉血管的缝合试验,麻烦搭把手。” “不麻烦,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一助位置正好。”于琼带上眼镜,乐呵呵走过去。 这话一出,本来还有些跃跃欲试,想要争抢最佳观看位置的众医生…… 许晚春可不管大家的反应,她已经沿着冠状动脉走向,剪开了包心膜。 于琼则默契拿起回形弯曲针,牵开心肌,暴露出目标血管。 防止缝线切割,还要增加吻合面,许晚春用剪刀45°斜切时,保留了血管内膜0.5mm翻边,再用肝素盐水冲洗…… 接下来便是显微吻合,也叫三定点吻合法。 第一针,从11点方向全针贯穿,打结留5mm线尾。 再是5点钟方向垂直进针,确保内膜外翻。 7点钟方向是最后的定位针,形成等边三角形支架。 每针距血管边缘0.3mm,打结力度也很重要,过紧就会缺血。 每逢三针,许晚春还不忘灌注红墨水,检查渗漏……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医生是最做不了假的。 这位小许医生,不管是进针的角度,还是缝合间隙的熟练度,全是顶尖的优秀。 等她将血管暴露、血管修剪、显微吻合、通畅测试一系列操作结束后,众人只余欣赏与赞叹。 于琼看向记录时间的苏子辰:“一共用了多长时间?” 苏子辰:“1……18分钟。” “嘶……”众人再次倒吸一口气! 18分钟!这是战地应急时的最高速度了。 什么叫战地应急呢,就是不修剪血管,仅缝关键针,不检查通畅……省略很多步骤后,才能有的18-23分钟记录。 而眼下,小许医生,每一步都很精细的情况下,居然只用了18分钟,绝对破纪录了。 这下,众位医生眼底的欣赏与赞叹渐渐变成了复杂。 过来学习的,都是各个医院胸外科的精英。 年纪最小的苏子辰,也比许晚春大了7岁。 可如今,一个才22岁的小姑娘,一个很多人还在大学中挣扎的年纪,不仅改良了器材,就连技术也碾压一众前辈,叫他们这些兢兢业业的前辈情何以堪? 于琼却不会想那么多,她心底全是欢喜与骄傲,只是看到众人不自然的表情时,还是主动开口:“小许,你这速度练习了很久吧?” 后世,在有机器人辅助的2023年时,1.0mm血管吻合只要8-12分。 眼下的18分钟,许晚春一点也没有沾沾自喜,瞧出于奶奶在给两边台阶,便笑着配合:“确实,好几百次总有的,等诸位适应了新器材后,想必也会很快。” 于琼带头鼓掌:“这话说得没错,我很有信心,不过还是要多谢许医生的无私分享!” 这话一出,不管心里怎么复杂,得了台阶的众人立马一起鼓掌,并纷纷夸赞起来。 许晚春不着痕迹与于奶奶对视一眼,才拆起血管上的缝合线:“诸位也来试试吧。” “我来!”袁墨仗着站的近,一个大步,最先占领了好位置。 有那相熟的,立时不满了:“姓袁的,懂不懂尊老爱幼?我比你大两岁,怎么也该我来!” “这怎么能按年纪算?我们医院离沪市最远,一路过来那真是千难万难,应该是我们先来吧?” “瞎说什么?我们N市跟沪市军医院是一家,按亲疏远近排,我们先来才是!” “……” 半分钟不到,一群精英医生为了争抢第一个做实验,简直什么理由都想的出来。 于琼看向开始洗手的桃花儿:“你不劝劝?” 许晚春不甚在意:“不用,让他们自己争吧,我歇歇,等会儿还要演练肺动脉分支血管缝合呢。” “……”于琼好笑:“这次会升职了吧?” 提到这个,许晚春也不瞒于奶奶,美滋滋分享起得到的奖励…… 谁也没发现的是,实验室的门被人轻轻打开,又悄悄关上。 担心学生镇不住场子,专门赶过来的宋民迎乐呵呵看向学生女婿:“学习气氛很好,放心了吧?” 曹景梁得意:“许医生很优秀,我一直都相信她!” 宋民迎表示不想说话……刚才也不知道是谁,专门跑来科室找自己一同过来瞧情况的。 = 许晚春用改良器材,将冠状动脉血管与肺动脉分支血管缝合全演练了一次,便回去科室继续工作了。 都是胸外科的精英医生,看一次,便能自主练习。 许晚春完全不用全程陪同,多余显摆。 当然,外人跟前需要矜持。 面对自己人的时候,可就不用了。 傍晚6点半,夫妻俩相携回里弄的路上,坐在自行车后座的许晚春,再没一点教学时的严肃,滔滔不绝与师兄分享上午教学的情况。 那语气,无意不在说……来夸我呀!我是不是特别棒! 曹景梁没提他中途偷偷去瞧过了,笑赞:“桃花儿真厉害!” 嘿嘿嘿……许晚春无声得意完,又说起荣誉带来的负面效果:“就怕后面几个月消停不了。” 前方正好的红灯,曹景梁长腿撑地,回头看向妻子:“你是说有人借调你?” 许晚春点头:“有些医学常识的,谁不知道心肺血管缝合远比结扎要好,在这些医生没能熟练上手之前,肯定会有不少人想要借调我。” 重要资源与信息,从来瞒不过上层人士。 沪市军总医院胸外科主治医师,改良了医疗器材,试验成功几百次,并在京市成功将一名被众专家下了病危通知的团长,成功从死亡线上拯救回来的事迹,应该有不少人知道了。 如今再有全国医生来沪学习的大动作,得到消息的人只会更多。 妻子能想到的,曹景梁也能,他温声分析:“你还怀着孕呢,运输机是不能再坐的,也就是急诊出不了。” 许晚春一点就透,眼睛都亮了:“既然出不了急诊,那么患者完全可以自己来沪市。” 曹景梁笑了:“没错,在你还没完善活体(活猪)试验之前,这样大费工夫来沪市做尚不成熟手术的,应该也没几个。” 可不就是! 只是,想明白后,许晚春又有些遗憾,她不反对多多救人,可眼下活体实验还没开展:“……还是需要不断学习、不断改良、不断进步啊。” 绿灯行,曹景梁脚下稍稍用力,自行车继续前行:“不怕,我陪着你!” 夫妻俩志趣相投,一起进步当然最好!许晚春又来了精神:“我一直觉得,军医院外科医生的最高荣誉,是伤员归队时的敬礼,我想让每一名伤员都能向我敬礼!” 这可真是……远大又苛刻的目标,但曹景梁却没有丝毫退缩,温和的嗓音中带着坚定:“好!我们一起努力!” 第119章 夏日的傍晚很特别。 西边的天空还泛着蟹壳青, 东头却已经有了星星。 吃好晚饭,许晚春在院子里溜达消食,笑喊堂屋里的吴奶奶出来看景。 吴玉珍:“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快进屋吧, 外头蚊子多的能吃人。” 院子里点了艾草,再加上她一直走动着,所以并没有被叮咬,不过老太太也是担心自己,许晚春再溜达了两圈, 便拉开纱门, 领着当归快速进屋。 吴玉珍招呼:“过来瞧瞧,这个花色做你们新屋窗帘怎么样?” “您去新屋子那边看过了?”许晚春靠过去, 发现老粗布居然是红底白印花的,她拿起来比划了下:“会不会太艳了?” “不艳,你俩新婚呢, 你就看看花色喜不喜欢, 颜色你别管了。” 行吧……许晚春的生活基本被工作和学习填满, 对于这些还真没有太多时间去研究,当下道:“挺好的, 吴奶奶眼光好,您选哪个都好看。” “你这张嘴哦……”吴玉珍眉开眼笑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本来想选红色格子的, 上面再打些折,那才好看又喜庆,可惜找了一圈也没找着……对了,这个红色碎花的还是荷花找人换的。” 许晚春:“我妈过来了?什么时候?” 吴玉珍:“没啊,白天我过去家属院的, 不是帮你们通知小苏于琼院长过来的事?” 许晚春皱眉看着桌上堆着的十几匹布:“这些全是您自己拎回来的?” “那没有,我拢共也没拎几步,才到了巷子口,就碰见你刘奶奶家的儿媳,她帮我送到家里的。”说着,老太太又指着其中几匹布:“就这么几卷,其余本来就是家里的存货。” 许晚春在心里算了算重量,觉得不算很过分,才放下心来,却还不忘强调:“有什么重活您留着,我跟师兄回来做,实在着急的,您也千万别硬上,可以请邻居帮忙,回头再给人家送些东西搭人情。” “知道了,知道了……”吴玉珍被念叨的有些烦。 许晚春哭笑不得,却也顺着老太太的心意换了话题:“我师父师娘有说什么时候过来吗?” 吴玉珍:“小苏本来今天就想过来的,后来你师父手上有工作走不开,只能明天了,时间来得及吧。” “来得及……” “桃花儿,可以洗澡了。”曹景梁走到门口,隔着纱门喊着妻子。 许晚春:“来啦!” = 洗完澡。 许晚春难得没有直接躺到床上去。 而是与吴奶奶一起,将新屋子里的桌布、箱盖这些,也挑选了出来,才回去卧室准备休息。 推门却发现师兄正坐在书桌旁,伏案写着什么。 许晚春走了过去,懒懒挨着人:“在写什么?” 曹景梁放下笔,将人抱到腿上,才继续写了起来:“述职报告。” 许晚春随手拿起一份,找个舒服的姿势,将整个人都窝进师兄怀里,才翻看起来。 她手上的这份是《晋升申请书》,也就是说:“……师兄,你要升主任了?” “嗯,老师那边的推荐信已经写好了,等我这边将几分报告准备齐全,就能往上面提交。” “审核大概需要3到6个月,也就是说,今年师兄就能升上去了?” 被妻子欢喜的表情影响,曹景梁跟着笑了出来:“嗯,不出意外的话。” 许晚春语气笃定:“肯定不能有意外啊……哎呀,真羡慕。” 曹景梁低笑出声:“你不是也要升正营了?” “但是职称不会变呀,还是主治医师。” “你才22岁,还年轻呢,等你升主任的时候,年纪肯定比我现在还小。” “嘿嘿……那肯定的。”对于工作,她可是很有信心的! 曹景梁最喜欢桃花儿自信明媚的笑容,他拿起钢笔帽,将钢笔拧上,才紧紧抱住妻子娇小又软绵绵的身体,喟叹了声:“李想说最近抽空请我们吃饭。” 许晚春将手上的报告放回桌上:“因为上次的事情?” “嗯,今天郝主任把推荐信给他了。”想要晋升,科室主任,也就是直系领导的推荐信很关键,这是政治立场与业务能力的肯定。 更直白些说,没有领导的推荐信,任你再是优秀,想要爬上去也不太可能。 如今李想拿到了推荐信,再加上他自身的实力,与多年的兢兢业业,晋升副主任已经是板上钉钉。 都是一个体系的,许晚春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那咱们可得大吃李想师兄一顿。” 曹景梁笑着应下:“好,回头我给他列个菜单。” 许晚春:“哈哈哈……这个可以有。” = 计划很好。 但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李想的大餐还来不及安排。 第二天上午,曹景梁便匆忙赶来胸外科:“桃花儿,我有紧急任务要离开,你让我妈或者吴奶奶住到新房子这边陪你。” 虽然担心,但许晚春什么也不能问,只立马保证:“放心吧,不管回哪边住,我都不会一个人,别操心我这边,倒是你,一定要平安!” “ 好!”曹景梁重重答应,又快速抱了下妻子,才转身快步离开。 许晚春下意识跟在后面,也在这时,她才敢让担忧露出来…… 不知道师兄这次参加的任务会不会有危险。 也是读了军校,当了军医许晚春才知道,这年头的军医简直是六边形战士。 除了医学本事,军事素质也要一流,更精确些说,你得开得了车、下得了海、跳得了伞…… 总之,必须做到什么环境都能适应,才算是一名优秀的战地军医。 听到动静,过来瞧情况的刘悦见老师面色不对,当即担心问:“怎么了?” 许晚春回神,深吸了口气:“没什么,你师公要出差了。” 刘悦自然明白军医出差代表什么,起码有一半的概率会参与危险任务,但她面上没表现出来,只笑道:“正常,咱们是军人嘛,过两年就轮到我了。” 许晚春扯了扯嘴角,到底没能笑出来……希望不是什么危险任务吧。 然而……事与愿违。 11个小时后,Mi-4直升机在离地75米的高度盘旋。 舱门被打开的瞬间,准备锁降的医疗人员,被飓风吹得衣摆猎猎作响。 下方已经有接应队员,用竹竿挑着煤油灯指引落点。 曹景梁背后负重30kg的医疗箱,左手持防野兽的□□,待舱门机枪手用绑着红布的手电筒打出三短一长的信号,确定下方安全后,他便走到机舱门口,拉过绳索,双腿交叉锁绳,利索下降。 而有着chao鲜战场三年救援经验,被一起抽调过来的李想,紧跟其后。 第120章 曹景梁在这次任务中担任队长。 落地后, 第一时间与接应的战士对口号。 待确认无误,一行人便快速在密林中穿梭起来。 接应的两个尖兵,一人负责在最前方领路。 另一人则倒行跟在最后面, 用树枝消除脚印, 再时不时撒些辣椒粉(干扰军犬嗅觉)。 曹景梁将侦查尖兵的动作收在眼里,却什么也没问。 他是军医,只要听从上级调令,支援救援便好…… 6月份的热带雨林行进起来格外艰难。 脚下是腐烂的落叶和盘虬的树根,头上是遮天蔽日、密不透风的树冠。 时不时还会有蚂蟥随着树叶掉落下来, 再悄无声息的顺着制服缝隙钻进去。 就比如这会儿, 行走半小时,背着几十公斤通讯箱的小战士突然闷哼了一声。 曹景梁就走在对方前面, 回头低声问:“伤到哪里了?” 通讯箱子太重,小战士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他小声回:“后肩好像被什么咬了。”疼倒不怎么疼, 但总觉得有什么在蠕动, 很不舒服。 曹景梁绕到对方身后, 没瞧出什么,见小战士伸手欲挠, 赶忙挡住他的手:“别动,解开扣子我看看。” 其余人见状,纷纷围拢过来警戒。 小战士不敢耽误时间, 快速解开最上面的三个扣子。 “是蚂蟥。”还是两个,且已经钻的很深,再晚都要吸饱血了。 出发前,签保密协议时,曹景梁就知道要穿过热带雨林, 所以他准备的挺齐全。 当即从其中一个口袋里,掏出用油纸包着的火柴与香烟,点燃一根后,用烟头去烫蚂蟥…… 小战士有些自责自己耽误时间,憋红脸呐呐解释:“我……我身上包裹严实了,不知道怎么还有蚂蟥能钻进来。” 曹景梁温声安抚:“没事,这种情况很正常,而且很快的,耽误不了什么。” 这话不算安慰,等两只蚂蟥被烫到卷曲脱落……再到最后敷药包扎,拢共也不到两分钟。 众人又检查了一番,确定袖口领口等位置全都绑缚严实,才继续出发。 然而,热带雨林中,蚂蟥、毒蛇、蚊虫……总能无孔不入。 再加上每人身上都负重了几十公斤,行进起来可谓艰难异常。 途中,还遇到一次敌方的巡逻飞机,几人迅速跳进臭水沟里,靠着草根换气,才躲了过去。 等平安抵达临时医疗点……一处废弃地堡时,已经是两个多小时后了。 然而,即便很狼狈、即便再是疲惫,在确认口令后,几名医生一刻都不能休息,换了备用的干净衣服,立马投入到了救援中…… = 相较于师兄的艰苦。 沪市的许晚春虽忙碌,却要舒坦很多。 每天除了给陆续赶来的各地医生教学,再接手一两台小手术外,多余的时间全花用在了活体(活猪)试验上。 而时间,转眼就又过去了一个星期。 许医生再次迎来了休息日。 巧合的是,这天还是端午节。 大家一合计,除了得在部队里慰问战士脱不开身的谭恒外,其余人全都聚到了里弄这边。 过节只是其一,重要的是将暖灶饭办了。 于是,6月14日,许荷花牵着儿子与曹秀和苏楠一起,早上7点多就到了里弄。 吴玉珍习惯起早,正在处理中午需要用的菜,见到几人,欢喜的同时还不忘小声问:“怎么这么早?吃了没?” 许荷花配合降低音量:“吃了,在国营饭店吃的。”说着,还从包里掏出个油纸包:“给您跟桃花儿带了大肉包子,桃花儿还在睡?” 吴玉珍吃过早饭了,接过包子后,招呼人去厨房:“还在睡,她怀孕呢,工作还那么苦,可不得多睡睡。” 这话说的,好像她这个当娘的会念叨什么似的,许荷花哭笑不得之余,又感动老太太对闺女的爱护:“睡!随便她睡!我跟楠姐又给她弄了两包奶粉,您给放放好……” 曹秀更关心徒弟的身体:“桃花儿最近怎么样?” 吴玉珍给几人都泡了茶水,又给谭以安小朋友冲了杯麦乳精:“好着呢,孩子是个疼娘的,桃花儿能吃能睡,一点不好的反应都没有。” 苏楠问:“景梁出任务还没回来?” 吴玉珍继续洗猪脚:“没呢……上次小两口出去了十几天,这次怕也差不多吧?” “这么久?”苏楠皱了下眉,很快又道:“正好,我带了些换洗衣服,最近跟荷花轮流住过来照顾桃花。” 吴玉珍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只是好奇:“荷花你的工作呢?已经卖了吗?” 许荷花撩起袖子收拾其他菜:“卖了,昨天最后一天班,9月份之前我都空闲。” “那也好……” 于是乎,待到9点多,许晚春睡饱从卧室出来后,家里人已经商量好怎么排班照顾她了。 虽然很感动,却还是劝说:“……等孕晚期再来照顾我就好,现在还早着呢。”实在不需要这般兴师动众。 苏楠像是没听见,从包里拿出几件小衣服显摆:“这是我找人给孩子做的,怎么样?好看吗?” 许晚春将肉包子分了一半给挨着自己的弟弟:“好看,可我生产的时候是2月底,或者3月初,小裙子是不是不大合适季节?” 说完,想起什么,她又道:“不一定会是女孩子哦。” 苏楠:“我知道呀,也做了男装……你靠近看看,这裙子是穿在最外面的,比如这件,呢子料的背带裙,里面配一件小毛衣,三四月份穿正正好。” 不得不说,哪怕见识过后世的各种潮流,在服饰搭配这一块,许晚春依然远不如苏楠女士。 她接过衣服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很快就脑补出一个跟师兄很像的女宝宝,穿着小裙子的画面。 然后……自动带入师兄那张脸的许晚春……“哈哈哈……” 大家被她突如其来的笑弄懵了。 许荷花:“笑什么呢?” 许晚春捂着肚子,边笑边将方才脑补的画面说了出来:“……不都说女儿像爸爸嘛,我就想了想师兄穿裙子的样子。” 众人纷纷开始想象,然后……很是哄笑一场。 = 既然要办暖灶饭。 中午饭自然要在公寓那边吃。 所以,等许晚春吃好早饭,一家人便拎上准备好的菜出发了。 这年头,节日气氛很浓。 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了艾草与菖蒲。 弄堂里、天井中,更是随处都能见到煤炉上架着大铁锅,锅中满满全是粽子。 在每人只有2两糯米的当下,这些粽子自然不可能是一家所有。 不过是为了节省煤炭才一起下锅。 而绑缚粽叶不同花色的细绳,便是用来区分的。 许晚春一行人推着三辆自行车穿过弄堂时,呼吸间全是粽叶独特的香味。 而这股清香味道,一路上都断断续续萦绕在鼻尖。 待十几分钟后,抵达军人公寓时,粽子的味道再次浓郁了起来。 显然,军属们也都在煮粽子。 许荷花深呼吸几口气,笑说:“光闻着都要饱了。” 许晚春打趣:“那中午的猪蹄我帮您吃?” “这可不行!我想吴姨的红烧猪蹄好久了……”许荷花故意道。 手艺被欢喜,吴玉珍乐呵的不行:“有有有,四个猪蹄呢,管够!!!” 房子交给家里三位女士布置后,许晚春就没来过。 等来到门口时,她看着左右挂着的菖蒲与艾草,笑了:“这边也挂了啊?” 昨天才来过的吴玉珍摇头:“我没挂呀。” 不是吴奶奶?那会是谁?许晚春刚打开门,身后就传来了动静。 几人齐齐回头。 朱映华已经跟新邻居很熟悉了,笑着招呼:“来了啊?” 许晚春弯起眼:“嫂子,今天中午家里办暖屋饭,你可一定要过来啊,对了,郝主任今天在家吗。” 朱映华笑容爽朗:“肯定来!暖屋礼我都准备好了……老郝来不了,他今天得值班。” 郝主任值班这事,许晚春当然知道,但客气话还是要说的:“……嫂子来屋里坐坐吧。” 朱映华却摆手:“我还有点事,晚点再登门。” 见状,许晚春也不勉强:“那行……对了,嫂子,我家门口的菖蒲是你帮忙挂的嘛?” “不是诶,是楼下服务社统一分配的,不花钱,算是给咱们的福利。” 没想到公寓这边还管这种小福利……许晚春又笑着与嫂子寒暄几句,待对方锁门下楼,才进去屋里。 家里三位女士的行动力相当强。 短短一个星期过去,墙面不仅全刮了大白,就连窗帘、桌布、蚊帐等也都挂了起来。 更别提桌上用细麻绳缠绕的酱油瓶中,还插了鲜花。 许晚春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溜达,很快就溜达到了厨房:“需要我帮忙吗?” 许荷花撵人:“不用,拢共这么点大的地方,你再挤进来,转身都困难……去阳台上坐坐,楠姐给你弄了张躺椅。” “真的啊?谢谢师娘!” 曹秀是头一次来军人公寓,好好转悠了一圈,见徒弟去往阳台,便也搬了张凳子跟了过去:“正好有空,我来检查检查你最近有没有荒废中医知识。” 许晚春:“……” = 这次暖灶,只是自家人的热闹。 许晚春和曹景梁本来只想请两边的老师,还有李想夫妻,与舅舅苏阳一家三口。 可如今,不管是宋民迎还是孔文钦,两人谁都走不开。 李想出任务,嫂子潘玲玲倒是赶了过来。 至于舅舅跟舅妈,全都执行任务不在沪市。 于是乎,整个暖灶宴除了潘玲玲,与因近邻不好不请的朱映华嫂子外,再没有旁人。 不过,人少归人少,该有的热闹不能缺。 待菜色一一上桌,吉时已到。 曹秀便拎着鞭炮下楼,寻了空旷位置,将之挂到提前准备好的竹竿上。 点燃引线,只几息的工夫,被挑高送远的鞭炮便噼里啪啦炸了开来…… 公寓中,听到动静的人家纷纷探出了脑袋瞧新鲜。 更有不少小朋友跑跳着往这边冲,嘴里还笑喊着:“放鞭炮啦……” 不远处,许晚春身边围着母亲、师娘还有吴奶奶,手上牵着有些蠢蠢欲动的弟弟,笑看着热闹又喜庆的画面,思绪却渐渐飘远…… 新屋暖灶了,她家田螺师兄平安否?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0-130 第121章 同一片天地, 同一个星辰。 相隔几千里的地堡门口,胡子拉碴的李想拎着一节竹笋,小心移开混有铁蒺藜的藤蔓伪装帘, 弯腰挤进宽80厘米, 高150厘米的狭窄入口。 再穿过罐头盒悬挂的警示门帘,才来到第三道门前,抬手敲动足有2厘米厚的钢板。 待小战士透过机枪射击口确定了身份,李想才被放进地堡中。 他将笋递给一名战士:“今天端午节,聚点水弄个汤。” 环境艰苦, 每人每天包括梳洗, 也不过只有200毫升,想要弄个汤, 可不就得每人凑一点。 小战士伸手接过:“好的2号医生,要不要我去排水沟那边下网,抓几只蝙蝠?” 保密任务, 所有人都不能透露真实姓名, 只能以代号称呼。 虽然蝙蝠也是肉, 但情况允许的时候,李想还是拒绝:“……尽量不要吃蝙蝠, 有病毒,可以去弄些树蚁卵。” “好的。”环境恶劣时,蝙蝠老鼠都会吃的小战士一句也不多问, 只认真记下。 见对方听了进去,李想便径直走向手术室。 说是手术室,不过是将直升机残骸的舱门,架设在弹药箱子上面,拼凑的手术台。 再由降落伞的尼龙布拼接悬挂在手术台上方, 形成简易的“无菌室”。 李想掀开帘子进到手术室,先看了眼侧躺着的,左肩血肉模糊的战士,问一旁的医疗兵:“多长时间了?” “三小时十八分。”医疗兵侧头看了眼旁边的手表,说完又加了句:“子弹卡在肩胛骨附近。” 没有影像设备,就不能精确到子弹的具体位置,再加上肩胛骨连接脊柱、锁骨及上肢……子弹若卡入骨缝或肌肉间隙,剥离时很容易引发大出血或神经损伤……确实很耗时间。 曹景梁全神贯注,完全没有注意到李想过来了,当他再次尝试将钳子探进伤口,总算感觉到硬物时,沉声吩咐:“来个人按住患者,灯光也再亮一些。” 李想让医疗兵按人,他则将上方,绑在竹竿上的三把手电筒往下压了压。 见光亮还有些不足,便点燃一旁用□□浸泡过的纱布。 火焰“嗤”地窜了起来,照亮了更深的组织。 曹景梁抓紧时间,用钳子紧紧咬住弹尾,缓慢旋转。 待听到“咔”一声轻响,便只弹头成功脱离了骨面。 曹景梁将子弹送到眼前看了下,才将之丢进搪瓷盆里:“7.62mm,应该是su联制的AK-47。” 说完他边清创,边温声安抚疼到肌肉仍在痉挛的战士:“子弹已经取出来了,没事了。” 医疗兵低声提醒:“磺胺粉用光了。” 李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这是野生黄连根磨的粉。” 虽然药效可能只有正规抗生素的三分之一,却也比什么都不用的要好。 待缝好针,上完药,再绑好绷带,他才彻底松了口气,叮嘱:“三天内别碰水。” 伤员面色惨白,试图敬礼,无奈挣扎几次,都没能成功,只能蠕动几下毫无血色的唇瓣,无声说了句:“谢谢。” 曹景梁安抚般笑了笑,才看向一旁的医疗兵:“挪到后面去吧。” 按规矩,其实患者还需在手术室观察一阵子。 但随时都会有新伤员送过来,手术室必须清空出来。 等小战士将伤者抬离,曹景梁也没歇着,拿起酒精喷雾,打算给手术室消毒。 李想伸手接过:“我来,你歇一会儿。” 曹景梁也没有矫情,将喷雾瓶递出去后,寻了个干净位置躺了下来。 连续7台手术,他的体力早已透支。 太阳穴胀痛、视野变形、手指震颤……不过是憋着一股劲,咬牙硬撑了下来。 如今稍一放松,整个人都虚脱了,只想闭眼昏睡过去,却又担心再有患者送过来…… 李想给手术室消好毒,再寻过来,就见好兄弟要睡不睡的模样,当即上前将人拉拽了起来:“已经有两三个小时没有伤者送来,前线应该暂时熄火了,咱们吃点东西再睡。” 熄火就代表他们这些后勤医务人员可以喘口气,曹景梁抖着手,接过兄弟递过来的水,喝了两三口,润了干涩的喉咙便不再碰了。 水资源紧缺,所以李想也没有再劝,接过水壶,仔细拧紧了,才苦中作乐道:“好久没这么高强度工作,可能是年纪大了,真有些吃不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 曹景梁难得有时间想他家桃花儿,正惦记着她有没有不舒服,就听兄弟一口一个年纪大的,他抖着手按压穴道缓解头疼:“你自己年纪大,别带上我。” “我就大你两岁!”李想翻着白眼点出事实。 这次曹景梁却不说话了,给了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李想捏了捏眉心:“什么意思?” 曹景梁刚想说自己看着很年轻时,就有一名小战士快走了过来:“两位医生,吃饭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小战士已经将头盔放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曹景梁抬眼看去,发现头盔里煮着竹笋汤,问:“你们吃了吗?” 小战士刚咧嘴欲笑,又想起干裂的嘴唇会被撕裂出血,立马将笑意压了下去:“我们那边还留了一份。” 曹景梁:“谢谢。” “应该的。”小战士又从口袋里掏出两包压缩饼干放下,才转身离开。 李想拆开其中一包递给兄弟:“吃吧,今天是端午节,也算有汤有水了……对了,要我喂你不?1号医生?” “滚!”曹景梁笑骂了句,伸手夹了快笋送进嘴里。 野生竹笋含有较高草酸,没有多余的水去焯水,放了盐巴直接煮,味道有些涩,还有些麻嘴。 但环境艰难,两人也不嫌弃,很快就分食了干净。 好歹吃了七八分饱…… 李想拿起空头盔:“你睡一会儿。” 曹景梁确实撑不住了,刚躺下去,整个人就陷入了黑暗…… = 沪市。 军总医院胸外科实验室。 许晚春再次投入忙碌的工作中。 其实科室很照顾她了,甚至将她每个月的夜班调整到了一天。 按宋民迎的意思,等月份大一些,夜班就会全部取消。 再加上每天只安排一两台小手术,许晚春完全可以很轻松的度过孕期。 可她想要尽快完成活体(活猪)实验,名正言顺将新器材用到手术中,去救治更多人。 就得拼一把,空余时间全泡在实验室里。 而今天的试验手术,是为了验证改良血管缝合器械,在冠状动脉吻合中的适用性。 这次是活体试验,所以主刀手、麻醉师、一助、二助、器械护士……配备齐全。 待麻醉师给禁食24小时的3号实验猪推注了硫喷妥钠,又用□□开放点滴维持后。 许晚春便让刘悦监测血压与心电图(热敏纸自制)。 待深度评估完意识状态、肌肉松弛度、呼吸参数等麻醉指标,她才拿起手术刀,在已经备好皮的猪左侧第4肋骨间,切开8厘米长的切口:“牵开器置入。” 一助刘悦立马上前,左手持组织钳提起肋间肌,右手用血管钳分离胸膜黏连。 再将牵开器上方锯齿端卡在第3肋骨下缘,而下方锯齿端则勾住第5根肋骨上缘,待固定好,先用手撑开3厘米,才开始缓慢且匀速的机械扩张…… 三四分钟过去,扩张到将近6厘米,心脏暴露在视野中时,许晚春再次上前,剪开心包…… 正常手术一共花了3小时50分钟。 因顾忌身体,许晚春只参与了开胸与冠状动脉阻断,还有血管切开与缝合,其余都交给了学生。 当然,她也没有离开,全程在旁边紧盯。 等刘悦丝毫错误未犯,成功关胸、敷药、包扎后。 许晚春又将监护的注意事项交代给了护士陈玲。 防止试验猪醒来后因疼痛躁动,刘悦正在用帆布束缚带将猪绑缚起来,闻言主动请缨:“老师,前6个小时候我跟小陈一起盯吧。” “可以……”有学生盯着自然最好,许晚春坐在凳子上,又等了一个小时,直到试验猪能对着声音转头,并试图啃咬气管插管,才出了实验室,去往水池清洗。 六月中旬,气温一天天攀升。 全副武装几个小时下来,许晚春被闷的很是难受。 脱了手术装备,清洁结束后,她又用凉水淘洗了毛巾,敷脸降温…… “没中暑吧?试验怎么样?”宋民迎过来洗手,见学生坐在靠墙的凳子上,整张脸都被毛巾盖住,有些担心, “没中暑,就是有点闷热。”许晚春扯掉毛巾,轻吁一口气,才继续道:“手术结束一个小时了,目前还可以,具体还要看后续的恢复。” 这是她操刀的第三个活体试验,第一次失败,第二次成功,眼下是第三次,可不能再失败了…… 想到因为缝合线感染而失败的第一次,许晚春没忍住叹了口气…… 宋民迎安慰:“你也别愁眉苦脸的,走,老师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许晚春讶异:“什么好东西?” 宋民迎卖了个关子:“自然是你心心念念的。” 许晚春拿着毛巾跟上,才走了几步,便想起了什么,惊喜问:“难道是显微仪器到了?” “嘿!你这脑瓜子……确实是显微仪器,不过只有一台。” “那也很好了。”许晚春惊喜坏了,方才还沉郁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天知道,用放大镜吻合血管,眼睛有多吃力:“仪器什么时候到的啊?会放在我们科室吗?” 宋民迎理解学生的兴奋:“保卫科的侦察兵夜里去火车站秘密接回来的,等安装好才通知我……单独放在外科试验楼特研2号室。” 其实许晚春也猜到了,这么一台宝贝,放在胸外科的可能性很小,却忍不住生出希望:“那往后需要用,是不是每回都要打报告?”救人如救火,这多耽误事? 宋民迎解释:“那倒不用,我和战伤外科老孔,还有普外科老郝都有钥匙,要用的时候,喊上保卫科跟器械科的人,一同开门就行。” 也就是说,每次都得集齐三把钥匙…… 依旧很麻烦! 不过这次,许晚春已经顾不上吐槽了,盖因师生两人已经来到了特研2号室。 保卫科与器械科的两名工作人员已经打开了两道锁。 宋民迎朝着两人点了点头:“劳烦了。” 两人齐齐应说:“应该的。” 许晚春也笑了笑,才跟着老师进去房间,然后总算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显微仪器。 整个机身呈黄绿色,侧面还印了“为人民服务”的红色铭文。 调节旋转处刻有“紧-松”的汉字标识。 就在许晚春想要双眼对准目镜时,兴奋的大脑总算找回了些理智……她不该懂怎么操作才是:“老师,这个具体怎么弄?” 宋民迎摇头 :“我也没整明白,应该有说明书吧。” 这时,负责管理器械的工作人员上前:“我来教两位同志操作。” 这一教学,师生俩都有些上头,不仅摸索明白了操作方法,就连如何保养,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待两人心满意足的离开特研2号室时,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也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 许晚春惦记着活体猪的情况,去了实验室见它已经完全清醒,且各项体征也在可控范围内,才回到办公室,打算整理好实验数据便回家。 却不想,才动笔几分钟,政治部的冯主任便笑眯眯寻了过来。 许晚春最不愿与这些人打交道,面上却一点不显,笑问:“冯主任找我有事?” 冯主任也不绕弯子:“好事……你明天上午是不是还要给外地的医生们培训?” “是要培训。” 冯主任满面红光:“解放军医学杂志社那边得到消息,想要过来采访你,顺便拍些你上课时的照片,刊登到头版!” “刊登?”不是不让过度宣扬个人英雄主义嘛?而且许晚春不想出风头,下意识皱眉想要拒绝。 似是瞧出她的抵触,冯主任赶忙解释:“这可是绝密级专刊,只有师级以上的野战医院院长才能签字订阅。” 第122章 “什么时候采访?” 许晚春依旧不乐意接受, 但冯主任显然很想,她做事习惯留一线,不轻易撕破脸, 只能先将人稳着, 回头再问问老师。 冯主任却以为她这是愿意了,倒也没多少意外,被绝密报刊采访,可不是人人都有的荣誉,当即笑道:“记者除了采访, 还要拍照, 不止拍教学,还要拍活体试验, 等你合计好时间,我那边就能约人过来。” “好的,我会尽快给您答复。” 送走喜滋滋的冯主任, 许晚春没急着去找老师, 而是将手上未完成的试验报告整理好, 才去了主任办公室。 却不想,老师被上面喊去开会了。 院长主任级别的会议, 开起来总是没完没了,冗长的很,许晚春干脆提包回家。 自从端午节过后, 她就一直住在军人公寓这边,每天溜达几分钟就能到家。 许晚春才爬到2楼,听到动静的当归就立起身子帮忙开了门。 她蹲下,搂住摇着尾巴朝着自己冲过来的大狗狗,还没来得及夸奖, 就听到吴奶奶的呵斥声:“当归!你又乱开门,蚊子要跑进来了!” 当归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可怜兮兮的呜咽了两声。 许晚春才不上当,天知道吴奶奶才是家里最惯猫狗的。 从前人吃什么他们吃什么。 再后来,老太太跟当归茯苓处处感情,每餐都是精心烹饪,养的那叫一个油光水滑。 她这个人类都不能顿顿吃到吴奶奶的好手艺。 想到这里,许晚春没忍住嫉妒的嘴脸,伸手对着狗脸好一顿揉搓…… 当归:“汪……?” “哎呀,是桃花儿回来啦?我就说当归怎么开门出去了……快进屋,外头蚊子多。”担心狗子跑丢,吴玉珍急急忙忙追了出来。 许晚春起身,领着当归一起进屋,朝着正在餐桌旁整理着什么的师娘笑喊:“妈,您几时到的?我妈回部队了?” 苏楠招手:“我上午就过来了,你妈下午回去的……快过来瞧瞧照片。” “来啦。”许晚春将包放去房间,又去了卫生间洗了手,才坐到师娘身旁。 桌上铺散着七八张照片,许晚春随便拿起一张,笑了:“给于奶奶的相片洗出来了?” 于奶奶在沪市逗留的那三天,只能抽出半天空闲,师娘只来得及领着人跑几个景点。 “洗出来了……怎么样,这张好看吧?” 许晚春接过来瞧了下,照片上的老太太站在一颗梧桐树下,当时因是起了风,带的好几片树叶飘荡到了画面里:“确实很好看,很自然。”也很有意境。 苏楠顿时觉得找到了知音:“是吧,我也觉得比那种板板整整站着的要好看很多……忘了跟你说了,这张是我拍的。” “您拍的?”许晚春本来打算换另一张照片,听了这话,立马再仔细瞧了瞧。 “对啊!我给照相师傅塞了一包好烟,让他教我怎么拍……很简单的。” 不不不……拍照片很简单没错,但是拍的好看却不简单,背景、构图、留白、光线…… 总之,想要将照片拍的好看真没那么简单。 许晚春并不多懂这些,但她有基本审美,师娘这张照片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很好看:“师娘真厉害。” 苏楠得意:“那是,别的不敢说,关于美,就没有你师娘弄不明白的。” “您确实很厉害。”许晚春给人比了个大拇指,她家师娘各个方面的审美都很超前,就连一个茶杯垫子,都能仔细设计,再找人订做。 苏楠被桃花儿夸的嘴角的笑容压也压不下去:“再看看这张,我跟于院长的合照。” “好看,你俩拍的都好看……师娘,晚点我给您钱票,帮我给于奶奶买套好点的衣服吧,到时候跟照片一起寄给她,对了,给吴奶奶也带一套。” “行啊,不过还是别买成衣了,少有合身的,我找好料子请老裁缝做。” “那也好……” “吃饭了,照片等吃完饭再看……”吴玉珍端了一盘子黄瓜炒鸡蛋上桌。 许晚春立马将照片还给老师,起身去了厨房,帮忙一起端菜盛粥…… = 翌日。 许晚春习惯性提前十几分钟到班。 刚将吴奶奶给她准备的点心放进抽屉,刘悦就急急忙忙冲了过来:“老师!” “怎么了?是患者出了什么事?”话音落下的同时,许晚春已经迅速去拿挂在衣架上的白大褂。 刘悦忙摆手:“不是……不是患者。” 只要不是患者出事就好,许晚春将白大褂又挂了回去。 “是咱们科室又来了实习生,会不会分给老师你带啊?”有时候,主治医师带三四名学生都是正常的,向她老师这样,只带了自己一个的,简直是凤毛麟角,没看到同样职称的汪医生带了三个实习生嘛。 许晚春没想到会是这事,6月下旬,确实又有一批实习生要走出来了:“有也正常,前些日子主任确实跟我提过。” “还真是啊……?”刘悦有些垂头丧气,往后她就不是老师唯一的学生了。 许晚春递了块点心给她:“一天到晚的别瞎想八想,有道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就算我带几十个学生,也不影响你本来就向学的心。” 刘悦接过点心,很快就恢复了元气:“老师说的对,我大师姐的地位绝对不能动摇,我去看病历了!” 见学生一阵风的刮进来,再一阵风的刮走,许晚春实在有些无语。 “许医生,主任喊你过去一趟。”值班护士突然探头进来。 “谢谢,我这就来。”等护士离开,许晚春又用油纸包了几块点心揣进口袋里,才去了主任办公室。 办公室内确实坐着两名年轻军人,一男一女。 许晚春不着痕迹扫了一眼,才看向办公桌后的老师:“您找我?” 宋民迎笑着招呼:“对,之前不是跟你提过,要给你再安排实习生吗,这位女同志叫黄敏,男同志叫谈砚安。”说完又看向两名年轻人:“这位就是你们以后的老师,许晚春许医生。” 黄敏也是军医大的,自然知道许晚春是何许人也,她没想到自己能分到对方手底下,当即激动的行了个军礼:“许医生好!” 谈砚安是从别处推荐过来的,虽然有些怀疑眼前瞧着比自己还年轻的老师是不是真有本事,面上却只有尊敬,他也跟着敬礼:“许医生好!” 得,看来两名实习生都分给她了,许晚春笑着回礼:“你们好。” 宋民迎见两边认识了,又例行公事说了几句或鼓励,或敲打的话,便让值班护士领着人去安排住宿等琐事。 “老师,怎么来了两个人?您之前不是说只有一个人吗?”等人离开,许晚春将口袋里的点心递给老师。 宋民迎已经习惯学生时不时给他带吃的了,美滋滋将点心收进抽屉里,才解释:“黄敏确实是军医大那边安排过来的。” “谈砚安呢?” “小谈是从野战部队卫生院推荐上来的。”话落,担心学生看不上野路子,又加了句“你也别过多担忧,我方才考了小谈,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许晚春无奈:“老师您放心,我不会带有色眼镜看人的。” “哈哈哈,老头子多虑了,你确实是个有数的……” 既然实习生必须带,许晚春便也不想再纠结,将话题放到一旁,说起政治部主任找自己的事情。 宋民迎却只有欢喜:“接受啊!为什么不接受?那可是解放军医学杂志社!” “我不是很想出风头。”面对老师,许晚春也没有藏掖真实想法:“而且,京市那边不是不让过度宣扬个人英雄主义嘛?” 宋民迎:“这个不用担心,解放军医学杂志社的报刊世面上并不流通,咱们医院也只有副院长以上的才能签字订阅,没有机会宣扬出去的。” 许晚春皱眉:“必须接受?” “有些事情没有必要过于抵触。”宋民迎喝了口茶水,继续劝慰:“老师希望你接下采访,首先,登上解放军医学杂志是医院的荣誉,政治部那些人不会允许你拒绝……而且对你后续的晋升也有源源不断的好处。” 再是有好处,也不大可能这两年就让她升职副主任,许晚春在心里腹诽两句,才认命般叹气:“既然这次采访推不掉,能趁机要点好处吗?我可以适当将荣誉倾斜给医院的。”想来冯主任会高兴她的顾全大局。 宋民迎不解:“你想要什么好处?” 许晚春:“之前组织上不是奖励我一张自行车票吗?我用不上,能不能换个照相机票?” 宋民迎:“照相机票?你要买照相机做什么?现在私人不允许购买相机。” “我知道,但是咱们可以挂靠在医院嘛……相机是想送给我婆婆的。”许晚春昨天就发现了,师娘说到相机,眼睛里都是亮光。 学生孝顺是美事,宋民迎沉吟几息才答:“这是你先别急着开口,我琢磨琢磨怎么找老冯谈……” 第123章 虽然今早才被分配到胸外科。 但谈砚安跟黄敏这批实习生, 昨天就过来医院考核了。 所以,两人多少有了些面子情。 于是,拎了钥匙, 去往宿舍的路上, 谈砚安便问:“刚才在主任办公室,你看到许医生的时候很激动,是熟人吗?” 黄敏剪了一头利落的短发,再加上浓黑的剑眉,瞧着很是英气, 听了问询, 讶异的挑了下眉:“你居然不认识许晚春医生吗?” 谈砚安将“许晚春”三个字在脑中翻来覆去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我真不认识。” “咱们学医的应该很少有人不认识她吧?”黄敏性子直, 下意识秃噜出一句话。 很快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方不是正经大学毕业生,当即不好意思道:“对不住啊。” “没事, 没事。”谈砚安倒不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他本来就是野路子上来的。 但他自信这些年的刻苦不比正规大学生少, 他有底气,自然不会自卑到因为旁人一句话便阴暗起来。 见他真不在意, 黄敏才放下心来。 许是出于愧疚,她很是详细说了一番老师的光辉履历:“……16岁就跳级上了军医大,也是同一年, 义诊的时候独立完成了一台大型手术,被全军通报了……6年大学只花了2年就以第一名成绩毕业……后面主动申请支边几年,过完年才调回医院这边……” 说完这些,想起得到的最新消息,黄敏琢磨几息, 到底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她家里有好几个军医,自然不缺内部消息。 所以,许医生改良器材,并得到上面大力支持的事情,黄敏是知道的。 但到底还没有下达正式文件,她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谈砚安自然看出黄同志有未尽之言,不过他没多问,只感慨:“怪不得……” 黄敏:“什么怪不得?” 谈砚安:“怪不得许医生瞧着那么年轻,我之前还以为她只是长得显小。” 偶像被夸,黄敏很是得意:“她才22岁。” “确实很年轻,比咱们还小。”见她张嘴就来,谈砚安又笑:“你倒是了解的很清楚。” 黄敏:“咱们学校的学生没有不了解许医生的,她是很多人的榜样……总之,全国胸外科的医生,比她本事强的,数不出几人。” 这话就有些大了,谈砚安觉得黄同志肯定带了崇拜者的敬仰,评价问题不够客观,委婉点了句:“那么多老前辈呢。” 黄敏也不多做反驳,只是笑笑:“你看着吧,等什么时候,你能跟着老师做一台手术,就知道咱们能跟着对方学习,是多幸运的事情了。” = 许晚春完全不知道,新来的实习生之中,又有自己的迷妹。 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后,她便开始了今天的第一次查房。 待一圈下来回到办公室,就见到新来的实习生已经等在了办公室门口。 “进来吧。”招呼完人,许晚春率先进了办公室,见刘悦欲要离开,又开口:“刘悦留下,正好跟你师妹师弟认识一下。” 老师这是在后来的实习生面前认可了她大师姐的身份啊,刘悦心里欢呼,面上却维持住了大师姐的沉稳:“好的,老师。” 居然还有偶像包袱了?许晚春扫了小刘一眼,也没说什么,脱了白大褂挂到衣架上。 再回头,见两人柱子似的杵着,她笑了:“坐下吧。” 刘悦从墙边拉来一张条凳,招呼黄敏过去与她一起坐。 而唯一的男同志谈砚安自然而然的,坐到了单人凳子上。 瞧出两人的局促,许晚春的态度很温和,先是问询了两人的吃住安排。 又喊来手底下的两名护士,大家互通姓名…… 等气氛放松了下来,才提了些专业问题。 不管是黄敏,还是谈砚安,都被问的后背狂冒冷汗……明明老师年轻好看,还笑眯眯的,可就是叫人不敢怠慢,头皮发麻…… 许晚春自然瞧出两人的紧张与煎熬,但摸底是必须的。 只有了解清楚两人的真实水平,她才能安排后续的教学方向。 不过,她也只考验了20分钟左右理论知识,便不再继续,而是看向眼神亮晶晶,显然瞧热闹瞧的很开心的刘悦:“小刘,你带着小谈跟小黄去准备手术室,消毒全程让他们来,有什么不到位的再指点一下。” 这话一出,刘悦还好,新来的两人全都有些懵。 心直口快的黄敏更是直接问出了口:“我……老师是要带我们参加手术吗?” 这么快?不是说实习生要伏低做小,熬上好一阵子,老师才愿意带优秀的那个进手术室吗? 谈砚安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什么也没问。 曾经做了2年规培生的许晚春,很明白他们在吃惊什么。 不过她没过多解释,只是笑着点头:“对……往后你们三人会轮流进手术室,至于参加手术的难易等级……” 许医生停顿下来,视线在几位实习生身上一一扫过,才继续道:“……就得看你们自己的本事,好了,忙去吧。” 见老师低头看起今天要做手术的患者病例,刘悦立马站了起来,并招呼两人出门。 离开办公室,三人便拎上工具,一起去了手术室…… 见新来的实习生们干劲满满,刘悦也就真不插手了,站在一旁紧盯两人的动作…… 只是,当黄敏不知道多少次朝着她看来时,她到底没忍住:“你要说什么?” 正用苏尔溶液擦拭地板与墙面的黄敏眼睛一亮,显然一直在等这句话:“师姐,老师就这么让咱们跟手术了吗?” 谈砚安也停下手上的动作看了过来:“我听说……实习生没那么容易进手术室的。” 确实没那么好进,尤其手底下实习生多的时候,不过两厢还不熟,刘悦便没有说太多,只肯定:“许老师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我刚来的时候,也是第一天就进手术室了。” 坦白说,军医院这边,很多医生的人品都很好,对学生说不上掏心掏肺,却也是真心实意传授本事。 当然,哪里都有那么一两个例外。 刘悦调来胸外科之前,在战伤外科一名主治医师手底下,学习了好几个月,也只进过手术室两次,还是完全上不了手,只能围观的小喽啰…… 天知道,来到许医生这边,第一天就进手术室时,她有多么激动与感激。 想到这里,见师妹和师弟与自己当初一般无二的不敢置信,刘悦忍不住多了句嘴:“好好学习吧,跟着许老师绝对是咱们的幸运!” = 许晚春不知道刘悦已经帮她宣扬了一番名声。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小时,手术室准备就绪,患者的体征也很稳定后,她便开始了今天的第一台手术。 虽然愿意带新人进手术室,但许晚春并不让两人上手,只允许参观…… 一个上午过去,许晚春不仅完成了今天的手术,还给过来学习的医生们做了两场试验。 下午,就又是她做活体试验的时间。 今天申请到了显微镜,鸟枪总算换了大炮,许晚春忍不住就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不过今天汪医生休息,离开科室时,她还是将刘悦留了下来,只带走了黄敏跟谈砚安。 却不想,三人拎着器材来到实验室时,宋民迎已经在研究显微器材了。 许晚春:“老师,您怎么来了?” 宋民迎抬起头,只给了学生一个眼神,便又关注起眼前的仪器:“你不是要用显微镜做缝合手术嘛,我来看看……就是昨天学的用法有些忘了,要叫人再来教一教吧?” “不用。”许晚春将工具放好:“我都记得。”如今的显微仪器,原理跟后世是一样的,操作起来没有任何难度。 年轻人的记忆力真叫人羡慕,已经忘了不少的宋民迎:“……那你等会儿再教我一遍。” 教什么的,这话许晚春可不敢应,她嘿嘿笑:“咱们相互探讨。” 宋民迎白了得意门生一眼:“少给我耍嘴皮子……” 许晚春一秒正经:“好嘞!” 宋民迎:“……” 同一时间。 胸外科门诊部来了一名病人。 刘悦问诊的同时,让护士柏春燕去找主任。 其实很多病她现在都能诊断出来,但她到底只是实习,得有医生帮忙把关。 无奈这一次,她就踢到了铁板。 经过一番问诊后,刘悦有些拿不准这人是食管裂孔疝,还是心绞痛。 患者是一名军官,见年轻医生迟迟不给结论,苍白着脸色问:“我这情况怎么说?” 刘悦也不找借口,指了指自己的工作证:“我还是实习生,已经去喊医生来了,同志请稍等。” 小战士下意识看向自家面色苍白的营长,焦急质问:“你们这么大个医院,怎么一个靠谱的医生都没有?” 医生也要查房、要开会、要手术、要做试验……总之,很忙很忙的,不可能一直守在门诊处吧。 刘悦心里腹诽,面上却依旧一副为人民服务的笑脸。 刚要再说什么,柏春燕便急忙回来了:“副主任进手术室了,主任也不在,我就去喊了许医生,她马上就到。” 话音落下,才给4号试验猪备好皮的许晚春已经赶了回来:“什么情况?” 刘悦快速将自己的不确定说了一遍。 许晚春点了点头,坐到凳子上,开始重新问询患者症状。 小战士看了看之前的实习生,又看了看新来的,明显更加年轻的医生,整个人都不好了…… 果然不靠谱,摇人居然摇来个更年轻的?! 第124章 因为年轻, 被质疑、被怀疑,已经是司空见惯。 换个角度,让许晚春自己去医院看病, 遇到年轻的医生她也要发憷。 所以, 她并不在意小战士的怀疑,摸了脉后,边拿听诊器边问:“除了心口绞痛,还有哪里不舒服?疼的时候手臂会跟着疼吗?手指麻不麻?” 患者童建平想了想,才道:“手臂有时候会疼, 不过不严重, 麻好像没有。” 许晚春又调整了下听诊器的位置:“饭后或者平卧下的时候,绞痛是不是会加重?” 童建平眼睛亮了亮:“对, 确实这样。” 许晚春继续问询 :“除了烧心还会反酸水吗?” “会,不过只是偶尔酸水……” “平时吃辣吗?烟酒呢?” “吃辣,也抽烟, 酒很少喝。” “吞咽困难吗?” “不困难……” 一问一答间, 不止患者本身, 就连小战士也看出来了,眼前的医生虽然年轻, 但应是有真本事的,黑着的面色总算好了些:“医生,我们营长这是什么问题?严不严重?不是心脏病吧?” 在普通人看来, 心口痛就是心脏疼,而心脏生毛病基本就是没救了。 许晚春给了颗定心丸:“不是心脏问题。”说完,让患者躺到诊断床上,排除了一番其余症状,又问了有无吞咽困难、呕血、黑便等情况, 才开始开单子:“明天再来医院做一次检查。” 童建平坐回凳子上:“还要做什么检查?” 小战士急了:“医生,为什么还要再来?我们营长这是……”这是得了什么严重的病吗?光检查就要两次? 许晚春抬了抬手:“别紧张,应该就是轻度食管裂孔疝,明天再来复检,是为了精确病灶位置与大小,及反流情况。”顺便再次排除一下其他疾病的可能性。 董建平接过单子,看着上面写着钡餐造影与X光…… 许晚春:“明天尽量上午8点过来,在这之前,记得要空腹10个小时。” 小战士见医生没有再开单子:“不用吃药吗?我们营长心口疼。” “不用,明天要做检查,情况不严重暂时就别吃药……对了,回家后,辣跟香烟尽量别碰了,睡觉的时候枕头垫高一些……” 认真听完医生的嘱咐,董建平才问:“医生,什么是食管裂孔疝?就是食管癌吗?” “当然不是食管癌。”回答完,许晚春组织了下语言,尽量用简单易懂的话解释:“食管裂孔疝就是胃的一部分‘钻’进胸腔的疾病。” 话音落下,见两人的脸色都变了,许晚春赶忙道:“明天钡餐造影跟X光确诊一下,你这个应该是轻症,不用动手术,用药加上改良生活习惯就能改善控制。” 董建平依旧似懂非懂,又细细问了好一会儿,确定任由其发展到中度,就需要手术干预,并且还有可能间接引起癌症风险,当即保证,立马戒辣戒酒。 等患者与小战士道谢离开后,许晚春看向学生。 刘悦不自在的挠了下脸,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老师……” 六十年代,医疗器材稀少,连胃镜都还没有普及,所以将心绞痛跟食管裂孔疝误诊的还真不在少数。 不过,在许晚春看来,两种疾病还是挺好区分的。 她没多余责怪,而是道:“我跟你再说说心绞痛跟食管裂孔疝的区别,你记下来。” 刘悦眼睛一亮,立马掏出笔。 许晚春勾了勾嘴角,开始从疼痛部位、疼痛性质、诱发因素……等各个方向详细解说了一遍。 起身准备回去实验室时,还不忘提醒:“明天患者做完造影,拍好片子过来复诊的时候,你再来看看。” 刘悦一脸的感激:“谢谢老师!” 这次许晚春没说什么,转身直奔二楼实验室。 只是脚步忍不住轻盈了几分…… 从前只能摇人的许医生,如今已经长成被人摇的存在了。 嘿嘿嘿……她可真厉害!!! 等师兄回来,一定要显摆显摆!!! 只是想到已经离开半个月的师兄,许晚春才升起的好心情又跌落了下来。 她家曹田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工作辛苦吗? 三餐吃的及时吗? 她想他了…… = 许是思念没有被师兄接受到。 转眼又过了一个星期,许晚春没等来她家曹田螺,先等到了照相机票。 许医生拿着印有海鸥照相机(4型)的票证,上下左右好一番细瞧 ,才不敢置信般问:“……还真能弄到啊?” “不是都拿在手上了吗?”宋民迎无语完,又提醒:“回头把自行车票给我,我拿给老冯,还有这抬相机,对外是为了做实验留数据才购买的,你可别说漏嘴了。” 许晚春喜滋滋将票放进口袋:“您放心吧,我多聪明。” “厚脸皮。” 许晚春嘴甜:“我也只在自家人跟前厚脸皮。” 宋民迎果然又笑了,并且主动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工业券:“你手上券不够了吧?老师这里有几张。” 其实许晚春身上的工业券是足够的,毕竟他们家这么多正式工。 但老师明显早就准备好了,拒绝反而显得生疏,还不如等老爷子生日的时候,送个好礼物。 有来有往才是长久嘛。 想到这里,许晚春笑眯眯的伸手接过:“谢谢老师,确实差那么几张,本来我还想着找师娘开口呢。” 她嘴里的师娘是宋民迎的妻子,在医院后勤保障科工作。 人很和蔼,知道丈夫很看重学生,便也将许晚春当家里实在晚辈看待。 宋民迎就喜欢得意门生这股不拿他跟老妻当外人的劲儿,嘴上却笑骂:“就你滑头。” 许晚春收好工业券,又跟老师插科打诨几句,才问:“采访是不是要来了?” “不错,老冯让我跟你说一声,报社那边明天上午就有人过来。” “这么快?” “不快了,要不是老冯今天才弄到照相机票,人家前几天就要过来了……” 许晚春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没说照相机票弄不到,就不答应采访啊?” 宋民迎不以为然:“我说的,不给老冯一点压力,他能尽力?” “……”沉默几息后,许晚春冲着老师投去一个敬佩的眼神。 宋民迎心里很得意,面上却云淡风轻的端起搪瓷缸,喝了口茶水,才与学生细细说起采访时的注意事项…… = 照相机票到手,许晚春很是高兴。 为了给师娘一个惊喜,她打算请吴奶奶帮忙去百货商店,把相机偷偷买回来。 却不想,晚上回到家,师娘不在,母上大人却来了,她笑得不行:“您这是来换班了?吴奶奶呢?” “去对面了,映华请教你吴奶奶怎么蒸红豆糕。”许荷花正抱着老谭弄来的资料学习,听到开门声,立马迎了上去。 接过闺女手上的包,才继续道:“家里就你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我跟楠姐可不得多上心?怎么样?今天累不累?” 累肯定是累的,但是试验一次次成功,心情就会很美妙,那点累值得。 不过面对母亲,人总会习惯性柔软,许晚春撒娇:“是有点累,腿酸。” 许荷花将包放进闺女房间,出来后直接在她身旁蹲下:“妈给你捏捏,腿上还绑着带子吗?” “不用,晚点泡泡脚就行……带子下班那会儿就拆了。”许晚春将母亲拉到身旁坐下,献宝似的将口袋里的照相机票拿出来:“您这两天都在这边吧?帮我买个相机呀。” 许荷花乐了:“哪来的票?这玩意儿不能私人购买吧?” “确实不能。”许晚春将自己打算买相机的初衷,与相机挂靠医院的情况全说了一遍。 许荷花捏了捏闺女的脸颊,很是满意:“我家桃花儿就是孝顺,不枉你师娘疼你跟疼眼珠子似的。” 许晚春也不厚此薄彼:“等师父,还有您跟爸生日的时候,也给你们准备礼物。” “那我可等着了。“许荷花也不跟闺女客气,笑应下后,便起身将票证工业券,还有200块钱放到自己包里,想着明天就去百货大楼跑一趟。 “妈,安安没来吗?” “没带他,他现在正是闹腾的年纪,回头吵得你觉都睡不好。” 许晚春往一旁的木质沙发上躺:“哪有那么夸张?下回带着他一起来吧。” 这话许荷花没应,抬脚又往厨房走去:“别躺了,准备吃晚饭。” “好嘞……我去喊吴奶奶回来。”许晚春盯着屋顶转动的吊扇看了好一会儿,又深吸一口气,觉得僵硬的肩颈有了点舒缓,才坐了起来。 许荷花将最后一大碗鱼汤端到桌上,扯了围裙:“不用你喊,我来去。” 得!自己在家里就是块嫩豆腐,碰不得、挪不动,许晚春哭笑不得的去了卫生间洗手。 等再次出来时,吴奶奶已经回来了。 许晚春坐到餐桌旁,与老太太说笑起来。 许荷花舀了鱼汤,又将鱼腹肉夹了一节到碗里,才推到闺女手边:“喝点汤,娘专门去乡下河里抓的,黑鱼,两斤多咧。” “啊?”许晚春惊讶了:“人家村里人能同意?我留在抽屉里的钱票没有了?” 许荷花:“有呢,还有不少……这可是黑鱼,不好买的,再说了,反正我不上班了,有时间抓鱼,干啥花那冤枉钱买?” 许晚春扶额:“鱼能值几个钱?万一您被村里人逮到……”这时候的农村很团结的,也默认村子里的鱼虾只能有本村人打捞。 “咋可能?娘肯定有把握才去的?” “那您跟我说说什么把握?” “我跟村里人认识啊,前些年经常去买粮食,一来二去的,总归有几个朋友的,你别瞎操心。” 许晚春……她娘真能耐。 吴玉珍见母女俩你来我往的,谁也不让谁,赶忙转移话题:“桃花儿,小曹离开有20天了吧?咋还没回来?” 提到师兄,许晚春瞬间有些蔫了:“嗯,23天了。”马上都要7月份了。 许荷花私底下问过老谭,虽然老谭什么也没说,但她也多少知道,军医是个危险职业。 当然,她不会在闺女跟前表现出一丝担忧,作随意状道:“回头问问你老师呢?” 许晚春皱眉:“问过了,老师也不知道,说是签了保密协议。” 见桃花儿面色不大好,吴玉珍懊恼的不行,懊恼怎么寻了这么个话题,赶忙又说起旁的:“你们知道映华为啥要学做红枣糕不?” 许荷花积极配合:“为啥?” 吴玉珍:“她家大儿子谈了个对象,听说女方是大学老师,那姑娘最喜欢红枣糕。” “大学老师啊?真厉害……映华这婆婆做的挺到位啊。”许荷花真心实意羡慕了。 不过,想到自家闺女跟女婿每个月也会去大学当老师,瞬间又不羡慕了…… 嘿嘿……她家桃花儿才是最厉害的。 许晚春没注意母亲的得意,此时,她的注意力全转移到了映华婶子未来儿媳妇身上。 大学老师啊…… 虽然郝主任人不咋地,但也不至于罪无可赦。 再加上映华婶子确实是少的爽利人…… “发什么呆呢?快喝汤,凉了就腥了。”许荷花又给闺女夹了一筷子炒鸡蛋。 许晚春将纷乱的思绪压下,端起鱼汤开喝…… = 饭后。 母亲收拾碗筷,吴奶奶牵着当归出门溜达。 许晚春也在客厅里散步消食。 突然想起什么,她回屋拿起包。 准备拿五十块钱放到客厅的钱盒中,这是专门给吴奶奶准备的家用。 老太太自从知道他们愿意给她养老,死活也不愿意再收雇佣的钱。 许晚春跟师兄只能从各方面补偿,吃穿用度全给包了,时不时再送衣服买鞋子,总归不能叫老太太吃亏。 只是,叫她意外的是,她的钱包里多了十张大团结。 许晚春立马明白,是母亲放的。 她揉了揉眉心,有些哭笑不得,明明说过很多次,她跟师兄一个月工资就有400左右,衣食住行几乎也被全包了,算得上富有,完全不用长辈们补贴。 可不管是母上大人,还是师娘,总是想办法塞钱。 想到师娘,许晚春又打开床头里面的铁皮盒,拿出钱票一点。 好么……又多了200块。 不用猜也知道是师娘放的。 嘿嘿嘿……幸福ing。 =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约定的上午9点采访。 解放军医学杂志的记者7点钟就到了。 被政治部的冯主任领过来时,许晚春才到医院几分钟,正在看昨晚值班医生的病例日志。 冯主任今天的精神面貌很好,发型梳的一丝不苟,军装也熨烫的几乎看不到褶子,红光满面为两边做介绍。 陈记者瞧着三十多岁,穿着一身洗到泛白的军装,带着黑框眼镜,脖子上挂着个海鸥牌相机,瞧着很是文质彬彬。 他不着痕迹的打量几眼今天要采访的对象,主动伸手:“许同志,今天要劳烦你了。” 虽然心里依旧不大乐意,但是奖励已经拿了,答应的事情就要做的漂亮,许晚春上前回握,笑得很是客气:“应该的,陈记者才是辛苦,我不太懂采访流程,后面有什么不对的,还请您提点一二。” 陈记者有些意外年轻人的谦逊,22岁的天才!不应该是轻狂的嘛:“许医生您太客气了,我了解过您的履历,很漂亮!也很耀眼,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啊!” 呵呵……这就是许晚春为什么不喜欢被采访的原因了,三两句话就是一个陷阱。 当然,即使心里的白眼翻上天,许医生面上依旧谦逊有礼:“陈记者过奖了,我能有今天离不开组织的培养,咱们医院更是给了我极大的支持和鼓励,是吧冯主任?” “确实,小许医生说的很对……陈记者,你既然提前来了,是现在就开始采访吗?”冯主任很满意小许医生主动将功劳推给医院,自然愿意护着几分,相机票那事的不满更是抛到了脑后。 见状,陈记者也不好继续盯着。 再说,报道改良器材的真实性,才是他来的主要目的:“许医生现在有时间接受采访吗?” 许晚春却是摇头:“我等会儿还要查房,查房结束还有一台小手术。” “不要紧,我跟着你就好,看着你的工作内容,也是一种采访。” 许晚春没急着答应,而是看向一旁的政治部主任。 冯主任的笑容更加蔼了几分:“既然陈记者说这也是采访,那就跟着咱们吧。” 这话的意思是他也要全程跟着了……许晚春巴不得,当即笑应:“那行,我准备一下,就正式开始吧。” 相较于许医生的淡定,不管是冯主任,还是几个实习医生跟护士们。 一群人呼啦啦去往病房的时候,激动的小眼神时不时就飞向记者同志!~ 记者诶~ 万一将他们也照进去,是不是就能上报了? 许晚春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激动,盖因她在去病房的路上,遇到了分离24天的……沧桑版曹田螺。 第125章 “师兄?!” 闭眼再睁眼, 确定不是眼花后,许晚春没忍住快步冲了过去。 “慢一点。”曹景梁被唬了一跳,赶忙迎了上来, 并下意识伸手虚虚护着。 许晚春眼神亮晶晶:“师兄,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话音落下又心疼的上下打量人,怎么瘦了这么多?还黑了不少,可给她心疼坏了。 刚要问这次到底去了哪个犄角旮旯支援,转念又想到是保密任务,话到了嘴边又被她给咽了下去。 自从在一起后, 这还是夫妻俩头一回分开这么久, 曹景梁的思念只多不少。 如今见到想到心口发疼的妻子,恨不能将人拥着、亲着…… 好在他到底还有理智, 温声安抚:“……刚回来,别担心,我很好, 没受伤, 先去工作好吗?等忙完再来找我, 我在办公室等你。” 许晚春回头看了眼还在原地等待的众人,她确实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准确些说, 因为要接受采访,今天一整天的工作排的很紧,根本抽不出什么时间与师兄说话。 再想到每次出任务后, 医院都会放假休整……许晚春快速且坚定道:“师兄,你别在办公室里等我了,报到完就回家休息去,晚上来接我下班就好。” 曹景梁很清楚妻子的性格,自然瞧得出她的不容拒绝, 只能点头:“好,听你的。” “这才乖。”许晚春小小声的哄了句,便转身朝着大部队走过去:“对不住,叫大家久等了。” 冯主任笑呵呵:“没有没有,不过一两分钟的事情,可以理解嘛。”说完,又主动跟一旁的陈记者道:“那是小许同志的革命伴侣,出任务才回来。” 陈记者也是军人,采访过很多军医,自然明白军医出的任务有半数以上都是危险的,只会敬佩,哪里会多说什么。 再说了,就像冯主任说的,不过一两分钟的事情。 于是,陈记者笑应:“确实,许医生不必道歉。” 话虽这么说,但接下去,许晚春还是将注意力全部放到了工作上。 不止因为要应付记者,更多的还是医生是个不能有丝毫马虎的职业。 查房结束,又做了台肺囊肿切除手术,时间走到9点时,便开始了培训课程。 这次参与学习的医生们,都已经接到了通知,所以,见到拿着相机的记者同志,全都表现的很平静。 正式开讲前,许晚问:“陈记者,您打算怎么采访?” 陈记者:“许同志不用管我,你教你的学,我跟着记录拍照就好。” 许晚春惊讶:“一整天都这样吗?” “那倒不是,等结束前,还要劳烦许医生给我半个小时单独采访的时间。” “可以……”许晚春一口应下,便真当做对方不存在,如同之前很多次那般,直接上手做起了缝合演练…… = “等会儿我还会有一台活体试验手术要做,陈记者需要看看吗?” 下午,许晚春又被安排了一台急性脓胸引流手术,回到办公室后,看到奋笔疾书的记者同志,主动邀请。 陈记者抬头:“活体?” 许晚春给自己倒了杯温水,仰头全部灌下:“对,试验猪,用改良的器材与显微仪器。” 显微仪器陈记者是知道的,但没想到会用到手术中,这就是他的知识盲区了,当下便将好奇问了出来。 既然答应采访,许晚春自然想将目标最大化。 还有什么比活体试验的成功,更有报道性呢? 而且,也只有真正见识到成功,那些个能够订阅保密报刊的高层们,才会想办法加大力度推广。 所以,这会儿面对记者同志的问题,许晚春很是细致的讲解了一遍。 陈记者果然感兴趣:“请务必让我全程参与。” “自然。”活体试验,许晚春已经做了好几台,显微镜昨天也成功了一次,操作起来很是得心应手。 陈记者身上也是全副武装的手术装备,暴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手术台。 麻醉、开胸、游离冠状动脉、血管阻断与切开、剪断缝合操作、血流恢复……直到上药包扎好,他才将心理堆积的问题一股脑问了出来。 待等到试验猪能对着声音转头,并试图啃咬气管插管时,陈记者的眼睛彻底亮了起来:“这就是好了吗?” 又是三个小时手术,哪怕许晚春只操刀了关键地方,还是有些累,她让学生们将试验猪安顿好,自己则起身出了手术室:“后续不感染的话,就算成功。” 陈记者赶忙问:“之前成功了多少台?” 许晚春脱掉手术服,汗湿闷热的身体立马得到解救,她舒坦的轻吁一口浊气,才回:“一共才做了7台手术,只有第一台手术没成功。” 当然,另外6头在渡过危险期之前,只能算是手术成功。 陈记者自然懂这其中的意思,他更关心的是:“按许医生说的,血管修复,后续对人体的好处远大于血管结扎,那……已经结扎一两年的人,还能二次开胸,将之前结扎的地方切割,重新缝合吗?” 许晚春虽意外对方会问出这个,却还是认真回答:“理论上是可以的,但……血管分离的时候,剥离纤维化组织可能会损伤毗邻的支气管或者肺静脉,就算剥离成功,修复血管的时候,也可能因为瘢痕挛缩难以吻合。” 陈记者皱了皱眉:“也就是不行?” “不能说不行吧。”许晚春扯掉手套,与脏污的衣服一起丢进篓子里,一边洗手一边回:“风险很高,就算缝合成功,术后也容易形成急性血栓,或者肺水肿和感染……以现在的医疗水平,结扎一两年后二次开胸缝合血管的成功率达不到10%。” 才百分之几吗?确实很低,陈记者叹了口气:“成功率太低,不到万不得已,确实不值得冒险……” 许晚春往手上打肥皂:“这也是为什么我致力于推广血管缝合的初衷,如果全国的医生都能熟练掌握这项技术,在病患第一次开胸的时候,尽可能优选缝合,而不是结扎。” 实在是结扎术后的不好因素太多了。 比如支气管动脉结扎可能引发脊髓缺血性瘫痪。 比如肺动脉结扎后,右心负荷增加,长期可至右心室肥厚,心力衰竭。 再比如,肺血流减少,会导致通气血流比例失调,加重低氧血症……等等。 陈记者佩服般保证:“许医生放心,这篇报道我一定会尽全力去写,希望能在这次医学改革的推广中,起到一点效果。” 等的就是这句话,许晚春一脸的感激与敬佩:“陈同志一心为民,实在值得我们学习~!” 陈记者笑得合不拢嘴:“哪里,哪里……” = 傍晚。 下班前夕。 送走陈记者。 许晚春又做了一次查房,回到办公室时,再次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的眸底立马盛满了欢喜:“师兄!什么时候来的?” 坐在凳子上翻看报纸的曹景梁回头:“才来几分钟。” 许晚春走到办公桌后,在凳子上坐下:“我还以为你会等在门口。” 曹景梁伸手握上妻子的脉:“我有工作证,干嘛等在外面?” 本来打算将方才查房的日志再补充一下,如今手腕被按住,许晚春索性也不急了,用闲着的手托腮,仔仔细细盯着人瞧。 怎么说呢,虽然黑了,也瘦了,但曹美男的骨相实在好,居然还是很俊…… 难道她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就在许晚春怀疑自己时,曹景梁收回了手,笑问:“看什么?” “嘿嘿……没什么,就是觉得沪市水有些太养人了,师兄瞧着比早上俊了不少。”其实这只是许晚春的嘴甜之语,又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不然怎么可能一天内就有大变化。 但听到心虚的曹医生耳中,就有些不自在了,他轻咳一声:“可能是睡的舒坦了。” 绝对……绝对不能让桃花儿发现,洗澡的时候,用了她的美白中药粉做了个面膜…… 第126章 许晚春完全不知道师兄忧心年长了9岁, 所以格外注重保养。 她一心二用,边聊天,边将手上的工作妥善收尾。 又与住院医生做了交接, 便拎上包下班回家。 曹景梁习惯性伸手将包拿了过去。 夫妻俩才相携着一起去了门岗处, 接受检查并签字。 待出了医院大门,许晚春才想起来:“师兄,你这次能休息几天?” 曹景梁:“算上今天一共3天。” 居然放3天嘛,许晚春心底发沉,看样子师兄这次的任务, 比她想的还要危险辛苦的多。 曹景梁:“我看了你的值班表, 后天你就休息了,要不要出去玩?或者逛逛百货商店?” 许晚春摇头:“不了, 就在家里歇着。” “真不想出去?不用顾忌我。”难得休息,曹景梁自然希望妻子能出去散散心,孕期时, 好的心情很重要。 许晚春依旧摇头:“我什么也不缺呀, 去百货商店也没什么想买的……真要想出去的话, 公寓楼后面的小花园转转就可以了,不过师兄要是想出去玩, 我就陪你。” 确定妻子真不想出去,曹景梁便也没有勉强,转而问起了教学的近况, 与采访顺不顺利。 有说有笑间,夫妻俩很快就回到了公寓楼。 “吴奶奶跟我妈都不在家吗?”来到门口,看到门上挂着的锁,许晚春看向师兄:“……诶?当归怎么也没叫。” 曹景梁也纳闷,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我出门去医院接你的时候, 她们还在家里。” 说话的工夫,两人已经进了屋。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茯苓从柜子上面跳了下来,许晚春蹲下去撸猫:“妈?吴奶奶?” “她们应该都不在家。”曹景梁将钥匙挂到门口,又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一双放到妻子脚边,一双自己换上。 许晚春坐到一旁的矮凳上,边换鞋边问:“没说去哪里吗?” 曹景梁已经进了屋里面,不意外在餐桌上看到了一张字条,拿起来冲着妻子晃了晃:“妈给咱们留了字条,说她跟吴奶奶带着当归去部队家属院了,明天晚上再回来。” 许晚春有些哭笑不得,母上大人跟吴奶奶这是给他们创造二人世界呢? 曹景梁也反应过来了,他又掀开桌上的编织菜罩,不意外看到了做好的饭菜…… “菜都准备好了?”许晚春洗好手,走到桌边,伸手抱着师兄的腰身…… 唔……确实瘦了很多,腰都细了。 许晚春又掀开衣摆,探手摸了进去…… “别乱来,还差几天才满3个月。”曹景梁的呼吸瞬间乱了节拍,哭笑不得的按住妻子作乱的手。 “想什么呢?”许晚春白了师兄一眼,她哪有这么饥渴:“我是看你瘦了多少。” 师兄以前就是清瘦薄肌类型的,如今都能摸到肋骨了,这么看来,起码瘦了十几斤。 曹景梁有些窘,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他将妻子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亲:“没瘦多少,吃几天好的就能补回来了。” 确实要补一补,许晚春也回亲了下师兄的手,便去了阳台。 果然,煤炉上放了一小锅汤。 “我来端,你去桌上等着。”曹景梁接过妻子手上的抹布,不让她碰。 行吧……只要回到家,她就成了重点保护对象,对此许晚春已经习惯了。 她摆好用粗布缝制的隔热垫,便坐到了凳子上等着。 曹景梁将鱼汤端到桌上,又给两人盛了两碗饭,才坐到妻子身旁:“你明天想吃什么?中午做好了给你送过去。” 许晚春连续喝了半碗鱼汤,才拿起筷子夹菜:“不用送,就在食堂吃。”偶尔送送还行,多了就会被人说小资主义了。 明白妻子的顾虑,曹景梁顺从说:“也好,那你晚上想吃什么?” “有什么吃什么,我不挑。”他们家条件好,吃食算是顶好的,但食材有限,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样,许晚春还真没什么期待。 瞧出妻子确实没什么想法,曹景梁便说起旁的:“李想这两天应该会请我们吃饭,补之前那事的。” “说起李想师兄,他怎么样?没受伤吧?” “没有,我们都没受伤,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就是吃的差了些。” 呵呵……骗傻子呢,许晚春没有反驳。 只是,等吃完饭,散步洗澡,双双躺到床上时,她还是将师兄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 确定只有一些树枝划伤,并且伤口早已结痂,再没有旁的,才放过脸红脖子粗的曹田螺…… 曹景梁平躺在床上直喘……妻子一双手从头到脚,撩拨的他浑身冒火,呼吸粗重,却又顾忌她没坐稳胎,只能生生忍着。 只是从来好脾气的男人,头一次咬牙放了狠话:“等你满三个月的!” 许晚春才不怕,但面子给的足足的,抱着师兄的脸,连亲了好几口,直到将人亲的笑了起来,才跪坐起来:“翻个身,我帮你按摩松快松快,再扎几针。” 这次任务肯定很辛苦,方才检查有无伤口的时候,她就发现师兄身上好几处的肌肉都僵硬的厉害。 扎了针,再按摩一番,才能睡得踏实。 曹景梁撇了眼下半身,生无可恋:“趴不了……” 许晚春憋笑到不行。 然后,被恼羞成怒的曹医生按在身下,咬了好几口…… = 翌日。 许晚春醒来时,难得看到师兄还熟睡着。 许是按摩和针灸起了作用,又或者放下了焦作不安的心。 这一夜,夫妻俩睡的都很沉。 许晚春侧头,轻手轻脚拿起床里面的手表。 借着从木窗缝隙间漏进卧室的零星晨光,看清指针停在了6点08分上。 该起床了。 担心弄醒师兄,许晚春全程轻手轻脚。 感谢床铺是实木打造的,若是竹榻,怕是这会儿已经吱呀乱想了。 出了卧室,许晚春快速洗漱好,便揣着钱票,拿上饭盒,骑着自行车,直奔国营饭店。 饭店门口排了队伍,不长,只有七八人左右。 许晚春锁好车,自觉排到了队伍最后面。 服务人员认识她,清楚许医生跟曹医生都是那种特别有教养的人,便也没有喊她上前插队。 只是,待过了三两分钟,人排到跟前时,服务员还是笑着招呼道:“许医生今天怎么自己过来了?” 许晚春弯了弯眼:“醒了就过来了,帮我拿两个肉包,一个馒头。”说话间,还将铝制饭盒递了上去。 服务员拿起长筷,利索的从冒着热雾的笼屉里夹出三个放进饭盒中:“2个肉包子1毛6分钱,一个馒头3分钱,再加上4两粮票,1两肉票!” 许晚春将准备好的钱票递了过去。 服务员:“来,许医生,找你的1分钱。” 许晚春接过饭盒与找零,又客气道别:“刘姐,那我走啦。” 刘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诶,许医生慢走。” 因为骑了车,来回也没耽误几分钟。 到家后,发现师兄正在卫生间的洗漱台旁洗脸,惊讶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曹景梁:“睡不着了。”其实是感觉到怀里空了,惊醒的。 许晚春没多想,将饭盒放到桌上后,又给师兄的搪瓷缸里倒了杯白开水,才从条柜的柜门中拿出拆了封的奶粉,冲了两杯。 曹景梁洗漱好过来,坐到妻子身旁,先亲了下她的红唇,才笑道:“我们桃花儿辛苦啦。” 不就是买个早饭……许晚春好笑提醒 :“先喝点水。” “好。”曹景梁端起搪瓷缸,这才发现,手边还有一杯奶粉:“怎么还给我冲这个?昨天晚上不是喝了吗?我不喜欢牛奶的味道。” 有什么不喜欢,不过是想省给自己罢了,但真的不至于。 许晚春转了转眼珠,换一个角度劝:“最近早晚都喝吧,牛奶出了名的能美白,你就喝一个月,一个月也喝不了多少。” 真以为她没瞧出面膜粉少了吗?哪个女人对自己化妆品的余量没有数? 再说,师兄应该是不知道具体用量,直接消耗了五分之一的美白药粉。 不戳破,不过是想给宝宝爸爸留点面子,其实昨晚发现的时候,她憋笑了好久…… 曹景梁完全不知道极力掩饰的事情,已经被妻子看穿了。 听到能美白,到底没舍得拒绝出口…… 大了桃花儿9岁,他还是很有压力的。 饭后。 许晚春又在沙发上趟了几分钟。 等师兄洗好碗筷,便一起出了门。 曹景梁先将妻子送到医院,然后才跨上自行车去了李想家。 李想夫妻俩也住在军人公寓。 不过他们申请的早,是老房子,也就是旧楼那边,离医院骑车要十几分钟。 李想顶着凌乱的头发,烦躁看着一大早就来扰人清梦的兄弟:“这才几点?你过来干嘛?” 曹景梁也不怕他的冷脸,径直进了屋:“嫂子上班了。” 李想打了个哈欠:“嗯,你找我家玲玲?” “那没有,我找你。” “什么事啊?非得一大早的?我难得休息。” 曹景梁不管兄弟的骂骂咧咧:“你不是有亲戚在wu淞码头嘛,咱们一起去买些海货吧。” 啊?已经清醒了几分的李想有些莫名其妙:“20公里啊兄弟,合作社不是有海鲜区吗?” 曹景梁:“那些都是死的,我家桃花儿怀孕呢,最近胃口不好,想给她换换口味。” 女人怀孕确实辛苦,当年他家玲玲生产时更是吃了很多苦头。 所以这些年,他都没再要第二个孩子。 于是,尽管被闹了懒觉,李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曹景梁满意了:“那你快点。” “知道了,真是欠了你的。”李想无语的去拿洗漱用品。 他的职位不够,房间只有40平,厨房与卫生间是与整个单元楼的住户共用的。 待李想端着洗漱用品出去,五分钟不到又回来后,上下打量人模狗样的兄弟,羡慕嫉妒的厉害:“我这次回来,又黑又瘦,给我家玲玲吓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养回来……还是老曹你这种白皮子的占便宜,只黑了一点点,不像我,黢黑。” “你没喝奶粉吗?这个可以美白。”绝不承认用了美白面膜,雪花膏更是哐哐用的曹副主任认真建议。 “奶……奶粉?我?”他都33岁了,喝什么奶粉?李想很是不可置信,反应过来什么,立马又狐疑问:“你居然还喝奶粉?” 曹景梁的笑容很是温润矜持:“嗯,我家桃花儿冲好端给我的,说是心疼我出任务瘦了,还说牛奶能美白,怎么?嫂子没给你准备吗?” 李想:“……” 第127章 正如曹景梁预料。 等晚上, 许晚春下班回家,闻到咸鲜味道时,眼睛都亮了:“吴奶奶, 今天吃海鱼吗?” 吴玉珍从厨房探出脑袋, 乐呵呵道:“是啊,小曹说你这两天胃口不好,专门骑车去wu淞码头买的活鱼。” 许晚春惊讶的看向师兄:“那么远的地方,你怎么去的?公交车?” 曹景梁弯腰把自己与妻子换下的鞋子放好:“骑车去的,公交车单程就要绕两三个小时, 不划算。” 那骑车也够呛, 20公里左右呢,许晚春心里软乎乎的, 趁着客厅没人,垫脚“吧唧”在师兄的脸上亲了一记。 听到闺女下班,从阳台上过来, 目睹了全程的许荷花…… 曹景梁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咙:“妈。” 许晚春笑眯眯:“妈, 您跟吴奶奶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自家闺女这脸皮……许荷花好笑道:“才回来两个小时, 快去洗手准备吃晚饭。” “好咧!” 小黄鱼、鲳鱼、梭子蟹、乌贼、海虾……七八种海货炖了一大盆杂鱼。 鲜、香、咸、辣,实在是开胃, 从来只食七八分饱的许晚春,难得吃撑了一回。 许荷花好笑又心疼:“过两天妈再去码头买给你吃。” 许晚春倒是想,但想到20公里的距离, 还是摇头:“我记得合作社就有海鱼,别跑那么远了。” 许荷花:“那怎么能一样,合作社种类少不说,还都是死的,鱼还是吃鲜的好。”见闺女还要说什么, 她赶忙又道:“我现在都不用上班,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说这个了,你明天是不是休息?” 7月份的室外蚊虫横行,尤其晚上,许晚春只能在客厅里溜达消食:“是啊,我跟师兄明天都休息。” “那咱们一起去部队家属院吧,提前给你师娘过生日。”许荷花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包递给闺女。 许晚春眼睛一亮:“相机买到了?” 这年头,相机比自行车手表这些东西难买多了,许荷花这些日子几乎天天往百货商店跑:“下午才买到的,可真不容易。” “谢谢妈。”许晚春接过相机后,没急着打开,而是抱住母亲好一顿蹭。 许荷花故作嫌弃的将人往外推:“你这丫头,咋这么腻歪人。” “嘿嘿……”许晚春被推开也不恼,笑着打开相机袋。 黄铜齿轮、黑色铸铁机身、皮革蒙皮…… “哪来的相机?”洗好碗筷,并收拾好厨房,曹景梁才走进客厅,就见妻子正在研究相机。 许晚春招呼人过来,先将如何弄到相机说了后,才道:“我发现师娘很有摄影天赋,刚好她生日快到了,就给她买了一台。” 曹景梁一直知道母亲跟桃花儿感情好,却依旧被妻子的贴心感动道。 许荷花再次建议:“明天要去家属院不?你俩下回一起放假,起码又要等半个月。” “去呀!礼物都准备好了。”下意识应完,许晚春又看向师兄:“去不?” “去。” = 翌日。 因为许晚春想睡懒觉。 所以,一行人来到熟悉的红色苏式联排家属院时,已经是上午9点多了。 苏楠一辈子自在,也才起床没多久,看到大家,又惊又喜:“怎么突然都来了?” 又拉着桃花儿一番关心,才看向儿子,心疼道:“怎么瘦了这么多?还黑了,任务很苦吗?” “不苦。”曹景梁笑着安抚:“夏天日头大,黑一点正常,养两个月就好了……我们来给您提前过生日。” 许晚春从包里拿出相机和胶卷:“师娘,这是我跟师兄送您的礼物。” “相机?”这年头的人基本不过小生日,苏楠今年49,完全没想到大家全过来了不说,还给准备了礼物。 而这礼物还是她很想买,却被告知不可私人购买的相机,她家桃花儿做事总是叫人窝心……? 不对呀,相机不是不能私人买卖吗,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苏楠狐疑:“这个怎么弄到的?” 许晚春已经懒懒坐到了木质沙发上,将购买相机的经过又简短说了一遍,才问:“中午咱们去饭店吃吗?” “肯定要出去吃的。”家里什么菜色都没有……苏楠又稀罕了好一会儿相机,才将之妥善放进抽屉里锁好。 许晚春:“放起来干嘛?咱们难得聚齐了,出去拍照片呀?家属院附近有好看的风景不?” 苏楠本就蠢蠢欲动,闻言立马也来了精神:“好呀,那现在就走?” 许荷花兴致勃勃:“那等我几分钟,我回屋换身好看的衣服。”话音落下的同时,她人已经如同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吴玉珍也走到镜子跟前,从手提小布包里掏出梳子,重新打理下发型…… 许晚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很好,很漂亮,她就不用换了。 曹景梁找了搪瓷缸,给几人都倒了茶水:“爸他们都有空吗?” 这还真说不准,打开衣橱正在挑衣服的苏楠看向儿子:“要不你去问问他们?反正你也不喜欢照相。” 谁说不喜欢了?!一家人的大合照是不一样的好吗?尤其他还想跟妻子合影来着! 师兄身上的怨念都要飘出来了,许晚春憋笑哄道:“你现在骑车去,快去快回,我们等你回来。” 还是桃花儿心疼他,于是很好哄的曹医生,屁股都没来得及挨到凳子,便又急急忙忙出去了…… 这天他们拍了不少照片,哪怕苏楠控制再控制,胶卷还是用了大半。 虽然肉疼,但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开心最重要。 而许晚春的好心情,一直延续到第二天,来到科室上班时才跌落下来。 她坐在主任办公室,接过老师递过来的病例,皱眉:“N市送过来的患者?由我主刀?” 宋民迎:“之前提醒过你的,随着血管修复的试验一次次成功,有些门路背景的,总会找上你……若不是你怀孕不方便奔波,各地的借调申请早就络绎不绝了。” 许晚春自然知道,但是她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活体试验还没结束,而且血管修复也只是提高了手术成功率,并不代表百分百成功。” 哪怕在各项技术都很先进的后世,手术也没人敢说百分百成功,更何况是六十年代,技术与器材都如草台班子的现今? 许晚春担心这些来沪市求医的患者,不了解具体情况,将她的本事放到神坛上,抱了过多期许。 “别担心,手术成功率会事先说清楚,也要签协议的。”宋民迎自然明白学生顾虑,安抚完又鼓励:“从改良器材被批准,全国各地医者过来学习,这些事情就可以预见了……你要清楚,只要你想改革,那么后面半年,在绝大部分医生还没能熟练掌握新技巧前,全国各地只会接连不断的送患者过来,躲是躲不掉的,晚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是压力,也是机遇! 是扬名……正式成为全国顶尖的胸外科医生。 还是……泯灭大众,成为贻笑大方的存在,就看学生能不能抗住了! 许晚春怕吗? 怕的! 但更多的却是信心! 她相信,她能成功! 第128章 回到主治医师办公室。 许晚春将厚厚一叠病例与片子拿出来细细研究。 患者43岁, 是一名参加了多场战役的旅长。 数年前胸部被炮弹碎片击中,当时的环境与医疗条件不允许,右肺下叶中余有弹片没能完全取出。 近期从反复胸痛、咳嗽伴脓痰, 发展到了咳血低热, 才去医院做了检查。 许晚春又细细看了患者目前的各项数据,才拿出X光片。 片子上面确实显示右肺下叶处有异物。 但周围肺组织纤维化,影像又很模糊,无法精确深度。 待找出弹片后,要求血管优选修复, 而不是结扎…… 坦白说, 以目前的医疗环境,手术很有难度。 “老师, 要查房了。”黄敏过来提醒。 “来了。”许晚春将病例锁好,套上白大褂,挂着听诊器开始今天的第一次查房…… 患者从N市军区医院转移过来, 并不代表就立马可以做手术了。 术前还需要很多准备。 从基础评估与检查, 到术前讨论与审批, 再到患者的状态调整。 待患者体温降到38°以内,浓痰减少, 正式手术时,已经是4天后了。 这台手术,不管是从哪一点看, 都很重要。 所以,除了许晚春这个主刀手外,还有两名助手医生。 其中,宋主任亲自担任了一助。 外加麻醉科主任、器械与术中配合则由护士长亲自接手,再加上巡回护士。 另外还有辅助支持的放射科医生、内科医生、检验科人员…… 总而言之, 不管是许晚春,还是医院,为了这台手术,都做了万全准备。 麻醉师通过面罩,开始逐步开放□□吸入麻醉:诱导期、兴奋期、外科麻醉三期…… 直到35分钟后,患者呼吸平稳、肌肉松弛,痛觉消失、瞳孔缩小,对光反射减弱、角膜反射消失。 一直监护着的麻醉师才看向主刀,示意麻醉成功。 许晚春点了点头,宣布手术正式开始。 巡回护士看表记时间时,许晚春也拿起了手术刀,沿右胸第6肋间(弹片投影区),切开长约16厘米的皮肤及皮下组织。 再逐层分离背阔肌、前锯肌…… 待暴露胸骨后,宋民迎上前慢慢撑开胸腔。 许晚春再次上前,切开肋间肌与壁层胸膜,手动分离胸前黏连后,暴露出了右肺下叶。 X光的影像很模糊,无法精确深度,到了这一步,只能触诊定位。 许晚春戴了无菌手套,右手探查肺叶表面,细细寻找起弹片导致的硬结,或异常波动感。 待摸到右肺下叶背段时,总算感觉到了硬物。 “找到了。”许晚春抬手:“长止血钳。” 器械护士立马递上。 许晚春用止血钳夹持硬物周围的肺组织,开始逐步切开脏层胸膜及肺实质,再向深部钝性分离。 这一步很重要,很容易伤到支气管和血管…… 7月份,沪市的温度很高,哪怕手术室内放了冰块降温,极端专注下,许晚春的额头还是渐渐渗出了汗水。 她眼皮都没动一下,沉声:“擦汗。” 护士长立马上前,用干净的纱布将她脸上的细汗全都吸掉。 待护士长退开,许晚春继续分离肺腔隙,直到大约两三厘米深时,总算暴露出了被纤维肉芽组织包裹着的单片。 直到目前,一切顺利。 许晚春无声轻吁一口气:“吸引器。” 待用吸引器将附近的脓液吸附干净,宋民迎递上青霉素溶液,用来冲洗脓腔。 “刮匙。”用护士递过来的刮匙,小心刮除单片表面的肉芽组织,再用钳夹夹紧弹片边缘,缓慢旋转着,将其拔了出来。 “还不小。”弹片丢到金属弯盘中时,宋民迎量了尺寸,有1.2厘米了。 “确实不小。”许晚春随口应了句,又用纱布压迫渗血位置后,开始仔细确认还有没有残留的碎片。 等再三确定没有残余,便开始脓腔附近的坏死肺组织修剪…… 再后面,血管做缝合、支气管检查、在第7肋间置入橡胶引流管、关胸、逐层缝合皮下组织及皮肤。 器械护士同时核对起了纱布、缝针、止血钳等,医疗器材的数量。 等敷药包扎好,许晚春宣布手术完成时,巡回护士那边立马报时:“3小时58分。” 宋民迎看向学生:“没事吧?身体怎么样?” 许晚春摇了摇头:“还好。”虽然有些累,但是真的还好。 学生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眼睛,什么也瞧不出来,宋民迎还是很担心:“你先找地方坐着,出去后再让我摸下脉。” “好。”许晚春想推广医疗器材,促进手术的成功率没错,但她也是很宝贝自己跟孩子的,所以听话的坐去角落等待。 当然,之所以敢放松下来,也是因为后续由麻醉师跟护士长实时监测患者体征。 一站4个小时,还得全神贯注,宋民迎有些吃不消,来到学生旁边,僵硬坐到凳子上,才稍微舒坦了些:“手术完成的很好,在老师看来,没有任何的瑕疵……在没有术中影像的条件下,无论是处理深部纤维化包裹的弹片与脓腔,还是血管缝合的水平,这次的手术相较于从前,都有了很大的提升。” 他没说的是,晚春目前的水平,应该接近国际水准了。 想到这里,宋民迎又是骄傲,又有些感慨:“你成长的太快了,已经远超老师。” 许晚春本来还在担心患者后续的监护中会有感染,那才是致命的。 这会儿听到老师的话,眼皮急跳:“老师,您这话太吓人了,我不过是占了改良器材的优势,又在缝合血管上,做了很多次练习,其余要跟您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 宋民迎无奈:“老师说的是实话,也是真心实意为你高兴……这世上总是有那么些人,天生就是吃医生这碗饭的,你啊,委实不用过度谦虚。” 可她不是啊,前世今生拢共学了24年医,一刻也不敢松懈的许晚春,再一次被冠上了天才光环……就很心虚。 又等了大约50分钟,麻醉师喊人:“主刀,患者恢复自主呼吸跟意识了。” 许晚春立马上前,确定患者的切口包扎牢固,胸腔引流管连接水封瓶无漏气,引流瓶中的鲜红色也没有过量,才道:“可以转移了。” 转移由麻醉师与二助,还有护士接手。 许晚春和宋民迎则相携出了手术室。 手术室外,患者的家属与警卫员还在等着。 叫许晚春意外的是,院长居然也陪在一旁。 “医生,手术怎么样?” “医生,我家老祁没事吧?” 许晚春扯掉口罩,面对术前多次因为她的年纪质疑的患者家属们,温声安抚:“放心吧,手术很成功。” 听到好消息,一直吊着一口气的患者妻子腿下一软,整个人差点跌坐到地上,被她拉拽着,很是狼狈,她却完全顾不上,几乎喜极而泣:“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许晚春本来还想说后续还有感染的风险。 只是话到嘴边,又怕家属这会儿承受不住,便将到嘴的话给咽了下去,转而交代起后续的监护注意事项。 虽说她跟护士们会一直跟进,但家属能配合自然最好。 这厢,院长在宋民迎口中知道了手术的过程,看向年轻医生的眼神,那叫一个火热。 小许医生可不仅是将手术成功率大大提升。 这是将他们沪市军医院狠狠露了一次锋芒啊! 实在是个好同志…… 看样子,后面得多多安排疑难杂症过来,务必将她磨炼的更加璀璨锋利才好。 直到……提起全国胸外科的医生,所有人的第一印象只会是他们沪市军医院! 这么一畅想,等家属们离开去往病房后,院长很是鼓励了小许医生一番,才匆忙离开。 他要亲眼去瞧瞧患者的情况!!! 总算清净了,师生俩相携去往水池的路上,宋民迎再次提醒:“这次手术,被全国各地医院关注着,如今成功了,后面几个月……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孕后期身体吃不消,就直接拒绝。” “我知道的。”按许晚春的计划,等怀孕7个月,她就不会再接疑难手术了。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的身体,被师父,也就是曹秀老中医调养的实在是很好。 半年后,时间来到1965年1月12日。 离过年还有20天,怀孕8个月的许医生,才正式告别手术室。 当然,她之所以敢这么拼,盖因家里全是专业医生。 各方面调理下,哪怕孕晚期了,许晚春也没长胖几斤。 穿上厚实,或者宽松的衣服,更是不怎么瞧的出来。 这也是她敢怀孕8个月,还坚持上手术台的主要原因。 最最重要的是,辛苦五个月是值得的! 现在的许晚春,如老师预料那般,以23岁的年纪,成了全国胸外科医生中,金字塔般的存在。 叫人欢喜的事情远不止这个。 即将新年,她总算等到了晋升到正营的任命书。 办公室后,看着学生喜滋滋的上下翻看任命书,宋民迎也是满面红光:“已经是正营了,虽然职称不能变动,但是单人办公室可以配备了。” 这话一出,许晚春的眼珠子总算从任命书上挪开少许,惊喜问:“我能自己一个办公室了?” 哎呀呀……小许医生,厉害呀! 第129章 见学生的眼睛都瞪圆了, 宋民迎好笑摆手:“这么吃惊干什么?副主任旁边的那间空办公室就是留给你的,你想什么时候搬过去?” 那当然是越快越好,不过未免叫人诟病, 说她轻狂, 许晚春便说:“等不忙的时候再搬吧。” 宋民迎抬腕看了眼手表:“还有一个小时就下班了,还有什么需要忙的?” 许晚春嘿嘿笑:“我这不是担心被人说太过迫不及待了嘛。” “谁说啊?这是咱们科室内部的事情……”宋民迎很是无语,有时候真觉得学生有些过于谨慎了,只是话到嘴边,又觉这年头谨慎些才好。 于是他起身:“行了, 你先回去, 我喊人来帮你搬。” 许晚春赶忙拦:“老师,真不差这两天。” 宋民迎背着手往外, 故意摆出嫌弃脸:“你想多了,主要是给新人腾地方。” “……”自作多情了的许晚春只尴尬了两秒:“咱们科室又要来主治医师了吗?” 宋民迎朝着值班护士招手,让她去找几个有空闲的同事过来帮忙, 才回:“嗯, 也是支边调回来的, 咱们科室的人本来就少,你再过二十来天又要休产假, 可不得再安排个医生顶上。” 既然这样,许晚春便不纠结了,在同事们的帮忙下, 只花了二十来分钟就搬好了。 离开前,大家伙儿纷纷道喜: “许医生,恭喜高升啊!” “就是,许医生果然厉害。” “许医生别忘了请我们吃糖。” “……” 一年下来,大家处的都还不错, 虽然羡慕许医生的晋升速度,却也真心为她高兴。 许晚春不小气,谢过众人的帮忙,又笑着保证:“不止糖,回头再给大家带些糕点甜甜嘴。” “那感情好……” 医务人员很忙,所以,众人只又围着闲说了几句,便都急急忙忙散了开去。 护士长卢洁留在最后,她看着新办公室里摆放乱七八糟的文件,担心孕妇身子吃不消,建议:“我还有点空余时间,帮你把这些文件收拾好?” 许晚春忙摆手:“谢谢卢姐……我自己来,只有过了一遍手,我才能知道东西都放在哪里。” 听得这话,卢洁便也没再坚持,只是离开时,还是提醒了句:“那你慢慢收拾,累了就歇一会儿。” “放心,我知道呢,谢谢卢姐。” “这有什么好谢的……” 待护士长离开后,许晚春才有空在新办公室里转悠。 15平米的空间里,摆放了一张棕色木质办公桌。 桌子后面,配了一把皮子转椅。 这也是办公室里许晚春最满意的地方,她总算能从木椅换成皮质椅子了,可喜可贺。 更叫她意外的是,除了文件柜、衣帽架外,窗台上还摆放了一盆文竹。 就……挺讲究的。 “老师,这是后勤处那边提供的桌布。”实习医生抱着叠好的绿色呢绒布走进来。 许晚春上前欲接。 实习医生王松却避了开去:“老师您坐着,我来就好。”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已经将呢绒布放到了靠墙的访客座椅上,又拿了抹布,很是利索的擦拭起桌上的灰尘。 知道抢不过学生,许晚春却也不好干站着,出去找了另一块抹布,擦起旁的。 说起来,刘悦在战伤外科学习了小半年,又跟在自己身后几个月,最后轮转去到急诊科一个多月,如今已经被她推荐到韩师姐所在的岛屿上支边去了。 而后来跟着的黄敏还有谈砚安,这会儿轮转去了急诊科学习。 所以,她目前带的实习生只有王松一人。 之所以只安排了一人,也是考虑到她需要放产假的原因。 说到产假……许晚春还是很满意的。 虽说社会文化讲究个“轻伤不下火线”。 但实际上,只要科室内部和谐,愿意分担,孕妇生产前半个月就能放产假了。 待产后,若没有突发的大型救援任务,更可以拥有56天的恢复期。 也就是说,她的带薪产假拢共有70天…… 办公室之前应该有人打扫过,没什么灰尘与脏污。 师生俩只花了十来分钟,就已经拾掇的干干净净。 等将绿色呢绒布料铺到办公桌上,并往上面压上等桌面大小的玻璃板,再摆上金属台灯、墨水台等物后。 王松便拿着抹布,拎上笤帚准备离开。 这会儿离下班还有半小时不到。 许晚春正将电话表跟排班表往玻璃板下塞,见状赶忙提醒:“放好东西就过来,我去跟汪医生说一下,请他查房的时候带上你。” 自从下了手术台,许晚春基本只做一些辅助工作,但她不能耽搁学生的时间。 不是请老师亲自带着人进手术室学习,就是拜托汪医生。 王松欢喜:“好的,老师。” 待看着学生融入进了汪医生的查房队伍中,许晚春才准备回办公室。 而这厢,宋民迎晚上还有一个会。 揣着本子出了办公室,就瞧见了学生,当下想起忘了什么:“晚春,尽快把产假申请提交上来。” 许晚春点了点头:“好的,明天就交给您。” 许医生有轻微的强迫症。 尤其干活的时候,很容易上头。 这不,回到办公室,整理起文件来,很快便忘记了时间。 等曹景梁过来接妻子下班,并在值班护士提醒下,来到新办公室的时候,就见妻子正站在椅子上,往柜子的最上层放东西。 曹主任吓的头发都要炸起来了:“桃……桃花儿,你当心点!” 许晚春回头,看到师兄,下意识瞄了手腕:“都7点多了吗?” 这时曹景梁已经来到了妻子身旁,小心将人从凳子上扶下来,才沉了脸。 想教训两句,但想到她怀孕辛苦,又舍不得。 最终,曹主任只憋出句:“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可能是肚子没有特别大的原因,也可能是这些年一直锻炼,所以哪怕8个多月了,许晚春也并不觉得怎么吃力。 但她清楚师兄的担心,立马又是道歉又是哄,直到将人哄出了笑脸,她才得意的拿出任命书:“瞧瞧,瞧瞧!我现在是正营!组织上肯定快要安排我去学开车了!” 第130章 “你想学开车?”曹景梁头一次知道妻子对汽车感兴趣。 许晚春琢磨了下说词:“也不算吧, 之前听说正营可以学开车,就想着把驾驶证拿到手。” 她前世是有驾照的,不过拿到驾照后, 拢共也没碰过几次方向盘。 这会儿之所以想学, 也是因为有基础,学起来不难,而且时下会开车还是很有分量的。 如果有机会拿到驾驶证,为什么不争取一下呢? 曹景梁并不反对妻子学开车,即使这年头几乎没有女性驾驶员。 可他还是将学车的难度解释明白:“……不管是部队军官, 还是我们这种技术兵, 达到正营并不代表就能学开车了,这是要看工作情况……比如你被编入野战部队, 就算没达到正营,也会被领导推荐去学车。” 原来是这样么,许晚春有些失望:“怪不得你当年能在chao鲜战场学开车。” 许晚春不打算调去野战部队…… 不管她还是师兄, 都已经在艰苦的环境中支边了好几年, 他们无私奉献过了。 尤其她家曹田螺, 在一线战场和边疆熬了8年之久。 如今两人结婚,好不容易有了稳定的生活, 又要迎来宝宝,许晚春自觉俗人一个。 至少这几年,孩子还小的时候, 她不想去冒险。 曹景梁抬手摩挲了下妻子的脑袋,笑着安抚:“别着急,你要真想学,咱们可以找机会。” “嗯,我不急。” 办公室里还有一些文件没有整理完, 夫妻俩分工合作,一人整理,一人摆放。 半小时后,许晚春满意的叉腰打量自己的办公室……哎呀呀,她也是有独立办公室的医生了! “回家嘛?”见妻子面上的高兴都要溢出来了,曹景梁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回,我有点饿了。” = 从9月份开始。 许荷花便参加了教师资格证的考前培训班。 因此,这几个月,基本都是苏楠常驻在这边照顾。 这天也是如此。 夫妻俩才迈进家门,苏楠便迎了出来:“今天怎么这么晚?” 许晚春解开围巾,喜滋滋与师娘分享喜讯。 苏楠果然高兴:“真的啊?我们桃花儿打小就厉害,这么下去,25岁的时候能升到副主任吧?” 按照履历跟资历是可以的,但没有发生的事情不好说,所以许晚春只笑眯眯道:“我继续努力吧。” “桃花儿,抬脚。”曹景梁蹲在妻子脚边,帮她脱了鞋子换棉拖。 许晚春下意识抬脚,自从她进入孕晚期后,家里人就不让她蹲下身子换鞋了。 曹景梁又帮妻子穿好拖鞋:“去洗手吃饭,刚才不是说饿了吗?” 光顾着高兴了,苏楠一拍脑门:“对,先吃饭,今天有你喜欢的腌笃鲜。” 想到腌笃鲜中的冬笋,许晚春的口腔中瞬间开始分泌起了口水,她看向师兄,笑着甩锅:“我口水都要出来了,肯定是宝宝馋嘴了。” 曹景梁牵着妻子一起去卫生间,听到这话直接笑了出来:“嗯,你说的对,绝对不是我们桃花儿的问题。” 一月份的沪市还挺冷。 尤其夜间,零下总是有的。 许晚春不喜欢,也不放心用煤球炉取暖,总担心一氧化碳中毒。 所以每次吃完饭,溜达半小时,再清理好个人卫生,她便会往被窝里钻。 被窝里已经放了几个装着热水的盐水瓶。 许晚春将热水瓶围着腿脚,分散着摆放好,又往怀里揣了一个,才拿起笔记本开始学习。 这是师父最新整理出的一些病例。 虽然已经是一名算得上优秀的医者,但许晚春从未停止继续前进的脚步。 不管是西医,还是中医。 只是才吃透一个病例,管家公就进来了:“灯光的亮度不够,在这种环境里看书很伤眼睛,再看一会儿就收了吧。” 许晚春一心二用,胡乱应了几声:“嗯嗯嗯,知道了。” 当然,即使是胡乱应的,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 于是,又研究完一例病例后,许晚春还是合上了本子。 也在这时,她才发现,师兄居然还没回卧室。 不会……又在折腾他的小床吧? 虽然她觉得,以师兄半吊子都谈不上的木匠水平,亲手为宝宝做一个婴儿床,实在有些为难他自己了。 无奈曹田螺父爱泛滥,尤其在师父确定肚子里是女宝宝后,更是如同打了鸡血般,誓要将婴儿床折腾出花来。 想到这里,许晚春掀开被子,穿鞋下地。 再来到客厅时,果然看到师兄正吭哧吭哧打磨着木头。 她走到他身边坐下:“已经9点了,你今晚打算做多久?” 曹景梁侧头看向妻子,见她身上穿的不少,才放下心来:“弄半小时吧,已经快成功了,再忙几天就能组装了。” 也该成功了,一张小床,她家师兄任是折腾了半年。 得亏他情绪稳定,极有耐心。 “你先去被窝里?”知道妻子怕冷,曹景梁催促她回去。 许晚春确实不抗冻,便也没再坚持,起身又回了房间。 只是才走出去几步,就察觉师兄跟了上来:“不弄了?” 曹景梁伸手揽着妻子,大手直接覆在了她的肚子上,笑说:“先把你哄睡再来弄。” “噗……”许晚春笑的不行:“我怎么就要你哄了?” “是我想哄。”回到卧室,曹景梁将妻子脱下来的厚袄子挂到衣架上后,坐到床边,掀开被子的一角,熟练帮忙按摩起腿脚。 其实许晚春并没有水肿现象,但只要师兄在家,每天都会帮她按摩。 若是遇到临时任务,或者加班什么的,也会有吴奶奶跟师娘帮忙。 可以说,她的整个孕期都被照顾的很好。 想到这里,许晚春的眉眼里全是幸福:“师兄,辛苦了。” 曹景梁:“怎么了这是?” 许晚春弯了弯眼睛,朝着人伸手:“就是觉得你很辛苦……抱抱呀。” 怀孕的人才是最辛苦的,但是桃花儿能看到自己的付出,并心疼着,曹景梁整个人都像是被泡进了蜜海里,甜滋滋、暖洋洋的。 他不止将人抱进了怀里,还直接俯身亲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肚子里的小家伙突然踹了许晚春一脚。 而大手护在妻子肚子上的曹景梁也感觉到了,他低喘着退开,嗓音暗哑:“疼不疼?” 许晚春抬手顺了顺肚子:“不疼。” 话虽这么说,曹景梁将脸埋到妻子颈窝处时,还是感慨了句:“幸亏只生一个。” 真要多生几个,光孕期他就能焦虑到老了十岁…… 真佩服那些生七八个的家庭。 只是想想,就觉要窒息了。 许晚春将手放到师兄的脖颈上,安抚般摩挲着…… 突然,想起什么,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师兄……” 妻子的味道很好闻,曹景梁有些沉迷,根本不想挪动,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含糊应:“嗯……” 许晚春扯住他的耳朵,咬牙切齿:“刚才你是不是用按摩脚的手摸我脸了?” 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曹景梁在心里腹诽,然后……直接装死。 许晚春:“……?!!” = 第二天早上。 许晚春起床后,看到餐桌上放着很多枣糕。 这才想起答应请科室同事们吃糕点的事情。 她本来想买现成的,没想到吴奶奶已经帮忙做好了。 当即感动的抱住小老太太,各种撒娇:“……我都忘了,是师兄跟您说的吧?您几点起床的呀?” 吴玉珍永远都是乐呵呵的:“枣糕好弄,不费时间。” 话虽这么说,许晚春还是很感动,刚在心里琢磨着,等下回放假给老太太买些什么孝敬时,额头就被戳了下。 见桃花儿回神,吴玉珍才收回手指,笑嗔:“可别给我买东西了啊,再买屋里就堆不下了。” 许晚春轻咳一声,嘴硬:“我没想给您买东西啊。” “呵呵……你看我老太太信吗?” 许晚春转头看向正在往油纸包里装枣糕的师兄,寻求支援:“景梁同志,我昨天是不是跟你说过,等下次放假陪吴奶奶去青年馆看表演?” 景……景梁同志?头一次被这么称呼的曹医生有些惊讶的看向妻子。 他怎么就成景梁同志了? 不是宝宝他爸吗? 吴玉珍被年轻人逗得不行:“哈哈哈……好了,好了,你这丫头啊,给你师兄吓得,好好喊什么同志?”同志那是在外人跟前的生疏称呼。 许晚春眨了眨眼,眨去眼底的狡黠:“那……我家那口子?” 曹景梁一秒欢喜……( ̄▽ ̄)~ = 再有二十来天,就又是春节了。 公寓楼里的很多人家已经准备起了年货。 吃完早饭,许晚春和师兄出门上班时,刚好遇到对门的映华婶子大包小包回来。 两口子主动打了招呼,正要离开的时候,朱映华喜气洋洋说:“大年初二,我家老大结婚,你俩有时间可一定要来喝杯喜酒。” 还以为婶子手上的是年货,原来是结婚用品吗?许晚春好奇:“是之前那位大学老师吗?” 朱映华很满意未来的儿媳妇,闻言,面上的笑意更浓:“对,就是她。” 许晚春跟师兄对视一眼,到底什么也没说,只笑笑道:“一定来!恭喜婶子啊。” “谢谢,谢谢……”朱映华笑的合不拢嘴,完了又催促:“你们忙吧,我就不耽误了。” “说什么耽误……”许晚春又陪着聊了几句,才与师兄下楼。 “郝主任家的老大是军人,还是军官,他的结婚对象肯定要政审的,既然通过了,就代表背景没问题,桃花儿别担心。”出了公寓楼,曹景梁安抚妻子。 许晚春自然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大学生都会受到牵连:“我没担心。” 说得直白些,她就是个普通人,能力有限,护好自家人已经耗费了很多心血,真心做不了太多。 见状,曹景梁捏了下妻子的脸颊:“我们桃花儿就是通透。” 许晚春回了他一个白眼:“我可谢谢你啊……景梁同志。” 曹景梁:“……” 自从进入孕晚期,许晚春上下班都有人接送。 今天也不例外。 师兄先将她送到胸外科,才往战伤外科赶去。 两个月前,曹医生就升到了正主任,每天忙忙碌碌,许晚春已经习惯了。 她拎上红枣糕在科室里转悠分发。 待溜达到原来的办公室里,正在看病历的汪鸿眼睛一亮:“许医生,我今天这台手术有些难度,你看……能不能帮我督导一下?”【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0-140 第131章 许晚春没急着答应, 而是先了解时间是否允许:“手术是几点?” “上午10点半。”回答完,汪鸿又加了句:“时间如果不合适,我这边可以调整。” 许晚春:“不用调, 把病例给我看看吧。” 这是答应了, 虽然知道小许医生多数会同意,汪鸿还是很高兴,他立马双手奉上。 是一台食管癌手术,病变定位在中段,也就是主动脉弓水平位置。 许晚春蹙眉, 这个位置很特殊, 肿瘤侵犯主动脉外膜,剥离时, 很容易引发致命性出血。 还不止这些,此处与左主支气管及迷走神经紧邻,术中分离极容易导致气道损伤…… 汪鸿一直沉默等着, 直到许医生翻看到最后一页, 才再次问:“怎么样?” 许晚春点了点头:“可以, 我会参与的。” 汪鸿面露感激:“谢谢许医生。” 怀孕八个多月,许晚春轻易不上手术台, 并不代表完全不上。 而不做手术,也不代表工作就清闲了。 许晚春回到办公室后,就开始审阅患者的病例记录、制定资料方案、门诊接诊…… 总之, 等10点接到通知,开始术前准备时,许医生一刻也没清闲。 她强烈觉得,胸外科起码还要再增加两三名专业医生。 真的,真的太忙了啊!!! 消好毒, 穿戴手术服时,许晚春还在心底感慨,不知道什么时候医护人手才能不那么紧张。 巡回护士从高压灭菌包中取出折叠好的手术服,上手捏着衣领,远离身体将衣服抖开。 许晚春配合的抬手穿过袖筒,再转动身子,将后背留给对方。 “许医生,系好了。”巡回护士确定腰带系紧了后提醒。 “谢谢。”已然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许晚春朝着对方点了点头。 踩着消毒麻布穿门而过时,避免碰触到非无菌的物品,她又将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才迈进了手术室内。 主动脉弓水平食管癌,手术时,患者需取右侧卧位,左臂上举固定于麻醉架上,右胸下方垫高,扩大肋间隙…… 从麻醉、切口、进入胸腔、暴露纵膈……以上都由汪医生主刀。 直到汪鸿沿着纵膈胸膜纵向切开,显露出主动脉弓及下方食管肿瘤,才看向许医生。 督导并不代表必须上手,许晚春更希望汪医生能自己完成,所以她只是沉声提醒:“先钝性分离。” 知道许医生这是想要指导自己,汪鸿努力调整有些激动的心绪,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往左手食指上裹了4层湿纱布。 准备就绪后,才用食指沿着肿瘤与主动脉弓之间的潜在间隙慢慢推离,利用触觉先判断黏连程度。 发现致密黏连区域时,他沉声道:“长弯剪。” 器械护士反应迅速,几乎一秒递上。 避免伤到大血管,致密黏连部分用长弯剪切割时,每次都不能超过1cm。 这点专业汪医生其实有的,所以处理起来虽慢,却也算稳。 只是,到底是一场触觉、经验与勇气的精密手术,在剥离中,主动脉还是出现了破口。 目测不到3mm,许晚春头一次出手,她边用手指按压止血,边迅速报出所需物品:“显微仪器、持针器、RB-1针、5-0缝合线。” 原来的一助,现在被挤到二助位置的实习医生担忧:“不要输血吗?” 许晚春看了眼汪医生,示意他回答。 汪鸿心里感激:“3mm还不用,只要及时止血并缝合好血管……若是5个毫米左右的,就要立马安排输血。” 这厢,许晚春已经从器械护士手中接过器材,并透过显微镜,用“8字缝合”法,开始修复了起来…… 后续的左主支气管与喉返神经保护、预防术后乳糜胸的胸导管结扎、食管切除与消化道重建、止血、关胸等一系列操作,再次由汪医生主刀。 而许晚春,在关胸时,已经有些吃不消的坐到了凳子上歇着了。 真不是她娇气,实在是这种大型手术,每次都要4到6小时左右。 能站到这会儿,对于8个多月的孕妇来说,体力已经是少见的厉害了。 “许医生没事吧?”汪鸿将最后两层缝合交给了一助,担心的走了过来。 许晚春摇头:“没事,只是有些累。” 汪鸿的眼底浮现愧疚与颓丧:“我还是不行。” 许晚春很累,但她还是撑着腰反问:“你是说方才那个3mm血管破损?” 整台手术,确实只有这一点失败,汪鸿叹气点头。 许晚春却不这么想,这是什么年代? 1965年! 术中没有任何高科技器械帮忙,全靠手指的触感。 尤其主动脉弓水平食管癌算是这个时代的“技术巅峰”,汪医生已经很厉害了。 再一个,方才那处破损,就算自己不出手,对方也能缝合好。 心里这么想,许晚春嘴上也是这么肯定的。 时下人民都讲究个朴实,言语自然也在朴实范围内。 汪鸿还是头一次被人这般肯定赞许,不自在之余,又忍不住欢喜。 这可是许医生诶,他们医院胸外科公认的第一人! 自己居然得到了她这般高赞,或许……他也没那么差? 成功给有些失去的信心的汪医生灌了碗滚烫的鸡汤,许晚春才温声分享了些专业技巧…… =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自从许晚春帮汪医生做了一次督导后。 接下去的日子,但凡遇到精密手术。 不管是副主任,还是汪医生,都会来请她督导。 甚至老师宋民迎也凑了回热闹。 分明全程她都坐在凳子上,什么也没做,对外她却有了督导老师的经历。 当时许晚春虽有些哭笑不得,却没有多想。 直到后来,无意在科室里听到护士感慨她比主任厉害,要不是年纪与资历不够,早就爬到主任位置了。 也在这一刻,许晚春才确定了老师的用心…… 借用后世的话来说,老师是在用自己为她抬咖。 想明白后,再看着老师时,她直接感动到泪眼汪汪。 宋民迎被学生的反应逗的不行,却还是实话实说:“老师马上就60岁了,无论是体力,还是学习能力都跟不上了,但是你还年轻,咱们师生一体,你站的高也会是老师的荣誉……再说,以你目前的水平,确实远超过我,所以啊,别把老师想的那么无私。” 许晚春吸了吸鼻子,有些不服气:“话不是这么说,若不是您的精心培养,也不会有我的今天。” 她何其幸运……能遇到这样无私,又心胸宽广的老师?! 其实宋民迎自觉真没教学生多少,这孩子实在太聪明了。 听说她已经在改进食管吻合口瘘,由原来的禁食+引流,改成内镜下支架封堵+负压引流。 若是成功,晚春怕是又要进一大步。 想到这里,宋民迎眼底的欣慰与骄傲几乎要溢了出来:“好了……快收收眼泪,若是被你家曹医生看到,还以为我老头子欺负你,万一冲着我露拳头……” “噗……”许晚春瞬间被逗笑了,实在想象不出,她家好脾气的师兄跟人露拳头的样子。 宋民迎也跟着笑了出来:“新医生马上就要到岗,到时候你亲自带他一个星期。” 带完自己也差不多要放产假了,就在许晚春准备问老师,对方具体什么时候到,值班护士就突然过来通知:“主任,政治部那边喊您过去一趟,说新医生来报到了。” 第132章 “许医生, 你知道新来的医生是什么来头嘛?” 许晚春才回到办公室,手底下的两名护士就寻了过来,可她了解的也不多:“听主任说是从支边地方直接调回来的, 其它的还真不了解。” 陈玲与柏春燕面面相觑, 又齐齐叹气:“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是男医生还是女医生。” 许晚春好笑:“好相处就多处处,不好相处就少处处,咱们每天这么忙,还能有时间交朋友不成?” “那怎么能一样呢?”没在工作的许医生很好相处, 空了也会跟大家凑在一起聊八卦, 所以,陈玲也不藏掖着, 直言道:“整个医院,就咱们胸外科的工作环境最平和,要是来个掐尖要强的还好, 万一来个普外科费医生那样的, 咱们科室还能有消停日子过吗?” 费医生是两个月前从下级医院升上来的。 听说家里背景很深, 真本事没有多少,搅屎棍似的到处抓人小辫子。 同在一个科室, 哪怕作为上级,李想也被对方挑剔过,私下更是与他们夫妻俩抱怨了好多次。 想到这里, 许晚春心中叹气,面上却是坚定:“不可能是那样的。” 柏春燕:“许医生不是不了解吗?怎么这么肯定?” 有些话不好说,所以许晚春只点了一句:“这位医生是支边调回来的!” “支边”这两字,咬的格外重。 陈玲总算反应过来了,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柏春燕面上也带了轻松的笑意。 是啊, 这年头愿意去支边的,除了心有信仰,就是没有后台,被单位强硬分配出去的。 所以,新来的医生要么品性高尚,要么没有背景,自然不用害怕什么。 事实正如许晚春预料的那样。 大约十几分钟后,宋民迎便领着一名三十几岁的男人回来了。 男人生了张国字脸,中等身高,穿着一身洗到泛白的军装,很是清瘦,有些凹陷的脸颊和耳朵上,还有好几个冻疮。 一看就知道这人支边时,吃了不少苦头。 也叫许晚春想到了师兄。 师兄在支边的时候,手脚也被冻出了冻疮。 今年她再如何注意帮他保养,他的脚上还是生了几个。 对于不管自愿还是被动支边的医生,许晚春都很敬重,于是主动释放善意,笑着上前:“老师,这位就是新来的医生吧?” 宋民迎笑回:“对,林诚是N市那边,第三军医大的学生,毕业后就分配到了边疆,满四年才调了回来。” 说完,他看向学生时,语气中带了明显的骄傲:“小林啊,她叫许晚春,也是咱们医院的主治医师,后面就由她带你一个星期。” 林诚虽然有些吃惊许医生的年轻,却也没有急着质疑什么。 他又不是没脑子,没听这位年轻的许医生喊主任“老师”吗? 不用想就知道,眼前的许医生很有后台。 当然,也不排除对方既有后台,还有本事。 所以,他也很客气的点头:“后面要麻烦许同志了。” 许晚春依旧笑眯眯:“咱们是同事,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宋民迎又亲自领着人,在整个科室里都转悠了一圈,同事也认识的七七八八了,才去了许晚春之前工作的办公室:“靠窗那张位置就是你今后办公的地方。” 林诚少不了又一番感激。 宋民迎摆手:“跟你同办公室的汪医生这会儿在手术室,你们都是男同志,回头自己认识认识吧……” 林诚再次道谢。 “行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我还有事,再有什么不懂的,找值班护士和小许医生帮忙都行。”说到值班护士,宋民迎想起什么,又提醒了句:“让值班护士带你去领新衣服,还有宿舍也快点安排好。” 等主任离开,一直紧绷着的林诚才放松坐到办公椅子上。 同事们跟领导瞧着都还算好相处…… 就在林诚感慨完,准备去领取衣服与生活用品时,一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汪鸿看着办公室里的陌生男人,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你是新来的医生吧?” 林诚起身伸手:“你好,我叫林诚。” 汪鸿笑着回握住对方的手晃了晃:“你好,你好!我叫汪鸿,往后咱们就是一个办公室的战友了。” 瞧着也不是个刁钻的,林诚觉得这个科室的人正常到反常,却因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敢多问。 无奈,汪鸿是个热心情,都不用人家开口,就主动噼里啪啦介绍了起来。 其中,着重强调了许晚春医生,如何厉害,如何优秀,如何心有大爱…… 林诚支边的地方太偏僻了,相处好的几位同学,基本也都在偏远地段窝着,自然没有什么消息来源。 完全不知道心肺血管缝合有了质的进步。 如今听着汪医生的科普,林诚整个人一愣一愣的。 他这是要……跟天才共事了嘛? = 许晚春完全不知道汪医生帮她很是宣传了一番。 当然,知道了也不在意,她更关注的是新人的本事。 再一个,从“牧区野战”到“精细化管控”,还有很多地方学习。 而许晚春只有一个星期时间。 所以等午饭过后,林诚寻来,表示已经安顿好,可以进入正式学习时。 大魔王许医生便领着人,从政治化查房,到手术观摩,再到技术传承和业务改造…… 总之,自觉还算优秀的林诚医生,半天下来,只觉填压了太多内容的脑瓜子嗡嗡作响…… 眼看新人似乎有些被吓到了,许晚春赶忙笑着安抚:“是我着急了些……这样,下午说的这些内容,你好好消化,到明天下午,我带着你再走一遍?” 这是委婉表示要检查的意思吧?林诚扯了下有些僵硬的嘴角:“……好的,谢谢许医生。” “桃花儿,你忙完了吗?”近几天,曹景梁尽量准点过来接妻子下班,不想刚进办公室,迎面碰上一张陌生面孔。 看着对方耳朵上明显的冻疮,再想到妻子之前提过的新医生,他立马笑着打招呼:“同志你好,我是许医生的爱人曹景梁。” 爱人什么的,许晚春白了某人一眼。 林诚主动伸手:“曹医生你好……我就不耽误你们下班了。” 曹景梁却不好就这么让人走了,毕竟是妻子往后的同事,便又跟人聊了几句,才相互道别。 林诚对许医生跟曹医生两口子的印象都不错。 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便问了汪医生:“曹医生是哪个科室的?” 汪鸿还在整理病例,闻言抬头推了推有些下滑的眼镜:“你看到许医生的爱人了?” “对,他好像来接许医生下班的。” “许医生快生了,确实需要接送。”汪鸿下意识维护一句,才解释:“曹医生是战伤外科的主任。” “主……主任?正的还是副的?”林诚脑中浮现曹医生那张格外年轻的脸……好像比他还要小上几岁吧?就已经是医院最重要科室的主任了吗? 汪鸿:“正的,刚升上去两个月。”说完,见新人满脸的不可思议,他又好心的科普一遍曹医生的能力,着重表示,人家凭的是真本事。 林诚从曹主任一长串的荣誉中,挑出一个重点,他摸了摸自己沧桑了不少的脸颊:“曹医生居然32了?比我还大2岁?瞧着真年轻!” 汪鸿:“……?”这才是重点吗? = 另一边。 夫妻俩也在谈新来的医生。 知道是个有真本事的,曹景梁也就放了心。 冬季晚上的七点,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曹景梁心疼妻子辛苦,回家的路上,一直半揽着人。 待进了暖融融的屋子时。 放了寒假的许荷花已经迎了上来,边蹲下帮闺女拖鞋,边心疼:“医院那边咋还不给放假?还有一个星期就过年了,你这马上也要9个月了,铁打的也吃不消啊……” “您放心吧,年前我肯定能放产假的……我记得以前在许家屯的时候,那些妇人,生产前一两天还要下地干活,我这真不算什么?”这话当然不是鼓励那种苛刻风气,只是为了安抚母亲,不得已的举例。 “那是他们丧良心,不会心疼人。”骂完,许荷花又捏了捏闺女的腿脚:“是不是开始水肿了?” 许晚春有些痒,边躲边笑:“妈,我还没洗脚呢!” 许荷花拿出一双棉拖鞋套到闺女脚上,才白了她一眼:“我又不嫌弃你!” 换鞋子的工作被丈母娘抢了,曹景梁便帮妻子解围巾。 待将围巾挂到衣架上去,又给她去了厚实的军大衣,换上宽松轻巧些的小袄。 许晚春总算松快了,也有心情看着脚上的新拖鞋了,她翘了翘脚尖,笑的不行:“这是老虎头鞋吧?不都是小孩子穿的嘛?怎么给我做这个?” 许荷花:“什么小孩子不小孩子?你不是喜欢这些吗?喜欢妈就给你做。” 许晚春怔愣了下,突然想起来,大约一个多月前,她收到了玉兰姐的包裹,里面就有两双精致的虎头鞋,那是给孩子的。 她当时夸了几句,没想到母亲居然记下,并做了出来。 虽然只是双在家里穿的拖鞋,许晚春还是感动的泪眼汪汪:“……我今天都哭第二回了。” 许荷花:“出息!” 曹景梁小心扶着妻子坐下,掏出帕子帮忙擦眼泪,担忧问:“之前为什么哭的?” 许晚春吸了吸鼻子,将老师用自己的名声为她抬咖的事情说了一遍…… “宋主任确实是位好老师,将来人家老了,你也要当实在长辈孝敬着。”成功拿到教师资格证,正式成为部队小学老师的许荷花很是认真的叮嘱闺女:“做人得记恩!” 曹景梁揉了揉妻子发顶,也安抚:“我跟你一起孝顺老师。” 孕妇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刚才还眼泪汪汪的许晚春又噗嗤笑得不怀好意起来:“嘿嘿嘿……我4天没洗头了。” 曹景梁好脾气哄:“吃完饭就帮你洗?” 许晚春眨了眨眼,强调:“你不是很爱干净的吗?刚才摸了我4天没洗的头!” 总算反应过来妻子在坏笑什么,曹景梁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我连给你洗脚都不在意……” 许晚春……恶作剧没成功,不开心。 许荷花给了黏糊的女儿女婿一人一个大白眼:“你俩咋那么烦人?吃饭!” 第133章 今天是小年夜。 也是许晚春的最后一天班。 该交接的已经全部都交接完成。 难得清闲, 她便去了妇产科。 做产检的同时,顺便拿《妊娠状态确认书》。 这可是休产假的必要文件…… “这次怎么一个人来了?”妇产科主任正在帮人接生,帮忙检查的副主任打趣问。 其实这年头, 很少人有产检的概念, 就算有,也多数是一个人来医院。 但许医生两口子感情实在好,每次来检查曹主任都会跟着。 准确些说,全医院都知道小夫妻俩感情好。 头一回没有陪同,副主任可不就生出打趣心思了嘛。 许晚春躺在诊疗床上, 任由副主任往肚皮上涂抹茶油(替代耦合剂), 笑回:“他走不开,我正好有空就自己来了, 反正几步路的事情。” 抹好茶油,副主任将预热好的钟形金属胎心听筒拿了出来,开始听胎心计数。 待确定在正常范围内后, 又拿出裁缝软尺, 测量腹围。 最后才戴上手套检查胎位…… 曹景梁寻过来的时候, 许晚春已经检查好准备离开了。 见到人,她还来不及说话, 妇产科的副主任便先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曹主任有心了。” 许晚春倒没觉得不好意思,只是时下讲究个淳朴,所以她朝着对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满足了副主任的恶趣味, 并与之道别后,她才走向师兄。 相携回科室的路上,许晚春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来产检了?” 曹景梁接过妻子手上的检查单据,配合她的脚步慢慢往前:“战伤外科的春节值班表排出来了,我去胸外科告诉你, 你同事说你来孕检……怎么不喊我一起?” 瞧瞧,眉头都皱起来了,许晚春无奈:“我手上的工作都交接出去了,在科室里闲的慌,就溜达过来了,别担心我。” “我没担心,就是想陪你一起来。”曹景梁的语气很温和,好像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实则他焦心的厉害,毕竟妻子还有十来天就要生了。 “……”不担心还盯得这么紧,许晚春无声叹了口气,转移话题:“值班表出来了呀?你哪几天休息?” 提到这事,曹景梁面露歉意:“这几天我走不开,放假得等到初三了。” 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许晚春早就猜到师兄今年不会跟大家一起过年,所以,她反过来安抚道:“没事,没事……有爸妈他们,还有吴奶奶跟弟弟陪着我呢,倒是你,一个人在医院过年,可别哭鼻子了。” 知道妻子这是在逗自己开心,曹景梁还是有些啼笑皆非,哪里就要哭鼻子了? 审批了产假,再交接完工作,并不代表就可以正式离开医院了。 下午,许晚春去往政治部交了份《产假思想保证书》,并得到干事的批注后,又去了科室党支部,领取《政治鉴定表》,才算了事。 哦……这么说也不准确,因为正式下班离开时,政治部那边还送来一份文件。 许晚春看着递到上手的《紧急召回承诺书》,抽了抽嘴角,沉默的在最下方签署承诺:如遇到tai海战局紧张,或者yue南战场医疗队征召,将立即终止产假归队。 见许医生什么都没问,这么利索的签了字,政治部干事将人赞了又赞,才带着文件离开。 宋民迎小声安抚:“你放心休假,老师看着呢。” 过来送行的科室内部人员,也是七嘴八舌的安慰起来。 许晚春再次被感动的泪眼汪汪…… “看样子肚子里的是个小哭包啊……行了,回去吧,小曹来接你了。”到了孕晚期后,学生的情绪浮动越来越大,宋民迎时常哭笑不得。 “什么小哭包?怎么又哭了?”只听到后半句的曹景梁加快了步伐,待看到眼泪汪汪的桃花儿,赶忙从口袋里拿出专门给准备的帕子。 许晚春吸了吸鼻子,告状:“老师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小哭包!” 满心期盼,期盼能迎来一个跟桃花儿一样甜心小棉袄的曹景梁……脸都黑了。 突然被学生背刺的宋民迎:“……走走走,你俩赶紧走!” = 自从进入军医大后。 许晚春每天忙的不可开交。 难得有一两天假期时,往往还没来得及怎么舒坦,就又要投入到工作中。 可以说,这些年她的神经一直是紧绷着的。 如今突然有了70天的假期,身心全部放松下来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一直睡到中午。 等她穿戴好,出来堂屋,迎面而来的就是兴奋摇尾巴的当归,跟着跑过来的,还有脸上全是笑意的小豆丁谭以安:“姐,你醒啦!你睡饱饱了吗?” 许晚春弯腰,捏了捏小家伙肉嘟嘟的脸颊,笑回:“睡的很饱了!” 院子里,正在跺大鹅的许荷花听到动静,转头就看到了闺女,当即放下手上的活,帮忙去兑洗漱用的温水,嘴上却嫌弃:“要不是你中途憋不住尿意,下了几次床,妈都以为你被睡神附体了。” 一旁,正在洗泡发豆干的吴玉珍,抬手拍了荷花一记:“大过年的,说的什么话?咋这么口无遮拦?快呸了!” 许荷花木着脸:“……呸呸呸!” 吴玉珍这才满意看向抱着肚子,笑得幸灾乐祸的桃花儿:“饿了吧?锅里给你留了饭菜,我再去热一下。” 话音落下,老太太也不需要回答,已经起身进了灶披间。 许晚春接过母亲递过来的温水与牙刷:“师父师娘还有爸什么时候过来?” 今年的除夕夜与往常一样,两家人聚在一起吃。 军人公寓那边进出不方便,所以许晚春昨晚就搬回了里弄这边。 许荷花往脸盆里兑好了温度适宜的洗脸水,才又拿起菜刀,哐哐剁大鹅:“他们要很晚了,你爸得跟战士们吃一顿饺子才能来这边,差不多八点才能到吧。” 那确实够晚的,许晚春又含糊问:“今晚吃什么啊?” 许荷花:“我负责北方口味的,炖个大鹅,再弄个酸菜白肉血肠,吴姨准备了几道沪市小菜,凑了八道咧。” 光一只炖大鹅的分量就够呛了,家里又没有特别能吃的,许晚春漱了口,拿出毛巾开始洗脸:“能吃得完吗?” 许荷花不以为然:“年年有余嘛,吃不完才正常。” “……”年年有余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好嘛?不过许晚春也没反驳母亲,边往脸上抹雪花膏边道:“既然爸跟师父师娘来得晚,那我先去医院陪师兄吃个年夜饭。” 本来准备亲自给女婿送年夜饭的许荷花回头,看向闺女的肚子,皱眉:“你要去医院?” 里弄到医院,骑车单程就得15分钟左右,闺女都要临盆了,她实在不怎么放心。 许晚春轻轻拍了拍肚子:“没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总不能真叫师兄一个人孤零零的值夜班过年吧?” 也不知道师兄会不会感动到哭鼻子……嘿嘿。 许荷花还是不大赞同,却也没有坚持拒绝,而是问:“你打算咋去?” 许晚春突然将身体的重量全部倚靠到母亲身上,撒娇:“我有妈妈呀~妈妈送我去!” 许荷花……心情很复杂,又想笑,又想揍人! 第134章 春节跟医生没什么关系。 尤其是主任级别往上的医生。 沪市军总医院中, 不管哪个科室的主任,都只有一天假。 且新年时,这些领导们都会留在医院值班。 所以, 当许晚春拎着饭盒来到胸外科主任办公室时, 不意外看到才查完房的老师。 宋民迎惊讶:“怎么过来了?” 许晚春将手上的一个小布袋子放到老师桌上:“给您送饭啊,今天除夕诶!” “你师娘给我送了,哪用得着你挺着肚子专门跑一趟?”嘴上虽这么说,实际宋民迎心里那是相当熨帖。 他的几个孩子都在部队里,几年见不到一次。 可自从认了晚春当学生, 这孩子孝顺他跟老妻吃穿什么的, 真不比亲生的差。 有时候甚至比亲生的还要贴心。 毕竟家里几个孩子离得远,想贴心也够不着啊…… 正感动着, 就见学生又递过来一个包裹。 宋民迎下意识接过,都来不及问是什么,先皱了眉:“怎么拎了这么多东西?” 老头子念叨起来有点烦人, 大过年的, 许晚春佯装没听到:“包袱里是给您和师娘的新年礼物, 我陪师兄吃年夜饭去啦!” 看着撂下话就急匆匆走人的学生,宋民迎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急急跟到门口:“你慢着点!” “知道啦!”许晚春头也不回。 路过的值班护士,才得了许医生分给大家的糖饼,当下追过来小声问:“许医生, 需要我帮忙提过去吗?” 许晚春笑着摇头:“谢谢你啊,不过不用,真没几斤重!” 确定许医生姿态轻松,值班护士才放心回去科室。 “这丫头……”宋民迎回到办公室,欢喜的打开包裹, 发现是一套毛线衣跟毛线裤,这个可不好弄,也不知道那丫头攒了多久的票据。 想到这里,宋民迎又将衣服放进包裹中,边打开饭盒,边琢磨家里还有什么票据,回头得补贴点…… = 这厢,许晚春已经来到了战伤外科。 她并不厚此薄彼,给师兄的同事们也带了一份糖饼,大过年的,大家都能甜甜嘴。 值班护士道完谢后,笑眯眯道:“主任这会儿在查房呢,不过应该快回来了,许医生直接去办公室等吧。” 许晚春点了点头:“谢谢。” “应该的,应该……” “就知道你要来!”护士的话还没有说完,一身白大褂,身后还跟着几名医护人员的曹医生便大步走了过来。 他将病历本子夹到腋下,伸手接过妻子手上的三个包裹,感觉到重量,立马皱眉:“这么重?你自己一个人拎进来的?” 许晚春:“我妈送我来的。” 没有证明,丈母娘不好进出医院,也就是说,妻子从大门口拎进来的……很远一段距离了。 虽然心里还是焦虑,但真要念叨,桃花儿肯定要嫌自己烦人了,曹主任只能好脾气笑笑:“辛苦桃花儿了,先去我办公室吧。” 许晚春给了师兄一个“算你有眼力见儿”的眼神后,又笑眯眯与众人寒暄两句,才跟了上去。 “咱妈呢?”进了办公室,将包裹放到桌上,曹景梁又将自己的军大衣叠好放到木椅子上,才扶着妻子坐了上去。 许晚春先看了眼手表,才回:“妈去公寓楼那边了,约好7点半过来接我……孔老师也在值班吧?” 虽不明白妻子怎么突然提到自己老师,曹景梁还是点头:“在呢。” 许晚春指了指桌上:“那你先把这两个包裹给孔老师送去吧,年夜饭和新年礼物。” 礼物……?曹景梁没想到妻子不仅给老师准备了年夜饭,还给准备了礼物,虽然他已经给两边老师都送了好酒,感激之余又忍不住好奇:“是什么?” 许晚春:“两套毛线衣裤。” 两位老爷子格外喜欢攀比,大事上,她必须一碗水端平。 当然,私底下自己时不时给老师单独带好吃的不算…… 曹景梁有些酸了,他都没有礼物! 不过,他很清楚毛线不好弄,便没把酸意说出口。 说起来,桃花儿工作那么忙,怀孕又很辛苦,还记得帮自己的老师准备礼物,已经足够曹医生感动了。 而且,以桃花儿的性格,不可能没给父母他们准备,那就是很大的工程了。 于是,曹景梁真心实意道:“谢谢我们家许医生了。” 事实上,刘悦有亲戚能弄到毛线,早在几个月前,许晚春就开始请对方帮忙攒毛线了。 又给了钱票,请刘悦妈妈陆续织出来的。 所以,许晚春真没什么辛苦。 但这种时候,她才不会说什么不辛苦之类的,毕竟确实也费了心嘛,所以她很是得意的抬了抬下巴:“所以,曹医生要一直对我很好!” 曹景梁笑出声,很温柔的保证:“……好!” = 谭恒两个月前才调到新单位。 又因为晋升到师政治部主任,两两相加……更是忙碌。 好容易从部队脱身,再由警卫员开车送三人过来里弄时,已经是晚上8点半了。 不过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大家说笑着准备开饭。 只有曹秀先给徒弟把了脉,确定一切安好,才坐了下来。 苏楠担心:“怎么样?桃花儿还有多久生。”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老中医。 曹秀不紧不慢:“不着急,起码还要十天。” 怎么可能不着急?早生出来,桃花儿才能早日松快,苏楠白了丈夫一眼,要不是大过年的,人也多,她都要上手揪丈夫耳朵了。 曹秀似有所感,不着痕迹往外挪了挪。 许晚春赶忙出声打圆场:“吃饭,吃饭,我给大家准备了新年礼物,吃完饭就分礼物~!” 苏楠立马被吸引了注意力,很是感兴趣:“什么礼物啊?” 许晚春眨了眨眼:“秘密!” “好吧……我也给你准备礼物了。”说完,苏楠在桃花儿张口追问之前给她夹了块鹅腿:“我这也是秘密。” 许晚春:“……” 众人:“哈哈哈哈……” 过年是不一样的,不会吃完饭就忙着洗漱睡觉。 这不,聚餐结束,一天没干活的男人们收拾起了碗筷。 女人们则搓起了麻将,不玩钱,依旧是贴写了各种奇奇怪怪言语的字条。 等男人们将卫生收拾好,再回到堂屋,许晚春才回房拿出礼物。 每个人都是一套毛线衣裤。 不过,相较于男人们套头的简单花色。 三位女士的全是开衫,还是织有精致小花的开衫。 许荷花性格爽利,还是头一次拥有这么精致的衣服,当即对着镜子比划了起来,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苏楠跟吴玉珍是见过好东西的,却也不得不说衣服织的很漂亮,很符合几人的气质。 只是……苏楠好奇:“你哪来这么多毛线票?” 许荷花也看了过来:“对啊……难道景梁去黑市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收回打量毛衣的眼神,齐齐紧张看过来。 许晚春:“怎么可能,我之前的一个学生家里有门路……” 听完桃花儿的解释,众人总算放下心来,又纷纷开始掏早就准备好的压岁钱。 虽然结婚了,但许晚春完全不觉得收压岁钱有什么不对。 喜滋滋的收了一大堆,就连吴奶奶的也没落下。 当然,她也送出一个,弟弟谭以安小朋友的。 等送完红包,男人们带着小朋友去院子中放鞭炮,女人们则纷纷递上礼物…… 可以说,团圆饭虽然晚了些,但欢声笑语和热闹却是一点也不少…… 过大年啦~ = 日落再日升。 就是大年初一了。 连续上了36个小时班。 曹景梁回到里弄时,已经是初一晚上7点半了。 两家人再一次聚齐,只为陪着曹主任吃一场团圆饭。 又因为曹景梁第二天还要继续白班,所以吃完饭,一家人笑聊了半小时左右,长辈们便催着他去洗漱睡觉了。 一起被催的还有大肚婆。 即将临盆,哪怕保养的再好,许晚春也有了孕晚期的很多症状。 尿频、少眠、盆骨区域酸胀、小腿水肿…… 所以,她也没勉强自己。 等师兄帮她洗漱好,便躺到了床里面。 女人怀孕很辛苦,尤其孕晚期,许晚春已经不能平躺着睡觉了。 不过到底疲惫,哪怕姿势不舒服,没一会儿也睡了过去。 曹景梁洗漱好回屋,见到妻子只能半靠在垫高的枕头上睡觉,眼底立马浮现心疼。 说句矫情的话,从前看别人怀孕,虽然觉得辛苦,却没有太多感觉,毕竟人很难共情旁人…… 而且结婚后生娃,是国人根深蒂固的思想,曹景梁也不能免俗。 可当亲眼见到妻子怀孕有多么辛苦后,他只有数不尽的心疼和焦虑。 偶尔还会生出些不合时宜的后悔……其实就他们两个人相爱一辈子也很好。 当然,真的只是偶尔矫情…… 毕竟妻子对孩子的期待不比自己少。 除此之外,曹景梁也更坚定,一个小孩足矣!!! 胡思乱想间,他人已经轻手轻脚来到了床边,并以极轻的动作掀开被子。 这才发现,被子下面,除了一套叠好的深灰色毛线衣裤外,居然还有一双鞋子。 所以……自己是比老师们多了一双鞋? 以为只有自己得了鞋子的曹医生立马将腰板挺的笔直,刚要上脚试试,余光又扫到了毛衣毛裤。 顿时打算一起试。 只是,小心拎起毛衣时,里面却飘落下来一张纸与一个红包。 曹景梁嘴角的笑意更深,他先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妻子,才弯腰捡了起来。 红包上写着“压岁钱”。 曹医生得意与妻子心有灵犀,因为他也准备了压岁钱,还有一个托李想寻的翡翠手镯。 只是,东西他晚饭前就抽空放到了妻子的枕头下面,也不知道她发现了没有? 来不及多想,曹景梁的注意力又被手上的纸张吸引了。 叫他讶异的是,从前可可爱爱的三头生桃花儿,这次却坐在一张很气派的椅子中。 小人儿翘着二郎腿、叼着烟,伸出来的胖胖小手上更是戴了五枚宝石大戒指,手中还拿着两张大团结。 而最上面的云朵中,熟悉的可爱字体写着: 成为正主任啦,往后每个月涨20元零花! 曹景梁只觉一股酥麻直窜天灵盖……他家桃花儿怎么这么可爱?甜死他得了!!! 第135章 一夜睡睡醒醒。 等许晚春起床时, 师兄已经上班去了。 也在叠被子的时候,她才发现枕头下面居然有礼物。 前世普通家庭,再加上时间基本被学习沾满, 所以, 许晚春对于玉石翡翠这些真不大懂。 只是觉得手镯绿盈盈的很漂亮,忍不住就套在了手上。 嗯……她的皮肤很白,映衬下,镯子就更美了几分。 师兄眼光不错啊,许晚春美滋滋的欣赏了好一会儿, 才将之退下, 妥帖藏好。 “吴奶奶,家里就剩下我们了吗?”出了卧室, 来到院子里后,发现只有老太太一人。 吴玉珍正在给茯苓剪指甲,闻言, 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是啊, 你爸妈今天好像要跟部队里的军官们聚餐, 昨晚就回去了。” 话音落下,猫指甲也剪好了, 吴玉珍起身跟着桃花儿一起去了厨房:“你别动,我给你兑刷牙水。” 许晚春只能抱着肚子往后挪了两步:“那我师父师娘也是昨晚离开的嘛?” 吴玉珍先往水瓢里添了大半冷水,再往里面加了热水, 才将兑好的温水和挤好牙膏的牙刷,一起递给桃花儿:“对,一起走的,苏阳两口子要带着孩子登门拜年。” 那确实该回去,许晚春梳洗完, 吃好早饭便跟着老太太串门子去了。 两人手上都拎了糖果与瓜子花生。 他家走走,你家坐坐,听了不少八卦,瞧了很多热闹,问了无数声“新年好”…… 直到将糖果与瓜子全消耗了,祖孙俩才回家。 离中饭点还有一段时间,许晚春回屋躺了半小时后,便又开始了针对食管口瘘支架的琢磨。 若是良性瘘(术后瘘、炎症性瘘)就还好,只用塑料材质便能将就,毕竟待瘘口愈合后,便可以将支架取出。 但若是恶性瘘,就需要将支架长期滞留,那么必须使用可降解高级分子材料……这个好难。 许晚春再次被材料困住了前进的步伐。 还不止,就算良性所需要的塑料支架也得是医用级别的硅胶。 可若成功,那么治愈率将大大提高,让她放弃又不甘心…… “怎么又在工作?不是放假了吗?”吴玉珍端着两块鸡蛋糕,一杯牛奶过来给桃花儿加餐时,见她伏案忙碌,顿时就皱了眉。 许晚春被这么一打岔,索性先放下思绪,笑回:“不是工作,我在学习呢。” “培养一名医生也太不容易了。”吴玉珍小声嘀咕了句,便没有再说其他,将吃食放到桌上:“学习这事慢慢来,最多一个小时就出来溜达溜达,别累着了。” 许晚春:“知道啦~” = 接近临盆。 许晚春也如大多孕妇一般,恨不能尽快卸货。 可时间却像是会唱反调般,越急越难熬,越急越是过的缓慢。 哪怕知道这些个时间的快慢,不过是心情被影响后的错觉,许晚春还是渐渐浮躁了起来。 胎儿入盆、假性宫缩、少量宫颈粘液栓、胎动减少、食欲下降…… 许晚春的预产期是2月12日。 可等到2月13日,经历了上面一系列的变化后,她除了情绪比较兴奋外,并没有任何要生产的感觉。 晚上,曹景梁帮妻子洗澡洗头,待对方躺在床上后,又照例拿出玉容润肌膏,往她九个多月的肚皮上涂抹。 这是有一次,他听桃花儿说被撑开的肚皮容易生纹路后,专门找父亲帮忙调配的。 再次感觉到掌心被轻轻踢了一脚,曹景梁无奈笑说:“这孩子……是个慢性子的。” 许晚春无语,抬脚轻踹了下师兄:“这话完全没有医学数据支撑好嘛?” 曹景梁下意识捏了捏妻子的脚,察觉到她的挣扎,才将之放进被子里:“我知道,就是晚饭那会儿,听咱妈说了一嘴,觉得挺合适。” 想到两位母亲比自己还要焦虑的模样,许晚春抬手抚上鼓鼓的肚皮,也笑了:“师父不是说了嘛,尺脉躁动,应该就是这一两天了。” 曹景梁俯身亲了下妻子,才道:“明天要是还不生,咱们就去医院做个检查?” 许晚春没意见,只是应答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先疼到闷哼了声。 曹景梁紧张兮兮:“是不是要生了?” “没有,应该又是假性宫缩……”这几天时不时就来一次,许晚春已经习惯了,缓和下来后,拉着丈夫躺到身旁:“睡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哪里就睡得着了? 严格来说,最近一个星期,曹景梁被焦虑填满,这会儿更是没有一点睡意。 但不睡也不行,第二天还有手术等着他,医者得对患者负责。 所以,等了半小时,确定妻子已经睡着,没有再疼痛,他才放心合眼…… 第二天。 许晚春是被疼醒的。 一开始她没多想,又怕师兄担心,便没表现出来。 直到吃饭时,感觉到宫缩的时间逐渐规律缩短,才确定是要生了。 不过许晚春自己就是医生,妇科知识多少懂一些,便没有着急,待大家伙儿全吃好饭了,她才不紧不慢的擦嘴:“妈,我要生了。” 正在乐呵聊天的三个女人齐齐僵住。 很快,“砰!”一声响,许荷花最先跳了起来,整个人慌慌张张:“楠姐,我去合作社借板车。”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已经迈开大长腿,准备朝着楼下冲。 跟着反应过来的苏楠赶忙拦人,冷静吩咐:“荷花,你留下,等会儿要抱着桃花儿下楼,吴姨,您留在家里准备些汤水,板车我去借。” 把慌乱的两人安抚好,苏楠又看向桃花:“现在怎么样?是什么样的疼?” 简直比自己生娃还紧张,许荷花也焦心追问:“羊水破了吗?” 吴玉珍则懊恼:“这也太不巧了,小曹才去医院没多久……” 许晚春是疼的,但真不算严重,她甚至被三人逗笑了:“几位女士!别紧张,才开始稳定宫缩,生产还早着呢。” 话说的轻松,长辈们依旧紧绷的厉害。 等许晚春被许荷花女士轻松公主抱到楼下,安置在板车上,再盖上被子送到医院,也才过去十来分钟。 医院这边,两位妈妈不止在门岗处提前做了登记,就连妇产科那边,一个星期前也做了预约。 所以,许晚春才被放到病床上,妇产科的何丽娟主任就亲自过来检查了,很快便得出结论:“还早呢,你这头一胎,再快也得晚上了……” 说不定还会拖到明天白天。 当然,担心吓到产妇,这话何丽娟没说出口,只继续道:“该吃吃,该喝喝,每隔半个小时我就会过来检查一次。” 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办事的意思,许晚春弯了弯眼:“谢谢何主任。” 何丽娟没再说什么,只笑了下,便转身出了病房。 苏楠将桃花儿微凉的手塞进被窝里:“我去通知景梁。” 许晚春赶忙拉着人:“可别……别告诉师兄。” “你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说?”苏楠皱眉,很是不赞同。 许荷花心疼闺女,自然也想这种时候女婿能陪着,也跟着劝:“是啊,桃花儿,还是去跟景梁说一声吧。” “真不用……”如今战伤外科的疑难手术,每天都由师兄主刀。 据许晚春了解,她家曹医生今天也有三台大型手术要做,这种时候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开的。 医生最重要的只能是患者,哪怕换位思考,许晚春也会这般选择:“……说了反而叫师兄分心,我是头一胎,等生的时候应该已经是晚上了,到那会儿,师兄下班再赶过来正正好!” 苏楠跟许荷花面面相觑,再次觉得医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很光荣,但这种时候又很糟心。 最终,许荷花到底没忍住反驳:“那万一没到晚上,你就生了呢?” 生就生呗,师兄又不能代替她疼,能来陪着最好,不能来也可以理解,心性很是坚强的许晚春在心里腹诽,面上却老实巴交保证:“不会不会,我头胎,还是小骨架,肯定不会那么快的。” 事实证明,话不能说的太满。 下午三点半,连续两台手术,中饭都没来得及吃的曹景梁,才出了手术室,便接到了同事们的一连串道喜声: “曹医生!喜得千金啊!” “主任,恭喜恭喜,得偿所愿!” “曹医生,别忘记给大家伙儿散糖沾喜气!” “曹医生,许医生让我们转告,她很好,孩子也很健康。” “曹医生……” 懵逼了好一会儿,被道喜声淹没的曹景梁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三件事: 第一,他家桃花儿平安生产了! 第二,父亲没有辱没老中医的本事,确实是女孩儿! 第三,所有人都知道妻子生产了,作为丈夫的他,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 第136章 因为夫妻俩都是军官。 组合叠加下, 副院长直接签批了一间机动病房给许晚春。 而机动病房虽然是2人间,但另外一张床上没有病人,跟单人间没什么差别。 等曹景梁安顿好患者, 一路疾行过来时, 就见到陷入深眠的妻子。 这年头打电话太麻烦,等闺女平安生产,许荷花便骑车去部队通知曹秀跟谭恒。 吴玉珍跟着一起离开,她得回去准备月子餐了。 陪在病房的只有苏楠一人,见到一阵风般刮进来来的儿子, 她几乎用气音提醒:“小点声, 刚睡着的。” 曹景梁无声点了点头,才轻手轻脚靠近病床, 待看清妻子现在都模样,他眼底的心疼几乎要溢了出来……桃花儿的嘴唇都白了,肯定很疼。 他想伸手顺顺她因疼痛微蹙起的眉心, 又怕将人吵醒。 他想俯身亲亲她没什么血色的嘴唇, 又无奈环境不合适。 最终, 满心的欢喜与心疼无处发泄,曹景梁只能深呼吸几次, 使劲压住漫延到喉咙的酸涩,边摸脉边小声问:“什么时候生的?顺利吗?” 苏楠:“还算顺利,早上8点送到医院, 下午2点半就生了……” 早上8点就到医院了?感受着指腹下略浮的寸脉,沉而有力的尺脉,曹景梁稍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没通知我?” “我也想通知呢?你有空吗?后来我打听了,桃花儿生产的时候,你正好在手术室, 总不能丢下做到一半的手术不管了吧?再说桃花儿也不让喊你……”虽说景梁是自己亲生的,虽然事出有因,但儿子没能陪同桃花儿生产,苏楠心里还是不大乐意,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在她看来,桃花儿还是性子太好了,这事要落在她身上,曹秀要是没有陪同……呵呵,挠不死他!! 曹景梁没有注意到母亲内心的暴躁,听完桃花儿不让喊他的原因后,又是感动,又是歉疚…… “行了,快松手,过来看看你闺女。”眼见儿子的眼眶都红了,苏楠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啼笑皆非着转移话题。 曹景梁这才想起闺女,他将妻子的手轻轻放到被窝里,才起身走向里边的小床。 这会儿,苏楠的脸上已经全是笑意:“5斤8两,主任亲自检查的,很健康,像你,也像我……” 确实很像自己,曹景梁的五官基本遗传了母亲,年少时更有几分雌雄莫辩的意思。 所以,孩子肯定是漂亮的。 只是与他期待的迷你版本桃花儿相去甚远。 曹景梁自然不会因此减少欢喜,反而因太过喜爱,没忍住伸出手指,缓缓靠近孩子的脸颊,极轻极轻的蹭了下…… 突然…小宝宝粉嫩的嘴巴裹了下。 站在一旁,怎么也稀罕不够的苏楠赶忙拉住儿子的手,小声警告:“别给吵醒了。” “我没用力……”曹景梁低声解释完,又将一根手指搭到孩子的关尺三脉位,摸了下胎元脉。 待确定脉搏在正常范围,下意识又想检查旁的。 苏楠恼了:“不是不让你吵到孩子嘛?检查什么的,起码等她睡醒吧……对了,孩子名字你们准备了没?” 母亲看得太紧,曹景梁只能遗憾收手:“准了不少,到底叫什么等桃花儿决定吧。” “也是……”桃花儿辛辛苦苦生出来的,确实应该让她取名字,苏楠又问:“你等会儿还要回科室吗?” 曹景梁看了眼手表:“20分钟后,还有一台小手术,做完后跟同事换班,可以陪桃花儿两天。” 苏楠狐疑:“能请到吗?” “能!实在不行请老师帮忙坐镇。” 副院长办公室,孔文钦完全不知道学生“孝死”他了,正乐呵呵跟老宋商量给小宝宝准备什么满月礼…… = 分娩需要能量。 产后催乳素水平较孕晚期升高15倍,该激素能刺激下丘脑饥饿中枢。 胎盘娩出后,母体胰岛素抵抗现象会在24小时内消退,血糖波动幅度增加2到3倍…… 以上种种,都会促进食欲。 于是,只睡了4个多小时,许晚春就被饿醒了。 “醒了?还疼吗?饿不饿?渴不渴?”曹景梁没想到这么巧,他才交接好工作过来几分钟,妻子就醒了。 许晚春还有些懵,下意识说出真实想法:“饿……” 曹景梁看了看时间,温声哄:“生产还不到5个小时,只能选小米汤和生化汤(当归3g+川芎2g),想喝哪一个?” 她想吞下一头牛,可心中再是怨念,许晚春也只能道:“生化汤吧。” 妻子嘴唇的血色还没有完全恢复,可怜巴巴的模样,给曹景梁心疼的不行,帮她在身后垫了两三个枕头,才起身将保温壶里面的生化汤倒了出来。 抿了一口,发现温度刚刚好,又拿了调羹坐回床边:“我喂你。” 许晚春是真的饿,哪能等得了一口口喝,当即伸手:“我自己来。” 一口闷好歹能混个水饱。 曹景梁也想到了,立马将碗递了过去,嘴上还不忘哄:“再忍一个小时就能吃点东西了。” 人饿起来,苦中带涩的生化汤也能当成饮料喝,许晚春一点也不嫌弃,仰头咕咚咕咚灌完,才问:“玫瑰呢?” 谁?曹景梁怔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玫瑰是咱们女儿的小名吗?” 许晚春点头:“我妈叫荷花,我叫桃花,咱们孩子就叫玫瑰怎么样?”都是花嘛。 曹景梁倒是没有意见,只是好奇:“为什么叫玫瑰?”按行文或者结构,叫梨花、杏花这一类的才更适合吧?而且,玫瑰花他只在报纸上见过黑白照片,实在想象不出是个什么模样。 当然因为小家伙是2月14号情人节出生的啊,还有什么花比玫瑰更合适? 不过这话许晚春没法说,只解释:“…几年前,经过一处洋楼的时候,看到有位老克勒种了红玫瑰,很漂亮,很娇艳,特别符合师娘的气质,玫瑰长大了肯定很像师娘。” 哪怕已经过去了十几年,许晚春依旧清晰记得,8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师娘时的惊艳,那是一种极其浓烈的美,就像是火红玫瑰的化身。 曹景梁瞧出妻子是真心喜欢,自然赞同:“玫瑰很好!” “对吧,对吧……”得到认可,许晚春立马满足的笑了起来。 同时又忍不住佩服自己,她居然生了一个比她预想的,还要更漂亮的宝宝!简直幸福~ 想到这里,许晚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师兄还没有回答她之前的问题:“玫瑰呢?” “刚才她哭了,妈担心吵到你,就推着小床去了隔壁房间喂奶粉……对了,爸妈他们都来了,这会儿全在隔壁病房呢。” = 许晚春的身体素质相当棒。 哪怕医院表示,内部人员可以多住院观察几天。 但住在医院那里有家里自在? 所以,在确定□□没有炎症,其余身体数据也稳定了下来,她便急吼吼的催促着要回家…… 当然,最主要的是,家里全是医生,她有底气。 于是再做了最后一次检查,许晚春便要出院了。 曹景梁坚持要送妻子回家,得到通知后,专门请了一个小时假。 先找院长借了辆车,才赶到妇产科。 许晚春已经被母亲们包裹成了粽子,半躺在床上等着师兄。 这会儿看到人,她艰难的挥舞了几下腿脚……没能坐起来。 “噗……”见妻子像是个四脚朝天,如何蛄蛹也翻不过身的乌龟,曹景梁一个没忍住,直接喷笑了出来。 许晚春气急:“你还笑!” 要不是母亲们怕她冷,下了狠手,她能这么狼狈吗? “咳咳……我没笑!”曹景梁大步上前,扶着人坐起身,脸上的表情要有多正经,就有多正经。 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错觉,许晚春朝着男人翻了个大白眼,一句话也不想说……糟心。 曹景梁轻咳一声,又问:“妈他们呢?” 话音才落下,抱着孩子的苏楠已经出现在了门口:“你来啦?现在能走了吗?” 曹景梁走过去看了看闺女,见她已经睡着了,有些遗憾:“能走了,车停在大门口。” 跟在后面进来的许荷花闻言直奔闺女,做出公主抱的姿势。 见状,曹景梁赶忙走了过来:“妈,我来抱就好。” 许荷花打量女婿瘦高的体格,怀疑:“走到医院门口要好几分钟呢,你能抱得动吗?” 曹景梁咬牙:“……我!能!”他只是看着瘦,并不虚好吗? 这次轮到许晚春憋笑了,不过,最终她没让任何人抱,而是自己慢慢走了出去。 生完三天,本来就可以时不时走上几分钟了。 何必因为一个公主抱,吸引旁人眼球…… 院长不仅借了汽车,还给配了驾驶员。 四个轱辘滚动起来相当迅速,只七八分钟,便到了里弄。 这一次,曹景梁不顾妻子的反对,坚持将人抱回了家。 只是刚进院子,就看到了父亲,他惊讶:“爸,您怎么有空过来?”不是昨天晚上就回去了吗? 曹秀一路跟着进到小夫妻卧室,给一大一小都摸了脉,才笑回:“我申请了探亲年假,28天!正好能照顾桃花儿跟玫瑰到满月。” 这话一出,旁的不说。 曹景梁第一个酸出天际! 死活只能请到2天假,其中还因老师帮忙坐镇,才勉强成功的曹景梁嫉妒到面目全非…… 他也好想亲手照顾妻女们满月啊~! 这下轮到许晚春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师兄,你刚才不是挺喜欢笑的?怎么不笑了?” 第137章 时间紧张。 曹景梁在家里只逗留了十几分钟, 便匆匆忙忙离开了。 生产后,许晚春连续睡了两三天,本来是不困的。 但晒透的棉被像是刚出炉的糕团, 蓬松、软乎。 被窝里还塞了好几个热水瓶, 只一会儿工夫,许晚春便有些昏昏欲睡,很快就陷入了深眠。 不过她也只睡了两个小时左右,因为小玫瑰饿了…… 三天下来,给孩子喂奶什么的, 许晚春还是不大习惯…… 许荷花见闺女皱眉:“很疼?” 许晚春摇头:“一点点疼, 比前两天好多了。” 那还好,虽然每个当妈的都是这么苦过来的, 许荷花自己也不例外,但想到闺女前两天喂奶时疼到脸色发白,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妈, 学校要开学了吧?”等喂饱小玫瑰, 许晚春轻拍小人儿的后背时, 看向正在叠尿布的母亲。 许荷花头也不抬:“我跟学校请假了,照顾你满月再回去。” “可别!”其实许晚春已经猜到了, 但得到肯定答案,她还是有些哭笑不得:“我已经能下地了,而且师父师娘还有吴奶奶会全天照顾我, 哪里就用得着这么多人了?您赶紧回去上班。” “那不行,你是我亲闺女,哪有当妈的不伺候月子的?” “没说不让您照顾……”许晚春是真心觉得用不着这么多人耗着。 这时,吴玉珍端着下午的加餐进来,闻言也劝:“是啊, 荷花,你回去工作,等星期天和寒暑假的时候再来,不是正好能跟小苏换换班。” 许晚春接过老太太手上的碗勺,发现是一碗核桃芝麻糊。 “我考虑两天吧……”许荷花将叠好的尿布放到箱笼里收好,又给闺女换了顶干净的毛线帽:“吴姨,差不多要煮晚饭了吧?我来帮忙。” 全家老小加起来,一共有7个人,桃花儿的饭食还得单独做,任务不轻松,吴玉珍便没拒绝:“那感情好……托刘娟帮忙弄的鸭蛋正好送过来了,回头也帮我一起染红。” 许晚春咽下嘴里的糊糊,好奇:“是给邻居送红蛋吗?” 吴玉珍弯腰抱起小玫瑰,欢喜的做了几个鬼脸:“可不就是嘛,不止送给邻居,亲戚同事们那边也少不了。” 许晚春:“为啥送鸭蛋?不都是鸡蛋吗?” 许荷花接过闺女手上的空碗:“量有些大,单买一种不够,只能鸡蛋鸭蛋掺和着送。” 所以这是准备了多少蛋?许晚春正想再开口问询,屋外突然传来了喧闹声。 吴玉珍有些舍不得放下怀里的小玫瑰:“应该是邻居们过来看孩子了,荷花你去迎一迎。” 时下,邻里情还是很浓厚的,许晚春早就猜到大家伙儿会来看孩子,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更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将整个卧室挤的满满当当。 好在大多人都围着孩子稀罕、赞叹。 直呼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 孩子妈许晚春一点也不谦虚,笑眯眯将夸赞全部收了下来。 至于个别为她遗憾,带着同情的眼神鼓励她先开花后结果的,许晚春也依旧保持笑容。 脑回路不在一条线上的人,有时候真的没有必要多做解释,解释也不过是浪费口舌…… = 吴玉珍老太太从前说过她很会照顾月子,并不是大话。 这年头,大多人觉得产妇喝各种补汤,就是最好的大补。 但老太太不这么认为,她给许晚春准备的三餐很有讲究。 比如今天: 早餐,红枣小米粥,一个水煮蛋,麻油煸炒一道绿叶菜,十点左右加餐酒酿蛋花汤和蒸苹果。 等中饭的时候,有黑鱼豆腐汤、茶油清炒胡萝卜丝,下午加餐核桃芝麻糊。 再等到晚上,出现在许晚春眼前的是当归枸杞乌鸡汤,蒸南瓜和麻油猪肝。 可以说相当科学的月子餐了。 又因为老太太的手艺顶级,哪怕少油少盐,也不难入口。 端着盘菜进卧室,一起吃饭的曹景梁,见妻子吃得还算舒坦,也有了说笑的心情。 待吃完晚餐,收拾碗筷时,他又将一份《军官子女出生申请表》递给妻子:“这几天等小玫瑰的大名定下来,我就得跑一趟警备区的政治部军务科。” 现役军人不纳入地方居民户口簿系统,确实得跑一趟军务科,许晚春细细看完申请表,确定无误,才接过笔在最下面,师兄的名字旁边签了自己的。 递还回去时,她又提醒:“之前妇产科的何主任提醒我,现在去办理的时候,除了申请表跟医院的接生证明外,还要咱们医院政治部的批文。” 这事曹景梁还来不及打听,当下问:“什么批文?” “无涉外婚姻关系的证明。” 这个好弄,曹景梁放下心来,端着碗筷出了门。 按照曹医生的打算,洗好碗筷便回屋陪妻女。 却不想,才回到堂屋,就被父亲截住了。 曹秀也不跟儿子啰嗦,自从桃花儿将孙女的名字交给他定后,他便一直琢磨着,如今总算有了头绪。 曹景梁看着纸张上,用毛笔书写的三个大字:曹璟一。 璟,美玉的意思,代表了珍贵和美好。 一,则更加明朗,代表着唯一。 曹璟一,唯一的珍宝! 曹秀:“怎么样?你跟桃花商量商量,要是不喜欢,我再琢磨琢磨别的。” 曹景梁自己是挺满意的,毕竟“璟一”正是他之前准备的众多名字中的一个……不过还是要妻子欢喜才行:“我现在就去问问她。” 许晚春自然没意见,小玫瑰可不就是他们唯一的珍宝嘛…… = 接下去的几天。 除了舅舅苏阳跟舅妈拎着大包小包来看小宝宝外。 两位老师,还有李想夫妻也都抽空登了门。 许晚春虽然被困在屋子里,但家人担心她无聊,不是陪她聊天,就是玩牌。 时不时的,吴奶奶还会喊上一群自备小板凳的邻居们过来聊各家八卦。 所以,月子比许晚春预料的要自在的多。 再加上,除了喂奶,她什么都不用操心。 才生产完十天,许晚春就被养到气色红润…… 登门唠嗑的都是女人,且多是上了年纪,有过生产经验的女人。 见到许晚春的模样,纷纷感慨她命好,摊上了好婆家,顺便再吐一吐自己当年月子时没吃没喝,还被婆家苛待的苦水……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许医生遇到好婆家没错,但也要自己有本事不是?”有些人觉得女人只有自己腰板子硬,才能得到旁人的尊重。 这话一出,有人认可,有人反对,然后就是各种八卦举例…… 许晚春半靠在床上,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就在有人说道某某家儿子为了一份工作,主动入赘去了女方家,日子意外过得不错时,家里的大门被敲响了。 曹秀一个大老爷们不好往女人堆里面钻,这会儿正在院子里给孙女洗尿布。 听到敲门声,舀了干净水,简单冲洗了下,便起身去开门:“请问找谁?” 门外站着的,是两名穿着军装的男人。 自从成了军医后,曹秀几乎天天军装,这会儿也是如此。 都是同袍,两厢下意识就缓和了态度,其中一名军人笑回:“这里是曹景梁跟许晚春同志的家吗?” 曹秀点头承认,却没有立马让人进屋:“两位同志是?” 军人掏出工作证:“我们是军务科的干事,前几天曹景梁同志提交了《军官子女出生申请表》,我们是过来核实的。” 这事曹秀前几天确实听儿子提过,接过工作证看了看,确定没问题,才迎着两人进屋。 听到动静的苏楠也迎了出来,她笑着招呼两人去到堂屋坐下,又给人泡了糖茶,才进屋去抱孩子。 东屋卧室,邻居们已经拎上小板凳自觉告辞了。 只是,经过堂屋时,没忍住对着军务科的两名干事看了一眼又一眼。 倒没什么别的意思,纯属好奇,毕竟正常家庭生娃,只要去街道办走一趟就好。 军人居然还要啥核实检查的,头一回见识到,能不稀奇吗? 吴玉珍一路说笑着将邻居们送到门口,并约定了下午相聚的时间…… 这厢,许晚春已经穿戴好衣服,又带上帽子,才跟在师娘身后,一起来到了堂屋。 检查比想象中的要负责。 除了核实必要的军官证、出身证、出身证外。 还又第二阶段……审查军人公寓住房的面积。 第三阶段是婴儿的特征检查,除了外貌,还要检查虹膜颜色(排除混血特征)。 第四阶段则是家属的忠诚测试,要求家里三位长辈分别背诵《为人民服务》其中的几段…… 待最终,许晚春签下五联单后,总算等到了特供资源的发放: 夫妻俩都是军官到底是不一样的,每个月光军用奶粉就有6罐,还给了一块红色襁褓布料。 至于《婴儿忠诚教育手册》书籍什么的,许晚春虽然觉得离谱,面上却很是欢喜了收了下来。 来回拉扯了一个多小时,就在两名军人提出告辞,大家伙儿都松了一口气时,一直辅助,没怎么开口的那名军人突然直直看向许晚春:“东风向哪里吹?” 许晚春一秒都不耽误,张口就来:“向一切反动派吹!” 军人又问:“若组织要求立即归队,许同志是否做好了准备?” 出来前,专门将唇色涂白了几分的许晚春,笑容有些弱不禁风:“一切听从组织安排!” 得了这话,军人才满意离开。 等成功将人送走,苏楠才敢将担心暴露出来,她紧紧抱着孙女:“我怎么觉得不大对劲?不就是给孩子上个户口吗?咋这么麻烦?还有啊,不会真让你现在回去上班吧?你这月子还不到半个月呢!” 曹秀也有些担心,但他到底在部队待了多年,更能看清内里:“是不是有人想让你救治?” 许晚春点了点头:“我也这么猜的……师父师娘也不用太担心,真想我出手,肯定要经过医院审批。” 她跟师兄除了本身能力外,也是有后台的……两位极其护短的老师,院长更是名义上的师公。 所以,许晚春还真不怎么怕。 若最差……老师们也护不住,那也不用再挣扎了,老老实实给人看病去呗,又不是要上断头台。 第138章 三月初的寒风还裹着料峭。 晚上七点多, 到家后,浑身寒意的曹景梁先去了灶披间,散了身上的寒气, 才进去卧室看妻女。 许晚春正窝在被窝里听着收音机打发时间, 见到师兄进屋,她先伸手关了收音机,才笑问:“回来啦,晚饭吃了没?” 曹景梁走到床边亲了亲妻子的脸颊:“刚才喝了碗鱼汤……吴奶奶跟我说,白天军务科的人为难你了?” “没有为难, 算正常流程吧, 就是最后问了两句似是而非的话……应该是想让我给谁做手术。” 跟曹景梁的猜测差不多,他倚靠到床头, 将妻子连人带被揽进怀里,才道:“别担心,有我跟老师们呢, 真要找你做手术, 也得去医院走流程, 到时候我实话实说……就说你月子时期体力跟不上,反而会拉低手术的成功率。” 这么惜命怕死的, 就不信还敢冒险…… 许晚春给师兄比了个大拇指! 曹景梁低笑出声,俯身又蹭了蹭妻子的脸颊,才温声问起她白天做了什么, 孩子乖不乖。 夫妻俩很是腻歪了一会儿,曹医生才起身准备去吃晚饭。 只是走到门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他回头:“爸妈他们呢?” 许晚春:“去邢家了,她家有亲戚在肉联厂, 吴奶奶托她帮忙弄了些猪蹄跟排骨。”为了让她做好月子,家里人发动了全部关系,到处寻摸食材。 曹景梁皱眉:“邢家?靠谱吗?” “……”许晚春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无语了好一会儿才回:“就是里弄这边的邻居,很喜欢当归的那姑娘,去年咱们不是推荐她去赤脚医生班了吗?人家还跟着吴奶奶学习了一段时间。” “她啊……”提醒的这么明显,曹景梁总算有了印象,也放下心来:“靠谱就好。” 许晚春:“……” 小玫瑰是个好脾气的宝宝。 在尝试过几次,确定她愿意喝奶粉后。 为了让桃花儿做好月子,小玫瑰夜里是跟着苏楠还有吴玉珍一起睡的。 可以说,夜间除了11点左右那一顿奶水外,许晚春基本一夜好眠。 至于11点那顿奶水,也是因为她自己也有加餐,醒着也是醒着。 就比如今晚,才给小家伙喂完奶,曹景梁便将装着牛奶的搪瓷缸递到妻子跟前。 许晚春挺喜欢喝牛奶,但是喝了这么多年,再喜欢的东西也腻了。 勉强喝下一半,剩下得如何也咽不下去,便直接递给了师兄。 自从妻子开始坐月子,曹景梁已经习惯捡她吃不完的食物,仰头喝完,又去倒了干净的温水。 等两人都漱了口,才上床关灯。 将软乎乎的妻子抱在怀里时,他还忍不住感慨了句:“跟着你一起坐月子,我已经胖了好几斤了。” 许晚春张口就哄:“没胖,你之前太瘦了,再胖几斤才最好看,显年轻。” 曹景梁怀疑:“真的?” 许晚春语气坚定:“真的!” 那行吧……曹医生瞬间不纠结了,只要桃花儿满意就好。 = 军务科那事与曹景梁预料的差不多。 只是,对方来的比他预估的还要快一些。 这不,第二天早上,他才到科室,老师就寻上了门。 宋民迎直奔主题:“这两天是不是有人去找晚春了?” 曹景梁便将昨天的事情转述了一遍:“……老师,您知道是谁吗?” 宋民迎点头:“知道,是xx部队的二把手,食管癌……不过不是他想找晚春,是他手底下的人自作主张,我这边已经帮忙回绝了,你让晚春安心养身子。” 曹景梁不是笨蛋:“这是拿桃花儿当枪使了?” 昨天他跟桃花儿说起这事的时候,两人都觉得事情有些违和。 不可否认,如今的许医生确实站在了全国胸外科金字塔的尖尖。 但也只是之一,并不是没有其余医生可以媲美。 这些人明知道桃花儿在月子期间,却仍起了心思,怎么看怎么不合逻辑。 如今看来,并不是他们夫妻多疑,而是真的有人想借用妻子的手,让手术失败。 就是那种,即使妻子成功完成手术,也有人使的失败…… 简直……无耻! 宋民迎拍了拍小曹的肩膀,安抚:“没事,我已经给当事人去了电话。” 曹景梁皱眉:“会不会迁怒您?” “那不会,晚春现在的身体,确实坚持不下来大型手术,我也只是说了实话。” 曹景梁满脸的感激:“谢谢老师,让您操心了。” “这有什么?晚春是我最看重的学生。”而且宋民迎自己也看不惯这些个狗屁倒灶的事情:“对了,这事还是不要跟晚春说了,被给气个好歹,让她安生坐月子吧。” 话虽这么说,但是晚上回到家后,曹景梁还是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妻子。 一是相信妻子的心里承受能力,二是让她心里有数。 许晚春确实不怎么愤怒,她只是没想到,才进入65年就有牛鬼蛇神冒了出来。 往后……“我们要更谨慎些了,我总觉得世道要乱。” 曹景梁将妻子往怀里紧了紧:“别担心,咱们只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乱不到咱们身上。” 许晚春回抱丈夫,无声叹息……就怕未来这样的脏事会越来越多。 = 进入三月份后。 日子一天比一天暖和。 3月12号这天中午,更是将近20度。 还有2天就满月了,许晚春得了师父的同意后,总算能到院子里溜达半小时。 当然,必须全副武装,吹不到丝毫风的情况下。 院子中,家人们正在商量玫瑰的满月酒。 商量着,商量着,苏楠就暴躁了起来:“想当年,我满月的那会儿,家里大摆了宴席,现在只能自家关门过,我可怜的玫瑰啊。” “……”许晚春试图安慰:“自家人也挺好的,人多了还吵闹。” 苏楠白了桃花儿一眼:“那怎么能一样?满月热闹是福气,大家都是带着祝福来的。” 许晚春抽了抽嘴角,很快又开始做作的抹起了眼角:“师娘,自从有了玫瑰后,您就不疼我了,刚才还凶我。” “噗……疼疼疼,我怎么不疼你了?”苏楠被逗笑了,抬手就要好好“疼”她。 婆媳俩笑闹了好一会儿,直到听见小家伙儿的哭声,才齐齐进了屋。 晚上,等师兄回来,许晚春还将这事当成笑话说给对方听。 确不想,曹景梁抱着闺女,也是一脸的愧疚:“确实委屈了咱们玫瑰了,连金项圈都不能戴。” 许晚春好奇:“你们还给玫瑰准备金项圈了?” 曹景梁摇头:“现在没有能打首饰的铺子,是我小时候用过的金项圈、金手镯、金脚镯……我们结婚前就被你压箱底了,忘记了?” 确实有这事,许晚春正在想着要不要翻出来,白天给玫瑰带上,拍一张照片再拿下来时,就听她家曹田螺还抱着闺女絮絮叨叨:“你爷爷奶奶小时候的满月黄金首饰更多,回头都要过来补偿我们小玫瑰……” 许晚春朝着师兄作揖:“大孝子!” 第139章 为了参加小玫瑰的满月宴。 曹景梁早早就做了休息调整。 这天, 凌晨四点多,屋外刚有动静,他便轻手轻脚坐了起来。 许晚春最近不缺觉, 师兄才有动作她就醒了, 含糊问:“几点了?” 曹景梁回身,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天还没亮,你接着睡。” “那你起来干嘛?”难得休息一天居然不补充睡眠?许晚春不大高兴,伸手想要将人拖回被窝。 “我要去副食品市场排队买东西,等买回来再睡吧。”曹景梁心里软乎的不行, 俯身在妻子的眉心处亲了下, 又哄了两句,等她松开手才起身。 堂屋内, 已经穿戴好,一头花白头发更是梳到整整齐齐的吴玉珍也纳闷:“怎么起这么早。” 曹景梁拿下堂屋的门闩,边拉开门边将方才的理由再说了一遍。 “用不上你, 我跟刘娟她们几个老姊妹约好了一起去, 你再回去睡。”吴玉珍直接撵人。 曹景梁接过老太太手上的煤油灯, 跟着她一起出了堂屋,走向灶披间:“那我去公园看看。” 吴玉珍掏出钥匙打开灶披间门上的锁, 又拉了门后边的点灯线:“去公园干啥?” 曹景梁吹灭了煤油灯,将之放进柜子里:“今天除了是玫瑰满月,也是我跟桃花儿结婚一周年, 我打听了,公园后门有人卖鲜花。” 这年头,除了过年,平时国营花店的鲜花只会供应外事活动、政府会议、烈士陵园……私人购买几乎不大可能。 吴玉珍完全忘记了,应该说她老太太没有结婚一周年的概念, 当即赞同道:“那你多带些钱票,早去早回……市管会6点半就上班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曹景梁快速刷牙洗脸,又喝了杯老太太冲好的麦乳精,便跨上自行车急急出了门。 晨雾像是掺了灰的棉絮,朦朦胧胧的挂在了街道两侧的树枝上。 曹景梁打着手电筒,踩着自行车,只花了十来分钟就来到了第一处公园后门。 时间才五点,天色还暗沉着,他左右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人卖花,便又跨上车,去了另一个公园。 他的运气不错,在离第二处公园的前一个巷子口处,就看到了挎着篮子,探头探脑的老太太。 老太太带了头巾,只露出一双满是细纹的眼睛,看着同样包裹严实的年轻人,兜兜转转了几句后,才掀开篮子上面的布料,压低声音:“三支月季花换一张肥皂票,带根茎的得加□□票。” 曹景梁本来以为只能买到水仙球,或者几支茉莉枝条,没想到还有红色的月季。 他上手摸了下,确定是真花后,还是有些惊讶:“现在就有月季花了吗?”苏楠女士爱花的紧,多年耳濡目染下,他也算了解月季的习性。 老太太声音略得意:“这可是温室里弄出来的……你要不要?” “要!”曹景梁点了下篮子里的花,一共18支,他掏出几张票递了过去:“全要了。” 全……全要了? 反应过来的老太太……亏了!亏了!卖便宜了!!! = 回程的路上。 曹景梁将自行车踩成风火轮。 进了院子,时间也才5点半。 出门排队买菜的老太太还没回来,屋里静悄悄的。 曹景梁找出剪刀,将花枝茎秆上的刺全部打掉。 又找来一块格子粗布,给闺女玫瑰分了2朵,两位母亲也各分了2朵,还有吴奶奶的2朵……最后的10朵单独用格子布条系好留给妻子…… “哪来的月季花?”自从有了孙女,已经习惯早起的苏楠才进灶披间,入目就是绚丽的大红色。 曹景梁:“我出去买的,今天是我跟桃花儿结婚一周年。” 苏楠恍然:“应该的!只送几支花吗?” “还准备了一个金手镯。”话音落下,曹景梁将其中2支花递给母亲:“妈,这是给您的。” “还有我的?”苏楠已经多年不种花了,接过来闻了闻,别说,还挺香的。 曹景梁指了指另外几份:“家里的女同志都有。” 苏楠好笑:“你倒是会做人……” 这次曹景梁没再说什么,拿起桃花儿的那一份回了卧室。 他将花小心放在梳妆台上,又将金镯子从包里拿出来,压到了花下面。 “师兄?”许晚春被窸窣的动静吵醒了。 “是我……”曹景梁关了卧室门,彻底隔绝了亮光后才摸黑来到床边,迅速脱了外衣外裤,钻进被窝:“再陪我睡一会儿。” 许晚春本就半梦半醒,闻言很快再次睡了过去。 = “咚咚……快点起床,剃头匠要上门了。” 曹景梁瞬间清醒,对着敲窗户的吴奶奶应了一嗓子:“马上就起!” 许晚春习惯性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才拥着被子,缓缓坐起身。 曹景梁拉亮房间的灯,利索穿衣服下地:“你今天穿什么?我给你拿,要穿裙子吗?” 今天要跟闺女拍合照,许晚春摇头:“穿军装吧。” “好,我来拿。” “嗯?哪来的花?”许晚春刚下床,视线就被不远处浓烈的红色吸引,好像是月季啊:“现在就有月季了吗?” “有,是温室培育的……”曹景梁又解释了一遍。 许晚春直咋舌,谁说六七十年代啥也没有的?其实哪个年代都有过得好的人。 曹景梁牵着妻子来到梳妆台前,将月季花递给她:“桃花儿,我们结婚一周年了。” 话音落下,他又将桌上小荷包里的金镯子套在对方的手上:“喜欢吗?” 原来是结婚周年?许晚春闻了闻花香,很是感动:“很喜欢,所以你之前起床是为了买花?” 妻子欢喜,曹景梁也跟着高兴:“ 嗯,也是巧合,没想到能有月季花。” 满脑子都是孩子的满月酒,许晚春完全忘记了结婚一周年纪念日。 尤其师兄还精心准备了礼物……惨烈对比下,她觉得自己像个渣女。 但忘了就是忘了,许晚春主动抱紧对方的腰,哼哼唧唧撒娇:“对不起,我没准备礼物……我会补偿的。” “不需要你准备,你跟玫瑰都在就是最好的礼物……” 哇哦~师兄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许晚春忍不住生出逗弄的心思。 她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很是遗憾道:“我本来还想亲手给师兄织围巾的,既然师兄不要就算……” “要!我就要这个礼物!说话算话!”曹景梁哪里不知道妻子是在逗自己,但他乐意配合,再加上他也确实期待对方亲手准备的礼物。 许晚春憋笑:“我还想了个礼物,要不师兄二选一吧。” 曹景梁将人稍稍松开,低头与她对视:“还有一个是什么?” 许晚春眨了眨眼,一脸的无辜:“妈前两天送我两件大红色的肚兜,你想看吗?” 几个月没开荤的曹医生一个没忍住,下意识开始浮想联翩。 只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妻子才刚满月。 他捏了捏鼻梁,咬牙:“你等着,等满50天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许晚春:“哈哈哈哈……”她才不怕! = “剃去旧思想,长成红苗苗。” 剃头匠在上午9点准时登门。 先净手颂词一番,才将温热的毛巾敷在玫瑰的囟门处,并剪下第一绺头发。 “这是开面礼。”吴玉珍提前找人了解过,见孩子爸妈一脸懵,主动解释。 居然这么讲究吗?许晚春跟曹景梁面面相觑,莫名生出两人这爹妈当得都不是很靠谱的感觉。 剃头匠动作很是熟练,只一会儿的功夫,小玫瑰的脑袋上,只剩下颅顶处留了一小簇“扎根毛”,其余全光溜溜的。 知道小夫妻不懂,剃头老师傅边将一小簇头发扎成小辫儿,边笑着解释:“这个叫扎根群众”。 好吧,确实相当讲究……许晚春看着啥也不知道的光头闺女,笑问:“师傅,这就好了吗?” 老师傅乐呵呵的:“还没有,再修一下眉毛就好啦。” 在许晚春的认知中,修眉就是修一修眉形,怎么也没想到是剃光光…… 等老师傅将发丝与碎红布,混编着一起塞进红色的“百宝囊”中,才算礼成! 名义上,剃头匠为街道办工作,领死工资,是不能另收费用的。 但曹景梁送人出门时,还是给塞了2两红糖。 老师傅乐呵呵的收下,许是看在红糖的面子上,他提醒了句:“我看孩子帽子上绣了只小老虎,最好还是拆了吧。” 曹景梁心里一个咯噔,面上却不显,只笑说:“多谢您。” “老头子就是闲扯……” 目送老师傅走远,曹景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屋。 看到妻子在做什么后,他有些沉郁的心情立马又明朗了起来。 而这厢,许晚春抱着闺女,满脸的恶作剧:“妈!快给咱们光头无眉的玫瑰拍张照片,等长大了给她看!对了,再用口红给她眉心点个红点点!” 许荷花不乐意了:“你小时候不是不让点吗?说不好看,怎么还给玫瑰点?” 许晚春理所当然:“我那时候会说话、能抗议,小玫瑰又不能拒绝!” 众人:“……” 第140章 孩子满月后。 假期结束的曹秀便回了部队。 临走前, 他又将许晚春的食补调整了一个方向。 比如生产完第一个月,重点在排淤通络,那么第二个月的核心就是补气养血。 也因此, 今日的早餐换成了当归鸡蛋红糖粥。 吃完早餐, 许晚春翻出师娘给闺女拍的照片,开始给亲朋好友们写信。 外地的朋友和家人还不知道她生产了,总要一一通知的。 正好,满月那天拍的照片全部洗了出来。 许晚春挑了几张最好看的,放在了信封中。 “丑照”什么的, 留着自娱自乐就好。 在外, 小玫瑰的盛世美颜还是要维持的…… 这一写就是两个小时。 待将信封全部糊好,并贴上邮票后, 许晚春又开始了盆底肌修复。 苏楠坐在一旁,捻着针线给孙女纳鞋底,见桃花儿这么早就开始修复身体, 有些担心:“要不等满2个月的?” 许晚春正在维持深蹲:“满38天就可以了。” 主要是她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休息满56天, 万一提前上岗, 体力不够是大忌…… “……M帝国主义又欠下四千三百五十笔血债……”堂屋内,正在调收音机频道的吴玉珍惊呼:“又打仗了?” 说完, 老太太还探头看向院子里,语气焦急:“桃花儿!又打仗了!” “不是咱们,是Y国跟M国的。”许晚春懵了下, 才立马安抚。 吴玉珍安稳了,直拍心口,一脸的庆幸:“不是咱们就好……” “可千万不能再打仗了……”苏楠也是心有戚戚,她是亲身经历过战乱的,格外珍惜如今的安稳生活。 而此刻, 许晚春的心里全是懊恼……她怎么把Y国跟M国的战争给忘记了? 按照历史,国内是有医疗支援的! 若他们的医院也在支援名单中,那么战伤外科与胸外科只会是首选! = 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当天晚上,小夫妻躺到床上后,曹景梁便说了心底的猜测:“……老师今天隐晦提点了,我应该要带队。” 虽然早有猜测,许晚春还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她心底惶惶,下意识紧紧拥抱着人:“确定人员里有你了吗?” “……还不确定,上面还在商讨,不过桃花儿你别担心,这方面我有经验,肯定能平安归来。”为了不让妻子担心,曹景梁一直没说,其实月初医院已经派遣了28名医护人员参加了支援。 又因为有了牺牲,才会有如今的第二批增援。 而他有丰富战场救援,若不是第一次被老师以妻子刚生产为由压了下来,早该出发了。 只是……许是长了年纪,这次曹景梁格外舍不得家人与妻女。 想到这里,他在妻子的发顶处一连落下了好几个吻。 许晚春敛掉眼底的不安与眼泪,抬头主动吻上师兄的唇…… 然而,心里再是不安,白日在家人面前时,夫妻俩一直保持着笑颜。 转眼又过去了一个星期,时间刚进入四月。 对外参加xx工程的曹景梁,到底还是奔向了前线。 同时,休假了48天的许晚春也提前结束了假期。 “许医生!你恢复的真好!” “许医生早!” “许医生,这就来上班了吗?” “许医生,身体能吃得消吗?” “许医生,需要帮忙的时候,一定不要客气。” “……” 一大早,许晚春才进医院,就接受到了同事们的热情。 得亏她早了半小时上班,不然走走停停的,肯定要迟到…… “许医生!您来啦!”实习医生王松昨天就知道老师今天要来上班,这会儿见到人还是很高兴。 许晚春大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发现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笑着道谢:“辛苦你了。” 王松腼腆笑笑:“不辛苦,应该的,这些是您要接手的病例。” 许晚春伸手接过,又与他寒暄了几句,才问起学习上的事情:“最近跟汪医生学习的怎么样?”没记错的话,这名学生快要轮转到别的科室去了,希望他在胸外科学到了真本事。 闻言,王松面上的笑容敛了下去:“汪医生出任务了。” 虽然对外保密,但是内里,谁不知道人是去了一线战场。 “出任务?!”这事许晚春还真不知道,但她很快就猜到了具体情况,皱眉追问:“咱们科室还有谁?” 王松:“护士长卢洁,还有副主任、两名住院医生和两名护士。” 怪不得这么急着调自己回来,本来人手就紧张,这下直接去了三分之一,许晚春揉了揉眉心:“什么时候的事情?”师兄瞒的够紧啊。 “有一个月了。”话音落下,王松想说战伤外科这几天又有人出发支援,说不定过一阵子就轮到他们科室了,可话到了嘴边,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许晚春点了点头,没再多问,而是拿起了患者的病例:“你先去忙,二十分钟后跟我去查房。” 王松:“好的,老师!” = 许晚春心中仍有很多问题。 但什么都要为患者让路。 于是,待她总算从忙碌中,抽出时间去主任办公室找老师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医生人手不够,最近的宋民迎几乎是连轴转,一把年纪了,实在累得够呛,这会儿也才从一台手术中脱身,正拼命灌着浓茶提神。 见到学生,一直板着的表情总算带了些许笑意:“怎么样?头一天上班还能适应吗?” “当然能适应,休息这些日子我也没停止学习啊。”说话间,许晚春还晃了晃手上的本子。 宋民迎玩笑般道:“哦?你又改良什么器材了?” 却不想,许晚春直接打开本子,露出其中一页后,翻转递给了老师:“您看看,是针对食管吻合口瘘的。” 啊?真的啊?本来只是玩笑的宋民迎立马接过本子,细细看了起来。 许晚春适当解释:“有了支架,就能覆盖住瘘口,阻止食物、唾液或者胃内容物泄露至胸腔或者纵膈,这样就能降低感染和脓毒的风险……而且有了支架,虽然食管狭窄了,但治疗期间不用禁食,有充分的营养摄入,才能促进组织修复……” 当然,好处远不止这些。 传统手术创伤大,风险高,内镜支架是不需要开胸的,通过自然腔道就可以操作。 更能减轻渗漏引起的胸痛、发热等症状…… “……以上只是理论,具体的还需要试验证明,在此之前,老师您有门路将这个支架做出来嘛?最好是无毒橡胶材质的。”见老师面上渐渐带上认可,许晚春适时开口。 宋民迎皱眉:“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许晚春提醒:“其实做橡胶奶嘴的工厂应该就可以。” “合着你全想好了,就等我老头子上钩呢。”宋民迎抬手隔空点了点得意门生,很是啼笑皆非。 许晚春也不反驳,反而赖皮道:“谁让您是我老师呢。” “对对对,你说的对……行了,这事老师帮你解决。”宋民迎就喜欢学生这点,当即笑的更开心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0-150 第141章 时代技术有差异。 并不是生产出来就能用了, 还需要很多的实验 实验中,定然还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将产品做出来只是第一步。 后续的调整、实验等,才是最大的工程。 待用到患者身上, 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而老师, 未免太过相信自己,居然这么简单就应了下来。 许晚春哭笑不得之余,反倒忍不住多说了些。 比如瘘口位置靠近气管,支架便是不合适。 比如瘘口大于2cm,这款支架也是不行的…… 时下虽然还没有这款支架技术, 但宋民迎在胸外科深耕了几十年, 理论知识很扎实的,气管部位很是重要, 不适用倒也能理解:“……瘘口过大,支架是不是覆盖不住?” 许晚春点头:“按数据推演,大于2厘米的, 支架难以固定, 不能完全覆盖缺损区域, 反而容易加重感染……” “也就是说,这款支架只能提升2厘米以内的良性瘘口的修复速度?”宋民迎做出总结。 “理论上是这样的。”后世自然不止, 但目前的技术不够,只能走到这一步。 曾经站在巨人肩膀上的许晚春多少有些不满意:“还有一点,无毒塑料支架也有感染的风险, 比原来的保守用药治疗或者手术,治愈率可能提高3%都不到。” 要知道,在后世,覆膜金属支架治疗2厘米的良性瘘口,死亡率只有百分之几。 而时下, 具研究,食管吻合口瘘的总体死亡率高达50%到70%,哪怕手术修复,成功率也不足30%…… 说到底,还是原材料跟不上。 宋民迎却是很满意了,他点了点本子上的支架图片:“已经很好了,按照原来的保守治疗,必须禁食几周甚至几个月不等,只能依赖静脉营养跟造瘘……” 然而如今的静脉营养技术不达标,患者往往在禁食4到6周,便会因营养耗竭而死。 说着更直白些,这类患者大多是活活饿死的:“……晚春,千万别小看了这个小东西,如果真能试验成功,绝对不止只是治愈率的提高,更是食管瘘口患者的福祉。” 按学生的说法,若成功了,起码术后几天患者就可以尝试流质饮食。 能进食就代表有机会摄入营养。 而有了营养,人就不会饿死,瘘口也才能修复…… 哪怕这些只是自己的畅想,还没有任何依据支撑,但……值得尝试不是吗? 思及此,宋民迎的表情都郑重了起来:“晚春,医学的进步从来都是艰难的,甚至可以说以血泪为阶,向光明跋涉……你得让自己静下来,医者最忌浮躁……” 静下来吗……许晚春愣怔了,很快又苦笑道:“我知道了,老师!” 宋民迎倒也能理解学生的忧虑,小夫妻感情好的很,小曹的这次任务地点又实在危险,血肉之躯如何能抗住炮火? 再想到已经牺牲的几名同志,他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也没了闲聊的心思:“……支架我会尽快弄出来,你去忙吧……对了,最近夜班应该会多一些,小玫瑰可以带到医院,我帮你申请专人看护。” 许晚春摇头:“不用了老师,小玫瑰可以喝奶粉。” “那就好,不挑嘴好……” = 为了上下班方便。 一家人再次从里弄搬到了军人公寓。 许晚春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多次站在阳台张望的苏楠,见桃花儿嘴唇都有些泛白了,又是心疼又是恼:“这是把人当牲口使啊,头一天上班就要加班吗?!” 许晚春直奔卫生间洗脸洗手,嘴上也不忘大言不惭笑哄:“主要是您儿媳能耐,这是受重视的表现,别人想要这份荣誉还没机会呢。” 苏楠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看我像傻子不?” 许晚春不说话了,只顾嘎嘎乐…… 桃花儿就是个开心果,吴玉珍被她魔性的笑声逗笑:“送到你们食堂的饭菜吃了没?没吃的话我重做一份。” “吃过啦,特美味!您二位是不知道,同事都羡慕我……羡慕我不仅有人照顾宝宝,就连三餐都不用自己操心。”许晚春洗了手,又洗了把脸,待用毛巾擦干水渍,才轻巧接过师娘怀里的小玫瑰。 喜爱的蹭了蹭,才做作道:“宝宝,你说妈妈是不是特有福啊~” 最后一声“啊~”,喊得那叫一个九曲十八弯,逗的两位长辈笑出声来。 苏楠更是边笑边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快闭嘴吧……你这丫头,打小就是个厚脸皮的,什么话都好意思往外说。” 许晚春继续对着闺女作怪:“小玫瑰啊~妈妈被你奶奶嫌弃了,要抱抱才能哄好……” “抱!我现在就抱!”苏楠撩起袖子,“凶神恶煞”的靠近。 “那什么,小玫瑰饿了,我给她喂奶去。”许晚春秒怂,抱着闺女直接遁回了房间。 苏楠跟着进到卧室:“桃花儿,要不给孩子戒奶吧?直接喂奶粉怎么样?” 桃花儿的工作太忙,不可能经常回家给孩子喂奶,就算她乐意抱着孩子去医院门口等,也很难对上时间。 涨奶疼起来要人命,还容易引起炎症,还不如直接断了。 许晚春摇头:“不急,这两天我调整一下,每天尽量抽空回来给孩子喂两次奶。” “能行吗?” “能行,单位对于哺乳期有优待,我今天已经提交申请了。”若是可以,许晚春希望能喂满6个月。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苏楠还是心疼桃花儿,不过她也没再劝说什么,而是换了个话题:“那等会儿换下来的衣服别自己躲在卫生间里洗了,妈给你洗。” 许晚春今天连轴转,确实很累,便也没有拒绝:“谢谢妈。” 回应她的,是苏楠更加大的白眼…… = 原则上,还在哺乳期的医护人员,最好是将孩子带到医院托管所。 医生只要抽空过去喂奶就好。 但外人哪里有自家人亲自照顾的细致? 不止家里长辈不同意,去看过环境的许晚春也舍不得。 好在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 许晚春的申请第二天就被批准了下来。 也是从这天开始,她每天可以在午餐跟晚餐时间段回家。 但每次不得超过二十分钟。 为了节省时间,她又将自行车翻了出来。 每天风风火火的来回赶。 每每这时候,许晚春就格外佩服那些带着孩子,还要上班收拾家务的女人。 她们简直就是超人! 哪像她,每天除了工作跟喂奶外,可以说十指不沾阳春水。 但许晚春还是觉得自己忙成了陀螺,天天累到倒头就睡,连想师兄的时间都变少了。 过于忙碌唯一的好处,大约就是时间过的飞快。 在不知不觉间就迈进了五彩斑斓的五月份。 这天,下班前夕,许晚春正与林诚交接病例时,办公室的门便被敲响了。 许晚春抬头看去:“老师?” 宋民迎:“忙完来我办公室一趟。” 许晚春:“好的,马上就来。” 说是马上,等交接完成,来到主任办公室时,已经是五分钟后了。 都是大忙人,宋民迎也不废话,直接从抽屉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递给学生:“看看,是你要的支架吧?” 时间过去一个月,总算做出来了吗?许晚春有些迫不及待的拿了其中一个。 整体形态呈半透明锥形管状,防止移位,如图纸设计那般,支架两端为喇叭口,两边断顶还做了便于术中定位的钡线。 再看看尺寸,她比划两下,觉得与要求差不多,却还是问:“……老师,有尺子吗?” 宋民迎拉开抽屉,拿了尺子递了出来。 直径(扩张后)在16-22mm,长度12cm,厚度1.5mm。 许晚春皱着眉又捏了捏,柔顺性太差了,恐怕容易压迫食管壁。 与她料想的差不多,这些应该只适用于短期(2-4周)治疗。 “老师……”就在许晚春准备问老师,能否请加工产品的地方继续调整柔顺性时,值班护士出现在了门口:“主任,政治部通知6点40开会,地点在医院党委会议室。” “知道了。”现在已经快6点半了,宋民迎必须立马赶过去,他边收拾桌上的文件往抽屉里锁,边交代学生:“这些个支架你先收着,有什么不足整理好一起告诉我。” 由政治部主持的会议,还开在党委会议室,许晚春有些担心:“老师,是不是师兄他们那边……” 宋民迎瞪了学生一眼,打断她的未尽之言:“别瞎想八想,你前几天不是收到小曹报平安的信件了吗?” 一个月只能写一封,拢共只有几行字的平安信吗?许晚春叹了口气,稳住心绪:“老师,那我先下班了。” “去吧,去吧……” 别看宋民迎嘴上安慰学生安慰的利索,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等他匆匆忙忙踩着时间来到党委会议室,看到会议室门窗被贴了封条,入口更设有双岗哨兵时,心情顿时跌落到了谷底…… 第142章 其中一名哨兵向前一步, 索要了宋民迎的证件。 核对完身份信息,确认无误后,才拉开门。 偌大的会议室已经坐的七七八八。 被人领着去自己位置上时, 宋民迎大致扫了眼参会人员。 与他猜测的差不多, 除了院党委书记兼政委跟院长外,还有政治处主任和各科室党主任。 角落处还坐了两名在会议结束时,负责销毁所有纸质文件的保密员。 也就是说,这场会议不允许有任何记录。 多么熟悉的配置,与之前两次的援Y国医疗队组建会议几乎一模一样。 宋民迎严肃着表情, 坐到凳子上后, 只隐晦的跟孔老头对视了一眼,便垂下了眸。 6:40分, 会议正式开始。 政委先是阐明了此次会议的主要方向,又宣读了总后勤部,关于支援Y国医疗队的紧急通知…… “……根据上方指示, 我国人民是Y国人民的坚强后盾……” “需抽调政治可靠、技术过硬的医务人员组建国际主义医疗队伍……” “Y国人民的鲜血与祖国人民的友谊, 将永远铭刻在历史丰碑上……” “……” 政委的话一句句往下砸, 砸的下方各科室的主任们脸色越来越沉重。 道理都懂,大意也明白。 Y国与我国八桂、云岭之南接壤, 一旦M国占领Y国,并在Y国建立军事基地,那么就是将自己国家的南边疆直接暴露在M国的威胁之下。 这还只是支援Y国的其中一个原因, 更别提其余众多复杂因素…… 作为军人,服从调令是刻在骨子里的。 但……真的没有医生了啊! 政委的视线在下方众人的脸上逡巡一圈,将大家的沉重全看在眼里,他清了清嗓子,又狠狠动员了一番, 才看向院长,示意他接着发言。 院长没多说什么,只简单说了两句,便将战区医疗需求清单分发了下去:“……具体专业要求和需求人数都填写在上面了,同志们都看看吧,有疑问的可以提。” 这些清单是分发给每个科室主任的,宋民迎看着清单上的姓名跟需求人员,脸都黑了。 这次拢共需要6人,且起码有两人能独立完成开胸手术。 而目前整个科室里,林诚那小子的技术还不达标,能独立完成开胸手术的,除了另一名副主任外,只有自己跟晚春。 宋民迎马上跨进六十大关,年龄不合适。 所以,在名单上看到晚春跟另一名副主任的名字时,他也不算意外。 但他还是直直看向政委,提出了异议:“许晚春同志的孩子还不满三个月,她的丈夫也在上一批任务者中,她绝不能去!” 这话一出,战伤外科的代理主任也应和:“是啊领导,孩子还太小了,曹主任跟许医生还都是独生子,这……是不是不大好?” 普外科的郝主任则点了点清单上的另一人:“咱们科室的小胡家属这几天就临盆了,调他走也不合适吧?” 孔文钦适时打边鼓:“有些同志的情况特殊,确实该酌情考虑嘛……” “……” 有人带头,其余人自然要抓住机会谈条件,提意见。 只一瞬间,会议室内便冲刺着各种讨论声…… = 另一边。 许晚春已经到了家里。 她习惯性先给小玫瑰喂奶。 接近三个月的宝宝已经超过10斤重,身高和头围都有了明显的变化,整个人奶白胖乎,萌死个人。 当然,婴儿一天一个样,不仅仅只是外表。 小家伙的腿脚蹬起来时,也变得相当灵活有力道。 就像这会儿,许是喝奶喝美了,她兴奋的直蹬腿儿。 许晚春很快就被踹了一脚,别说,还有些疼。 她好笑的亲亲闺女:“你是大力娃娃吗?踹人怎么这么疼?” 小玫瑰对声音已经很敏感了,听到熟悉的语调,下意识看向妈妈:“啊!” “你啊什么?踹人还有理了?” “啊!”小玫瑰乌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妈妈。 “知道错了没?” “哦!”小玫瑰露出一个无耻的笑。 “哎呀呀,我们小玫瑰怎么这么可爱呀,太可爱了……看在你好看的份上,妈妈就原谅你了,亲亲。” “啊!”小玫瑰兴奋的手舞足蹈。 苏楠坐在一旁,看着母女俩一人一句,居然还说的有来有往,直接给逗笑了,忍不住又分享了小家伙的一些趣事,才说到百日宴:“……还有十来天小玫瑰就满一百天了,景梁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 提到师兄,许晚春再次想到了下班前,主任参加的那场会议。 不过她不想家人担心,便笑道:“军人嘛,总要将任务放在第一位的,等任务完成肯定就能回来了……说不得哪天我也要去执行任务呢。” 道理苏楠当然懂,但为人父母的,挂念也是正常,她又唏嘘了两句,便又说起孩子的百日宴:“……你吴奶奶打听了,现在不能叫百日宴,得叫“革命化庆生会”。” 许晚春:“叫什么都行,就是一个名字,还有别的注意事项吗?” 苏楠:“没什么了,如果在里弄过的话,只要提前跟居委会那边说一声就行……是在里弄那边过吧?” 这是许晚春还真没办法现在回答,她始终介意着下班前的那场会议:“……等我想想再告诉您。” 苏楠:“那你可要快些想好了……” = 宋民迎一夜没怎么睡,面色明显憔悴了不少。 许晚春惦记着昨天的会议,第二天特意提前半个小时到岗,并直奔老师办公室。 见到的就是对方顶着硕大的眼袋与满眼红血丝,猛灌浓茶的画面。 她心里一个咯噔:“老师,难道是师兄……?” “小曹没事!”宋民迎赶忙打断,并抬手示意她坐下,才将事情简单做了说明:“……这次你也要参加任务,老师争取过了,不过上头很重视这次支援,你又是胸外科这块的名人,所以我和老孔只能将你争取到二线。” 是心里有过猜测,许晚春倒也不是很意外,她更好奇的是:“二线?” 宋民迎:“本来这些都是需要保密的信息,不过你如今也是其中一员……战地急救一般会分三个阶段,一线最危险,距离战地只有15公里左右,二线相对安全,距战地起码80公里开外,三线在后方基地,算是培训中心吧,护理部给Y国的医护人员培训,对了,三线还要负责传染病这一块的治疗。” 见学生的表情始终平静,宋民迎的心情也好了些:“军医,军医,首先是军人,后面才是医者,军人上战场是很正常的,晚春,你的履历很亮眼,但还是缺了些经历,这次也算很好的历练机会。” 若不是学生才生产完不到三个月,他也不会阻拦,军人服从调令本就理所应当。 而晚春作为一名优秀的军人,早晚都得去前线。 其实许晚春也是这么想的,作为军人,组织上既然下达了命令,她只要接受并完美完成就好,不过她明白老师们的维护,很是真心的感谢了一番,才问:“什么时候出发?” 宋民迎:“这批人都通过政治审查了,所以下午就要出发,你先回去与家人道个别吧。” 第143章 与家里交代一声不难。 难的是不舍与愧疚。 她的小玫瑰还不满三个月。 无奈内心再是翻江倒海, 面上许晚春也不好表现出来。 因为陪同(监视)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保卫科的战士。 “怎么又回来了?不是才去上班嘛?”吴玉珍正开着收音机听小曲儿,见桃花儿回来, 立马将声音调低。 苏楠正在阳台晾衣服, 听到动静也进了客厅,看到桃花儿和她身后跟着的女军人同志,好奇:“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时间不多,许晚春也顾不上委婉了:“妈,我回来收拾两身衣服, 我得出一趟任务。” “啊?出任务?现在?那……”苏楠心头一突, 下意识就想多问几句,只是视线扫到陌生战士时, 又将到了嘴边的话换成:“那……什么时候能回来啊?能赶上玫瑰的一百天不?” 许晚春已经进了卧室,下垂的睫毛遮挡住了眸底的暗淡:“赶不上了,有可能三四个月, 也有可能……”一两年。 “三四个月?也有可能什么?难道还要更长时间?”跟着进屋的苏楠整个人都不好了。 见师娘人都要炸了, 许晚春到底没敢说实话:“您别着急, 也有可能五六个月,反正任务一结束我就回来。” 怎么可能不急?苏楠心里慌的厉害:“能说说去干什么吗?” 许晚春摇头:“只能告诉您是给人做培训, 别的不能说,保密呢!” 培训?什么培训要这么久?苏楠不是很相信,却也清楚军人执行的任务不好多问:“那……那能带些吃的在路上吗?” “不能。” “那总能给你写信吧?” “也不能, 我倒是可以给家里写信报平安。” “那……” “妈,别担心我,没有危险的,真的就是培训,只是对方单位是保密级别的, 所以管理的比较严格。”拢共就两身衣服,许晚春将之快速放进包中后,转身安抚明显有些慌了手脚的师娘。 苏楠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那你什么时候走?” 许晚春接过吴奶奶递过来的小家伙,玫瑰什么都不懂,睡的特别香。 又不知道是不是饿了,嘴巴还裹了下。 真奇怪……刚生下来的时候,明明没有特别欢喜的感觉。 可短短八十几天过去,许晚春却觉得怎么疼都不够,眼眶……到底没忍住红了。 她低头蹭了蹭小家伙的粉颊,顺势将泪意强压了下去:“现在就要走了,妈,您跟吴奶奶带着当归和茯苓搬去部队家属院去吧。” 看到桃花儿眼中的不舍与愧疚,苏楠也没绷住,哽咽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我们肯定会妥妥当当的。” 吴玉珍擦了擦眼角,看向跟着进屋后,如同电线杆般站着的战士,笑道:“这位女同志,孩子还小,让我们家小许再给孩子喂一回奶吧。” 女军人倒也不至于不近人情,不过也有她的执着:“必须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吴玉珍一脸的感激:“应该的,应该的。” = 再是不舍、愧疚,回到医院时,许晚春也已经整理好了情绪。 交接患者病例、签署多项保密协议、留下遗嘱、交代抚恤金去向…… 被要求提前写下数封“平安信”,交给组织定期寄给家属时,许晚春忍不住怀疑,之前师兄的信会不会也是这般来的…… 待完成一系列手续后,下午三点,此次一同参加任务的22人,才在保卫科的安排下,爬上了军用卡车的斗篷中。 历经了11个小时的颠簸,在凌晨两点多时,一行人被带到N市某基地。 在这里,许晚春他们所有人都被要求上交个人的证件与物品,并换上无国籍标识的蓝色咔叽布服装,胶底布鞋,又在胸前口袋中放置一枚代表身份的无字铜质徽章,才开始齐齐宣誓:“生为革命人,死为保密魂!” 一切结束,趁着深夜,再次与N市还有B市的借调医生们集合,然后马不停蹄的一起乘车赶往火车站。 五月初的凌晨4点,N市的空气粘稠如浸了水的海绵,沉闷的厉害。 几十个人聚在一起,却没什么动静,所有人沉默且有序的登上了开往Nan宁军区的,“宁军卫-06”两列绿皮闷罐车。 许晚春他们医院这次来的22人,全被安排在了第二节车厢中。 直到这时候,大家才能吃喝点东西。 馒头这些热食是别想了,每个人配备绿色帆包时,里面已经放置了水壶、搪瓷缸与压缩饼干等物。 列车员拎着一个大号水壶,一一为大家分发热水。 快速吃完、熄灯休息。 也在这时候,许晚春才有机会摸黑给自己扎了几针回奶针,缓解了涨疼才勉强睡了过去…… 闷罐车没有窗户,只铁门处留了一掌宽的缝隙,两三个小时后,光柱斜切而入。 挤挨着,席地而坐的医护人员们本就睡的不踏实,很快就有人被光线照醒了。 许晚春也是其中一员,不过为了充足的睡眠,弄清楚时间后,她将屁股下面的稻草拢了拢,努力使“坐垫”松软一些,再次强迫自己入睡…… 从N市到Nan宁市,每行驶400公里左右,就要停靠两三小时加水加煤,再加上路况复杂(单轨、多弯道),时不时还要避让民用列车。 抵达目的地时,许晚春一行人在几乎全封闭的闷罐车中整整憋了5天。 Nan宁市只是一个中转站,休整与学习的中转站。 几十名医生才下了闷罐车,又上了军卡。 好在这次没有颠簸很久,大约一个小时,众人就来到了一处秘密军事营地。 负责接待的联络员知道大家累坏了,只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安排了几名战士带人去休息。 虽然营房只是简陋的竹棚,里头也全是通铺,但谁也不嫌弃。 满足的吃了顿热食,又冲了个露天冷水澡后,所有人累到倒头就睡。 后面两天,五六人一组,跟着一名Y国通晓中文的军医学习。 需得熟练掌握200个以上的Y国战场急救词汇。 同时还要学习战场上的各种生存技能。 “……许医生,我打听到一个消息。”中午吃饭时,沪市军医院出来的22人习惯性的聚到了一起,战伤外科的一名主治医师特意来到许晚春身旁,压低声线分享好消息。 这人是师兄的下属,许晚春与他还算熟悉,见他神秘兮兮,配合问:“什么?” “咱们这次支援也是有休息日的,二线三线好一些,一线可能一个月才能轮休一天。” 还真是个顶顶好的消息,本来打算全程瞒着师兄的许晚春忍不住面露惊喜。 她得想办法让人给师兄带个口信,起码等他有休息的时候,两人能见上 一面。 第144章 许晚春头一次参加战地救援。 又因为战地救援的医生们必须签署保密协议, 很多规矩她都不知道。 本来还以为会是没日没夜的忙碌,没想到居然还有休息天,简直就是意外的惊喜, 不止许晚春, 聚在一起吃饭,头一次参加战地救援任务的其余人,也都松快了不少。 好歹是个盼头不是? 培训周期5到7天。 一行人已经经历了第一天的政治审查与忠诚强化,还有第二三天的热带病与战伤急救。 今天是培训的第四天。 吃完饭后,没有休息, 几十名医护人员便继续开始了, 关于战场生存与隐蔽行动的训练…… 等第五天,便是综合考核与分派评估。 至于预留的第六和第七天, 则是弹性延长期。 直白些说,就是给第一次没有考核过去的人,再一次补考的机会。 若还是不能通过, 便会被判定“不合格”, 并遣返回原单位。 与之一起遣返回去的, 还有档案上标注的“暂不适国际合作”。 简简单单几个字一出,代表后续的晋升基本完了, 甚至还可能会被慢慢边缘化。 被调派过来的都是年轻人,还都是精挑细选的存在,未来有着无限可能, 自然谁也不想被遣返。 于是乎,培训期间,所有人都拿出了十二万分精神。 热带病速成课、蒙眼截肢指征、极限环境模拟、无声急救、器械伪装、言语突破……不管是哪一样训练,不管多累多苦,全都咬牙□□了下来。” “……这一批医者都很不错啊!”总联络员翻看着最终成绩单, 越看越满意。 甲乙丙丁四个等级,未合格的丁级一个没有,他不算意外。 但三等丙级也没有几人,基本全在最优秀的甲乙之中,联络员怎能不高兴? 来送成绩单的指导员倒不是很意外:“全国调派过来的精英,怎么可能这点本事都没有?” “也是。”联络员认可一句,便将注意力又集中到分配名单中去。 他习惯性先去看一线战场的成绩,这些是送去最前线的,各项水准必须都在甲等之中。 也就是说,每人每项考核都得在90分以上。 等他看完一线,再去看二线的时候,意外又不算意外的看到了三个高分,然后缓缓皱起了眉。 见状,指导员都不用领导开口问,主动解释:“198号的家属即将临盆,207号全家就剩下他跟寡母,其余全是烈士,218号本人分娩不满三个月,丈夫目前在一线,两人还都是独生子女,这三人是上面定好了的,必须放在二线。” 理由倒是合理,联络员才皱紧的眉又松开,只是视线到底在218号格外亮眼的成绩上多逗留了一会儿……这才是一线紧缺的好苗子……可惜了。 = 此次培训5天便圆满成功。 拢共72人,6人一组,混编成了12小队。 作为主治医师的许晚春不意外的成了6人小队的小队长。 与她一个队伍的,除去陈玲外,其余全是陌生人。 在这里,所有人都抛却了姓名,他们只有编码。 218号许晚春背上行囊,带着小队另外五人,跟着一名战士,很快就爬上了一辆解放卡车。 这是一辆建材运输车,几人与各种材料一起,藏在密闭狭窄的缝隙中。 艰难颠簸了五六个小时后,许晚春他们又来到了一处秘密据点。 在这里,大家都换上了Y国提供的党徽臂章,又休整了半天,等到天色漆黑,才换乘上Y国的GAZ-63卡车。 夜间行驶并不代表一切顺利。 经过L山时,需要接受Y国边防盘查。 遇到M军照明弹时,车队会分散躲进甘蔗林中,一躲就是几个小时…… 直到来到友谊关T市,才由Y国的向导,七拐八绕的引到伪装成采石场的地下医院。 说是医院,但在许晚春一行人看来,眼前紧挨着石灰岩山的露天矿坑,怎么看都不像是内有乾坤的。 不过作为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人,谁也没有将怀疑露出来,只沉默跟紧了向导。 又步行了一会儿,一行7人总算停在了一处废弃矿道口。 矿道口横亘着锈蚀的铁轨,上方还悬挂了“危险!禁止入内”的Y国标牌。 向导领着几人继续往里,直到来到矿道内的第四块塌方巨石前(实为空心玻璃材质),矮小的Y国向导才用别扭的中文道:“就是这里了。” 说话间,他人已经上前,三两下将“巨石”移开,露出向下的钢制旋梯。 向导没急着下去,而是捡了一块石头,探身在壁道上三长两短的敲击起来。 洞里很快就有四声蛙鸣声响起。 Y国向导这才看向几人:“可以进去了。”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的脚已经踩上了楼梯。 作为小队长,许晚春自然第一个跟上。 一行人踩着盘旋钢制楼梯往下,还没走多远,就又在一处壁画前停了下来。 壁画上是Y国本土的丰收年画图,Y国向导熟练的转动了下画中水牛的尾巴。 暗门齿轮解锁,成功进入后,开始了第一波的文件审查、生物消毒。 待这两项全部通过,向导离开前,将许晚春他们6人带到一处房间中,并交代:“会有人来接你们,在这里等。” 许晚春与向导道谢,等将人送走后,一边不着痕迹的观察周围,一边等人来接。 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总算有一名形色憔悴的中年女人急匆匆赶了过来,开口就是熟悉的中文:“你们总算到了,谁是队长?” 许晚春上前一步:“你好同志,我是小队长218号。” 女同志笑了笑,态度很是友好:“同志们辛苦了,我是9号,也是这处医院的院长,负责诸位后续工作的安排,当然,有什么不解或者需要帮助的,也可以来寻我。” 没想到会是院长亲自来接,许晚春作为代表,再次表示感谢。 这里可不是什么话家常的地方,院长又问了两句路上是否顺利,便带着6人继续往里。 在昏暗的通道中行进了大约五六十米,来到了一面石强前,院长从口袋里掏出手术刀,撬开墙缝中的一块活动砖,再插入一把钥匙旋转90度…… 石墙轰然侧滑……原来根本就不是墙,而是一道门。 知道一行人在路上折腾了很久,所以院长再是着急,也给了休整时间:“……这里每上班8小时,就休息8小时,然后紧接着再上8小时,轮转着来,当然,如果遇到人手紧张的时候,肯定就要少休息一会会儿的。” 陈玲好奇:“少休息是多久?” 虽然这个话题有些尴尬,但是院长还是实话实说:“少休息四五个小时吧。” 众人:“……” 也就是说,上班十几个小时,只能休息三四个小时,甚至更短,起床后再一刻不停的继续干活? 果然把医生当牲口使唤啊! 虽然大家没有很大的反应,院长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加了句:“现在有了你们小队的加入,总算能轻松些,应该能多睡一会儿了。” 说完,似是觉得这话好像有些不对,又补充:“不出意外的话,十天左右就能休息一次。” 出意外也可能一个月休息一次,许晚春在心里吐槽,面上却很善解人意的递了梯子:“院长,那边就是急救区域吗?” 院长点头:“对,咱们这边分为红黄绿三个区域,红色代表急救区,黄色代表感染和隔离区,绿色代表康复与培训区。” 许晚春:“二线也有培训跟感染区域吗?” 院长:“有的,不过感染区域患者的情况稳定一些后,就会被转移去三线。” 接下去,院长索性带着几人在地下医院转悠了一圈。 途中,她又详细说了工作时的注意事项,和面对空袭响应、暴露撤离时的一系列应对措施。 一切结束,院长才喊来一名值班护士,交代:“你带着他们去洗漱吃东西,对了,还要领了生活用品,再送他们去宿舍。” 吃东西暂时是不用的,他们下车前,才在车上吃了压缩饼干。 于是,值班护士带着几人领了基本生活用品后,便直奔宿舍区。 所谓的宿舍也不过是医院隔壁的溶洞。 溶洞中,用钟乳石头自然分隔,又挂了棕榈席作“墙壁”。 值班护士:“……一间宿舍可以住4个人,这边是男宿舍,那边是女宿舍……主刀手术医生得随时响应,所以必须住在最靠近手术室的位置,其余人随意。” 这话一出,本来想跟许医生一起住的陈玲只能遗憾离开。 许晚春好笑指了指两边宿舍的距离:“走路也就十几步远。” 陈玲嘿嘿笑了下,她也不想这么粘人,谁叫她也是头一次参与任务,紧张着呢…… 最靠近手术区的溶洞内,只有两床薄被。 也就是说,整个医院,加上自己只有三名女主刀手。 许晚春又简单瞧了几眼,确定宿舍内,除去铺了棕榈垫的床铺外,只有一盏煤油灯,其余什么也没有。 就当回归原始社会了,在靠右边的一张床上坐下后,许晚春边脱鞋,边苦中作乐。 “许……咳咳……218号,去打水梳洗吗?”陈玲端着盆过来喊人。 方才领取生活用品时,后勤人员已经说明,个人饮用水每天只有500毫升。 洗漱用水不再此行列,简直可喜可贺。 许晚春抄起盆:“来了。” 事实上,生活用水也得紧着用,想大肆洗澡不可能,只够简单擦洗。 “我以前挺嫌弃自己的脚丑,天天站着,脚底全是茧子,现在想想幸亏全是茧子,不然这一路下来,脚早就废了。”脱鞋洗脚时,陈玲边揉捏酸痛的腿脚,边感慨几句。 “谁不是呢……”许晚春的脚跟她的身高成正比,还不到36码,瞧着很是小巧精致,除了自己与师兄,谁也不知道,这样一双漂亮的脚掌下,其实有着很厚一层茧子,全是常年在手术台上站出来的…… 想到师兄,许晚春下意识垂下眸子,将情绪全部藏好…… 分开一个多月了,她好想她家曹田螺啊,他还安全吗? 还有……她也好想小玫瑰啊。 = 另一边。 作为考核到甲级中的一名小队长。 来自沪市胸外科的副主任周军,也在差不多时间来到了一线单位。 相较于二线环境的隐蔽安全、设施齐全,一线直接藏在山脉的溶洞群中。 溶洞口,到处覆盖着藤蔓与人工移植的芭蕉树。 若不是有专业向导引领,谁也想不到与丛林融为一体的地方,居然隐藏了一处急救室。 虽然经过七拐八绕后,出现在眼前的急救室,简陋到叫人唏嘘,但好歹到地方了。 三重暗号验证、消毒净化、装备检查……一系列操作结束后,总算成功见到了一线负责人。 叫周军意外的是,来人并不是医护人员,而是一名政委。 一线更加忙碌,小队几人甚至来不及休整,便被赶鸭子硬上了架。 周军作为能够独立完成开胸手术的主刀手,自然被安排到了重症区。 然而,更叫他意外的人出现了。 答应小许医生,如果遇到曹医生时,定会帮忙转达消息没错。 但他没想到真会这么巧,在几十个救援支队中,偏偏被他碰到久违的曹主任。 一脸胡子拉碴,再次瘦了很多的曹景梁已经连续工作了二十几个小时。 好容易在洗手消毒时,得了片刻喘息,余光就瞄到有人来到了身边。 他揉了揉因缺少睡眠,变得有些迟钝的脑袋,才转头看去,然后稍稍瞪大了眼睛:“你……就是新来的医生?” 不好称呼姓名,周军只笑着点了点头,一边洗手消毒,一边小声道:“小许医生也来了。” 桃花……“她也来了?怎么会让她来?!”按照规定,他来了一线,不应该再让妻子出任务才是,哪怕二线相对安全,那也只是相对,曹景梁又急又气。 周军理解曹主任的心情,但总有特殊情况:“胸外科没人了,只有宋主任跟新调来的林诚,林医生水平不够。” “……”曹景梁沉默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周军笑着安抚:“许医生让我转告你,让你休息的时候去二线见她。” 是了……他可以见他家桃花儿了! 曹景梁憋闷的心情总算好了几分。 只是很快的,想起什么般,曹美男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一个咯噔…… 这里没有面膜。 更没有雪花膏。 桃花儿不会嫌弃他吧? 第145章 虽然院长有心让新来的医疗小队多睡几个小时调整。 但这里是战区, 随时会有意外发生。 这不,许晚春一行人才睡下三个多小时,便被值班护士喊了起来:“……运送物资的Y国队伍遇到了M国的飞机轰炸, 差不多有四十名伤者……” 这话一出, 本来还有些困顿的众人立马清醒了过来。 哪怕个别睁不开眼的,也是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强迫开机。 然后,跟着值班护士飞快朝着手术区奔跑。 途中,还听到了飞机的轰鸣…… 值班护士见众人表情惊愕, 赶忙解释:“没事, 没事,M国的飞机, 轰炸好几天了,经常这样的。” 众人……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被大家的表情窘到,值班护士呐呐了好一会儿,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索性闷头领着大伙儿继续前行…… 伤者们已经根据轻重分好了救治的区域与顺序。 许晚春脚下不停, 直奔重伤区。 “来了?后面那台手术由你负责。”院长正在给患者包扎,见到人也不废话, 直接给分配了任务。 “是!”许晚春虽好奇院长为什么放着伤情更重的患者不管,反而处理着医疗兵就可以处理的小伤,但她没多管闲事, 领着陈玲直奔手术台。 说是手术台,不过是用弹药箱搭的简易台子。 唯一满意的就是溶洞医院内,用柴油发电机供了电。 明亮的灯光下,将伤者的情况照的清清楚楚。 肠管外露,伴随着腹腔血管损伤。 医疗兵已经给伤员做了术前急救, 并将暴露的肠管用无菌纱布覆盖住了…… 许晚春快速检查了伤员的各项体征后,朝着麻醉师点了点头:“可以麻醉了。” 麻醉师给麻醉时,许晚春开始准备大量的生理盐水,这些是用来冲洗腹腔、吸净积液、减少感染风险的。 待冲洗好,便是引流指征、切除坏死肠段后再吻合…… “轰隆~” 突来的巨响与晃动,惊的正在吻合肠段的许晚春差点没站稳。 她甚至还来不及开口问询,就有战士飞快跑过来通知:“是M国的飞机轰过来了,前方出现塌方,允许转移的,赶紧推着患者一起转移……” 至于伤患情况不允许转移的,只能在炮火与震动中继续。 就比如许晚春,她的手术才做了一半,就是不允许转移的一员……好在她很快就稳住了心神,并冷静安抚有些慌乱的陈玲:“稳住!给我止血钳!” 陈玲是从基层部队考进军医院的,她还真没有面对过这样的场面。 这种……说不定下一刻就会因炮弹轰炸,被山石掩埋而亡的场面,慌乱也是再所难免。 如今得了许医生的安抚,她递上止血钳的同时,狠狠咬了下唇,用疼痛逼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幸运的是,虽然轰炸了好一会儿,甚至好几处都起了火,但医院到底没有被全部掩埋。 而许晚春,心中不是没有紧张,但作为一名军医,她硬是拼着过人的意志力,将心慌压制。 除了第一声轰响时手抖了下,后面全程冷静。 这一忙碌,就是昏天黑地…… 到最后,体力严重透支下,许晚春全凭着毅力硬撑。 直到耳边传来:“……后面没有患者了。” 四十几名轰炸伤患者,哪怕按照轻重伤分散开来,许晚春也坚持了11个小时,连续做了四台大型手术。 本就缺少睡眠,再加上一直空腹。 这会儿得了陈玲的提醒,一个放松,差点跌坐到地上去。 陈玲作为辅助护士,虽然也累,但情况要好很多,当即伸手去拉拽,又顺势搀着人坐到不远处的石凳上:“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拿吃的。” 许晚春连点头的力气也不想动用,有气无力回:“辛苦了。” “这有什么……”话音刚落下,陈玲已经风风火火跑了。 这时,巡视一圈的院长走了过来,见218号脸色苍白,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了过去:“低血糖了?” “谢谢,不用了。”拒绝完,许晚春又解释:“不是低血糖,就是有点累,歇一会儿就好。” 见她不要,院长也不勉强,将糖揣回了口袋里,又聊起许晚春接手的几名伤员的情况。 新来的医者过于年轻,不确定她是不是真能胜任,所以院长之前还盯了一阵子。 后来发现,人家不仅有真本事,还优秀到远超她的预料。 虽然好奇218号这般本事,为什么没有被派去一线,更好奇她师从何人。 但环境不合适,所以自然什么也不能问。 再加上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清楚了伤员的情况,又叮嘱许晚春可以去休息8个小时,便又急匆匆走了…… 陈玲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缓过劲儿的许晚春才洗好手,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竹筒。 陈玲解释:“没有饭盒,竹筒就是碗。”说着,她又递过去一双竹筷:“木薯糊糊,配菜是盐渍芭蕉心,算是早饭吧,炊事班的战士说中午能吃顿干的。” 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比饿肚子强,许晚春伸手接过:“谢谢。” 两人也不讲究,随便找了角落蹲着,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吃完。 倒不是她俩饿死鬼投胎,实在是担心饭还没吃完,就又有伤员要救治,只能争分夺秒了。 好在这一次,直到全部吃完,也没有医疗兵来催促。 陈玲是个偏活泼的性子,才清闲下来,就忍不住嘀嘀咕咕起来:“……刚才打饭那会儿,我问了,院长之前是在一线参与救援的,有一次连续手术了32个小时,用竹纤维缝合了19处肠穿孔,术后手部一直震颤,不能继续参与精细救治,才调到二线做院长的,真厉害啊。” 确实值得敬佩,许晚春往竹筒里倒了些饮用水,晃了晃,再一口闷掉……唔,加起来也算混了个七八分饱了。 “……我还打听了,这边虽然吃的差,但是每天每人会配发了一颗奶糖,防止低血糖的……不过这个得本人领取,许……咳咳……218号,晚点你可别忘了去领。” “还有糖?”许晚春真有些意外了。 陈玲点头:“不止,主刀医生每天还有一个水煮鸡蛋……鸡是炊事班的战士养着应急的,拢共也没几只。” “那还挺好,我月子时候养出来的几斤肉已经掉的差不多了。”在这样的环境中,能吃到鸡蛋简直就是奇迹。 “不止掉了差不多吧?”陈玲上下打量了许医生几眼,很确定道:“比生产前瘦了不少,眼睛都更大了。” 是吗?许晚春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还是没什么感觉。 她又站起身:“刚才院长交代了,我们可以休息几个小时,抓紧洗漱睡觉吧。” 总算能休息了,陈玲立马拍拍屁股起身,小声嘀咕:“希望这次真能休息8个小时……对了,先去拿糖吧,今天不拿明天也不会补的。” 于是乎,许晚春为了一颗糖,拖着疲惫的身体,多走了几分钟的路。 “居然还是高档奶糖。”陈玲有些意外,拿在手上瞧了几眼,才揣进口袋中,珍惜道:“我先攒着,等实在扛不住再吃。” 许晚春也没舍得吃,一线的吃住环境只会更差,她想攒给师兄。 第146章 接下去的日子。 许晚春基本维持在忙碌十几个小时, 再休息四五个小时的模式中。 连续十几天下来,少有能睡满八小时的。 山中无岁月,就在她将糖果当成计量单位, 一天一颗的攒, 攒到21颗时,总算等来了一天的假期。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了,这两天都没怎么听到飞机轰鸣……来的时候还说十天就能休息一回呢?实际上呢?二十几天才等来一个休息日,我打算明天哪里也不去,就在宿舍睡觉, 你呢?”再次结束一天的工作, 回去宿舍的路上,陈玲嘀嘀咕咕抱怨。 许晚春想了想才回:“不是说咱们医护人员可以在战士们的保护下, 去附近的丛林里采摘药材跟野菜吗?我想出去转转。” 野菜什么的还好,几乎天天能吃到,她并不稀罕。 许晚春更想弄一些药材, 没办法, 药材一直紧缺的厉害, 多准备些,才能多救人性命。 “那你不补眠了啊?”许医生本来就生的白, 最近吃睡不好,再加上地底下见不到太阳,肤色越加苍白, 也就衬的眼底更加青黑了。 “补呀,我等上午10点左右出去,也能睡十几个小时了,你也跟着去转转吧,人不能一直不见太阳的。” “也是……那我也跟你一起。” 因为明天可以休息了, 所以回到宿舍的两人都没有向往常那般,简单洗漱就睡。 而是端上各自的盆子,相携着去了女洗澡间。 说是洗澡间,不过是一处岩缝。 一米见宽的入口处挂了棕榈叶做门帘。 里头没有传出水深,猜测洗澡间没人,陈玲便直接掀开了门帘。 霎时,门帘上挂着的,用做警示的空药瓶“叮当”作响。 许晚春跟在对方后面,一起走进纵深不足三米的洞穴中。 入目的,除了空旷的山洞外,只有山壁凹槽内嵌着的,一个锈迹斑斑的储水罐子(炮弹壳改良)。 “我觉得Y国很多地方都不好。”陈玲端着盆上前,拿掉橡胶管上用来止水的钳子,先放出100毫升的“头道水”。 许晚春配合上前去接相对干净的水,小声问:“怎么了?” “我听127号说的,他们前天做了台手术,当时一起送来的几人伤势都很重,还有个13岁的孩子,按理说,肯定先救治最伤重的,或者小孩吧?”陈玲将盆中的100毫升,含了铁锈的水倒入角落的污水桶中,这些水也是可以冲洗厕所的,不能浪费。 天知道,这次洗头洗澡加起来,一人也不过只能申请到1800毫升。 “他们都没救?”许晚春接好水,再往盆里丢了两粒消毒片,又用茶缸舀出满满一缸子,才脱了上衣,拿出毛巾开始擦洗。 待将上身擦完,穿上干净的上衣,才脱去下半身的衣服继续擦洗。 一旁的陈玲也是一般无二。 这般分段解衣,也是为了防止突袭:“对啊,明明Y国那个长官伤的最轻,却非要先救他,一点没有我们国家好。” “他们怎么能跟我们国家比?”许晚春下意识道。 陈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我也觉得还是我们国家的军人最好。” “按照Y国的政治指令来说,同一批重伤患者,必须优先救治Y国军官和儿童,但他们可做不到令行禁止。”说起自己国家的军人,许晚春也免不了与有荣焉,尤其如今的自己也穿了戎装,那骄傲之情简直要溢出来了。 不过到底在人家地盘上,不好讨论太多:“不说这个了,说点别的。” 陈玲也是个机灵的姑娘,当即配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洗个热水澡,这山洞里凉快的很,哪里像是6月的天?冷水澡洗的我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陈玲是工人家庭,算不上富贵,但也没吃过什么苦。 出任务这二十几天,却是将一辈子没吃过的苦,全吃了个遍。 “我也想洗热水澡。”许晚春往身上套干净裤子,也没忍住感慨了一句。 见许医生已经穿戴好了,陈玲也顾不上聊天了,边加快手上的速度,边道:“等等我啊。” “我还没走呢,还要洗个头。”说话间,许晚春已经蹲下身,将茶枯粉往头发上倒,开始干洗起来。 陈玲跃跃欲试:“要我给你喷一口水湿湿头发不?” “呸!我才不要。”若不是低着头,许晚春真想朝着对方翻个白眼。 “嘿嘿嘿……那我等会儿帮你冲水。” “这还差不多。” = 许是洗了个相对舒坦的澡。 又或是知道第二天可以休息,紧绷着的神经松缓了下来。 许晚春足足睡到第二天中午11点。 就这还不是她自己醒的,而是陈玲将她从床上挖了出来。 “……不是要去采药吗?赶紧起床出发吧。” 许晚春还有些迷迷瞪瞪的打着哈欠:“几点了?” “11点了,你昨天还说10点出发呢。” “啊?11点了?”许晚春也有些佩服自己的睡功,当即搓了搓脸,穿鞋下地。 又花了几分钟梳洗,便拎上包:“走吧。” 陈玲:“不吃东西了?” “吃,等会儿经过炊事班的时候拿,顺便再把今天的糖领了。” “你说得对,差点把好东西忘了……” 采石场外围是亚热带丛林。 在距离地下医院不足三公里的地方,便是密林。 许晚春和陈玲,还有另外几名医护人员,将身体裹的严严实实,又在两边手臂与脖子上绑了防蚊虫的布条,才在2名持枪Y国警卫的陪同下,一起走进了密林中。 密林深处危险重重,所以大家伙儿只是在外围转悠。 捣碎能消炎止血,煎煮内服能退烧的鱼腥草。 叶片捣烂同样可以紧急止血,种子煮水利尿消肿,还能缓解中暑症状的车前草。 煮水擦洗重伤患者皮肤,预防褥疮、又能烟熏驱蚊的艾草。 还有野三七、铁皮石斛、消化肉桂、野蕨菜…… 丛林简直就是中药材的天堂,若不是时不时要避开地雷区,许晚春简直有一种重回许家屯青山采药的错觉。 就在她在一处半阴湿的石缝中,寻到一株形似吊兰,实则是石斛的药草时,身后响起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桃花儿!” 师兄?!! 虽然怀疑自己幻听了,但许晚春还是下意识回头。 待发现不远处,朝她走来的人真的是师兄时,她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师兄!” 然而,许是站的太猛,她只觉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不说,人还踉跄了下。 “桃花儿!”曹景梁一惊,下意识大跨几步,将人牢牢的接到怀里。 入怀不再是熟悉的软绵,反而硌手的厉害! 从前家里百般调理,尤其在妻子坐月子的时候,好不容易将人养到100斤。 如今短短二十几天,他的桃花儿恐怕只剩下80斤不到了,这是吃了多少苦? 曹景梁心疼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顾紧紧抱紧人,上下抚摸她的后背,安抚她,也是安抚自己。 只是,待摸到一手的骨头时,曹景梁再也没忍住,弯腰将脸埋进妻子的肩窝处,藏起因心疼掉落下来的泪水。 而许晚春也在努力回抱师兄。 她以为自己会哭,实际却没有,这一刻的她更想笑。 人很奇怪,见面之前,与糖果一起攒下的,明明还有无数句思念的话语。 可当真的见到人,确定他全手全脚、平平安安的,许晚春就比什么都满足。 于是,感觉到肩膀上的滚烫时,她眨了眨眼,眨掉眼底的泪意,打趣道:“这下好了,咱们抱在一起,像是抱着两具骷髅,谁也别嫌弃谁。” 第147章 曹景梁哪里不知道妻子这般说话, 是在逗自己开心。 再加上到底在外边,哪怕两人身处的环境被大树遮挡住,也不好一直拥抱着。 所以, 再是不舍, 他还是松开了手臂,努力挤出个笑回:“怎么会嫌弃?骨头架子我也喜欢。” “那必须喜欢啊。”许晚春仰头细细看着人,眉眼里全是满足的笑意,嘴上却故作刁蛮:“对了,我现在叫218号, 不能喊名字。” “小名没关系的……”曹景梁有丰富的一线支援经验, 解释了句后,忙从口袋里往外掏东西。 许晚春看着递到眼前的鸡蛋, 愣怔住:“从你口粮里省给我的?” 曹景梁没有回答,只是将鸡蛋往旁边的树干上敲击了一下,慢慢剥去一半蛋壳, 再次送回妻子嘴边:“我也是一个星期前才知道你被分派到了这边, 所以只来得及攒下几枚鸡蛋……全煮熟带过来了, 快吃吧。” 这人……自己都瘦成骷髅架子了,傻不傻? 许晚春鼻头发酸, 却不忍拂了师兄的心意,配合的张嘴咬了一口,然后坚持道:“咱们一起吃。” 妻子了解自己, 曹景梁自然也清楚她的性格,知道拒绝没用,所以跟着咬了一口。 你一口我一口的,两人很快分食了三个鸡蛋,又喝了些带出来的水, 才蹲在一起,边聊天边采药。 等许晚春听到师兄后续会在他们这边停留一个月时,先是欢喜,很快又不放心的去掀对方的衣服:“你受伤了?” 曹景梁赶忙握住妻子的手,又往身后瞧了瞧,确定其他人没往这边看,才解释:“没受伤,你可能不清楚,防止战斗减员,一线医护每两个月就会调往二三线调整状态。” 许晚春确实不知道这事,自然高兴,却还是没忍住追问:“调整好再回去一线吗?” 曹景梁安抚:“别担心,我想跟你过一辈子,肯定会保重自己的。” 那就是还要回去了,军人有军人的使命,许晚春没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而是边采药边感慨道:“真希望世上再无战争……咦?” 这是啥? 瞧了又瞧,确定手边真的是一节引线管后,许晚春赶忙看向不远处:“师兄,快来。” 曹景梁立马放下手中采了一半的草药,踩着腐殖土快步走过来:“怎么了?” 许晚春指了指露出的一小节引线管:“这是弹药的引线吧?” 还真是,曹景梁将妻子拉到身后,才顺着锈蚀的铜线摸到了一出树根处。 “是一枚未爆的BLU-3菠萝弹……咱们不是采了很多药材吗?这个可以带回去改作药碾。”说话间,他已经从包里取出止血钳夹断了引信。 地下室医院什么都缺,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许晚春欢喜的朝着师兄比了个大拇指:“厉害!咱们再找找看还有什么好东西。” 曹景梁笑了:“好。” 在地底下憋了二十多天。 难得出来一次,又等到了师兄。 许晚春的心情那是相当美好,一整个下午,不管做什么,两人都黏在一起。 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几人才集合一起回去地下室。 曹景梁之前已经来这边报道过,所以跟着回去时,很顺利就被放行了。 “师兄,你住在哪里?”将药材交给后勤,去宿舍的路上,许晚春才想起来问师兄的住处。 曹景梁:“还没有选,你住在哪?我在你宿舍附近找个床位就好。” 这种环境,夫妻俩肯定不能住在一起的,甚至在外人面前还要保持距离。 不过,能住在附近已经足够叫许晚春满足,她弯了弯眼,当即朝着前方不远处指了指:“那里就是我的宿舍,男同志宿舍在后面一排,师兄你先去看,我马上就来。” 见妻子小跑离开,那背影,怎么瞧怎么快活,曹景梁的心情也跟着飞扬了起来,抬脚大迈步跟上…… “瞧瞧这是什么?”来到男同志的宿舍,发现左右都没人,许晚春便从口袋里掏出糖果,捧给师兄瞧。 曹景梁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爱哭的,他拿起一颗糖果剥开放进妻子嘴里后,自己也剥了一颗。 待甜蜜在口腔中炸开,费劲压下不断翻滚的酸涩后,他才哑声开口:“傻!” 许晚春才不理他,兀自将糖果往师兄的口袋里揣。 曹景梁没拒绝,任由妻子动作。 只是待糖果全部放进口袋里后,他也打开包裹,从里头掏出更多的糖果,与剩下的几个鸡蛋递给了妻子:“这些是我最近攒下来的,给你。” 许晚春:“……” = 炮火停歇没两天,外头又没日没夜轰炸了起来。 但这一次,不知是不是因为习惯了,还是师兄的存在。 总之,许晚春的心从始至终都是安稳的。 即使每天有忙不完的工作,每天都缺少睡眠,但她始终干劲满满。 但凡接手的手术全都做的又好又快。 很快就成了地下医院的名人,谁都知道,218号虽然年轻,但那一身本事却是最顶尖的。 也因此,胸外科的疑难手术基本全交到了许晚春手中。 可也因为她做的太好了,能者多劳。 这不,这天上午,许晚春刚做完一台手术,还没来得及去清理身上的血渍。 院长便匆忙寻了过来:“218号,物资车队在离十几公里外遭到了轰炸,有几名战士受伤严重,不好挪动,需要你出一趟紧急任务。” 在战场上,医生作为高价值技术人员,受重点保护,非必要不会暴露在地面机动中。 而院长口中的这类情况,便是少数的必要。 所以许晚春一句话也没多问,只坚定的回了一个“是”字,便快速去整理药箱,然后背上就跑。 叫她意外的是,刚到地下出口处,就见到了等在这里的师兄。 曹景梁也没想到,这次的地面救援任务还安排了桃花儿,他皱眉,刚要说什么,后方就又传来了奔跑的脚步声。 很快又有四个人出现在视线中。 一名麻醉师,两名护士,还有一名是Y国的工兵。 “人齐了,出发吧。”作为带队,曹景梁没再多说什么,用眼神示意妻子紧跟自己身后,便快速登上了盘旋楼梯。 十几公里的距离,步行不是不可以,但重伤患者等不了。 所以,到了地面后,几人便利索爬上了一辆军卡。 上车前,曹景梁看了妻子一眼。 于是上车后,两人便默契的坐到了一起。 卡车奔驰起来,车斗篷内的几人也没闲着,先用木炭将钢盔的反光面全部涂抹黑,才将之戴在头上。 又往衣服外面裹上棕榈蓑衣,袖口处绑上防蛇的硫磺粉包…… 这期间,一行人还能听到时不时响起的轰鸣声。 都是有经验的,知道飞机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 但飞机速度快也是众所周知,谁也不知道,几分钟后会不会就出现在了他们的上空。 然后……哐哐投弹。 可以说,出现在地面,就是将脑袋挂在了裤腰上。 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下,谁也没有心思多说话。 只是,在昏暗的车斗篷中,谁也没注意到,挨着坐的小夫妻俩,始终紧紧牵着手…… 第148章 军卡一路将油门踩到最底。 以最快的速度赶去目的地。 坑洼的公路如同被巨兽啃噬过。 焦黑弹坑中还积着暗红色的血水与残肢。 几人扛着担架从车斗上一一跳下, 入目便是炼狱。 “……在这边”带路的Y国工兵面色焦急,一马当先,朝着不远处的灌木丛奔跑。 众人顿时顾不上打量, 压着帽子, 拽紧药箱,跑步跟上。 “轰炸机的声音好像越来越小了。”突然,麻醉师164号小声提醒。 众人卿耳细听……还真是。 曹景梁经验丰富,当即猜测:“空中加油容易泄露,飞机应该是回去加油了, 这是个好机会, 在对方回来之前,咱们带上伤员立马返回医院。” 这是要在晃动的车斗里给患者做手术了, 对医者来说简直是极限挑战。 但谁都知道,队长提出的方案的确是最优办法,自然得到了一致认可。 从遭遇袭击到去医院求援, 再到大家伙儿赶过来。 哪怕速度再快, 也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伤者很可能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撑住。 所以, 在草丛中找到藏匿起来的伤患时,不意外的, 只剩下两名还有微弱气息。 一名是腹部贯穿伤导致的肠管外露,许晚春检查了,这名Y国战士并未损伤大动脉, 外露的肠管也被纱布覆盖着。 不过时间到底太久,人已经陷入休克状态。 而另一名患者是骨盆粉碎性骨折,应是爆炸冲击波导致的骨盆环断裂。 移动起来,确实容易骨折端移位,从而刺破血管。 当然, 以上说的是外行,专业医生出手自然是不一样的。 几人合力将两名患者安置到担架上。 尽量平稳的抬着人,疾步返回卡车。 至于牺牲的几名战士,也被背进了车斗中…… = 卡车启动后。 哪怕驾驶员放慢了速度,再是注意路况,车还是晃荡的。 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车斗里的急救。 许晚春接手了小肠外露的患者。 她先用防弹板垫高伤员的腰部,再轻轻将肠管拨回腹腔。 又覆盖上浸透了鱼腥草汁的油布,再将弹链带中覆在外面,形成保护的穹顶,才看向一旁协作的护士:“你压倒他的身上,利用身体惯性抵消卡车的颠簸。” 护士很有经验,立马跨坐到伤员身上,为了将颠簸将之最低,还用绑带将自己与车架捆住。 同一时间,麻醉师已经将输液瓶挂于蓬布破洞透入的光束中(利用阳光加热药液),然后穿刺进伤者的颈外静脉,建立双通道。 左路血浆500毫升+氧化可的松50mg,右路则是复方氧化钠1000ml。 每隔五分钟再用刺刀柄测量伤者的动脉搏动,搏动小时立马注射0.1%肾上腺素…… 而许晚春的急救手术,也在颠簸中拉响了。 卡车上悬挂的照明弹拉环,每次持续照明只有90秒,她只能在镁光最亮时切除坏死肠管。 卡车急刹车,在惯性时完成肠吻合。 卡车爬坡,身体后倾的瞬间缝合后壁。 卡车下坡前冲时,缝合前壁…… “轰隆~” 突然,熟悉的轰炸机轰鸣声再次响起,驾驶员紧急找地方掩护,自然顾不上坑洼,立时一个巨大的震荡袭向后车斗中。 车斗内,毫无防备下,担心吻合的的肠管污染,两只手也没有空闲时,许晚春只能俯身用嘴含住滑落的肠管。 待卡车闯进甘蔗地中成功隐藏起来,她完全顾不上漱口,死死压下呕吐敢,继续之前的缝合…… 另一边,曹景梁也不轻松。 伤者的盆骨环粉碎性骨折伴覆膜后血肿,血压只有50/30mmHg,意识濒临消失,必须马上救治。 所以,他只能就地取材,将三块防弹板叠成15°斜面垫在伤者臀下,使盆腔成为自体血回流容器。 每当遇到弹坑颠簸,还能利用重力加速完成一次加速血回输。 再拿出蛇形探针插入创口。 没有造影设备,只能凭着触觉反馈。 几次探寻,直到探针遇骨碎块震动频率为200Hz(正常骨面为420Hz)时,曹景梁才确定了骨折粉碎区的位置,他沉声开口:“震荡吻合器。” 一旁协助的器械护士立马递上工具。 同一时间,一旁的许晚春也开口:“止血钳。” 曹景梁:“骨折线。” 许晚春:“持针器。” 曹景梁:“擦汗。” 许晚春:“缝合线。” “……” 不大的车斗中,两人索要器材的声音不断响起。 6月底的车斗中闷热异常,患者的情绪更是不容乐观,再加上盘旋在上空,不断轰鸣的M国飞机……都为这一场生死救援增添了难度与紧迫感。 幸运的是,许是伤患年轻,身体素质好,又或者是几名医护人员的的全力施救。 总之,待几个小时后,他们艰难回到地下医院时,两人的生命体征终于渐渐稳定了下来。 “……同志们辛苦了,这次给你们记全体二等功!”院长已经从Y国工兵口中了解了救援详情,又亲自检查了伤患的情况。 她很清楚,在那样的恶劣环境中挽回患者的性命,并成功回来有多么不容易。 这可是实打实的军功!谁不想要?! 所以,虽然大家浑身脏污,面容狼狈,还是忍不住露出笑:“谢谢院长!” 院长也笑了:“不用谢我,这些都是同志们凭本事得来的……行了,这次行动辛苦了,给你们每人6个小时休整时间。” “谢谢院长!” “去吧!” = 6个小时听着不少。 但除去洗漱与吃饭的时间,也就只剩5个小时左右。 这还不是百分之百的,万一再送来一批患者,他们只能强撑着起床继续工作。 为了多休息几分钟,一行人奔向洗漱池的速度相当之快。 许晚春跟曹景梁都是能干净,绝不愿邋遢的性子。 所以别人简单梳洗完,急匆匆奔向食堂吃饭时,两人还在仔细擦洗,末了还将换下来的衣服给洗了。 也因此,等两人来到食堂,除了炊事班的两人外,再没旁人。 当然,说是食堂,不过是凿开的溶洞。 又因隐蔽要求,食堂必须使用“地下回笼灶”。 就是排烟道经200米岩峰曲折排出,洞口再覆盖上湿棕榈叶过滤分散烟雾…… 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能不开灶,尽量不要开灶。 所以,当夫妻俩拿着竹制碗筷来到食堂,看着炊事班战士递过来的压缩饼干时,一点也不意外。 哦,这么说也不是,还是有意外惊喜的。 因为今天出了任务,所以,除了基础的压缩饼干和木薯饼外,两人还各分了六分之一的猪肉罐头。 在不是萝卜干,就是盐渍野菜的当下,肉罐头算是难得的美味。 夫妻俩端着碗筷去到最角落的石桌旁,刚坐下来,许晚春就警告:“你自己吃。” “……”曹景梁准备夹肉的动作一顿,然后轻咳一声:“我就是打算自己吃的。” 谁信?许晚春边咬干涩的压缩饼干,边告诫:“你多吃点,都快瘦脱相了。” 曹景梁将自己竹筒里的水递给妻子,好脾气保证:“别担心,等回家后肯定很快就能养回来的。” 一人一天也不过才500毫升饮用水,师兄的嘴唇都干了,许晚春没要他的,拿起自己的竹筒抿了一小口,才笑道:“是要好好养养,我还是喜欢师兄白白净净的模样。” 桃花儿果然很喜欢自己的脸…… 虽然没有镜子,但看手臂也知道,他应是黑了不少,曹景梁只能硬着头皮再次保证:“我白起来很快的,捂两个月就能养回来。” 许晚春一本正经逗他:“两个月会不会太慢了?回头我给你弄一些中药美白面膜粉吧。” “咳咳咳……”没想到妻子会提这个,毫无防备下,曹景梁直接被呛住了。 “怎么还呛着了?快喝点水。”帮忙顺后背时,许晚春还不忘递上水。 节约用水已经成了习惯,曹景梁只抿了一小口便摇头拒绝。 兀自又咳嗽了好一会儿,直到整张脸都咳红了,才缓过来:“……没事……咳咳……没事了。” 许晚春白了师兄一眼:“不就一个美白面膜吗?至于这么激动?” 曹景梁面上才稍稍降下的温度再次升高,他不自在反驳:“那个是女同志用的,我一个男同志……” 已经抓包师兄好几次的许晚春:“……” 算了,看在他即将再次奔赴一线,还是给留一块遮羞布吧。 思及此,又想到很快就要再次分别,心情到底受了些影响…… 只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无奈事与愿违…… 期盼另一人消息时,时间才会过得格外慢。 可当心心念念的人出现在眼前后,时间就好像按了快进键,简直算得上一路狂奔。 7月中旬,休整一个月的曹景梁收到电报,他又要出发去一线了。 这一次,许晚春亲自将人送到了地下出口。 附近有守卫,有陪同的Y国工兵。 两人不能牵手,不能拥抱,更不能亲吻彼此。 甚至……连担心的话语也不能多说。 最终,许晚春只能站在一米开外,紧紧注视着身形越加瘦削的男人,努力压下不舍与泪意:“师兄……要记得啊,我在等你一起回家。” 曹景梁看着妻子,眼神坚定:“我答应你,一定会一起回家! 第149章 师兄前脚离开, 许晚春还没来得及担忧多久,就有另一批伤员从一线送了过来。 一线地理位置危险,随时需要转移, 医疗装备自然以轻简为主。 这也就导致很多伤患只能做简单的止血处理, 便被转移到二线。 而眼下,许晚春接手的伤患情况要更复杂一些。 爆炸时弹片嵌入体内,造成肠管多处破裂。 虽说初次手术时不止做了止血处理,还修复了肠管穿孔,也清除了异物。 但还是感染了, 需要再次开腹进行二次清创、引流和肠管吻合…… 许晚春边看病历, 边配合检查患者的各项体征…… “218,患者的确是A型血。”大约十分钟过去, 协助手术的陈玲总算用玻片凝集法,确定了伤员的血型。 许晚春刚好是A型:“那就抽我的,准备好葡萄糖。” 冷藏技术跟不上, 输血只能现抽, 所以医护人员从某些角度来说, 算是移动的血包。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在培训时,就得确定血型, 开工时胸前除了职称与编码外,还必须要贴上血型的原因。 陈玲不大放心,许医生这些日子已经抽过2次血, 都快瘦成骷髅架子了:“要不抽我的吧,O型不是也可以吗?” O型只是特殊情况,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许晚春摇头:“必须用A型,快点去准备, 伤者的情况不能再耽搁了。”说话间,她人已经利索躺到隔壁的空床位上。 陈玲无奈,只能拿出已经消好毒的玻璃瓶,往里面按比例注入好抗凝剂,才走向许医生。 金属针头扎下去之前,她还是小声劝阻:“你等会儿还要做手术,再抽血怕是要撑不下去了,要不我去找找其他A型血的医护人员?” 许晚春的记性很好,所以她很清楚此刻地下医院内,A型血医务人员的血液情况:“……都跟我差不多,有几个比我抽的还多呢……就抽我的,动手吧。” “我只按比例兑了200毫升的抗凝剂,剩下的200毫升找别人分担。”陈玲将金属针头扎进许医生细白的手腕中时,说出了折中办法。 这一次,许晚春没有再坚持…… 只是,许医生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 虽然顶着头晕、乏力、心悸等不适反应,坚持完成了手术。 但也在手术完成的那一刻,她还是没能扛过去,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时,许晚春浑身乏力。 眼神愣怔盯着石头屋顶,有些不知道什么情况。 好一会儿,记忆才渐渐回笼,她这是……晕倒了? 患者呢?! 想到患者,许晚春猛的坐起身,然后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总算醒了,我给你冲糖水去。” 这是同宿舍的另一名主治女医生,98号的声音。 许晚春搓了搓脸,又眨了眨眼,等脑袋不在眩晕,眼前也不黑了,才穿鞋下地。 “哎哎哎……别起来,你是贫血、低血糖外加过度劳累引起的晕厥,院长给你放了24小时的假,好好休息吧……喏,快把糖水喝了。”98号来去匆匆,见到218号正在穿鞋,赶忙将人又扶回床上。 许晚春先道了声谢,才焦急问:“我那名患者……” “好着呢,各项体征正常,院长亲自盯着的。” 这就好,确定患者平安,许晚春才放下心来,抱着竹筒开始小口喝糖水。 医护人员过度透支,晕倒的不在少数,往往这种时候,就会将给患者准备的营养品(白糖、奶粉),分出一些给他们。 等许晚春将竹筒里面的温糖水全部喝完,又问:“现在几点?我休息多久了啊?” 98号忙了十几个小时,也才刚回宿舍:“晚上7点多了,你睡了十个小时,食堂那边还给你准备了营养餐,等会儿记得去吃了,吃完继续睡吧……” 对面床铺上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直接没了动静。 这是睡着了? 工作太累,许晚春往常也是这般沾床就睡。 她轻手轻脚起身,先帮对方将薄被盖好,才拿上洗漱用品出了宿舍。 等洗漱好,坐在食堂吃着加了肉罐头与水煮蛋,还有一杯奶粉的晚餐时,心里还在庆幸。 庆幸师兄没看到她今天的模样,不然他又要哭鼻子了吧…… 想到师兄,脑子里就忍不住浮现各种担忧。 许晚春叹了口气……有时候忙碌也有忙碌的好处,起码没时间七想八想…… 难得能休息24小时,再加上浑身没什么力气,一顿晚饭吃得慢慢悠悠。 好容易将食物全部塞进肚子里,准备回宿舍继续躺着时,想起今天的糖果还没领,她又去了一趟后勤部。 揣着糖回到宿舍后,习惯性拿起背包,打算将糖果藏好。 背包里除了衣服和糖果外,还有三袋压缩饼干。 因为随时会有被M国飞机轰炸的危险,所以,每一名医护人员都会发放三袋压缩饼干储存着,作为意外时的急救粮。 就在许晚春将衣服先拽出来,准备再去拿包在中间,放置糖果的木盒子时,发现衣服中掉出来两个新的月事带。 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师兄新做的。 拿起来细看,不是很意外的,在各项资源紧缺的情况下,月事带是师兄拆了他的衬衫做成的……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变得脆弱了,一大串眼泪毫无征兆的,扑簌簌就滴落了下来。 许晚春慌忙将手上的月事带移开,捂住脸,又是想哭,又是窝心…… 傻师兄,这里作息不正常,吃得更没什么营养,她根本就没来月经。 也不知道师兄只剩下一件衬衫要怎么替换? 希望他乖一点,听了她的威胁,别在把糖果攒给自己了。 还有,2个多月后的轮转调整,师兄还能来他们这边吗? 不行……许晚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能再想了,越想越焦虑。 师兄肯定会平平安安的。 而她的身体需要睡眠修养…… 事实上,无论许晚春如何宽慰自己,在三天两头就会炸响的炮火声中。 思念与担忧这些情感,并不是理智能够控制住的。 而时间,也在忙碌与担忧中,从夏季来到秋季,再跨越到了冬季。 遗憾的是,这期间,许晚春再没能见到师兄…… 1966年的1月21日的春节。 许晚春更是过了一个没有亲人,只有战友与伤患的新年。 严格些说,若不是领取糖果时,工作人员多给了一颗糖,说是新年福利,她都不知道已经在地下医院待了8个多月了。 就在许晚春以为还要坚持半年一年时,元宵节这天,又一批医护人员被分配过来后,她突然接到了通知: 218号圆满完成任务,可以归队了! 第150章 可以回家了?! 从院长这边得到口头通知时, 许晚春还有些懵。 好一会儿,等反应过来不是在做梦后,她几次张口。 想问还有多少人会跟她一起离开?这其中又有没有陈玲? 只是话到了嘴边, 还是咽了回去。 就连通知她离开的书面文件都没有, 保密级别可想而知。 什么都不问才是最合适的。 于是乎,许晚春只回了一个字:“是!” 8个多月的相处,院长本就欣赏218号的能力,如今见对方能平安归队自然也为她高兴,难得多说了几句鼓励话语, 最后又加了句:“……希望还能再见。” 虽然她们不知彼此来自哪里, 更不清楚对方姓名,但许晚春还是很肯定的点头:“一定能再见!” 口头通知离开, 并不是立马就可以走人了。 后续还有很多事物需要交接,还必须在不动声色中完成交接: 伤员档案整理、死亡病例报告、物资的清点与分配…… 等一系列交接完成,第三天深夜, 拿到健康状况的批条后, 许晚春才换上Y国平民的服饰, 揣上来时的虚□□明,在Y国工兵的掩护下, 踩着盘旋楼梯,离开了逗留8个多月的地下室。 再过几天她就能见到家人了,长辈们都还好吗?有发现她的信件其实是提前写的嘛? 小玫瑰快要一周岁了, 都说女孩儿开口早,她应该会说话了吧? 还有师兄,他比自己早了执行任务一个多月,是不是已经回沪市了? 总算能回家了~ 黑暗的卡车斗篷中,许晚春面上安静, 心里却已经雀跃到了顶峰。 然而更叫她欢喜的是,安静等了十分钟左右,陈玲也爬上了车斗中。 再后面,基本十来分钟一人,8个月前一起组队过来的6个全部到齐。 大家伙儿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整个小队都可以离开了。 欢喜能回家、激动大家都在、又庆幸平安…… 卡车启动的瞬间,几乎所有人的心情都是复杂的。 = 来时艰难。 离开自然也不会轻松。 军卡在时不时炸响的炮火声中,颠簸了七八个小时。 总算在天亮前,在2名Y国工兵的陪同下,登上了an沛省开往he口的火车。 一行6人全作Y国平民打扮,再加上跟Y国战士相处大半年,很多话都会说,也能听懂。 又有两名地道的Y国人陪伴着,途中完全没有被人瞧出不对,也没遇到危险。 反倒是到了he口火车站,换成军卡赶往国内Yun省边境的路上,遇到了多次空袭。 好在众人也算有了经验,甚至可以说是生理反应,听到飞机声音就找地方隐蔽。 不管土坑还是污水池塘,只要能保命就得跳。 待再一次从污水池中爬出来,许晚春抱着膀子,被冻得直哆嗦还不忘苦中作乐想,幸亏是热带,这要是在北方,2月份那冰层厚实的,跳河根本不可能。 “女同志先进去换衣服吧。”来到隐蔽在山后方的卡车旁,同样湿漉漉的男同志们,让唯二的两名女同志先换衣服。 许晚春跟陈玲也没有耽误时间墨迹,手脚利索的翻身进了卡车。 一人拢共只有两身衣服,另一套之前钻过土堆,脏污的厉害,但也比湿的好。 许晚春跟陈玲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再跳下车换男同志。 “……希望后面能平安,再跳池塘可就没衣服换了。”伸着脖子艰难往下咽压缩饼干时,陈玲小小声抱怨。 许晚春拧开只有少许水的竹筒,抿了一小口后才跟着唏嘘:“运气应该能好一点吧?” 她如今的身体素质极差,刚才又在刺骨的冰水中折腾一遭,又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脑袋已经开始昏沉了。 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她们的祈祷,也或许接近国土,后续几个小时再没遇到什么意外。 从地下医院离开,换车、颠簸、隐蔽……一路折腾了三十几个小时,总算平安踩在了自家国土上。 = 入境核对身份比许晚春预估的要严格。 从最开始的证件核对,到详细口述任务内容,再到回国的原因,都需要单独审核。 其中,执行任务时,具体接触的人员,和空袭、伤病救治等全都得一一说明。 最后,再交叉询问6人,确认陈述一致,才算过了第一关。 边境不是他们可以滞留的地方,一行人换上来时的咔叽布蓝工装,简单填饱了肚子,便被催促着再次爬上了军卡。 又是七八个小时颠簸,总算回到了来时培训的秘密营地。 领导还是曾经那名联络员,也与从前一样,瞧出了几人的疲惫,简单鼓励寒暄了几句,便叮嘱勤务兵:“带他们去6号和7号宿舍,送些营养餐,再安排两名医生过去检查。” 几人身上确实起了热度,如今不仅能躺下休息,还有医生,自然没有意见。 等打了针吃了饭,又洗了个热水澡后,早已疲惫不堪的众人倒头就睡。 大约是回到自己的国土了,安全感爆棚,憋了大半年的心绪彻底放松,这一睡简直就是昏天暗地。 尤其许晚春,她太累也太瘦了,整个人只有七十几斤,夜里直接都烧糊涂了。 “……我也睡的死,完全不知道你复烧了,要不是有医生定时过来检查,情况还真不好说。”见昏睡了十几个小时的许医生总算睁开了眼,同一个房间的陈玲大松一口气,又是端茶,又是递水,再围着人问东问西。 许晚春浑身酸软,反应也有些迟钝,抱着茶缸小口喝完了水,脑袋才清醒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你在这边看到我师兄了吗?” 陈玲只看到许医生的嘴巴动了几下,却一点声音也没听到,了然:“嗓子哑了?” 确实哑了,许晚春猜到回国后肯定要生一场病,却没想到高烧到失去意识。 她对于昨晚有医生过来给她施针、吊水这事,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过,虽然身上还有温度,整个人也昏昏沉沉的,但到底是清醒了过来。 许晚春更担心师兄,如今嗓子发不出声音,她只能用手指在床边写下一个“曹”字。 “没看到曹医生。”陈玲秒懂,说完又压低声音道:“早上我出去洗漱的时候,一直有战士跟着,这算监视吧?” 监视也正常,毕竟现在已经是66年了,许晚春不太关心这个,她现在只着急师兄的情况…… “……我心里有些不舒服,咱们这半年过得什么日子?多少次死里逃生?立了多少军功?居然当犯人看着……唔唔……” 陈玲不清楚这段历史,许晚春可是很明白的,眼看她越说越来气,越说越没把门,她直接上手捂住对方的嘴。 直到确定她平静下来,才松开手,又在床边写了起来:情况不明,少说少错。 看明白文字内容,陈玲心里一个咯噔,立马转移了话题:“我给你去打洗漱用水吧?你还得吃点好的补补。” 许晚春身上还是很烫,但她没打算一直窝在小小的宿舍内,于是她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自己。 陈玲猜测:“你想出去?” 许晚春点头。 “也好,今天开太阳了,一直闷着也不是个事。”陈玲弯腰将人扶坐起来,又将鞋子放到她脚边。 许晚春朝着人弯了弯眼,苍白的嘴唇张合两下,无声感激:“谢谢。” “这有什么,咱们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 确实,许晚春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几分。 = 后面几天。 其余几人的身体陆续恢复了健康。 只有许晚春的高热一直反复。 也因此,她被单独隔离了。 直到十天后,情况彻底稳定下来,确定不是传染病,她才开始接受回归后的第二道评估。 针对战伤压力和创伤方面的评估。 直到确定许晚春没有战后应激障碍,不影响后续工作,才等来了保密审查与档案更新。 签署三方保密协议许晚春并不怎么关心,她更在意的是档案更新,这可是关乎未来晋升、评优和待遇的依据。 “……首长,请问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已经在营地逗留了半个月,心性再是稳定,许晚春也有些着急了,索性借着签保密协议的时候问了出来。 首长很理解她的归心似箭,但流程还是得走,他笑着安抚:“后续还有政治学习跟荣誉授予,等这两项结束就可以回去了。” 荣誉授予?这可是未来十年平安的底气,许晚春本来还有些急躁的心情立马平和了下来:“谢谢首长。” 首长没再说什么,拿上文件便准备起身离开会议室。 见状,许晚春也跟着起身,只是快要走到门口时,想起什么,她突然问:“首长,政治学习要多久?” 首长依旧很好脾气的笑笑:“这个就要看同志们的政治觉悟跟家庭成分了。” 家庭成分?才3月初,风就吹过来了吗?许晚春呐呐:“那……目前参与政治学习的同志,最长用了多久时间?” 首长想了一会儿才回:“半年吧……” 许晚春:“……”【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0-160 第151章 最晚半年多, 最快也要一个月左右才能离开,着急也没有用。 许晚春只能调整心态,每天不是上政治课, 就是帮营地的医生一起去山脉中采药。 更重要的是, 她得趁机将自己养胖一点,不然等回家,长辈们肯定要吓坏了。 好在营地对于归国的医护人员审核虽严格,吃食上还是相当优待的。 与在家里的伙食没有可比性,但每顿馒头、窝头这些并不缺。 时不时还会有补身子的糖水与奶粉。 菜色更是以补充蛋白质的豆制品为主。 额外每周还能吃到2回猪肉, 虽然每次只有几片, 却也是个正经荤菜。 就比如今天中午,结束一上午的政治学习, 许晚春随着大流来到食堂时,发现午餐除了一道炒白菜和青菜豆腐汤外,每人还分两块红烧肉。 其实长期低摄入, 会导致胃酸分泌减少, 消化酶活性降低, 胃肠道蠕动减缓。 突然摄入高蛋白和高脂肪的肉食,消化系统没有办法快速适应, 容易引发腹胀、消化不良,反而抑制了食欲。 作为一名专业医生,许晚春自然清楚这里头的道道, 循序渐进调整饮食才是正确。 所以这一餐,她同样没要红烧肉,只打了更容易消化的白馒头与青菜豆腐汤,还有一点点炒白菜。 “……你还没有恢复饮食啊?就吃半个馒头?”许晚春习惯性找了处角落坐下,不想才咬了一口馒头, 陈玲就端着饭菜坐了过来。 “没呢,病太长时间耽搁了……现在只能少量多餐,那半个馒头是留到下午加餐的。”许晚春羡慕同事的好肠胃,对方已经恢复饮食一个多星期,气色明显好了不少:“……你看我胖点没?” 病了这么多天,怎么可能胖?陈玲总觉得许医生又瘦了点,风大一点估计都能吹上天,嘴上却道:“瞧不大出来,不过气色好一些了。” 身边也没个镜子,许晚春信以为真,笑了:“那就好。” 自从许医生病重后,两人便没再住在一起。 又不好太过频繁来往,只能在吃饭的时候交换些信息。 而陈玲性格外向,无关紧要的问题还真打听了不少:“……其实咱们逗留这么久还有一个原因。” “是什么?” “明面上是政治学习,还有等那个荣誉颁发,其实最重要的是岗位协调……我不一定能回到原单位了。” 许晚春喝汤的动作一顿:“什么意思呀?” 陈玲压低声音:“我听那些还滞留的医生们说的,他们说像咱们这种涉密任务结束,除非高端技术人才,原单位坚持要人,其余70%左右都会直接调往新单位,回去交接的时间都不会给 。” 如果是真的,且调动比例还这么高,陈玲确实可能被调去别的单位,那自己呢? “许医生你不用担心,凭你的能力,不管是医院,还是宋主任那边都不可能放人的。”见许医生皱眉,陈玲开口安慰。 其实也不算安慰,因为这是事实。 许晚春回神,也安抚回去:“先别沮丧,不一定就轮到你了。” “也不是沮丧吧,主要还是自己不够优秀……”皱眉嘀咕两句,陈玲烦躁的叹了口气:“我一个地道沪市人,也没有多大的追求,当个小护士就挺满足的,真没想过去外地工作啊。” “真要那样,坚持一两年再想办法申请回调呗。”许晚春出主意。 陈玲不是没想过,却觉得不大靠谱:“能行吗?” 许晚春没申请过,还真不能肯定,但怀抱希望总是好的:“这些年各个医院人员的调动挺多的吧,应该能行。” 陈玲咬下一大口馒头,恨恨道:“最好我能在留下来的30%里面。” 这样当然最好了,只是哪有事事顺心的,许晚春也咬了一口馒头,顺便转移话题:“我也听到个消息。” 陈玲果然来了兴趣:“什么?” 许晚春:“之前有个36号,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因为迷路了几个小时,在营地滞留了将近四个月才允许离开。” “这个正常吧。”如今间谍横行,无故失踪几小时,军医接触的又多是部队高层,确实应该核查清楚才可以啊。 许晚春也是这么想的:“我要说的重点是,咱们成分没问题,任务期间也没出过什么意外,应该一个月左右就能回去了。” 这话一出,陈玲的眼睛都亮了:“对啊,咱们已经逗留22天了,这么算来,是不是还有一个星期左右就能回家了?” 许晚春慢条斯理往下咽食物:“按流程是这样的,等着吧,这两天如果给咱们颁发军功章,那应该就差不多可以撤了。” 事实正如推测。 许晚春上午跟着政治学习,下午进山采药,如此又过去5天后,她便被一名战士告知首长在会议室等着。 在去会议室的路上,她忍不住在心里计算,这次除了“援Y抗M”纪念章外,应该还有个人二等功1次,个人三等功2次,集体二等功2次,集体三等功3次。 许医生已经很厉害了。 但她曾经见过师兄参加chao鲜战役时,得到的多枚军功章中,有一枚一等功的,心底难免就有遗憾。 那可是一等功啊…… 会议室的门口站了两名持枪战士警戒。 会议室内也已经坐了好几名眼熟的医护人员。 而最前面,营地的首长和他的两名下属军官也齐齐到位了。 许晚春立马将心底的激动敛下,一句话也没问,在小战士的带领下,快速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又大约过了十分钟,陆续再进来5个人,首长才开始直入主题: “同志们,任务涉密,我们只能以特殊的形式,向参加援Y抗M国际主义行动的医疗战线英雄们颁发荣誉……” “……我代表xx军委,xxx总理,向你们致以最高的敬意,你们在Y国战场上,面对M国的狂轰乱炸,以‘不怕苦,不怕死’的精神……” “……为了国际斗争大局,为了中Y两国的兄弟情谊,今天的表彰不会公开报道,你们的勋章也不能佩戴在胸前,更要牢记‘上不告父母,下不传子女’,这是纪律!!!但将来祖国会为你们立碑!历史也会铭记!铭记诸位‘无名白衣战士’……” 第152章 领导演讲、医护人员宣誓、颁发荣誉证书与军功章…… 这是一场严肃、庄严, 又格外短暂的表彰会议。 等许晚春拿到个人真实证件,再将属于她的荣誉装进组织准备的小包里,又经过门岗战士的检查, 才跟随大家的步伐离开会议室。 出了门她还有些懵。 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拢共有15分钟吗? 还有, 刚才的十个人里面,并没有陈玲,她是在下一批吗? 许晚春脑中有万千思绪翻滚,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寻个机会问问陈玲时……她就被单独隔离了。 隔离她的战士说,晚上要送她返回原单位, 在这之前, 不得与任何人接触。 于是乎,许晚春闭了嘴, 在不大的宿舍内安静等待。 直到凌晨1点,整个营地彻底安静下来,黑暗中才陆陆续续响起汽车引擎声。 最近休息的好, 再加上心里惦记着事情, 所以许晚春并没有睡, 只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听到声响,立马睁开了眼, 倾耳注意着外头的动静。 又过了几分钟,不意外的,宿舍门被敲响:“218号, 出发了。” 许晚春利索翻身下床,穿上胶鞋,背上早就准备好的行李,拉开门:“走吧。” 出乎预料的是,参加会议的十个人居然还分了三辆车撤离。 而许晚春作为主治医师, 有救治Y国军官的经历,被判定为极高(SS级),得个人独行。 这么说也不准确,军用吉普中还陪同了一名保护(监视),穿着便服的女兵。 吉普车一路颠簸,直到天光大亮,两人才来到火车站,并成功混入军需物资油罐车。 这期间,许晚春不得与外界有任何接触,吃喝拉撒全在女兵的监视中。 哪怕一直默背中医药典打发时间,在只有一条缝隙的油罐车中闷上几天 ,她也有些扛不住了。 5天后,当她总算能离开油罐车,脚踏实地踩在N市火车站的地上,呼吸着4月中旬的空气时,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218号,接我们的人到了。”在离出口还有几米距离时,女兵出声提醒。 许晚春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出口处果然站了一名拿着纸板的年轻男人。 而纸板上写着的信息,正是她的虚假身份。 几息思考的功夫,三人已经碰面。 核对信息这些事情不用许晚春做,完全由女兵交涉。 等确定无误后,三人又坐上一辆吉普车。 一个多小时后,汽车平安进入N市某部队。 在这里,许晚春拿到了来时寄存的个人用品,并成功换上了阔别11个月的军装。 再填饱肚子,简单休整后,她便又急急忙忙登上了赶往沪市的军卡。 最后一站了,许晚春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哪怕后车斗再是颠簸,她还是睡了个昏天暗地。 也因为睡的太沉,只觉才闭上眼,就又被人喊醒了。 同样换上军装的女兵见218号醒了,再次提醒:“到目的地了。” 目的地?那不就是军医院?许晚春搓了搓脸,一秒清醒,拎上包,跟着女兵跳下了车斗。 外面依旧是漆黑一片,还没等她适应黑暗,有些熟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总算是到了,两位同志先进医院。” 是院长! 没想到院长会亲自等自己,才发现这是医院后门的许晚春有些惊诧。 但她什么也没说,闷头跟着往医院里面走。 三人进入一间小型办公室。 在这里,女兵与院长完成了一系列交接文件签署,此次任务才算圆满完成! 院长出去送女兵离开时,许晚春已经压不住归心似箭了。 这不,等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折返回来,她立马站了起来。 只是还不等她开口,对方就先感慨道:“小许辛苦了……科室缺人,只能给你3天假期调整,你那边没问题吧?” “没问题!”已经远超了许晚春的预料,她还以为需要直接上班呢。 “好好好,你是个好同志……休息这几天低调点,尽量不要出门。” 才执行完涉密任务,许晚春已经做好了后续几个月,行踪会被重点关注,对于院长的要求自然没什么意见。 眼下她有更关心的事情:“……院长,我师……曹景梁医生回来了吗?” 对上小许紧张的视线,院长乐呵呵宽慰:“回来了,小曹一个月前就回来了。” 说完后,又加了句:“那小子平安着呢,晚上应该就住在军人公寓这边……反倒是你自己,瘦成啥了,得好好补补……”其实小曹回来的时候也黑瘦的吓人,比小许现在真好不了多少。 师兄回来了?!! 师兄很平安!!! 院长絮絮叨叨的话语中,许晚春只提炼出最重要的两句,其余根本没注意到。 她匆忙起身:“院长,那我回去了!” “……也好,回去吧,外头黑咕隆咚的,我安排勤务兵送你。” “不用,不用,院长,我不怕黑。”话音落下的同时,许晚春又朝着老爷子敬了一个军礼,便拎上包急急跑了。 当然,之所以这么随意,也是因为院长是她和师兄的师公,自己人私底下不讲究那么多。 事实上,院长确实不会在意细枝末节,孩子们在战场待了大半年,这么久的分离,想念也是正常…… 老爷子背着手,边感慨边往胸外科溜达,小许回来这事得跟小宋说一声…… = 4月中旬的沪市,已经算得上暖和。 哪怕是凌晨,奔跑起来,吹拂在面颊上的风也是暖洋洋的。 许晚春虽然很瘦,军事素养大打折扣,但跑步几分钟算不得为难。 所以,她直接一口气跑到自家的单元楼下。 又仔细调整了呼吸,才踩上久违的水泥楼梯。 就在她迈上两个台阶时,身后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许晚春下意识回头,昏暗中也能瞧出是一名中年女人,女人手上还拎着一个热水瓶。 意外的是,她居然没见过对方。 中年女人也被陌生面孔弄的怔愣了下。 好在两人都不是好奇心强的,收回视线后,径自往楼上爬。 许晚春本来就走在前面,再加上归心似箭,一脚跨过两层台阶,很快就来到了2楼。 离开时,大门上还挂着端午用的菖蒲,这会儿却是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近乡情怯,明明着急相见,许晚春却生生站在门口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敲门。 曹景梁睡眠清浅,门才被敲几下便醒了。 以为是医院有什么急诊,他一边套衣服,一边问:“谁啊?” 许晚春深吸一口气:“师兄!” “砰!”沉默几息后,是什么被撞倒了。 随之而来的是急促的脚步声。 许晚春刚要张口提醒对方慢慢来,就又传来了门闩被抽掉的声音。 “桃花?!”堂屋的电灯已经被拉亮,曹景梁能清清楚楚看见门口消瘦的姑娘,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妻子,却还是不敢伸手去触碰。 师兄还是很瘦,不过到底比战场上见到时好了不少,许晚春主动伸手去拉对方颤抖的手指:“师兄,我回来了,咱们先进屋。” 方才一起上楼梯的中年女人,这会儿正站在对门郝主任家门口,眼下可不是小夫妻拥抱互诉衷肠的好时机。 曹景梁下意识回握,待感受到掌心里的温热,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立马将人拉进屋里,再“砰!”的一声关上门! 屋内,许晚春被师兄紧紧困在怀中,动弹不得。 拥抱了好一会儿,待她感觉到师兄俯下身要亲自己时,许晚春才伸手推拒。 妻子比之前还要瘦,脸色唇色更是苍白没有丁点儿血色,曹景梁自然知道医生在某些时候,就是移动血库。 但抽他的自己跟抽妻子完全是不一样的。 他的桃花儿都要瘦没了。 曹景梁好容易压下心疼的眼泪,只想紧紧拥抱,狠狠亲吻。 又担心拥抱太过用力,会将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妻子给折腾骨折了,他便想将思念与欢喜化作亲吻。 可……妻子居然不给亲?!曹景梁心口突突:“桃……桃花儿?” 许晚春被师兄丧丧的表情逗笑:“我一路风尘,洗好澡再亲。” “我不在意!” “我在意!”许晚春笑着伸手将赖皮着,又要靠过来的脑袋推开,语气坚定:“我要洗澡!” 回程的路上,转了三四趟车,折腾了六七天,她连擦洗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都馊了!!! 曹景梁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仗着体格的优势,向抱小孩般将妻子抱了起来,又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才认命般叹气:“磨人精,不知道我多想你吗?” 其实他原打算多亲一会儿的,但桃花儿入怀,他便被她轻飘飘的重量惊到了。 也叫曹景梁只想顺着妻子,所有的事情都顺着…… 感觉到师兄不仅单手就能抱住自己,还能空出一只手来摸她的脉。 清楚自己身体有多差,许晚春先下手为强,双手环上师兄的脖颈,抱紧人委屈撒娇:“……我也好想好像你呀,从去年7月份分别后,我攒了好多好多糖……可是我没等到你……” 第153章 桃花儿从来都是活泼的。 她一直是全家的开心果。 哪怕半年多前在地下医院相见时, 她也是神采奕奕的。 曹景梁哪里见过她这般委屈的模样,本就心疼,这下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能抱着人, 哄小孩般在屋里来回转悠。 最后还是许晚春觉得屁股硌的疼,才被放了下来。 “饿不饿?我给你煮一碗面条?”事实上,曹景梁恨不能山珍海味全给桃花儿弄来,无奈她瘦的厉害,虚不受补, 只能慢慢调养。 想到这里, 他又伸手去摸脉。 “不饿,回来的路上吃了压缩饼干。”知道躲不过去, 许晚春索性靠在师兄怀中,任由他检查。 而曹景梁从摸到脉时,眉头就没松开过。 中医讲究个望闻问切, 光是从妻子消瘦的身形与苍白的面色, 他就猜到了大概。 所以脉象细弱、沉迟曹景梁并不意外。 但……按之空虚如葱管, 这可是严重气血不足的芤脉。 这是输了多少血?这一刻,曹景梁只觉心头像被石头压着, 沉甸甸的,叫人喘不过气。 再细查,桃花儿的脾胃也很虚弱、肝肾不足……还有慢性消耗性疾病倾向, 往后怕是要经常低热盗汗了。 又因为长期处于精神紧绷与封闭环境中,她的情志也有些失调,再是精养着,怕也要一年左右才能调理好…… 而眼下他要做的是快速帮桃花儿补充气血,防止虚脱衰竭。 思及此, 曹景梁俯身在妻子的眉心处亲了下:“你坐着歇一会儿,我兑好洗澡水再喊你。” 话音落下,想到妻子瘦的全是骨头,又急急进屋拿了个枕头垫到她的屁股下面,才提上两个热水壶去了浴室。 这几天一直坐车,许晚春一点也不想坐了,便跟在师兄身后当小尾巴,问他身体情况,问他工作情况,再问长辈们…… “……玫瑰被爸妈他们照顾的很好,白白胖胖的,她已经会走路,也会说话了。”见妻子问东问西,就是不问闺女,曹景梁明白她心底的愧疚,主动说出口。 许晚春呐呐:“我……猜到了。”两边爸妈肯定都会将孩子照顾的很好。 “桃花儿,对于军人来说,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两全的,但只要咱们在家,就多多陪伴玫瑰,弥补她好不好?”曹景梁伸手又将妻子轻轻拢进怀中,边顺着她的后背,边温声哄劝。 军人本该先国后家,道理许晚春自然懂得,她深深吸一口气,想要将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压下去。 “别忍着,想哭就哭。”曹景梁心疼的厉害,微哽着嗓音,哄妻子哭出来。 桃花儿的精神长期处于紧张、焦虑中,需要疏肝解郁,药物是其一,心理疏导也很重要。 哭泣也是一种情绪的宣泄。 而许晚春,本来就憋得难受,再被这么温柔哄着,顿时委屈翻倍,眼泪哗啦啦往外涌…… 曹景梁干脆将人抱坐在腿上,一下一下的,很有节奏的轻拍妻子的后背,任由她的泪水,浸湿了胸前的衣服…… 大约过了十分钟,担心多哭伤身,眼眶同样通红的曹景梁才淘洗了毛巾,帮妻子敷眼。 哭了一场,眼睛虽然不大舒服,但心里确实敞亮了不少,许晚春开始撵人:“我要洗澡了,洗澡水都凉了,你快去睡觉吧,明天不是要上班吗?” “好好好,我出去。”被用过就丢,曹景梁依旧好脾气揉了揉妻子的发顶,又去试了试水温:“已经有些凉了,我再加点热水。” = 桃花儿洗澡的时候。 曹景梁并没有休息。 他先将阳台上,煤炉的封口挪开,继续烧热水。 然后才从柜子里翻出红枣、桂圆与红糖,去到厨房开始炖煮。 时间太晚了,再加上桃花儿不饿,曹景梁便打算做一个补血的甜汤…… 许晚春不止洗澡,后来师兄又有热水送过来,她干脆又洗了个头。 等她浑身清爽的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腿都有些软了…… 许晚春叹气,为自己如今的身体素质。 还是得尽快养回来,不然一台大型手术都撑不下来…… “你还洗头了?怎么不喊我帮你洗?”听到卫生间的门被打开,正在整理中药的曹景梁赶紧走了过来。 许晚春皱眉:“你怎么还不睡?明天不是要上班?” “我没事,明天没什么重要手术,可以让老师帮我顶一下。”曹景梁接过妻子手上的毛巾,将人安置在放着软枕的凳子上,帮忙细细擦拭发丝上的水珠。 “孔老师那边能忙得过来?我在家里吃吃睡睡,很快就是一天,你不用陪我。” “可我想陪着你……实在不行还能跟副主任换班,别担心。” 行吧,瞧出师兄的态度很强硬,许晚春也不再劝了。 她摸了摸只到脖子的短卷发,感慨:“头发掉了好多。”幸亏她天生带了点自然卷,卷发显得头发浓密。 曹景梁温声安抚:“能养回来,咱们一起补。” 忘了摸师兄的脉了,许晚春坐直几分,伸手去勾。 曹景梁避开:“等头发擦干了再给你摸。”妻子现在的身体很容易就会生病,头发必须尽快擦干。 许晚春收回手坐好:“爸妈他们一直住在部队家属院吗?你回来见过玫瑰几次了?” “我没有回来前一直住在部队,等我回来后,他们每个星期会过来住两三天,桃花儿别急,天亮我就去接玫瑰回来。” “咱们家小玫瑰……性格像谁啊?” 说到女儿的性格,曹景梁眸底的笑意更浓:“爸妈他们都说像你,鬼灵精的。” 她小时候是个伪版儿童……玫瑰得了鬼灵精的评价才是真聪明吧,许晚春的眼底生出期待:“你也觉得性子像我?” 曹景梁:“确实像你。”爱笑也爱撒娇、嘴还很甜,性子跟桃花儿一模一样。 许晚春捧脸,双眼弯弯:“真想快点看到闺女,听她喊我妈妈……她会喊妈妈了吗?” 妻子开心,曹景梁也跟着低笑出声“会喊爸爸妈妈了,小嘴巴特别能说……晚上好好睡一觉,我跟你保证,明天肯定能见到咱们女儿!” 许晚春自然相信,仰头给师兄一个亲亲。 曹景梁一直惦记着,按着人回吻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头发少也有少的好处,很快就能擦干了。 见妻子有些昏昏欲睡,曹景梁想了想,还是去厨房端出补气血的甜汤:“喝完了再睡。” 许晚春其实没什么胃口,但破身体想要好起来就必须吃东西。 等吃完后,她又去了卫生间漱了口,才躺到了床上。 担心妻子硌的难受,曹景梁已经将家里的被子全部铺在了床上。 等拉了灯,再将分离大半年的桃花儿抱在怀里,他才觉得心彻底安定了下来:“睡吧……” “唔……”许晚春含糊应了声,想起什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问:“隔壁郝主任家来亲戚了吗?我回家的时候,看到一个陌生女同志。” 闻言,曹景梁顺着妻子后背的手顿了下,才解释:“对面换了一家……郝主任两个多月前被人举报收受贿赂,下放了。” 这话一出,许晚春的瞌睡虫立马消失的一干二净,她错愕撑起身:“谁举报的?”不会怀疑他们吧? 曹景梁伸手将妻子拉回怀里:“我们刚搬过来的时候,撞到有人来给郝主任送礼还记得吗?” 许晚春皱眉:“跟李想师兄竞争副主任那人?是他?我记得好像叫贾仁吧?他就不怕郝主任反咬一口吗?对了,映华婶子也跟着下放了吗?” “没有,郝主任登报离婚,跟所有人都断绝了关系,听说映华婶子回老家了……现在到处鼓励举报,贾仁可能怕之前的事情暴露,索性先下手为强……对了,因为举报有功,他已经升到副主任了,就住咱们对门。” 这……有这么个邻居,可真是件糟心的事情,不过:“……贾仁的级别能住正主任的屋子?” 曹景梁对于这种到处钻营的,也很是瞧不上,他嗓音淡淡:“贾仁是整个医院内的举报第一人,也是目前唯一一个,总要多给些好处鼓励不是嘛?” 许晚春眉头皱的更紧了,总觉得对门装了个监视器,往后自家不得小心再小心:“所以,那个中年女人是贾仁的妈?年纪好像也不大对啊。” “噗……”曹景梁被妻子的猜测逗笑:“不是妈,是妻子。” “啊?妻子?那大姐怎么也有四十几岁了,贾仁还不到三十五吧?” 曹景梁解释:“女方确实大了7岁,我也是听科室同事说的,贾仁的妻子是个等郎妹。” 许晚春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听说贾仁上面有7个姐姐,家里想要一个男娃,就买了个6岁的丫头回来,给还没怀上的儿子当妻子……这种事情解放前还挺多的。” 已经反应过来“等郎妹”是什么的许晚春,只觉整个人都窒息了…… 所以……她家对面来了个什么奇葩家庭? 现在搬家还来得及吗? 第154章 翌日。 后窗缝隙漏进一抹铅灰色薄光时, 曹景梁便睁开了眼睛。 桃花儿……发现怀里空空,残余的睡意立马退了干干净净。 他急急坐起身,待发现床铺里边窝着小小一团, 确定妻子真的回来了, 不是做梦!曹景梁才大松一口气。 还有3分钟五点,昨晚睡觉时就差不多是凌晨3点了。 只睡了2个小时嘛,怪不得眼睛酸涩,太阳穴涨痛。 曹景梁搓了搓脸,将手表戴到手腕上, 俯身在妻子的发顶落下一个轻浅的吻, 又试了试她的体温,确定没有发烧才轻手蹑脚下了床。 出了卧室, 径自去了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他又喝了一杯温水,才去了厨房。 小米养胃气, 桂圆补心血, 红枣生津液……桂圆红枣小米粥极适合血脱气散之症。 任务结束回到沪市, 曹景梁推测了妻子的身体情况,陆续往家里备了不少滋补的食材与药材, 如今正好用上。 待将材料泡进水里,他又拿了钱票去到楼下的军人合作社。 为了配合军医毫无规则的作息,合作社采取的是24小时三班制。 哪怕现在才凌晨5点, 天刚蒙蒙亮,也是开门营业的。 “曹主任,今天打算自己做早饭啊?”营业员正在打盹,见到有人进来笑着招呼。 为了节省时间,母亲们不在的时候, 曹景梁基本去食堂随便对付几口,鲜少自己做早餐,不过他不习惯与外人多解释,只是朝着对方笑笑:“马大姐,帮忙称一根山药。” 山药补脾阴,除了桂圆红枣粥外,他打算再给妻子弄一个蒸山药,捣碎了拌红糖。 这个最是能缓解长期食用压缩饼干导致的“胃阴枯涸”。 “好咧,还要别的不?” 曹景梁的视线在食材上转悠几圈,又挑了一小把菠菜。 其实他还想买胡萝卜跟南瓜,但是合作社都没有,只能麻烦丈母娘抽空去村子里找老乡换了。 希望老乡们埋在地底下过冬的萝卜和南瓜还有存货…… “对了,曹主任,今天会到些草鱼,你家要不?”马大姐收好钱票,将菜递出去的时候卖了个人情。 曹景梁本来就打算午餐给妻子炖当归鱼汤,简直是瞌睡了遇枕头:“多谢,能帮我留2条吗?” “两条啊?那只能留小点的,上午十点左右到,你尽快来取?” “可以,谢谢马大姐。” “嘿!客气了。” = 6点50分。 曹景梁进去卧室将妻子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许晚春困得厉害,再加上昨天晚上哭狠了,这会儿眼皮都肿着,她有些不乐意:“干嘛呀?” 曹田螺直接抱着人去卫生间:“马上7点了,吃完早餐再睡。” 许晚春一点也不饿,却也明白师兄是为了她好:“吃什么?” 曹景梁将妻子放下来,揉了下她的发顶:“我煮了粥。” 行吧,许晚春哈欠连天的洗漱完,又灌了杯温水,才坐到餐桌旁。 曹景梁正好将食物端上桌子。 看着半碗桂圆红枣小米粥,另一小叠蒸山药,许晚春好奇问:“你今天几点起床的?” “比你早一点,你吃吧,碗筷不用你洗,吃完丢在水池里就成……我得去医院了。” “你不吃?” “我已经吃过了,吃完继续睡知道吗?” 管家公……许晚春老实点头:“好……如果忙,不好换班就别换了。” “别担心,我有数的。”曹景梁又俯身在妻子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才拉开门离开。 从小到大,许晚春的胃口一直很好,如今大半年折腾下来,有些轻微的厌食,倒是成了小鸟胃。 好在食物的量不多,咬咬牙还是全咽了下去。 碗留着给师兄洗是不可能的,活动活动还能消消食。 等将碗筷收拾好,许晚春也没了睡意,溜溜达达在家里转悠起来,琢磨着有什么事情是她能做的。 无奈衣服也洗了,地也扫了,桌椅橱柜更是干干净净,她简直毫无用武之地…… 突地,想到师兄的身体情况,许晚春又走向小药柜。 经过一个月的调理,师兄现在的身体比自己强多了,已经可以进入第二阶段调理:增强胃气抵御力,修复骨髓造血功能…… 这是啥?拉开药柜放置钥匙的抽屉,入目就是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 拿起打开,许晚春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的全是菜谱。 还是最为合适她现阶段调理的食谱。 一日六餐,整整写了15天。 所以……师兄到底几点钟起床的? = 另一边。 曹景梁去到医院后,直奔副院长办公室。 见到老师,他也不拐弯抹角:“您今天有空帮我照应一下嘛?我想请一天假。” 孔文钦还不知道学生媳妇回来了,当即皱眉:“出了什么事?” 曹景梁:“我家桃花回来了。” 知道桃花是你家的,孔文钦有些想给没出息的学生一个大白眼……“谁?小许回来了?” 曹景梁点头:“您有时间吗?没时间我就去找科室副主任调班。” “急什么?小许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得调整几天,身体很差……”曹景梁倒也不隐瞒,将妻子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才追问:“9点我还得回去桃花儿加餐,您有时间吗?” “有有有……臭小子。”孔文钦本来还想感慨两句小许受苦了,但见得意门生恨不能飞回家的模样,顿时摆手撵人。 曹景梁:“谢谢老师,我查完房,再开个会就离开。” 这是催他按点过去呢:“知道了,赶紧走……诶,等等。” 孔文钦喊住人,拉开抽屉,从一本书中抽出几张肉票跟糕点票递了过去:“给小许好好补补。” 学生媳妇是个孝顺的,作为长辈,孔文钦自然不会小气。 曹景梁也没拒绝,伸手接过:“谢谢老师。” 辞别老师,曹医生又在科室里忙碌了一个小时,才踩着自行车去了邮局。 本市电话信号相对稳定,排了半个小时队,工作人员第一次拨号就接通了。 老丈人办公室里就有电话,接通后,曹景梁简单问好,便直奔主题。 等老丈人关心完妻子的身体情况,又表示会尽快赶过来后,便挂断了电话。 回到公寓楼时,正好遇到水产单位给合作社送鱼,曹景梁又买了两条一斤重左右的草鱼。 “怎么没睡?”轻手轻脚推开门,发现妻子正坐在桌子旁整理着什么。 许晚春回头,看到丈夫手上提溜了两条鱼,赶忙起身去厨房拎了个木桶出来:“正准备睡呢。” 曹景梁将鱼放进木桶中,又往里面添了几瓢水,才开始洗手:“先别睡,马上9点半了,给你加个餐。” 许晚春:“吃什么?” “藕粉蛋花羹,还有一杯红参黄芪茶。” 一个是修复肠道黏膜,一个是防止虚不受补引发心悸……许晚春点了点头:“我也给师兄列了食谱,等会儿你加餐个黑芝麻糊糊。” 曹景梁喜欢妻子的关心,哪里会不同意:“好……你刚才在整理什么?” 说到这个,许晚春眼神晶亮,回身去到桌边,将盒子捧到丈夫眼前,得意的抬起下巴:“看!这些全是我的军功章!” 居然有8枚之多? 按时间算,再按任务危险等级看,个人加上集体,得到3至5枚军功章确实有可能。 但妻子居然得了8枚?其中还有一枚是个人二等功的。 不用想也知道她定然有什么极端的英勇表现,与密集的作战。 他就说妻子怎么瘦成一把骨头了,原来人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一直拼命呢。 “怎……怎么了?”见师兄脸色越来越黑,许晚春下意识盖起盒子,将扎眼的军功章藏的严严实实。 “……”骂也舍不得骂,凶更凶不出口,等妻子将盒子往背后藏时,曹景梁直接气笑了:“我们桃花儿能耐了啊,你这是参加了多少危险任务?” “……”完了,刚才只顾着显摆了,许晚春心虚一瞬,很快又直起腰:“军事机密!不能透露你不知道吗?还有,你还得了一等功呢,不是更危险?” 她绝对不会说,那枚2等功的军功章,确实是她主动争取出任务,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 忆起当时的惊险,如今还有些后怕。 可她的成分虽然没有问题,但到底接触外国人了,这些军功章就是未来十年的保障,必须拿到! 曹景梁:“……” 被妻子噎住,好一会儿,曹景梁才伸出手指戳了戳她脑门,无奈道:“坐去凳子上等着,加餐马上就好。” 没有揪着不放诶?许晚春又欢喜起来:“回头弄一个玻璃镜框,咱们把军功章全部挂出来吧?”多好的震慑! 曹景梁没意见:“你喜欢就好。” 夫妻俩吃好加餐,回屋相拥补眠。 曹景梁订了11点的闹钟起床做午饭。 事实上,夫妻俩才睡20分钟,门就被敲响了。 许晚春一骨碌坐起身:“是不是妈带着玫瑰来了?” 曹景梁算算时间:“还真有可能。”说话间,他已经掀开了被子,穿鞋下床。 这时,许荷花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景梁?在家不?” “在!”应了一嗓子后,曹景梁看向妻子:“我去开门。” “我也去!” 于是乎,情绪激动的许晚春在师兄拉开门时,还来不及看清楚闺女,就听到一道稚嫩的、奶呼呼的声音:“妈妈?” 第155章 “是妈妈哇?” 奶呼呼的声音再次响起时, 带上了更加明显的疑惑。 四月初的天气只有十几度,小家伙上身穿了件米色小花双排扣毛衣,下身搭配了件红格子毛呢背带裙子, 脚上踩着一双红色皮鞋。 这一身打扮加持下, 衬的小人儿本就漂亮的五官,更像个精致的人偶手办…… 都这么大了啊… 真漂亮啊… 越是打量,许晚春越觉鼻头酸涩的厉害,但她没哭,笑眼弯弯蹲下身, 与只有几十厘米高的女儿对视。 视线从她乌溜溜的大眼睛, 慢慢挪到挺直秀气的小小鼻子,再到她因好奇, 微微张开的红润嘴巴上细细描摹……“玫瑰,我是妈妈!” 小玫瑰的性子被教的很大方,虽然觉得妈妈跟照片上的不太一样。 但奶奶跟姥姥都说是妈妈, 来的路上还一直叮嘱她喊人, 于是小家伙主动上前给了妈妈一个大大的抱抱:“妈妈!” 许晚春是个心性很坚强的人, 她真不想哭的。 而且与女儿分别近一年,再次见面, 她希望只有欢乐,没有泪水。 可她对女儿有太多亏欠,这会儿又听小玫瑰一点不认生的喊自己妈妈, 实在没忍住,伸手将小小的人儿抱进怀里的瞬间,一直隐忍的眼泪到底还是掉了下来。 “桃花儿,先让爸妈进屋。”曹景梁见不得妻子哭,掏出帕子弯腰去扶她。 许晚春也不想吓到孩子, 任由师兄帮自己擦掉泪水,才抱起闺女,笑中带泪招呼:“爸妈、师父师娘快进屋。” 曹景梁朝着女儿伸手:“玫瑰,爸爸抱好不好?” 相较于妈妈,小玫瑰确实和爸爸更熟悉,所以很是干脆的伸出小胖手。 许晚春不至于抱孩子的力气都没有,但师兄担心,她也没坚持,来日方长…… “……你这丫头,电话里景梁只说你瘦了些,你这哪是瘦了些?快要瘦没了吧?”进屋后,许荷花立刻忍不住了,围着闺女心疼地直抹眼泪,拉着人上下左右看不算,还将闺女抱起来颠了颠:“还有七十斤吗?” 苏楠则是黑着脸:“这执行的什么任务?饭都不给吃吗?” 请假过来的曹秀则是将眉头皱的死紧,他曲指敲了敲桌子:“过来我摸摸脉。” 开车送几人过来的谭恒,大约知道闺女执行了什么任务,除了心疼孩子吃了苦头外,更多的是骄傲,骄傲闺女是一名优秀的军人。 当然,担心荷花同志回头收拾自己,谭副司令没敢将骄傲表现出来,很是识趣的,将带过来的大包小包东西往柜子里摆放…… 耳边是两位母亲的念叨,对面是摸着她的脉搏,脸色越来越黑的师父,许晚春一句话也不敢顶嘴,几次用眼神向师兄求救。 曹景梁还在气妻子为了军功章拼命的事情,难得没有护着,反而看向父亲:“爸,我给桃花儿列了半个月的食谱。” 是药三分毒,桃花儿的身体太差了,只能温养,曹秀本来也打算食补为主:“拿来我看看。” “老曹,桃花儿身体怎么样?怎么瘦成这样了?”见丈夫收回手,苏楠急忙问。 许荷花不停抹着眼角:“是啊,桃花儿这是咋啦?咋能瘦成这样?”闺女这是吃了多少苦? 曹秀沉吟几息,到底没说实话:“营养不良,主要还是饿的,能养回来。”至于起码得精细调养一年这事,他没说。 能养回来就好,许荷花放下心来的同时,心底又忍不住生出怨气:“到底去哪个犄角旮旯给人培训了?咋还不给吃东西?瞧瞧你这些年忙的,我看这个医生不当拉倒了……” 许晚春赶忙提醒:“妈,这话不能说。” 许荷花主要是心疼闺女,她没那么多大志向,就想闺女平平安安、白白胖胖的。 如今被当眼珠子护着长大的闺女,出门一趟再回来,直接成了骷髅架子,大点儿的风都能给人吹到天上去,她能不急眼吗? 当然,许荷花也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她白了闺女一眼:“你妈又不傻,也就在家里说两句。” 许晚春坚持:“在家里也别说,万一说习惯了,在外头秃噜嘴了呢?” “行了,行了,妈知道了,你先操心操心自己吧……”白了闺女一眼后,许荷花又开始撩袖子:“景梁,中午吃什么菜?妈现在就给做了。” 曹景梁抱着闺女跟上:“您做桃花儿的吧,她中午吃当归鲫鱼汤、鸡肝菠菜糊糊。” “这个糊糊咋做?这玩意儿能吃吗?现在买鸡也来不及了吧?” “我请炊事班帮忙买了只鸡,等会儿就能去拿了……做起来也简单,鸡蛋焯水剁成泥,菠菜也一样,煮到软烂剁碎,再混合米汤煮成糊糊就可以了……要不还是我来?” 进门后,只心疼捏了捏桃花儿脸颊,一直没说话的吴玉珍挥手:“不用你们,我给桃花儿做。” 老太太的手艺确实是全家最好的,许荷花自动让出大厨位置,开始打下手,嘴上还不忘发愁:“这糊糊的,能好吃吗?” 她家桃花儿打小馋嘴,挑剔着呢。 味道应该不咋样,曹景梁无奈:“这个能补血。” 这话一出,许荷花果然不再多说什么,从水桶中拎起鱼,哐哐杀了起来。 客厅内,许晚春给长辈们泡了茶水,才笑问:“小玫瑰怎么认识我的?是不是爸妈给她看我的照片了?” 苏楠理所当然:“你是孩子妈,辛辛苦苦把她生下来,当然要教她认人啊。” 谭恒喝了口茶,笑着解释:“你妈跟你师娘,几乎天天拿着你的照片给玫瑰看,一直教她喊妈妈,所以咱们玫瑰头一次开口说的就是‘妈妈’。” 没想到还有这事,许晚春感动的泪眼汪汪:“谢谢妈!” 小孩子最难带的时候,长辈们全接手了过去不算,还惦记着让她熟悉自己,又把玫瑰教养的这么明媚,她怎么能不感动。 苏楠确实白了桃花儿一眼:“少来这套,你现在身体不好,等养好些的,看我不收拾你!” “……”许晚春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妈,您跟我说说玫瑰呗。” 提到孙女,苏楠一秒晴天,她早有准备,欢欢喜喜的从包里拿出一大叠照片:“按照片讲,一张一张跟你细说……” 许晚春……她这是……家庭地位不保? 不过最宝贝的是她家小玫瑰诶~ 许晚春的眼神落在照片上,欢喜之情一点也不比师娘少。 很快的,她就发现,从玫瑰2个月23天往后,每三天就有一张照片。 不用怀疑,定然是师娘为了让她参与孩子的成长过程,专门拍照留影的。 许晚春又有些想哭了,只是看到照片中跟玫瑰玩耍的狗子和大橘时,吸了吸鼻子:“师娘,当归跟茯苓怎么没带过来……” “没顾得上,接到消息咱们就匆匆忙忙往这边赶,等明天的……” “咚咚咚!” 突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聊天,许晚春下意识站起身要去开门。 被吴奶奶和丈母娘撵出厨房的曹景梁开口:“我来开。” 说话间,他人已经迈开长腿走到了门后,拉开门,看清门外是谁时,他惊讶了一瞬,立马笑道:“老师快进来!” 宋民迎手上还拎了几样糕点:“听说晚春回来了,身体亏空的厉害,我不放心,抽空过来瞧瞧。” “老师?!您怎么还拎东西过来?”这时,许晚春也迎了出来,又惊又喜将人让进屋:“爸!师娘!我老师来看我了。” 彼此见过几次,倒也不陌生,谭恒跟苏楠笑着上前,少不得一顿寒暄…… 说笑了好一会儿后,宋民迎才有时间细细打量学生,须臾叹气道:“辛苦了啊!” 过去都过去了,没必要多说。 再一个,除了对闺女亏欠外,作为一名军人,许晚春很荣幸自己能参与救援:“我真挺好的,养养就缓过来了,倒是咱们科室,忙的过来吗?” 宋民迎坐到沙发上,抱着小玫瑰稀罕了好一会儿,才接过学生女婿递过来的茶水:“忙肯定是忙的,不过再忙也不差你这几天,既然给你放了三天假,就好好歇着……” 没有好身体,做什么都撑不下去,许晚春自然明白轻重缓急:“我有数,您放心吧。” 宋民迎不能停留太久,马上就得赶回医院,所以又聊了几句后,便将第二个来意说了出来:“……有个好消息,你这次任务完成的很优秀,上午领导层开了会议,决定让你暂代副主任的职务,考核三个月没问题,就能正式升为副主任,这两天你在家里正好准备一些升职方面的申请报告……具体的,小曹有经验,不懂就问他。” 意外也不算意外,只是……许晚春皱眉:“原来的两位副主任呢?”难道都牺牲了? 瞧出学生的心思,宋民迎无语:“别瞎想八想的,老周还没回来,老朱完成任务后直接调去别的单位了,咱们科室现在一个副主任也没有……” 原来是这样,许晚春不再犹豫,眼神坚定道:“老师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宋民迎本就对学生百般满意,如今见她虽然瘦弱,但精神饱满,斗志还在,顿时大笑开来:“你是我最看重的传承人,老师当然相信你!” 卧室内,全身心投入着给小徒弟研究调养方案的曹秀,才拿着药方和食谱从次卧走出来,就被“传承人”三个字砸的满眼冒星星…… 第156章 久别重逢, 不胜欢喜。 按照惯例,全家少不得美餐一顿。 担心菜色不够,长辈们在厨房中忙的热火朝天时, 曹景梁还去国营饭店跑了一趟, 买了红烧肉和葱油带鱼。 以往在家里,许晚春几乎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如今更是舍不得她操心。 也因此,全家总动员时,只有她和14个月的小玫瑰, 成了唯二的闲人。 难得跟闺女相处, 许晚春自然舍不得错过。 她拿出彩色蜡笔,快速在纸张上画起自行车、狗、猫、汽车……等彩色图片, 再一个个教女儿认识。 孩子天然会被鲜艳的色彩吸引,小玫瑰坐在毯子上,乌溜溜的大眼睛中全是赞叹…… “会不会太早了?”一旁剥蒜头的谭恒好奇, 在他看来, 14个月的玫瑰还小呢, 怎么就要学习了?怪不得荷花总说她一直被桃花撵着学习。 许晚春:“不是非要学,就是锻炼她的记忆力, 爸,我记得部队有木匠的吧?” 谭恒:“有,你要打家具?” “不是, 想给玫瑰做一些玩具。” “想做什么样的?说不定家里已经有了。”除了安安,家里只有玫瑰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自然宠的厉害。 许晚春想给闺女做一些益智小游戏的道具。 比如手眼协调的积木。 比如能给逻辑启蒙大小的套叠盒子。 比如锻炼胆量的迷你跷跷板…… 这类游戏式样的益智玩具,她打算准备20个项目。 每天再尽量抽出时间陪女儿玩,就算她偶尔没空, 也还有师兄和爸妈。 谭恒对于闺女口中的各种玩具一点概念也没有,但他还是一口应下:“行,回头你把图纸给我。” = 聚餐结束,临时请假的两位父亲,匆忙赶回部队上班了。 许晚春看向母亲:“妈,今天不是星期天,您还得给孩子们上课吧?” “我跟同事调了两天班。”许荷花惦记着去乡下找熟悉的老乡换点好东西,哪能这会儿就回部队? “那安安呢?您这两天住在我这边,他咋办?” “什么咋办?安安都七八岁了,早就能自己上下学、去食堂吃饭了,再说,不是还有老谭吗?你就甭操心了……” 行吧……许晚春多了解母亲的性子啊,见状便知道多说无益,索性继续陪着小玫瑰做游戏。 “桃花儿,你该去睡觉了。”曹景梁收拾好碗筷,从厨房走出来时,边擦手边催促妻子。 亲人相聚,许晚春这会儿有些亢奋,不是很想睡,直接假装没听见。 坐在一旁的苏楠伸手戳了下桃花儿的脑门,嗔道:“你不睡我们玫瑰还要睡呢。” 许晚春看向女儿,笑问:“玫瑰要跟妈妈一起睡吗?” 玫瑰虽然跟妈妈玩的很开心,却还是下意识看向奶奶。 苏楠想让母女俩培养培养感情,便鼓励:“玫瑰想跟谁睡?” 小宝宝眨巴眨巴浓密的睫毛,看看奶奶,又看了看妈妈,奶声奶气道:“一起睡。” “你看!你看!我就说这丫头像你吧?”才这么丁点儿大,就知道两边不得罪了,苏楠骄傲的不行。 许晚春也有些吃惊,她家小棉袄这么小,居然就知道端水了吗? 不过这性子,嘿嘿嘿……确实很像自己。 其实认真算来,她家小玫瑰的五官虽然遗传了美人师兄的,但自然卷的头发、小手小脚,还有指甲的形状却全随了许晚春。 想到这里,她没忍住心底的欢喜,凑过去亲了亲闺女:“好呀,妈妈陪我们玫瑰一起睡觉觉!” 妻子与母亲陪闺女睡午觉? 那他怎么办?曹景梁酸溜溜问小棉袄:“爸爸和妈妈一起陪你睡好不好?” 玫瑰下意识又看向奶奶,然后拿着卡通小兔子画,哒哒哒钻进奶奶怀中,确定安全了,才坚定拒绝:“跟奶奶睡,不要爸爸!” 嘶……曹景梁摸了摸心口……扎的老疼了。 许晚春:“哈哈哈哈……” 苏楠也是乐的不行,抱着孙女狠狠亲香了一口,才将人举起来往主卧走去:“走!奶奶陪咱们心肝儿睡觉觉。” “咯咯咯……妈妈快来一起睡觉觉。”突然被举高,小玫瑰兴奋的又笑又蹬腿儿,还不忘继续端水。 “噗……”许晚春眉眼弯弯,快步跟上:“妈妈来啦~” “……”曹景梁的视线紧紧追着妻子……然而,直到祖孙三人全进了屋子里,桃花儿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景梁,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熬夜了?下午反正没什么事,你就去次卧躺躺。”许荷花换鞋准备出门,见女婿面色有些差,便撵人去休息。 曹景梁哪里好意思跟丈母娘说他自己小心眼,被桃花儿气着了:“您放心,我困了就去睡。” 许荷花:“那行,我出去了。” “您路上慢着点。” “我有数,不用送了。”。 目送永远风风火火的丈母娘下楼,曹景梁才关上门,正琢磨去次卧睡,还是在沙发上将就时,就听到妻子喊自己: “……师兄!帮我倒杯温水!” 果然没有自己不行,曹主任拉平的嘴角翘起,心情大好:“就来!” 倒好水,曹田螺才回到客厅,就又听到妻子的声音: “哎呀!师兄救救啊!水撒到玫瑰身上了,快帮咱闺女拿一件衣服。” “来了!” 对于照顾妻女,曹景梁可谓任劳任怨,他不仅给闺女拿了新衣服,还抱着人,熟练帮忙换好了。 小玫瑰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扯了扯身上的干净衣服,伸出胖乎乎的两只手,回抱着爸爸的脑袋,在他的脸颊上“吧唧”一口,才奶声奶气道:“谢谢师兄 !” 这话一出,屋内三个大人齐齐愣怔住了。 “哈哈哈哈……”许晚春最先反应过来,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同样反应过来的苏楠也是哭笑不得:“玫瑰正是爱学舌的年纪,往后你们说话做事可要注意点。” 曹景梁无奈的捏了捏女儿肉嘟嘟的脸颊,温声纠正:“你得喊我爸爸!” 小玫瑰眨了眨小扇子般的长睫,先看了眼妈妈,才转回头看向爸爸,黑葡萄般明亮的眼睛中,明晃晃写着……妈妈就是这么喊的,她没喊错! 曹景梁:“……” 第157章 有了一起睡午觉的情谊。 小玫瑰立马就和妈妈亲近了起来。 午觉醒来, 迷迷瞪瞪被妈妈抱在怀里扎小辫儿时,虽然小眼神一直往奶奶身上飘,到底没有哭闹。 “小玫瑰想要戴哪个花花?”小孩子的头发细软, 许晚春扎的很是仔细, 好容易扎好两个小辫子后,拿起几朵花花给女儿自己选。 14个月的宝宝也是有审美的,自己挑花花简直太有吸引力了,小玫瑰瞬间清醒,眼睛在几朵花花上流连了好一会儿, 才选出两朵。 一朵大红, 一朵粉色。 一旁冲泡奶粉的苏楠乐了:“怎么还挑两个不一样颜色的?” “好看呀~”小玫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等看清楚奶奶在做什么后, 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小奶音也哼哼唧唧起来…… 苏楠算是全家带孩子带的最多的,自然明白小家伙在哼唧什么, 连忙哄:“别急, 马上就好, 我们小玫瑰今天戴了两个颜色的花花,要是哭鼻子可就不漂亮了哟……” 许晚春穿鞋下床, 抱着闺女走到师娘身旁,让小丫头盯着奶粉。 就在这时,曹景梁走过来:“醒了?正好下午的加餐也好了。” 于是乎, 小玫瑰抱着奶瓶仰头吨吨吨时,许晚春就坐在一旁吃黑芝麻核桃酪,配酒酿蛋花羹。 一个是补精血亏损,一个是促进脾胃吸收…… 就在许晚春习惯性解析加餐的功效时,腿上突然一重。 她垂下眼, 果然瞧见女儿奶粉也不喝了,正软乎乎趴在自己的腿上,仰头对着她碗里的酒酿蛋花羹流口水。 许晚春差点没被小家伙一脸渴望的表情逗笑,拿起帕子帮忙擦了口水,才问:“想吃?” 小玫瑰连连点头:“妈妈,玫瑰想吃哇~” 许晚春将闺女抱到腿上坐着,用调羹舀了些蛋花羹送到她唇边。 玫瑰小小的喝了一口,发现没有奶粉好喝,又将调羹里剩下的喝光后才皱起小鼻子:“不好吃。” 撂下评语后,小脑袋又往爸爸那边伸。 同样在加餐的曹景梁掰了一口花生酪递给闺女。 小玫瑰满意了,坐在妈妈怀里啃一口花生酪,喝一口奶,时不时再晃动小脚丫,好不惬意…… = 为了方便孩子玩耍,客厅专门铺了张凉席,席子上面又覆了两层拼接粗布。 解决完加餐后,夫妻俩全都脱了鞋,陪着小家伙窝在垫子上做游戏。 严格来说,是许晚春陪着闺女,在师兄的脑袋上扎小辫儿。 就在玫瑰纠结给爸爸扎哪个颜色的花花时,半掩着的门被推开了。 许荷花出门时,带了一长串清单和厚厚的钱票。 再回来,成功换到了满满两个蛇皮袋物资。 曹景梁起身,穿着拖鞋迎了上去:“买了这么多?” “基本上都是耐放的……也就看着多,像南瓜那么大一个……”许荷花换了拖鞋抬起头,发现女婿扎了满脑袋小辫子,话都说不下去了。 曹景梁伸手拎过蛇皮袋,无奈解释:“桃花儿跟玫瑰扎的。” “猜到了……哈哈哈哈……”本来想要给女婿留点面子,可实在是没憋住,许荷花哈哈大笑起来:“挺……哈哈哈……挺好看的。” 餐桌旁,难得惬意一回,正在给自己泡茶的苏楠也笑:“景梁这是长大了,他十岁之前特别像女孩子,荷花应该见过吧。” 许荷花:“见过,确实又白净又漂亮。” 苏楠:“是吧!他小时候我也给他扎过小辫子……” 眼看两位母亲有没完没了的架势,曹景梁只能转移话题:“妈,路上顺利吗?” 说到这个,许荷花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接过楠姐递过来的茶水,发现温度不烫后,直接仰头灌下,待解了渴意才道:“挺顺的,就是经过xx高中的时候,有一大群学生到处贴大字报,喊打喊杀的……也不知道咋了,学也不上,疯了不成?” 等后面剃阴阳头游街什么的闹腾出来,才叫疯狂呢。 许晚春皱眉,将对门郝主任的事情说了一遍,才与两位母亲强调:“……往后还是要注意点,东西也别去老乡那边买了,后面就请炊事班的战士帮忙带吧。” 炊事班哪有从农户那边换来的齐全?许荷花下意识想要反驳。 只是想到闺女对门住了个狗屁倒灶的人家,到底点了点头:“我有数了……” 既然话题开了头,许晚春拐弯抹角又说了些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惨案。 待家人面色沉重,确实听进了心里,才拉着师兄继续扎辫子大业…… = 晚餐的时候。 许晚春依旧是单独的伙食。 滋阴润燥的黄精瘦肉汤面,胡萝卜南瓜蒸熟捣泥,淋上些许芝麻油。 小玫瑰大口吃着奶奶喂的肉粥,还不忘好奇妈妈吃的东西。 待被喂了一小口后,先是眼睛睁到溜圆,很快又皱起小眉头,不可思议的看向妈妈,仿佛在问你怎么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小家伙的表情太好懂了,全家人被逗得前仰后合…… 吴奶奶手艺好,汤面的味道其实不算差,但药膳再怎么烹饪,也还是会有药味,不怪小家伙不喜欢。 “……这样也好,多试几次玫瑰就不馋别人碗里的吃食了……最好也不要再捡地上的东西往嘴里送。”每每想起孙女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送进嘴里尝尝咸淡的画面,苏楠就是哭笑不得。 许荷花对此不抱什么希望:“玫瑰随她妈,桃花儿小时候就是个嘴馋的,啥都想往嘴里送,改肯定是改不了了。” “……我不算馋吧?妈您别在玫瑰面前毁我形象啊。”许晚春觉得自己很冤枉,她从各种美食随便吃的后世,突然到了水煮蛋就是绝顶美味的五零年代,能不糟心吗? 许荷花不可置信看向闺女:“你还不叫馋吗?” 许晚春看向师兄:“我算馋吗?” 曹景梁坚定摇头:“不算!” “还是师兄有眼光!”许晚春满意了,然后朝着母亲得意的抬了抬下巴。 许荷花:“……” 饭后,曹景梁带着闺女下楼溜达了半小时。 小孩子的精力很是旺盛。 回来洗好澡后,小玫瑰继续疯玩,一直笑闹到晚上9点才有了睡意。 然后,她下意识拽着奶奶和外婆一起回房间。 只是才走了几步,后知后觉想起落下什么,就又回头:“妈妈一起睡觉觉哇?” 曹景梁抢先开口拒绝:“床太小了,睡不下,妈妈跟爸爸睡”。说完他又看向妻子:“对吧?” 许晚春表情有些囧:“……对!” 进去次卧前,苏楠警告儿子:“桃花儿身体不好,你老实点。” 曹景梁无语……母亲是把他当牲口了吗?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对桃花儿做什么? 许晚春憋笑,假装什么也听不懂。 = 整整三天。 许晚春一次大门也没出。 除了睡眠、吃饭、准备升职报告外,她的时间基本都给了玫瑰。 母女俩的感情简直像是坐了火箭般,进步那叫一个飞速。 如今,不需要奶奶或者外婆陪着,玫瑰也愿意单独跟妈妈睡觉了。 当然,仅限于午睡,晚上若奶奶或者外婆不在,小家伙就会哭闹…… “……再相处相处,玫瑰晚上也会愿意单独跟我们睡一起了吧。” 战伤外科临时加了台急救手术,曹景梁回到家时,已经是夜间11点。 许晚春现在有一点动静就会醒,开门声传来,她就睁开了眼睛。 等师兄洗漱好回到卧室,她给对方递上一杯牛奶,顺便分享母女俩的感情进度。 还不忘在心里得意,得意她怎么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宝宝? 她家玫瑰简直就是个小天使。 曹景梁喝完牛奶,又去厨房间将茶缸洗干净,漱了口回到卧室,才道:“别把我单独落下就好。”反正他肯定不会跟桃花儿分床睡的。 合着自己说了那么多,这人就抓住这么一句重点?许晚春无语了好一会儿,才哭笑不得道:“你怎么这么粘人?” 妻子是要相濡以沫一辈子的,粘人一点不是应该? 曹景梁脱鞋上床,习惯性将妻子拥进怀中,亲了两口,才道:“明天就要上班了,要是吃不消就跟你老师说。” 许晚春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一开始应该不会给我安排大手术的,就算真有,也多是督导,别操心我了。” 怎么可能不操心?曹景梁顺了顺妻子的后背,又说了些如今医院里紧绷的气氛。 许晚春白天午休了,再加上之前已经睡了两三个小时,并不怎么困,便也认真听着…… 只是渐渐的,师兄的声音越来越小,很快就彻底消失…… 许晚春稍稍抬头,果然……睡着了。 医院人手不够,再加上师兄的身体还没调理好,不累才怪! = 翌日。 夫妻俩久违的一起出门上班。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同事。 许晚春以为大家会问些什么,却不想,所有人就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医院一般,只是热情问了声“早!”,其余一句话也没有。 看出妻子的疑惑,曹景梁压低声音:“我回来的时候也这样,上头下过命令,不让问。” 许晚春恍然:“这样最好!” 曹景梁照例先将妻子送到胸外科,又约定中午争取一起吃饭,才转身去往战伤外科。 值班护士是后分配过来的,不过她早就得了主任的通知,见到女军医胸牌上的名字后,便笑着招呼:“许副主任,主任在办公室等您。” 许晚春蹙了下眉:“喊我许医生就好。” 值班护士解释:“前天主任开会的时候说了,您以后就是胸外科的副主任。” 许晚春不允许自己有任何把柄,强调:“只是暂代,往后喊我许医生!”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这位副主任看着年轻,没想到这么严肃,值班护士呐呐:“好的,许医生!” 见对方听进去了,许晚春才弯了弯眼,语气温和:“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值班护士:“我叫王兰兰。” 许晚春点了点头,又笑眯眯跟人聊了几句,直到王兰兰彻底放松下来,她才去了主任办公室。 宋民迎上下打量学生,见她气色稍有长进才满意:“来了?报告呢?” 这可真够直奔主题的,许晚春好笑的从包里拿出一叠纸递了过去。 宋民迎随便翻了翻就放到一边,弯腰从柜门里拿出一个盒子:“这是你出任务前,让我改良的食管支架,没忘记吧?” 当然没忘,许晚春打开一瞧,发现居然有4个之多。 宋民迎指了指其中一个:“按照你的要求,结合我的一些理解和意见,这个是最后调整出来的。” “谢谢老师。”许晚春没急着研究,而是将盒子盖上:“老师,我还是之前的办公室吗?” “你不说我都忘了。”宋民迎起身往外:“汪鸿两个月前回来的,他现在也是资深主治医师,可以拥有单独办公室,我就让他搬到你之前的办公室里面了……你往后就在我隔壁。” 许晚春看着门牌上明晃晃的“副主任”,不确定问:“这是我的办公室?” 宋民迎:“是啊,进来看看,你之前的东西我已经让人全搬过来了。” “要不……让人把门牌换了?头高调不好。”进去办公室里面,许晚春才小声建议。 “两个副主任是有定数的,门牌哪有那么好换?”宋民迎欣赏学生的谨慎:“……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将你安排到副主任办公室是上头开会认可的,担心万一,老师还给你要了一份书面任命书。” “还能有这样的任命书?” 宋民迎掏出钥匙递给学生:“放在你文件柜的第一个抽屉里,我跟老孔一起争取来的,安心待着吧。” 撂下这话,老爷子便背手离开了。 许晚春放下包,打开抽屉翻出所谓的任命书。 只有一页纸,说是任命书,更应该叫通知书。 内容简单明了……直接将代职权限明明白白的写了出来: 临床工作、行政管理、限制条款、代职期限…… 最下面,更是有院长、政治委员、还有老师三方签了字。 不得不说,虽然文件有些粗糙,但有了这个心里确实安稳。 许晚春将文件仔细收好,才有心思打量未来的办公室环境。 相较于主治医师的办公室,副主任的除了面积大一些外,旁的差别不大。 但……看着门牌上的“副主任”三个字,许晚春的心底还是升起了隐秘的欢喜与得意! 她许晚春……付出了无数心血与努力,终于在24岁这年,比梦想早上一两年,登上了副主任位置。 哪怕只是暂代,她也忍不住想为自己鼓掌! 许晚春同志,你真棒!!! “晚春!准备开会了,十分钟后有个会议,这是你第一次以副主任的身份参与,好好准备!”就在许晚春内心豪情万丈,又将前进的目标提到正主任时,宋民迎从隔壁过来提醒。 副主任算得上正式进入了管理层,不过许晚春并不杵,她喜欢挑战,对未来更是信心满满:“知道了,老师!” 第158章 “许医生?!好久不见!!” 胸外科的会议室在二楼, 许晚春拿了本子往楼上走的时候,身后就传来了熟悉又略激动的声音。 她回头,果然:“……汪医生也好久不见。” 汪鸿不过四十岁出头, 出去大半年, 再见鬓角已经生了白发。 再加上家庭压力大,没有钱财支撑他精细调养,哪怕回来两个多月,依旧清瘦的厉害。 可以想见,但凡参加这次支援Y国任务的医者, 就没一个轻松的, 许晚春无声叹口气:“汪医生要保重身体。” 却不想,在汪鸿的角度, 许医生瘦到只剩下一把骨头,比自己的情况可差多了:“许医生才是……” 你来我往间,几句话的工夫, 两人便一前一后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几名护士, 除了同样瘦脱相的护士长卢洁, 与从前跟着许晚春的柏春燕外,她居然一个也不认识。 明明离开不到一年……怎么突然生出恍如隔世的荒唐感? “许医生, 早!”卢洁主动打招呼。 柏春燕的语气也很激动:“许医生!” 故人重逢,许晚春也很高兴,主动走向两人闲聊起家常, 顺便认识一下新人。 也在这时候,她才知道,其余相熟的护士们,要么嫁军官调职了,要么就是家庭成分不好被发配了, 要么就是出任务在外…… 总之,医院换了不少人。 就在许晚春在心里唏嘘物是人非时,其余人陆陆续续走进了会议室。 科室这两年加加减减了好几次人员,如今拢共有30个人。 此次会议,除去值班来不了的,能来的都来了。 主治医师2人、住院医师5人、麻醉科2人、放射科2人、护士室9人,还有主任和许晚春,一共到位了22人…… 全是忙起来喝水都费劲的存在,时间紧张,宋民迎秉承着从前的做事风格,直奔主题。 第一阶段是集体朗读语录的政治任务。 第二阶段是医疗事物交接,其中包括夜班护士的报告、住院医师的病例汇报、当日的手术安排和技术要点强调。 再到第三阶段的资源与纪律通报…… 等一系列流程全部过了一遍,宋民迎才语带喜意介绍:“前几天跟诸位提过,许晚春同志通过了组织的各项考验,暂代副主一职……现在,请许医生跟大家说几句。” 这话一出,所有人开始鼓掌,视线也都挪到主任旁边,身形瘦小的年轻女人身上。 许晚春并不喜欢形式主义的东西,但有时又不得不说。 好在成年人习惯演戏,就比如现在,心里再是不乐意,她的面上却能始终保持笑容,语气也很从容:“首先,很感激组织让我暂代副主任一职,这是上级对我的信任,我必将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宗旨,贯彻卫生工作的四大方针……” 拥护上级决定,再结合政治运动,到最后才是工作部署,许晚春计算着时间,演讲拢共只花用了10分钟不到。 于是乎,离预定的7点半散会时间还有5分钟,晨会便结束了。 = “……护士长。”会议结束,袁园便寻到了直属上司。 卢洁正用刺刀尖挑开蒸锅盖,检查里面消毒的手术器械:“小袁啊?什么事?” 袁园挪到一旁,将沸煮过的纱布叠成5cm*5cm的方块:“也没什么大事,我之前听说,咱们科室最厉害的是许晚春医生,就是今天这位女同志吗?她瞧着一点也不像。” 又瘦又小,还比预想的要年轻很多。 “你想问什么?或者说,你在怀疑什么?”卢洁本就生了张严肃的面孔,如今瘦到脱相,更显得有几分刻薄。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袁园清楚对方是典型的面凶心善,但这会儿被注视着,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发憷,吭吭哧哧反驳:“没……没有啊。” 卢洁当然不会相信小袁的解释,可以说,此刻她眼底的怀疑更加明显了。 袁园觉得再不解释清楚,护士长就要怀疑她是敌特了:“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我爸爸,多年前在战场上受过炮弹伤,当时肺部有残片没取出来,最近越来越严重了,医生建议他二次开胸……” 但父亲年纪大了,身体机能又不太好,给成功率本就不高的手术,直接拉高了几个难度。 医生跟医生之间那是天与地的差别,袁园自然不敢随便应下。 她本来想利用自己护士的便利,打听清楚谁是全国最厉害的胸外科大拿,再求上门去。 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科室里就有一个。 尤其在听了对方的各种事迹后,袁园更是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了这位大拿身上,满心祈祷对方尽快完成任务回来。 幸运的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请求,许医生真的回来了。 不幸的是,许医生的档案被保密着,袁园之前只能零星打听到她亮眼的履历…… 哪成想……对方居然是一个与自己同岁,才24岁的女同志?还那么瘦小,怎么看都不像是大拿吧?! 可想到父亲越来越困难的呼吸声,袁园实在没了办法,才硬着头皮找护士长求证。 耳边听着小袁的解释,卢洁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她将所有的止血钳捞出来,清点好,装了箱,才组织好语言:“其实你不是第一个质疑许医生的人。” “……啊?”没想到会等来这么一句话,袁园有些反应不过来。 卢洁并不在意小袁的反应,又开始整理肋骨剪:“很多人对女性群体的固有印象都不好,他们不理解女人怎么能当医生?我记得有一回,有人当面质疑许医生能否抗得起开胸器。” 袁园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护士长的意思,她有些懊悔的垂下了脑袋。 她真没有看不起女医生,方才只是秃噜了嘴,那话完全没过脑。 “最后,许医生以完美的救治本领,狠狠将怀疑反击了回去。”卢洁将肋骨剪放置好,才抬眼看向一旁羞愤异常的小袁:“其实类似你这种,看年纪、看性别,看外貌就怀疑许医生的患者真的挺多的……虽然每一次,许医生都用实力证明了自己……可我经常会想,凭什么呢?凭什么就因为性别为女,就必须接受质疑?” 袁园眼眶通红:“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卢洁摇了摇头:“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作为家属,有质疑才是正常的。” 她不忿的是医院中,年轻的男医生很多,他们明明各项不如许医生,却鲜少会受到质疑。 这话也不准确,不仅仅只有许晚春医生,应该说,所有的女性医生,都得拿出铁娘子的拼劲,才能赢得与男性医者,一开始就能拥有的尊重…… 这才是卢洁不忿的点。 更不忿的是,同为女性,同为医护人员的小袁,明明只要跟许医生几台手术,就能清楚对方的能力。 但她的第一反应居然也是质疑…… 卢洁深深叹一口气,调整了下情绪,才道:“对不住,我一时情绪上头,说得太多了……许医生的水平在全国确实处在顶尖,这样,回头我跟她打声招呼,你亲自跟几台手术再决定。” 羞愧、懊恼、后悔……放松等情绪在袁园的面上不停交织,最终,她咬牙:“护士长,我会找机会跟许医生道歉的。” “算了,许医生忙的很,哪有时间……你也别纠结了,先忙工作去……” 话虽这么说,但袁园还是决定了,一定要尽快找机会向许医生道歉。 = 许晚春完全不知道,科室的某一处,有人为她不忿,有人因她愧疚。 她很忙,副主任除了原来的主治医生工作外,还得处理很多管理方面的琐事。 就比如此刻,结束完晨会,了解完上午要做手术的患者情况,又确定好麻醉科的术前状态与准备。 她甚至来不及喘几口气,就又有小护士过来喊: “许医生,药方那边扣了我们科室10支链霉素,需要您去协调。” 许晚春揉了揉眉心,哪怕是暂代副主任,这些事情也确实需要她负责:“知道了,我问一下。” 话音落下,她已经拿起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 只是接通后,答案却不是很满意,什么叫“优先供应援Y医疗队”? 许晚春挂了电话,打算手术结束后,抽空去找药房的主任说道说道。 实在不行就摇人,她上头可是有老师护着的,不信磨不回那10支链霉素。 即使没有,也得用别的稀缺药品补回来,凭什么克扣他们胸外科的? “许医生,可以术前准备了!” “知道了!” 脱下军装外套,换上经过高压蒸汽消毒的粗布手术服,再用布巾将头发包裹严密…… 术前更衣室内,许晚春在护士的帮忙下,系上围裙,戴好橡胶手套。 最后站到镜子前,细细检查无误,才将双手悬空交叉于胸前,踩着消好毒的粗布垫子,进入手术室。 随着一声“开始计时”,肺脓肿引流手术也正式开始…… 考虑到体力问题,许晚春目前只接手4小时以内的手术。 又因为她的熟练度,一台本需要2到2.5小时的开胸抽吸脓液手术,缩短到一个半小时便完成了。 手术结束,一行人又在室内等了三十几分钟。 直到麻醉师宣布患者恢复清醒,医生们才离开。 “怎么样?身体吃得消吗?”林诚上午没有手术,便主动申请做了一助。 许晚春扯下口罩帽子,笑回:“才一个多小时,没那么脆弱。” 话虽这么说,林诚还是盯着人仔细瞧了瞧。 确定许医生精神头确实可以,才放下心来。 那什么……他可是得了战伤外科的曹主任两包好烟,再加上本也佩服许医生的能力与为人,自然得尽心。 许晚春完全不知道师兄的贿赂大军又扩大了。 脱了手术装备,做好清洁后,她便去了病房。 确定患者情况稳定,又急急跑去药房。 在一番你来我往的嘴仗中(威胁要摇人),总算成功要回了10支链霉素。 而时间,也正好到了中午12点。 许晚春还得吃很久的药膳,饭菜吴奶奶会在12点前送到食堂。 想到早上师兄说要一起吃中饭,许晚春便打算再等一会儿,顺便看看下午需要手术的患者资料…… 却不想,念头才落下,熟悉的身影便走进了她的办公室。 曹景梁身上还披着白大褂,显然也是匆忙赶过来的:“桃花儿,你好了吗?” 许晚春合上病例,再将之锁进抽屉里,才起身:“好了,走吧。” “怎么样?累不累?能适应吗?加餐吃了没?”曹田螺嘴上问询还不算,手也摸上了妻子的脉。 “吃了。”许晚春任由师兄摸着,待他松手,才保证:“我很好,老师说了,最近尽量不给我安排四个小时以上的疑难手术。” 这事曹景梁知道,他私底下找宋老师谈过:“还是要注意身体,等养一个月的,养到85斤,我就不会盯这么紧了。” 许晚春笑出声:“不用解释,我不会嫌你烦的。” 小心思被戳破,曹景梁也不尴尬,温声又说起旁的。 12点是吃饭高峰期,两人过来的时候,食堂大半位置上都坐了人。 夫妻俩从炊事班长那边拿到老太太送过来的饭菜,正张望去哪里落座,斜对面就竖起了一只手臂。 “是李想。”曹景梁示意妻子往斜前方去。 “桃花总算回来了,你嫂子前几天还惦记你来着。”李想看着坐在对面,仿似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师妹,嘴上没说什么,眉头却皱了起来。 许晚春喝了口菠菜猪肝汤,才笑回:“等我下次休假的,我去找嫂子聚聚。” “咱们工作太忙了,你嫂子要清闲些,还是她去找你。”他家玲玲主要是想买些礼物谢谢桃花,谢她去年的提醒。 若不是桃花当时多了句嘴,玲玲说不得真要拼一拼高中老师。 真要那样,以如今的世道……光是想想就会后背冒冷汗的程度。 人得记恩,尤其两家关系好,更要用心经营。 许晚春没多想,见李想师兄坚持,便应了下来:“咱们两家不用那么讲究,嫂子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 这话李想爱听:“还是师妹会说话,不像某些人。” 许晚春看向身旁的师兄,好奇:“某些人怎么了?” 曹景梁给了嘴碎的家伙一个警告的眼神,才回妻子:“没怎么,他小心眼。” 这话一出,还不等许晚春反应,李想先不干了。 他指着某人鼻子,咬牙道:“明明是你自己心眼针尖大,桃花你知道吗?老曹居然不让我喊你师妹!说什么师妹只能他喊,你说他是不是小心眼?” “……啊?真假的?”许晚春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虽然师兄每次跟李想对上,总会特别幼稚,但这也太幼稚了吧? 曹景梁直接岔开话题:“菜快凉了,桃花儿快吃。” 那就是真的了,许晚春嗔了师兄一眼,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李想则像是抓到了把柄般,得意道:“看看,看看!桃花儿,你说老曹是不是特小心眼?” 师兄的形象还是要维护的,许晚春眨了眨眼:“没有啊,不是很正常的要求吗?” 李想不可置信的捂住心口,作怪道:“你们两口子,没有一个好人。” 而被妻子维护的曹景梁,整个人瞬间如沐春风起来…… = 食堂遇老友。 又是一番欢喜。 等吃好午饭,回到胸外科时,许晚春的面上还带着笑意。 就在她打算看半个小时病例,再眯上20分钟时,一名眼生的护士走了进来。 许晚春的记性很好,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举止扭捏,还是笑着招呼:“小袁找我有事?” 袁园没想到许医生居然认识自己,当即生出些许勇气,一股脑将自己的怀疑,护士长的告诫,父亲的病情全都说了出来。 最后直接弯腰鞠躬:“……许医生,对不起!” 许晚春的表情全程都没怎么变,直到对方突然鞠躬,她才赶忙将人扶了起来:“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没事没事。” 她是真不在意对方的不信任,换位思考,自己也会更相信经验丰富的老医生。 至于女性身份不被信任什么的,在开放的后世也随处可见,更何况六十年代的现在。 这也是为什么,许晚春执行任务时那么拼的原因之一。 她必须以最漂亮的战地经历证明能力,抵消性别质疑,才能顺利往上爬。 至于生气?还真犯不上,同事罢了…… 袁园还是有些不安:“那……那能不能请许医生抽空看看我父亲的病例?之前的医生说,他的情况不能再拖下去了。” “可以,回头你拿给我。”许晚春可是宣过誓的正经医生,自然不会拿着一点小本事为难患者。 再说了,从正规渠道取号也能找到她,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袁园果然感动的不行,眼眶都红了:“谢谢许医生,真的谢谢你!” 许晚春虽欣赏她的孝心,却还是解释了句:“你自己就是医护人员,应该很清楚,手术没有百分百的成功率!” 袁园连连点头,泪中带笑:“我明白的,还是要谢谢您!” “好了,好了,别再谢了,我是医生,本职工作罢了。” 送走感激涕零的小护士,许晚春情绪没什么波动的再次翻出病例来看。 只是今天注定是个热闹的午休。 才看两三分钟,老师就背着手走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老师这眉头都快打结了。 宋民迎叹了口气:“我和老孔还有院长在小食堂吃了午餐……” 许晚春心里一个咯噔,莫名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宋民迎接着道:“院长说时下风气紧张,夫妻俩在同一个医院,不可以全部担任要职,容易被指控啥‘搞家族山头主义’……你现在是副主任还好,过几年想往正主任上面升,除非小曹调去后勤科室,或者调到其他单位。” 许晚春……此处省略一万字“金玉良言”。 第159章 送走老师, 许晚春再次拿起病例,却如何也静不下心来。 虽然在后世,很多单位也忌讳夫妻在同一处担任要职。 甚至还有不少公司禁止员工内部恋爱的。 可时下情况不一样啊……通讯不便, 若是不在一个单位, 以两人忙碌的程度,半个月见上一次面都算幸运。 想到这里,许晚春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 ……到底是她想当然了。 在史书中了解到的十年,还是太过浅显。 满心以为只要成分没问题,成为军人后努力提高专业能力, 再处理好同事之间的关系, 就能安稳度日。 哪里想到,十年才开头, 自己与师兄就受到了牵连。 说什么“搞家族山头主义”!什么山头?简直可笑,当他们夫妻俩是土匪吗? 只怕往后还会有各种狗屁倒灶的事情等着…… 当然,抱怨跟烦躁只是一时的, 许晚春不会, 也不允许自己将太多时间浪费在没有必要的情绪上。 如何解决问题才是重中之重。 好在按老师的意思, 还有时间,起码在自己升职到正主任之前, 并不会太招人眼。 既然一时解决不了,许晚春也不再为难自己,心深吸一口气, 伏案开始休息。 一刻钟后。 调整好情绪的许医生,开启了后半天的忙碌工作。 先是检查科室的板报稿,这期的主题是《胸外科坚决铲除修正主义肿瘤》。 虽然觉得题目有些颠,但这就是政治任务,躲懒不得。 许晚春仔细浏览, 确定无误后,才在最下面签上大名。 “……老师,1点了,得去查房了。”新分到手底下的其中实习生童瀚海敲门提醒。 “知道了。”许晚春拧起钢笔,将之插到胸前的口袋中,才起身去拿衣架上的白大褂…… 六七十年代,门诊时间都是碎片化的。 查完房,许晚春又抽出两个小时接诊。 结束后,再做了一台肺叶切除手术,时间就来到了傍晚6点……再有一个小时就能下班了。 回到办公室,许晚春先给自己冲了杯牛奶。 趁着喝奶的工夫休息了几分钟,才拿出《每日思想改造表》开始填写。 所谓的《每日思想改造表》,得用钢笔誉写三分。 从前表格上只有个人部分,现在却换了花样,多了揭发部分。 许晚春在个人处,快速填写出今日的工作内容。 至于揭发……她用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好一会儿,还是什么也没写……能装傻一日是一日吧。 忙完文件,副主任还要在护士长的配合下,清点器械与回收的耗材。 确定数量吻合,签了字,许晚春又得马不停蹄进行最后一次查房。 最后的最后,作为副主任,还得安排第二天的战备部署:手术排序的阶段规则,政治任务的预留…… “……老师,器械护士在今天的《每日思想改造表》上,揭发我在手术中浪费了一张纱布。”知道自己被揭发,并贴在科室的大字报栏后,童汉海心里就慌的不行,想来想去,只能找老师求助。 这叫什么事?这么点事情值当揭发?正收拾着准备下班的许晚春无声叹了口气,才抬头:“那你浪费了吗?” 童汉海先是摇头,后又点头:“也不算浪费吧,器械护士清点的时候,有一块纱布被她弄掉到地上了,然后我没注意,就踩了一脚。” 踩就踩了吧,又不是不能清洗消毒,不过是个意外,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种小事被举报,简直冤枉死了。 如果小童说的是事实,那么器械护士这算是先下手为强?可真是……许晚春揉了揉眉心:“今天跟手术的是小唐吧?你去喊她过来。” 老师愿意管就好,童汉海揪紧的心微松,面上也带了笑意,感激两句,立马去找人。 这时,曹景梁正好走了进来,见妻子皱着眉,好奇问:“怎么了?” 看到师兄,许晚春的面上不自觉浮上了笑意:“下班了?” 曹景梁:“嗯,你这边还有事要处理?” “马上就好,具体的回头再说。” 曹景梁便也没有追问:“那我去宋老师办公室等你?” 想到接下来要处理的糟心事情,许晚春点了点头:“行,我很快就好。” “不着急……” 师兄离开两分钟左右,实习医生童汉海和器械护士小唐就过来了。 时下鼓励揭发,许晚春当然不好明着反对。 所以她先是笑着鼓励了小唐的行为,在对方放松下来后,又说明是她自己先掉了纱布,才有了后续的被踩…… 等小唐再次慌乱,许晚春才继续道:“……揭发错误确实值得鼓励,但必须实事求是,你贴出去的大字报拿回来重新写,从你弄掉纱布到小童无意踩到……原原本本的写上去才可以!” 小唐低着头不说话,她怎么可能愿意把自己的责任写上去?就是担心被追责,才会先下手为强的。 “小童,去喊卢护士长过来。”见小唐装死,许晚春也懒得浪费时间,直接找对方的顶头上司。 闻言,小唐猛的抬起头,慌乱道:“许医生,我……我重新写!我现在就去写!”千万不要告诉护士长,卢洁护士长的冷脸太吓人了。 已经走到门口的童汉海停下脚步,看向老师等待她的决定。 许晚春其实只打算吓唬吓唬小唐,没想过把事情闹大。 不过小唐的心性有点问题,合该给她吃个教训。 于是,许晚春冷着脸,盯着人沉默不说话。 直到小唐的眼泪都要急出来,才松口:“去吧,我还是那句话,揭发是好事,但得实事求是,往后哪怕揭发的地方空着,也不能胡乱填写,你说是吗?” 小唐不笨,只是被最近的风气吓到,才会出了个昏招。 这会儿抓到了许医生语气中的漏洞,再加上对方没有坚持喊护士长,立马感激道:“我明白了许医生!” 大字报才贴在科室内部,还没引起上面的注意,她只要将贴出去的那张撕掉,揭发处空出来什么都不写,不就可以了吗? 瞧出小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许晚春也没有继续追究,只又说了两人几句,便让他们离开。 可以的话,她是真不想管这些个狗屁倒灶的事情。 但这是胸外科,是她工作的地方。 如果一开始就放任大家伙儿如惊弓之鸟般胡乱揭发,那么整个科室很快就会乱成一锅粥,还能像个行医救人的地方吗? 想到未来这样的事情只多不少,许晚春皱了皱眉,拎包锁上办公室的门,去到隔壁,与老师说了方才的情况。 直到师生俩商量出,最近抽出时间,全科开一个安抚大会,才正式下班…… = 虽然工作中,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糟心事。 但下班后,夫妻俩都会下意识说些开心的事情,很快就会瞧见公寓楼。 晚上7点多,虽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但天气暖和,人就乐意往外跑,这会儿楼底下还有不少人。 小朋友借着灯光跳格子、丢沙包。 大人们聚在一起说笑拉家常。 见到夫妻二人,几个婶子纷纷打起招呼…… 楼上,听到动静的许荷花,一把抄起不停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的外孙女,大步走到阳台上,指着楼下站在一起的夫妻俩:“快看,爸爸妈妈是不是回来了??” 此时公寓楼有一大半人家开着灯,灯火通明算不上,但看清楚人脸还是可以的。 确定真的是爸爸妈妈,小玫瑰立马来了劲儿,嗷嗷嚎起来:“爸爸!妈妈!” 楼下,被邻居婶子们拉着说话的许晚春下意识抬头,然后笑着朝女儿挥了挥手:“妈妈在呢!” 妈妈回应自己了! 小玫瑰兴奋的挥动藕节般的手臂,扯着嗓子继续喊:“妈妈……嗷嗷……回家!” “好好好,妈妈回来了!”许晚春担心自己再不回去,小丫头的嗓子都要喊劈叉了。 于是,她笑着与婶子们道别,快速走向楼梯口。 到二楼,率先迎来的却是疯狂摇着尾巴的当归! 许晚春习惯性蹲下身子,想将狗子接到怀中。 却不想,曹景梁先一步挡在了一人一狗中间。 当归没能扑到主人,当即大声吵了起来:“汪汪汪……” 曹景梁轻轻拍了拍狗子的大脑袋,警告:“老实点,桃花儿身体不好,吃不消你扑上去!” 当归听不懂,但脸色它还是看得懂的。 被拍了脑袋后,立马老实巴交的趴在地上。 只是那双眼睛灵活的很,偷偷瞅着两个主人,嘴里也开始“呜呜……嗷嗷……”的撒娇起来。 许晚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就说玫瑰刚才怎么‘嗷嗷’的,原来是跟当归学的。”说话间,她人已经蹲到狗子身旁,两只手熟练的撸起了狗头。 然后不出意外的,当归大狗子一秒复活,尾巴摇成风火轮…… “妈妈哇~”拽着外婆一根手指头,非要出来找人的小玫瑰见到狗狗跟妈妈蹲在一起,兴奋的冲过来。 小家伙本来是想冲到狗狗身上趴着,但是还没碰到狗毛,就被爸爸抱了起来。 小玫瑰不乐意,蹬着小短腿就要下地。 曹景梁无法,只能将闹腾的女儿驾到脖子上,等她拽着自己的头发,高兴的咯咯傻笑,才看向妻子:“桃花儿,先回家。” 许晚春拍了拍还在疯狂摇尾巴的狗子:“当归!回家咯!” “汪汪汪……” = 猫和狗是不一样的。 一年不见,茯苓已经不太认识自己了。 胖胖的橘猫蹲在衣橱顶,,这两天,无论许晚春怎么朝它呼唤伸手,它都只是静静的看着,怎么都不给抱。 “再相处几天就能熟悉了。”曹景梁揉了揉妻子的发顶安抚。 道理许晚春很懂,却多少有些失落:“……师兄,回头准备些器材,给当归跟茯苓检查检查身体吧。” 猫狗都有16岁了,再是精细养着,也瞧出了老态。 尤其茯苓,母亲说它今年格外嗜睡…… 曹景梁明白妻子的心情,温声应道:“好,都听你的。” 她的师兄真好啊…… 不知道怎么的,脑中突然又想起老师的话。 许晚春抿了抿唇,伸手抱住师兄,依赖的靠着。 她得想想办法,她不想调去没什么未来的清水部门。 同样也不允许这么好、工作能力又那么优秀的师兄放弃前进的脚步,调去后勤部。 “妈妈!饭饭啦~”小玫瑰接了外婆的任务,哒哒哒跑进卧室喊人。 许晚春松开手,快步朝着女儿走去:“玫瑰吃了吗?” 小玫瑰点了点脑袋,头上两个揪揪随着她的动作晃荡了两下,可爱坏了:“吃过了哇……可肚肚说还想吃。” 曹景梁俯身将闺女抱了起来,捏了捏她的脸颊:“胡说,肚肚明明说不想吃!” “想吃!肚肚想吃!”14个月的小宝宝完全不懂大人的恶趣味,捧着肚子急的不行。 许晚春好笑的拍了丈夫一记:“逗哭了你哄啊!” 曹景梁:“没事,哭了让我妈哄!” 客厅里,正在摆弄相机的苏楠,朝着口出狂言的儿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许晚春:“哈哈哈……” = 晚饭夫妻俩5点多吃了。 这会儿是加餐。 分量不多,三两口就能解决。 曹景梁收拾碗筷时,许晚春进浴室洗澡。 洗漱好后,她没有急着回卧室,而是陪着女儿耍玩起来。 孩子是需要父母陪伴的,这是夫妻俩一致认同的事情。 所以,等曹景梁洗漱好,再晾洗了两人的衣服后,也坐到自制地毯上陪玩。 按许晚春的计划,起码陪闺女到她睡着。 无奈工作强度太大,身体素质又跟不上,才半个多小时,她就有些撑不住了。 曹景梁催促:“桃花儿,你先回去睡吧,我哄玫瑰睡觉。” 正陪着吴玉珍听录音机的许荷花挥手:“你俩都去睡!玫瑰有我们呢。” 苏楠跟着劝:“是啊,赶紧去睡吧,明天还要起早上班。” 吴玉珍也是这个意思:“你俩现在最重要的是养身体,睡眠不能太少,玫瑰这边日子长着呢。” 于是乎,夫妻俩齐齐被长辈们“撵”回了卧室。 进屋前,许晚春还感动的一一抱着三位长辈蹭蹭,直呼没有她们她可怎么办。 逗得几人又是嫌弃又是笑。 小玫瑰不太听得懂,但是大人们笑,她也拍着小胖手跟着笑。 逗得大家伙儿的笑声更加洪亮…… 回到卧室,许晚春本来想要跟师兄商量今后的打算。 只是还来不及开口,就见到叠好的被子上,睡着一只胖橘。 许是听到动静,它抖了抖耳朵,抬起头来。 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茯苓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才跳下被子。 许晚春的视线跟着茯苓转动,见它走到床位,将自己盘成一个大胖球,继续打起了呼噜…… “看样子它还是认识咱们的。”曹景梁将妻子揽进怀里。 许晚春习惯性回抱住师兄,语气中满是雀跃与得意:“那是!茯苓跟当归可是陪着我长大的。” 曹景梁最欢喜妻子得意又骄傲的模样,他笑着应和:“是是是!谁养的跟谁亲。” “那是!”许晚春刚应完,又觉得有些不大对。 她稍稍退出师兄的怀抱,仰头看着人,故意含含糊糊问:“我小时候可没少被你养,师兄你……不会那么早就起心思了吧?毕竟谁养的跟谁亲嘛……” 曹景梁哪里瞧不出妻子是在故意逗自己,却还是乐意配合:“嗯……确实很早就起了心思……” 回头去看,大约在师妹满18岁时,他的感情就慢慢有了变化,才会有了后来的一眼沦陷…… 再想到如今泡在蜜罐子里的幸福生活,曹景梁眉眼越发温柔,弯腰近乎虔诚的吻上妻子的唇瓣……桃花儿,感谢我们能相爱~ “哇~爸爸妈妈亲亲,玫瑰也要亲亲哇~” 半掩的房门突然被推开,再加上小奶音炸响,惊得闭目亲吻的夫妻俩瞬间分开,又齐齐看向门口。 小玫瑰完全不知道自己打断了什么,见爸爸妈妈看过来,跺了跺小胖脚,再次强调:“玫瑰也要亲亲!~” 客厅里,本来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三个女人,一个没忍住:“哈哈哈……” 许晚春/曹景梁表情囧囧……地洞,地洞在哪里? 第160章 14个月的孩子, 两只小短腿已经很能倒腾了。 相拥睡下时,被臊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夫妻俩,同时在心底给自己提了个醒。 往后夫妻亲密时, 千万千万记得锁门…… 想象很美好, 现实却不是那么简单。 小朋友只要能够自动活动,那杀伤力……怎么可能只有撞破父母的恩爱这一点? 这不,翌日一大早。 夫妻俩还在熟睡,房门就被砸的“哐哐”响:“妈妈!师兄~起床啦!” “我得小祖宗哟,外婆就一眼没看住你……爸爸妈妈还在睡, 可别吵醒他们。” “……玫瑰要和妈妈玩儿。” “好好好, 等妈妈醒了就陪你玩……”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曹景梁在闺女砸门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他揉了揉眉心, 下意识想去拿床头柜上面的手表。 却发现,挨着自己的妻子,浑身都在小幅度的抖动着, 这是……在笑? 于是, 曹景梁也跟着笑出声:“玫瑰吵到你了?” 闻言, 许晚春眼睛都没睁开,咕蛹几下后, 熟练趴到师兄身上,继续闭目养神:“唔……几点了?” 曹景梁抬手环抱着妻子,俯身亲了亲她的发顶:“5点半。” “咱闺女精神头真好……”距离平日起床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不过既然醒了,那就陪孩子耍完一会儿吧。 想到这里,许晚春拍了拍身下的师兄:“起来吗?” 曹景梁和妻子想到一块儿去了:“起来。” 然而,满是父母爱的两人起床后。 却发现找着新游戏的闺女,已经不乐意搭理他们了。 此刻的小玫瑰, 正穿着奶奶的中跟皮鞋,兴奋的在屋子里来回蹦跶。 她的身旁,还跟着傻乐的当归。 “……”许晚春觉得母爱这种东西挺神奇的,居然还能收放自如,她叉起腰,凶巴巴:“玫瑰!不可以穿大人的鞋子跑,摔倒了怎么办?” 突然被凶,小玫瑰眨巴几下大眼睛,然后哒哒哒跑去抱爸爸的腿:“师兄~救救哇~” 噗……鬼灵精的,也太能学舌了,许晚春差点被逗笑。 无奈此时必须严肃……好容易将快要溢出喉间的笑意压下,她才继续板着脸纠正:“不是说过得喊爸爸,不能喊师兄吗!” “喊爸爸。”小玫瑰嗓音奶户户,冲着妈妈笑出一口小白牙,端的是知错就改。 许晚春:“……” 曹景梁弯腰将小家伙提溜到怀里,不合脚的两只鞋子霎时掉在了地上。 许晚春弯腰拾起,将之送到鞋柜里,才不放心问:“要不要在鞋柜上加把锁?” 许荷花端着早饭从厨房里出来:“不用,小孩子都喜欢穿大人的鞋子,让她穿,过两天就不感兴趣了。” 行吧,许晚春抬手捏了捏闺女肉乎乎的脸颊:“你呀,摔一跤就知道轻重了。” “你以为没摔过?这丫头皮实着呢,摔了也很少哭。”许荷花从女婿怀里接过外孙女,催促:“行了,你俩快去洗漱吃早饭。” 许晚春朝着闺女比了个大拇指,一脸的佩服:“原来我们小玫瑰还是女中豪杰!” 小玫瑰听不懂,但大约明白被夸了,立马露出一个更大的笑容。 “哈哈哈……傻不傻。” = 在家里过的太闹腾,也太快乐。 再次踏进胸外科,许晚春才想起忘记跟师兄说老师的建议了。 就在她琢磨晚上一定不能再忘掉时,护士柏春燕快步走了进来:“许医生。” 许晚春:“什么事?” 柏春燕凑近,压低声音:“昨天陈玲给家里打了电话,让我转告你,她调到N市军医院了。” 虽说N市军医院是沪市军医院的上级单位,可到底离家太远。 再想到陈玲曾经排斥外调的情绪,真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许晚春在心里无声唏嘘了两句,才问:“还在胸外科吗?” 在炮火中相处了大半年,两人早已是朋友。 N市军医院的地址许晚春知道,她琢磨着,回头可以给陈玲寄些东西。 柏春燕:“她没说,只报了声平安。” 也是……才执行完涉外任务,肯定会被严密监视好几个月,包括她与师兄,每天的行踪都有人盯着。 现在看来,只能等几个月再联系陈玲了。 想明白中间的弯弯道道,许晚春看向柏护士,笑说:“谢谢你。” “谢什么?带句话的事。”转达完,柏春燕就打算离开,她还有很多工作。 只是才迈出去两步,想到什么,她又回头,神秘兮兮:“听说各个科室最近还要抽调医生去基层。” 许晚春的大脑飞快运转,却如何也想不起来去基层干什么,只能猜测:“去义诊吗?” 柏春燕:“不是,听说是去各地的社区医院,巡回培训赤脚医生。” 其实这事去年就有了,但是从军医院派医生还是头一遭。 许晚春恍然,历史上确实有这么个情况,只是时间太久,很多事情都模糊了:“要去多久?我们科室派谁去?” 柏春燕摇头:“还没定下来,听说早上5点多那会儿,主任就被上头派人从家里喊过来开会了,肯定是为了定人选,这会儿会议还没结束呢……应该轮不到你跟汪医生吧?” 谁说得准呢,而且这事也不好议论,许晚春小声提醒:“别瞎猜,反正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你就当不知道,准备开晨会吧。” “放心,我知道轻重。”要不是相处久了,清楚许医生的为人,柏春燕才不会多嘴…… 如预料般,答案来的很快。 主任缺席,由许晚春主持的晨会刚结束,老师那边的会议也结束了。 虽然很好奇具体情况,许晚春还是先查了房,才溜达去了主任办公室。 宋民迎半小时后有一台手术,正在做术前准备,见到学生,只瞄了一眼,便又低头看起病例:“什么事?” 许晚春等会儿也有手术,她只能抽出5分钟时间,索性单刀直入:“老师,咱们科室派谁去培训赤脚医生?” “消息还挺灵通。”宋民迎哼笑了声,才继续说:“考虑到你跟小汪才执行过任务,再加上只需教学一些浅显的知识,上头决定派林诚去。” 这个答案许晚春并不意外:“去多久啊?咱们人手本来就不够,再走一个不合适吧?” “去半年吧……至于人手,我已经跟上面打申请了,最近咱们科室应该会增加一名主治医师。” 那就好,有人来接替许晚春就不操心了,她又想起昨天那事,迟疑:“老师,您觉得……” 宋民迎抬头:“什么?话怎么说一半?” 许晚春皱眉:“算了,等我琢磨明白再跟老师说。” 神神秘秘的吊人胃口,宋民迎挥手撵人:“……赶紧走。” = 老师那边有所顾忌。 师兄面前却是什么都可以相托。 结束忙碌的工作,相携进了家门,许晚春正打算与师兄说说医院忌讳夫妻高层这事。 却不想,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条腿就被黏糊糊的小家伙给抱住了。 许晚春低头,直直对上女儿乌溜溜的大眼,她好笑问:“你要干什么呀?” 小玫瑰有求于人,那小嗓音,裹了蜜糖似的:“妈妈,陪我玩儿啊~” 人形手办冲着你撒娇,谁能顶得住?反正许晚春不行,她几乎一秒投降:““好好好,妈妈陪你玩。” 说话间,她直接弯腰,有些吃力的将人抱进了怀里:“我们玫瑰想玩什么呀?” 这题苏楠会,她指了指柜子旁的大箱子:“十分钟前,老谭让勤务员送了个大箱子过来……小丫头听说是你给她准备的礼物,可不就惦记上了,问了几十遍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么快就好了吗?”许晚春亲了亲闺女,抱着她走到箱子旁,从里面拿出一个,类似俄罗斯套娃的椭圆形球体。 曹景梁跟了过来,将闺女抱到自己怀里,又担心对方手酸,空着的另一只手还揉捏了几下她的手臂。 苏楠扫了眼粘人的儿子,才看向一个套着一个的圆球,不理解:“这玩意儿哪里好玩?”还是木头原色的,一点也不美观。 许晚春将摞在一起的十几个椭圆球体,全部散到地毯上,确定每一个都打磨的很光滑,才解释:“套得时候必须区分大小,这么做能锻炼玫瑰的逻辑能力。” 意思苏楠大概懂了,不过她还是嫌丑:“怎么不上个颜色?” “颜色有毒,万一玫瑰嘴馋上嘴啃咬呢?”许晚春脱了鞋子坐到地垫上,给闺女做起了示范。 想到孙女馋嘴的程度,苏楠深没再坚持:“也就是世道变了,不然我去订做一些陶瓷的,上了色彩,那个才好看呢。” 曹景梁也脱了鞋,挨着妻子坐下,提醒母亲:“陶瓷容易摔坏,碎瓷片会划伤玫瑰的手。” “也是……可这木头的也太丑了。” 师娘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许晚春便积极提出解决办法:“这次时间紧张,随便做了几个,下回请木匠老师傅弄些好看的小猫套娃怎么样?” 苏楠眼睛一亮:“这个行,小狗也可以,就用你画的那种可爱风格的,画当归跟茯苓肯定好看!妈来出钱!” 哄好了师娘,夫妻俩又轮流陪着闺女玩了一个多小时。 直到八点半,苏楠才抱着小家伙去洗澡。 许晚春跟着进了卫生间打算帮忙。 苏楠拒绝:“你洗过澡就别进来折腾了,而且地方太小,三个人挤不下。” 于是乎,许晚春只能回去卧室。 卧室内,师兄正坐在书桌旁写着什么。 许晚春轻手轻脚走过去,刚要探出脑袋去瞧,就觉腰上一紧。 待再回神,她人已经坐在了对方的腿上。 许晚春无语的锤了师兄一记:“你也不嫌隔得慌。”两把骨头坐在一起,真不嫌扎人吗? 曹景梁将脸埋在妻子的脖颈处,闷笑不止。 有什么好笑的,许晚春磨了磨牙,又给了一拳,才看向桌上的本子:“在写什么?” 曹景梁侧头在妻子的脸颊上香了一口,温声解释:“我想改良开颅的器材,比如颅骨钻、咬骨器还有骨膜剥离器这些。” 许晚春前世今生都在专精胸外科,对于神经外科还是在轮转实习的时候,有些浅显了解:“改良后的优势在哪里?” 曹景梁:“按照推理来说,应用更精细的器材,手术时的切口可以更小,还能减少脑内软组织的损伤。” 理论墨水许晚春还是有一点的,明白了师兄的逻辑后,她再次赞叹曹医生的优秀,又鼓励道:“我觉得可行……定制器材可以找我老师帮忙,他有门路。” 提起老师,许晚春赶忙又说了惦记了一天的事情:“……家族山头主义什么的,你听说了没?” 被妻子愤愤不平的小模样逗笑,曹景梁顺着她的后背,好脾气哄:“别气,不值当……昨天老师已经跟我说了。” “孔老师也跟你说了?那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事情不着急,我就打算找到解决办法再说的。” 闻言,许晚春转身跨坐在师兄腿上,与他面对面。 刚要再开口……突然想起什么,猛的看向门口…… 关门了啊~~ 确定闺女不会推门而入,许晚春彻底放松下来:“那你想到办法了吗?” 曹景梁被妻子方才的举动逗的不行,他低笑出声:“还没,我们桃花儿这么聪明,是不是已经有办法了?” “小曹同志你很有眼光嘛!奖励一个亲亲~”许晚春得意仰起头,然后与低头配合的师兄交换了一个甜蜜的热吻。 直到她觉得脖子有些酸了,才退了开来,同时还抬手挡住追着亲过来的师兄,憋笑看向他格外精神的某处:“我现在可吃不消。” 曹景梁深吸一口气,想要将妻子紧紧拥进怀中,又怕力气太大伤着人。 最终,只能不甚满足的松松抱着娇小的人儿,闭眼喘息调整…… 喷洒在耳边的呼吸灼热又急促,渐渐的,许晚春的心态从一开始的憋笑变成了不舍。 他们太久没有亲热了,大概从怀玫瑰6个月后就再没有过…… 本来出了月子就能恢复夫妻生活的,无奈她才出月子,师兄便执行了长期任务。 这一分别,就到了现在。 一年多的时间,师兄虽然不是传说中的一夜七次郎,却也相当有本钱,怎么可能不想? 再想到反正老夫老妻的,什么没做过?许晚春便一咬牙,凑到师兄的耳边,小声道:“我帮你……” “说话算话!”脑门的汗都憋了出来,正难受着的曹医生得了这话,一秒都不带耽误的,抱着妻子直奔大床。 许晚春:“……” 大半个小时候,收拾好房间内的狼藉,眉眼全是舒爽春意的曹景梁抱着妻子亲了又亲,恨不能化身成为牛皮糖,死死粘着人。 许晚春无语……真的,她家曹田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太粘人了,她向后躲了躲:“师兄,我有话要说!” 曹景梁追过来,又一个吻落在妻子秀气的鼻尖上:“嗯,你说。” 得……许晚春双手捧着师兄的俊脸,止住他的痴缠,直直望进对方的眼睛,很是认真问:“师兄,我们申请去研究所怎么样?”【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0-170 第161章 怎么想去研究所? 念头刚生起, 曹景梁就反应过来:“因为老师说的那件事?” 许晚春:“那个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你不觉得世道越来越乱了吗?军事化管理的研究所相对医院来说,总会更加封闭安全一些吧?” 不像他们军医院,原则上服务对象只有军人及其家属, 实际却要复杂很多。 工厂、政府……总会有这样那样特殊身份的, 被安排到军医院。 在这十年里,人员繁杂实在算不得好事。 曹景梁有着这个时代典型的文人风骨,更是个很纯粹的医生,确实也不喜欢医院里如今的风气,但:“……研究所也不是全封闭的, 比如我们战伤外科跟胸外科的, 基本上是对半开。” “对半开?什么意思?” “意思是每月一半的时间在研究所,一半的时间去医院任职。”除非研究的课题是保密级别最高的, 否则根本不可能全封闭。 虽然对于这个所谓的对半开有些失望,但也比一直待在医院面对风暴的强。 最主要的是她不愿夫妻俩分别去不同的医院任职,或者一人浪费一身本事去后勤部门。 想到这里, 许晚春便又与师兄细细说了一番。 作为各自领域的佼佼者, 工作调动不管对于他们本身, 还是对于医院,都不是一件小事, 曹景梁顺了顺妻子的后背,温声道:“等你再次升职,起码还有三年以上时间, 先别急着做决定,我找人打听清楚研究室的具体情况再说。” “能打听到吗?”许晚春也是这个意思,如今将惦记的事情说与师兄,她就有些犯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慢慢来, 总能打听明白的。”曹景梁坐起身,端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又掀开杯盖,才递给妻子:“喝两口再睡。” 说了这么多的话,确实有些渴了,许晚春跟着坐起身,喝了几口便又躺了回去。 水还剩下一半,曹景梁仰头喝尽,将杯子放回床头柜,又解了手表,才去拉电灯线。 随着“啪嗒”一声轻响,屋内霎时陷入黑暗。 = 翌日一大早。 苏楠便带着兴奋要找妈妈玩儿的小玫瑰出了门。 没办法,不出门小丫头就又要去“哐哐”砸门。 等许晚春起床后,算计着时间回来的苏楠,看着要妈妈抱的孙女,酸溜溜道:“也才相处几天,怎么就那么喜欢了?” 许晚春抱起闺女,与她互蹭了蹭脸颊,将小玫瑰蹭的直乐呵,才笑道:“妈这是吃醋了吧?” “呸!哪个就吃醋了?”苏楠抬手戳了戳儿媳的脑门,笑骂。 “妈!桃花儿!吃早饭了。”曹景梁摆好早餐后,走过来喊人。 许晚春依旧吃的药膳,解决完早餐,再拎着上午的加餐,夫妻俩准备出门上班了。 苏楠牵着孙女到门口送两人:“……什么时候咱们去里弄那边住两天吧,那边老是空着,早晚都得被人盯上。” 许晚春看向正弯腰拿鞋子的师兄:“就今天晚上怎么样?同意的话,我们今天就骑车去班上?”里弄骑车一趟差不多15分钟,步行太耽误事了。 曹景梁将妻子的鞋子放到她的脚边,又拿出自己的:“可以……妈,拿个软和的垫子给我绑在后座。” 苏楠看了眼桃花儿的小身板,立马去柜子里翻找了起来。 与小玫瑰互相给了好几个亲亲,许晚春才与师兄相携着出了家门。 晦气的是,正好碰到对门的贾仁。 他应该也是要上班的,看到两人,招呼也不打,耷拉着一张脸,步履匆匆下了楼。 去到车棚取自行车时,左右没人,许晚春才好奇:“贾仁最近日子过得不好?”瞧着瘦了很多,也沧桑了不少。 曹景梁虽然不大看得上郝主任那种收受贿赂的,但更看不起为了利益背刺的叛徒,语气也就格外冷淡:“贾仁踩着郝主任上位,谁心里没有疙瘩?李想说普外科都在等着抓他的错处,日子自然不好过。” 他们倒不是为郝主任抱不平,主要还是想将不确定因素撵出去。 毕竟贾仁算是郝主任亲手教出来的学生,这样的关系都能毫不留情背刺,谁不怕? 许晚春侧坐上后座,拍了拍师兄的后背,示意自己坐稳了,才唏嘘:“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一大早的,曹景梁不愿多说糟心的事情,脚下一个用力,自行车轮就滚动起来:“你们科室今天得重新排班吧?中午吃饭的时候,把新的排班表给我。” 夫妻俩都很忙,只能尽量同频夜班和休息日。 林诚被调派去各地巡回教学,值班表确实需要重新调整,许晚春自然一口应下。 曹景梁勾起唇:“等下次休息,咱们带玫瑰去玩吧?” “好呀,问问爸妈跟安安还有吴奶奶,可以来个全家出游。” “……好。” = 到了科室。 先集体朗读语录,再交接患者的情况。 查房、手术、教学、试验食管口瘘支架。 许晚春每天都很忙。 而时间,在忙碌中,眨眼就过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好坏都有。 科室又来了两名男医生。 一名是支边回调,一名是从野战医院借调。 水平算不上顶精湛,但到底也能接手一些小手术。 也因此,许晚春几人总算盼到了休息日……这算是好事。 不好的则是……又有几人因这样那样的原因,不是被下放,就是被调去了地方。 整个医院的气氛都变得更加紧绷了起来。 就在许晚春感慨他们胸外科内部早早做了安抚,篱笆扎的够紧时,汪鸿汪医生突然被带走了。 关于胸外科同事的身份背景,许晚春有了副主任的权柄后,就专门翻看过。 汪医生的家庭成分绝对没有问题,如今被带走,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有过援Y的经历。 “……晚春,来我办公室一趟。” 安抚好慌乱的同事们,许晚春才回到办公室,就被老师喊了过去。 宋民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汪鸿被带走调查的原因:“……小汪那边没事,多数只是走个过场,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说不定过两天就会轮到你跟小曹。” 事实上,根本没等到所谓的过两天,当天晚上,许晚春便被政治部的人秘密带走调查了。 是的,担心闹大了影响不好,相较于汪鸿的大张旗鼓,有过研究贡献的许医生,待遇明显要好很多。 在她的家里与办公地点处,没有搜到任何涉外的物件,只有明晃晃的军功章后,又经过一夜的问审,确定没有问题,便在早晨六点的时候放了人。 许晚春目送将自己丢在军人公寓附近,便掉头离开的吉普车远去,虽然心里压了一万句脏话,却更担心家人,只能黑着脸往家里赶。 5月份时,凌晨四点多便有了亮色。 但今天却出了例外,许是阴天的关系,明明六点多了,天空还是阴郁一片……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桃花儿……” 再熟悉不过的温润嗓音突然出现,霎时冲散了心底的阴霾。 许晚春寻声望去,果然有一道修长的身影朝着自己快跑过来。 她眨了眨眼,突然有些压不住委屈:“师兄……” “别怕,没事的……查过就安全了……”曹景梁已经来到了妻子跟前,对上她委屈巴巴的眼神,心口疼的厉害,又不好将人拥进怀中,只能不断温声哄着。 许晚春深吸一口气,不想回忆被当犯人审查时,自己如何与对方强硬拍桌子的画面:“我没事,妈跟玫瑰呢?没吓着吧?” 曹景梁:“我也刚被调查员送回来,听说你也被带走,就下来等你了。”话音落下,见妻子眉头皱紧,赶忙又加了去:“妈瞧着挺好的,就是有些担心咱们,玫瑰还小,什么都不懂……” 许晚春已经有些听不进去了,她边加快步伐,边催促:“先回家吧,有什么回家再说。” 曹景梁快步跟上:“好。” 回到家后。 焦虑一整夜的苏楠跟吴玉珍少不得围着两人团团转。 说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玫瑰,却如何也不要奶奶了,非要爸爸妈妈抱着、哄着,小脸上全是依赖。 看的大人们心酸不已。 吴玉珍去厨房端早饭时,苏楠情绪稍稍稳定了下来:“……我本来想给老曹他们打电话的,但是你们的老师托人过来,说多做多错,让我什么也不用做,等一个晚上就好……我本来还想着,要是天亮了你们还没回来,我就回家属院找老曹跟老谭他们商量……” 师娘少有这么多话的时候,许晚春清楚对方这是心理发慌,说话也可以发泄的情绪,便全程耐心倾听,时不时再安抚几句。 “……这次查完就安全了吗?”想起之前的翻箱倒柜,苏楠还有些心慌,又庆幸桃花儿将家里所有的贵重物品全都藏了起来,否则还真不好说。 许晚春安抚:“咱家成分干净,上面又有了我跟师兄审查的背书,后面应该就没事了。” 话虽这么说,但肮脏浓厚的乌云还在不断吞噬着晴天,万一被人构陷……不行,她更想进去研究所了。 无奈保密单位露出的信息太少,短时间内还真摸不清楚里头的情况。 眼下最好的办法是让研究所主动向医院要人,这样上面才会主动透露信息……可哪有那么容易? 许晚春不知道的是,有时机遇来的就是那么巧。 这不,就在许晚春坐到餐桌旁,琢磨着回屋跟师兄再做商量时,就听师娘一拍脑门: “差点忘了,你们大伯今天打电话过来了。” 曹景梁咽下嘴里的食物:“有什么事情?” 苏楠组织了下语言:“说是你大伯手底下有个旅长,好像要做肺部什么手术,手术难度很高,人已经送到J市了,后来打听到这方面的厉害医生里头有个叫许晚春的,就打电话过来问,是不是咱家桃花儿。” 说到这里,苏楠面上全是骄傲:“你大伯还有些不敢相信,毕竟桃花儿年纪确实小……对了,你大伯还说了,后续看情况,说不定要申请借调你去J市帮人做手术。” 最好的军事医学研究所就在J市,许晚春与师兄对视一眼……是个好机会啊。 第162章 从妻子的眼神中, 看到了同样的意思后。 曹景梁便又多问了几句:“妈,大伯那个下属的具体病情您还能记得吗?” 苏楠摇了摇头:“你大伯说的也不是很清楚,我当时又担心你们, 就没多问, 要不再打电话过去问问?” 四物汤补血,药味却有些浓郁,许晚春皱眉灌下半碗,就有些咽不下了,闻言拒绝:“别了, 我跟师兄还没出脱秘期, 不好随意联系外面,大伯那边要是真需要我们帮忙, 肯定还会再打电话过来的。” 曹景梁的视线一直没怎么离开妻子,见她碗里还剩些四物汤,便温声哄:“桃花儿, 剩下的一口闷掉。” 这话一出, 就连苏楠和坐在她怀里的小玫瑰也瞧了过去。 “……”许晚春被盯的头皮发麻, 嘴硬解释:“我本来就打算喝的,你催什么催?” 曹景梁也不戳破妻子, 很是好脾气的认错:“是我不好,我就是担心汤药凉了更难喝。” 怪道人都说温柔刀,刀刀致命呢。 要是师兄严肃命令, 许晚春绝对会趁机耍赖…… 但这会儿,被哄小孩子般对待,她只能很没出息的捏着鼻子,将剩下的汤药全灌了下去。 从某些角度看,她也算被师兄拿捏的死死的了。 而一开始没听明白, 这会儿却因妈妈喝药的动作确定了什么,小玫瑰立马皱巴了一张小脸:“药药……苦苦。” 这话一出,许晚春的痛苦表情做不下去了,她看向女儿,稀奇:“你还知道药药苦啊?” 小玫瑰当然知道,她挣扎几下,让奶奶放她下地后,哒哒哒的跑到妈妈身边,摊开小手趴在妈妈的腿上,奶呼呼说:“抱抱就不苦了。” 妈呀……她家女儿绝对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了,这小嘴甜的,许晚春直接将人抱起来,好一顿亲亲。 正准备将剥开的糖果喂给妻子的曹景梁,看着抱在一起笑闹的妻女,突然觉得自己输了。 = 审查不会动粗。 被审问的人却免不了殚精竭虑。 所以,不管是许晚春还是曹景梁都很疲惫。 自然也就没有精力陪着小玫瑰出去游玩。 “下回再补偿孩子吧。”曹景梁了解桃花儿,洗漱好回到卧室,见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在想什么。 许晚春侧头看向师兄:“幸亏咱们只是私底下说说,不然答应的事情没能做到,小玫瑰肯定要失望了。” 曹景梁掀开薄被上床,又摸上妻子的脉,才回:“别想太多,有些事情也是没办法的,再说了,妈跟吴奶奶不是带玫瑰出去玩儿了嘛?咱们等下回休息再带玫瑰出去。” 说话间,感觉指腹间有些沉缓的脉搏,他皱眉:“你这身体还是不能熬夜……头晕吗?胸口疼不疼?想不想吐?” 许晚春调整了下姿势,躺平下来才回:“不想吐,也不疼。” 那就是有些头晕,又担心抱着妻子她会不舒服,曹景梁侧躺下来后,并没有多余的动作:“要不要吃点药?你有些低热。” 免疫力低下的时候,确实容易因为炎症发热,许晚春不想吃药:“没那么严重,睡一觉就好了。” 妻子吃了近一个月药膳,人都要被药材腌入味了,曹景梁明白她的抵触,便也没再劝:“那就睡吧,有什么不舒服告诉我。” “嗯……”许晚春伸手勾住师兄的手指:“你也睡。” 曹景梁凑过去,在妻子的额头印了一个吻,才握着她的手闭上眼睛。 事实上,许晚春还是高估自己了。 将近20天的食补,虽然体重成功挤进了80斤大关。 但抵抗力还是约等于无,情绪极度紧绷的情况下熬上一夜,哪里可能不受影响? 这不,才睡下两三个小时,她身上的热度就越来越高。 曹景梁心里担忧,本来就是浅眠,发现后,又是扎针,又是喂药。 折腾了好久,一直等温度降下来,他才敢合眼。 苏楠跟吴玉珍为了不吵到夫妻俩,带着小玫瑰在外面玩了一天。 等傍晚回来,见许晚春脸色苍白,病恹恹的躺在床上,知道她生病后,更是心疼坏了。 两人当即撩起袖子,开始折腾起营养药膳。 小玫瑰则笨拙着往床上爬。 贫血加上熬夜引起的热度并不会传染,曹景梁便也没要求闺女离开。 不过他还是将人抱到自己怀里,温声哄:“妈妈不舒服,爸爸抱着好不好?” 小玫瑰表示不好,依旧坚持朝着妈妈伸手。 许晚春弯起眼,有气无力道:“我没事了,就是没什么力气,别的都很好,让玫瑰上来吧。” 曹景梁还是不大乐意,却也没有独断,而是先低头问怀里的女儿:“找妈妈做什么?” 小玫瑰做了个抱抱的动作:“要抱抱妈妈。” 小家伙这是心疼妈妈了,曹景梁意外又暖心,只是将女儿放到床上的时候,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那你乖乖的知道吗?” “玫瑰乖!”小家伙晃了晃脑袋,表示会很乖。 事实上,小玫瑰真的是个很暖很暖的宝宝。 被爸爸放到床上后,她立马往床里面爬了起来。 许晚春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眉眼弯弯的看着。 直到小家伙成大字型趴到自己身上,边用小胖手笨拙拍抚,边奶声奶气哄:“妈妈……拍拍……痛痛飞飞。” 这是夫妻俩都没预料的进展,刹那间,本就带着笑意的表情更是软和的不行。 许晚春抬手环住女儿小小的身体……她真的超级厉害吧,居然能生出个绝世大可爱~~ = 在家里调养了一天一夜。 上班时,许晚春已经满血复活。 不意外的,科室的同事们没有人知道她被问审过。 当然,也有可能收到了消息,装作不知道。 就像汪鸿医生,被带走时可谓众目睽睽,如今平安回归,同样没人多嘴一句。 “……许医生,收发室那边有你的信件。” 忙完本职工作,好容易得了一会儿空闲,许晚春正打算去实验室,继续食管口瘘支架的试验,就被值班护士拦住了。 “好的,谢谢。”道完谢后,她脚下一转,先去了收发室。 军人的信件与包裹等物必须审查,所以,签完字拿到被拆开的信件,许晚春一点也不意外。 信是于琼于奶奶寄过来的。 信上内容不长,除了固定的问候与关心外,主要说她正式退休的事情,又留下来如今的地址…… 细细读完,将信件揣进口袋中,继续往实验室去的路上,许晚春还在心底感慨,于奶奶这个时候退下来也好。 不在权利的风波中,起码不会受到波及…… 总算有件好事,许晚春再次往实验室出发的时候,心情都美妙了不少…… 食管口瘘支架的实验体,用兔子更加合适。 但对兔子的体重有要求,最好是5到6斤左右的。 要求叠加下,实验体远不如之前猪心猪肺来的容易,操作起来也就越发小心翼翼。 5天前,许晚春已经在兔子的食管处切开了1cm,做了模拟瘘口。 今天才是正式置入支架的日期。 “老师,钡餐造影出来了。”童汉海作为实验助手,早就过来准备,见到老师,立马递上了片子。 许晚春接了过来,边看边道:“给实验体麻醉吧,然后仰卧位固定。” 童汉海:“好的。” 待麻醉生成,许晚春根据钡餐造影片子开始测量口瘘上下缘距离…… 准备工作全部完成,她才用长柄置入钳夹持住支架,再在食管镜的引导下,缓慢释放支架。 放置进食管中的支架两端,必须超出瘘口各1到1.5厘米。 所以,即使许晚春觉得放置的挺成功,还是得再照一次X光,确认支架位置。 虽然时下的X光线是传统胶片,依赖人工冲洗,速度奇慢。 但许晚春打了加急招呼,到底在一个半小时后拿到了片子。 片子很模糊,分辨率极低,却还是能确定支架覆盖成功了。 现在就看术后监护了。 许晚春很忙,半小时后还有一台手术,自然不好一直守着,只能抽空过来跟进,便将监护的重任交给了实习医生。 监护也不是那么好操作的,除了监测实验体的心率、呼吸,还要防止麻醉后的并发症(如窒息),但能参加一项新实验,童汉海很是高兴,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般,大声保证:“老师您放心,兔在我在!” 倒也不必如此,许晚春掩藏在口罩下的嘴角无语的抽了抽。 发热控制、支架稳定、并未有穿孔或纵膈感染引起的呼吸急促…… 紧密关注的第三天,总算能给实验体喂食些许流食。 只是喂食完,再拍了X光后,许晚春就发现支架有了些许移位。 支架技术比较原始,移位也不算意外,她拿出长柄钳,重新调整…… “咚咚咚……” 就在许晚春艰难调整好位置,与学生叮嘱第二天给实验体再做一个钡餐造影,瞧瞧瘘口有没有缩小时,实验室的门被敲响了。 许晚春头也不回:“进来。” 值班护士将门推开一道窄缝往里面瞧:“许医生,主任有事找你。” 许晚春这才回头:“有说什么事吗?” “没有,不过应该挺着急的。” “知道了,谢谢。”既然是急事,就不好耽搁,许晚春快速与学生交代了后续监护的注意事项,便大步出了实验室。 第163章 “过来看看文件, 上面借调你去参加一台手术。” 许晚春匆忙赶来老师办公室,迎面就是这么一句话,她边伸手去接, 边问:“是J市那边吗?” 宋民迎讶异看向学生:“你知道?” 许晚春快速浏览文件内容, 一心二用:“嗯,前两天我大伯给家里来过电话……” 听完学生的解释,宋民迎笑了:“那应该就是这台手术。” 这次行程并不涉密,文件中,患者的病情虽然没有表述的很详细, 却也提了个大概。 右心室内有残余弹片16年之久, 金属弹片长期滞留心脏,表面容易形成纤维蛋白-血小板沉积物, 成为细菌粘附繁殖的病灶,患者这期间也确实反复发生了菌血症…… 以现下的技术与器材,这台手术确实很有难度, 但也不一定要自己去吧?J市军医院可是人才济济啊…… 难道是大伯点名让自己去的?毕竟手术室中有熟人, 确实很有安全感。 心里这么怀疑, 许晚春也就问了出来。 宋民迎:“确实是上面点名。” 许晚春:“去走个过场?”J市军医院胸外科也是有牛人的,就比如他们的科室主任谢岩庭。 “应该还是需要你主刀的……”话说到一半, 宋民迎突然叹了口气,才接着道:“老谢,就是J市胸外科的主任谢岩庭, 他有留苏经历,被下放了。” “什么时候的事?”许晚春吃惊。 宋民迎:“半个多月前,有过留学经验的十之六七都受到了牵连……算了,不提这事了,你看看文件, 没问题就签字吧。” 瞧出老师情绪不佳,许晚春便闭了口,低头专注起手上的文件。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从《临时借调保密承诺书》到《涉外任务延续保密协议》再到《未脱秘人员紧急借调特批单》…… 怪不得文件有些厚实,原来拢共有八份。 一页页看过去,许晚春的视线最终停留在《监视陪同人员责任书》上:“老师,陪我去的政工干部是谁?” “应该马上就来了吧。”说曹操曹操到,宋民迎的话音刚落下,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师生俩齐齐朝着门口瞧过去,就见到了一男一女两名军人。 因是考虑到24小时陪同管控,政工方面还专门安排了一名女军人。 两边简单认识了下,女军人便道:“许医生,咱们是晚上六点的火车,再有一个小时就得出发了。” “我知道了。”许晚春快速在文件上签好字,交给老师后,便去拿了她近些日子负责的病例,一同交接了出去。 待工作全部处理好,还剩下半个小时。 许晚春又快步去了战伤外科,她的运气不错,师兄刚结束一台手术,这会儿正在写报告。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看到妻子,曹景梁下意识漾开笑脸,只是视线在扫到不远处,盯着他们的陌生军人时又皱了眉:“你又有任务了?” 许晚春还得回家收拾行李,时间有限,她便长话短说:“不算任务,是借调……前几天大伯电话过来的那个。” 曹景梁想起来了,他皱眉:“具体什么手术?你的体力能撑下来吗?” “右心房残余弹片……”简单解释完,许晚春又加了句:“不出意外的话,三四个小时就能做好,我可以的。” 曹景梁这才松了口气:“什么时候出发?” 许晚春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女军人,才道:“过来跟你说一声,再回家拿些换洗衣服就走。” 也就是说,现在就得走了?虽然有很多担心,曹景梁却只能道:“尽量别熬夜,路上注意安全……多带些钱票。” “放心吧,上火车我就睡觉……能睡二十几个小时呢……我走啦。”大庭广众的,什么亲密的举止都不合适,所以许晚春朝着师兄弯了弯眉眼,便转身离开。 曹景梁跟在妻子身后,一直将人送到科室门口,才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目送人远去。 那依依不舍的模样,若不是后续还有事情等着他处理,真恨不得直接跟去J市才好。 = 患者的情况虽不至于危在旦夕。 却也不是很好。 所以,这次安排的是特快火车,拢共22个小时。 作为未脱秘的成员,许晚春全程被杜绝与外人接触,一切全由两名军人安排。 就算出去上厕所,也会有女军人隔门跟随。 不过相较于从Y国回来时的严谨,这一次算得上轻松,只要不聊敏感话题,其余的随意。 当然,秉承着多说多错的理念,许晚春很少开口,除了看书就是睡觉。 于是乎,等第二天下午4点多,火车停靠到J市火车站时,她的面上毫无疲态。 J市医院有人来接,许晚春并不意外。 但出站口,远远便觉得其中模样硬朗的高大男人有些眼熟,就有些意外了。 就在许晚春回忆在哪里瞧见过对方时,那人却主动打起了招呼:“是晚春吧?我是景梁的堂哥曹景和。” 是了,曾经看到过照片的! 只是照片中的人还是青少年。 话说,虽然是堂兄弟,但是两人一点也不像。 师兄是那种很温润斯文的书生模样,堂哥则是典型的硬汉。 许晚春还记得师兄说过,堂哥比他大了6岁,也就是……39? 想到这里,她赶紧笑着问好:“是我,堂哥好。” 曹景和见过弟妹的照片,只是没想到本人这么瘦小,他这人平时不常笑,此刻却努力勾起嘴角,试图显得亲切:“路上怎么样?顺利吗?” 许晚春点了点头:“顺利,有两位同志陪同,我基本是一路睡过来的。” 医院申请调弟妹过来时,曹景和便知道对方还在脱秘期,所以对于有两名军人陪同,并不惊讶。 这话也不对,其实还是有一点惊讶的。 比如弟妹到底参加了什么级别的任务?出行居然要配备两名政工人员? “……堂哥是陪患者一起来J市的吗?”上了军用吉普后,许晚春问出好奇。 曹景和回神:“对,父亲那边走不开,我最近正好有假期,袁叔也算看着我长大的,就过来陪陪他。” 提到患者,许晚春下意识问起了病情。 曹景和知道的有限,之前那些医生说的专业术语,很多都听不懂。 但知道情况全部转达了。 同时,他的视线几次在弟妹的面上扫过。 倒也没有别的意思,主要还是太惊讶了。 犹记得当时袁叔复发去医院检查,被医生下了最后通牒,表示不能再保守治疗,必须得做手术时,父亲便托人打听国内胸外科的大拿。 却怎么也没想到,在拿到名单时,会瞧见熟悉的名字。 虽说全家都知道堂弟妹也是一名军医。 但她才24岁,太年轻了,哪怕优秀,这会儿也顶多在医院里做住院医生。 本来还以为是同名同姓,哪成想真是本人,人家不仅升到了副团,还暂代了副主任一职。 想到这里,39岁还是正团的曹景和心里唏嘘,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是不是太大了些? 还有,小叔小婶还有堂弟也太低调了! 若不是这次意外得知,他们都不知道,除了小叔和堂弟,自家还多了名厉害医生! 不过,不管怎么说,算得上喜事一件,曹景和忍不住生出期待:“……弟妹,你对这台手术有把握吗?” 这话一听就是外行,许晚春解释:“信息不够,具体的还要看病人情况,还得开会研究……” 她没说的是,说不得根本就轮不到她亲自动手。 事实上,许晚春想多了,这台手术非她莫属。 原因也很简单粗暴,胸外科有留学经验的医生,不是被下放,就是调职去了地方单位。 剩下的医生虽也不差,但与顶尖的人才还是有差距的。 再加上旅长属于高级军官,后面还站着一名司令员,手术失败的后果可想而知。 于是乎,没有万全把握的,自然不会排斥一个外调医生。 严格来说,大家都巴不得有人顶上去。 这也就导致,许晚春过来时,受到了J市胸外科所有医护人员的热情欢迎。 “……许医生,患者的情况已经不好再拖了,方便的话,短暂休息过后,咱们就开个术前会议?”暂代主任一职的原副主任孔国庆态度很是客气。 这份客气不仅因为对方的救场,还有对于高端人才的尊敬。 许晚春将包裹等物放到临时办公室内:“不用休息了,患者病例有吗?我先了解一下大致情况。” 孔国庆大喜:“有的,我这就去拿。” 等人离开后,曹景和问:“晚春,需要我做什么吗?” 许晚春:“不用,堂哥你去陪患者吧,看完病例我也会过去。” “那行,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喊我。” 堂哥离开后,许晚春拎起开水壶,到了些热水烫搪瓷缸。 这时,孔国庆脚步匆忙走进来:“许医生,您看看,检查资料、片子都在这里了。” “谢谢。”道完谢,许晚春便一张张翻看了起来。 越看,她的眉头皱的越紧,她不明白以患者恶化的速度,为什么还不手术。 见状,都不用许医生开口,孔国庆便叹了口气,小声解释:“咱们科室人才跟不上了,实在没有把握……” 话音落下,又觉得作为国内顶尖医院,实在窝囊,便又加了句:“这些只是暂时的,我听说上头有意抽调其他医院的人才过来。” 第164章 抽调人才吗, 许晚春的心绪忍不住浮动了下…… 见许医生的注意力放在了病历上,孔国庆不好再打搅,转身欲走:“我就在隔壁办公室, 有什么问题直接过来寻我就好。” 许晚春看着手上病例的厚度, 估摸了下时间:“大概一刻钟后,我得再去瞧瞧患者的情况。” “没问题。”孔国庆巴不得,自然一口应下,离开前又指了指一旁的小护士:“她叫严红秀,咱们科室的护士, 这几天就让她跟着许医生打打下手吧。” 严红秀是科室的老人, 上次许医生过来的时候,她就见到过, 立马笑着招呼:“许医生,又见面了。” 许晚春也回了个笑:“麻烦小严同志了。” “应该的,许医生唤我小严就成。” “……” 简单寒暄完, 许晚春的视线便又放在了病历上面: 血红蛋白7.8g/dL, 手术中随时有急性失血的可能, 术前起码得准备800ml的备血。 白细胞计数18.5*10°/L,严重感染, 已经静滴了青霉素钠(320万单位/日)+链霉素(1g/日)。 凝血酶原时间22秒…… X线片中,弹片位置较16年前,往心尖方向移动了1cm, 心影呈现“烧瓶形状”,这代表着心包积液已经多于500ml。 许晚春皱紧眉头,在笔记本上写下对应治疗方案后,又拿起M型超声心动图。 因弹片侵蚀心肌,右心室前壁运动消失, 心包腔无回声区宽度为1.5cm,也就是说,积液其实已经多于600ml了…… “小严,安排一下,我去见见患者。”虽然情况很是不容乐观,但作为医者,主打一个不轻易放弃,所以当看完最后一张病历,许晚春便合上笔记本起身。 严红秀刚从后勤处赶回来,闻言赶忙递上一件白大褂:“好的,我去喊孔副主任,这是您的衣服。” 许晚春伸手接过:“谢谢。” = 同一时间。 高干病房独立于普通住院楼。 这里不仅配备了专职护工、警卫员,患者的房间还是含有会客区的单人间。 曹景和一路疾行回来,才进病房就与袁叔的妻子碰上:“袁婶什么时候过来的?” 军医院的管理比较严格,每日只能探视一两个小时,哪怕是直系家属,拢共也只能申请陪床3天。 为了能在袁叔手术时整日陪同,袁婶最近每天只过来两个小时。 伍雅玲脸上带了期盼:“刚到没多久,小曹,接到许医生了吗?她真是你弟妹?” 曹景和上前扶着人坐到椅子上,才肯定回:“接到了,确实是我弟妹。” “那……那许医生什么时候可以给老袁做手术?”想到司令员调查到的,包括他们自己打听到的,关于许医生的履历,伍雅玲的情绪忍不住就激动了起来。 也不怪她,本以为来到J市会是最好的选择,哪成想,这边靠谱的两位大拿全下放去了。 再想转院,老袁的身体却已经吃不消。 如今只能将希望全部放在许医生身上。 早知道……早知道一开始就应该直接去沪市医院,也省得老袁多吃了这么些苦头。 说起来都怪她,是她更相信人到中年的医生,坚持要来J市这边…… 伍雅玲简直不敢想,万一老袁出了什么事,她可怎么活? 见袁婶子才说两句话,眼泪就开始哗啦啦流,即使不擅长安慰人,曹景和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婶子放心,我弟妹说过了,她等会儿就过来给袁叔检查。” 伍雅玲一喜:“马上就能来?许医生远道而来,不用休整一下嘛?” “嗯,她说看完袁叔的病历就会过来,最多半小时。” 得了肯定,伍雅玲也顾不上哭了,胡乱抹了两把眼泪,便站到门口张望起来。 事实上,根本用不上半小时,十几分钟后,许晚春就带着一群人出现在了干部病房区域。 伍雅玲一眼就看到了走在最前面,身材娇小,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医生,有些不确定的去喊了小曹:“……那个是许医生吧?” 嘴上虽然疑问着,其实她心里已经认定了,同时也更加认可了许医生的能力。 若没有真本事,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同志,怎么可能力压一群男人走在最前面? 曹景和:“是晚春。” 得了这话,伍雅玲立马扬起笑脸,急急迎了上去,然后一把握住年轻姑娘的手,语气诚恳:“许医生,我家老袁麻烦你了,还请你多多费心。” 患者家属多数这样,许晚春已经习惯,她反过来拍了拍对方的手,语气沉稳:“您放心,我会尽力!” 尽力吗?虽然明知道不合适,但作为家属,伍雅玲还是想要更多保证。 只是她还来不及再说什么,曹景和便插话:“晚春,袁叔正好醒着,你快过来瞧瞧。” 于是一群人又呼啦啦进了病房。 患者主诉症状:突发剧烈胸痛、咯血、呼吸困难伴随冷汗、有濒死感…… 记录完患者的情况后,许晚春又亲自量了血压、心率、呼吸、体温和血氧饱和度。 听诊了心音、胸骨左缘4肋间收缩期杂音、双肺底湿啰音还有颈部静脉…… 一顿忙活后,虽然各项体征数据都很差,但许晚春面容始终温和镇定。 医生的反应对于患者来说是重要的定心丸,见她这样,不管是患者还是患者家属,心下都安稳了些。 等许医生向孔副主任报完一系列药名后,伍雅玲找了个空隙插话:“许医生,是要保守治疗吗?我家老袁这个情况可以不开刀?” 许晚春笑着安抚:“还是要开刀的,时间暂定明天上午8点半……患者术前12个小时禁食,6小时禁水……方才这些药物是将袁旅长的身体调整到更好的状态。” 说完这话,见家属还要再问,许晚春便朝着堂哥使了个眼色。 曹景和有些不明就里,却下意识岔开话题:“时间暂定是什么意思?还会改动?” 许晚春抬脚往外:“对,具体取决于患者的身体情况……” 出了病房,离开了患者视线后,她才继续道:“我还得去准备术前会议,堂哥,手术我只有七成把握,你回头找机会先跟病患家属沟通一下,如果她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可以来问我。” 七成吗?虽然还有失望,但比在N市区时的五成已经好多了,曹景和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个什么会议,我和袁婶子能参加吗?” 这事许晚春不好做主,于是转头看向身旁的孔副主任。 孔国庆:“曹团长同为军人,可以去医院党委申请,伍同志不行。” 能旁听已经是意外惊喜,曹景和自然不会过多为难:“谢谢,开会前麻烦派人通知我。” 沟通结束,一群人又呼啦啦的全部离开。 来去的动静都不算小,此处住的全是高级军官,自有渠道。 很快便有人陆续收到,沪市军医院调来了一名胸外科大拿的消息。 关系到自身或者亲人朋友的存亡,很多人都动了让对方来做主刀手的心思。 当然,在此之前,得先探清这位医生的底,确定她确实有本事才行…… = 许晚春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很多人惦记上了。 离开病房,回到临时办公室后,她便开始准备术前会议报告。 “许医生,明天的手术我能做一助吗?”孔国庆清楚自己的本事,让他来主刀这台手术,只能有四成把握,许医生却说有七成,多好的学习机会?他怎么能不心动? “当然可以。”能有压得住本医院医护人员的副主任协助,许晚春求之不得。 干脆应下后,她又笑着道:“其余人员也麻烦孔主任安排吧,刚好能参加一个小时后的会议。” 孔国庆立马保证:“许医生放心,我肯定会挑选最优秀的。” 等的就是这句话……送走红光满面的孔副主任,许晚春又低头忙碌起来。 “许医生,先吃晚饭吧?我帮你去食堂打过来?”严红秀敲门提醒。 许晚春扫了眼手腕,这才发现不知不觉的,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她如今这幅小身板可经不起折腾,当即应道:“麻烦你了。” “应该的……”严红秀摆了摆手,转身快步离开。 潦草解决完晚餐,许晚春便继续整理手术方案。 待时间走到八点半时,她才协同胸外科副主任、麻醉科主任、放射科主任、护士长、政治部代表,还有病患家属曹景和,开始了冗长的术前会议。 会议中,就手术方案的表决,就严肃讨论了将近一个小时。 从麻醉选择、到手术入路,再到弹片处理难点预案……每一个步骤都需要严谨的推进。 虽然最终是以许晚春的论点为主,但会议结束时,她的脑瓜子还有些嗡嗡的。 “……晚春,已经快要12点了,明天早上8点半还得做手术,你快回去休息吧。”会议内容曹景和虽然听不大懂,但基本的眼力见他不缺,这位年轻到过分的弟妹确实有真材实料。 如今见她面色有些憔悴,再想到对方下了火车后就一刻不停的忙碌,到底是一家人,自然要关心几句。 许晚春也是这个意思,明天她必须保持最佳状态,这也是对患者的负责。 不过去休息之前,她还有事情要做:“……得再去确定一下患者的体征才能休息。” “行……”头一次站在医生角度看问题,曹景和才发现,军医虽然是技术兵,却根本不是他固有观念里的那样轻松。 = 翌日7点来到医院,许晚春先去看了患者的情况。 幸运的是,患者的体征数据基本稳定,不需要挪移时间。 于是乎,等到八点半,当许晚春全副武装,踩着消毒地垫进入手术室前,对上堂哥和伍雅玲焦虑的视线时,朝着两人点了点头,并给了一个坚定的眼神! 不管出于对患者的负责,还是她与师兄未来十年的保障,这一战,她都必须赢,还要赢的漂亮!!! 启动麻醉、体位消毒、政工检查…… 当术前准备完成后,一直准备在侧的许晚春才上前,握着手术刀,沿着正胸骨处划开。 待胸骨暴露,她抬手:“骨锯。” 器械护士立马上前。 虽说是电力骨锯,但技术不到位,电力储备不稳,后续基本是手动锯骨,难免多耗费了些时间。 好在这些意外在许晚春的预料之中,倒也算稳当。 期间除了骨屑摩擦声外,也只有在控制出血时,她才会索要热盐水浸泡过的纱布…… 心包打开,暴露在眼前的便是大片积血,穿刺引流最为稳当,许晚春头也不抬:“16G粗针、50ml注射器。” 孔国庆配合上前,连续抽吸了十几次,才算缓解了心包填塞。 避免损伤膈神经,许晚春用组织钳提起心包后,用剪刀以“T”形切开,再徒手捧出凝血块…… “擦汗。”精细处理好凝血块,许晚春又开始往股动脉插管。 这一步很容易在插管时撕裂血管,她只能亲自动的手…… 待外循环建立,转机参数也在标准值内,许晚春才开始取弹片。 所有人都知道,这才是整台手术最难的地方。 也因此,在许医生切开心室时,大家伙儿的呼吸都跟着放轻了。 可以说,此刻除了钟表转动时的轻微“滴答”声外,整个手术室几乎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 当然,十二万分精神投入在精细分离中的许晚春,完全没注意其他人的反应,她正用牙科探针,一点点剥离弹片表面的纤维组织与锈痂。 待剥离完成,准备取弹片的致命30秒前,许晚春不着痕迹的深吸一口气,才看向一助:“我取出弹片后,你立马用3-0的丝线进行8字缝合,明白吗?” 孔国庆露出的眉眼中全是坚定:“我已经准备好了。” 许晚春见他确实准备齐全,便不再耽搁:“准备……” 话音落下,埋藏了16年的金属弹片,便以最快的速度被取了出来。 与此同时,早有准备的许晚春用左手食指堵住喷血的破口:“快!缝合!” 孔国庆立马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患者的自体心包垫片上前,可谓一秒也不敢耽搁…… 最危险的一关稳定度过,所有人更加信心满满。 从往右心室内注入生理盐水,观察三尖瓣反流情况。 到心肌缺损修复。 再到脓腔处理。 最后才是关胸与复苏…… 手术中,总会有这样那样不可控的因素发生,所以,等结束一个小时的术后唤醒,时间已经是下午3点钟了。 也就是说,即使除去最后一个小时的观察时间,这台手术也花了五个多小时。 庆幸的是,当手术室大门打开,依旧走在最前方,身染血污的许医生,能够对着望眼欲穿的病人家属说一声:“手术很成功!” “谢谢!谢谢医生,我……谢谢……”伍雅玲已然激动到语无伦次,整个人又是哭又是笑,好一会儿才在众人的安慰下稍稍稳定:“许医生,请问我现在能看看老袁吗?” 许晚春扯下口罩:“24小时内还是不要了,后续的监护也是重中之重,不过你放心,我会亲自盯着。” 只要手术成功,伍雅玲什么都愿意听医生的,她立马应下,又问了一些列注意事项,这才朝着病房快步而去。 虽然许医生说不能近距离接触老袁,但她还是想在病房外面守着。 曹景和没有急着离开,弟妹老远过来,如今又辛苦了半天,他若不管不顾,实在不成样子,尤其他还有话要说。 往洗手池去的路上,他寻到空隙,小声提醒了句:“你做手术的时候,有很多患者家属过来打听情况。” 人多嘴杂,曹景和不好讲的很明白。 也不知道弟妹懂不懂,以J市医院如今缺少人才的程度,以弟妹的本事,怕是很难继续待在沪市了。 许晚春不懂吗? 不!她很懂! 越多双眼睛注视过来越好。 这本就是她必须完美完成手术的原因之一! 毕竟……上赶着不是买卖。 如今鱼饵已经放下去,她只要静待上级领导寻来谈判便好…… 第165章 当然, 许晚春很清楚。 作为鱼饵,只成功一两次手术还远远不够。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去一个星期, 在袁叔彻底脱离危险前, 她应是清闲不下来了。 定然会有一台又一台的手术求上门……出于各种目的的。 虽然会有些辛苦,但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J市军医院,而是直属中央,歪风吹不进去的J市军事医学研究室。 如今机会都递到眼前了,为了未来十年能安稳研究医学, 值得拼一把不是吗? 想到这里, 许晚春斗志满满,只觉浑身的疲惫都消失了! 给一旁的曹景和看得一愣一愣, 不明白弟妹洗个手,怎么就满血复活了? 不过到底不熟,想不明白便不想了:“……晚春, 我先去瞧瞧袁叔的情况……食堂那边给你留了一碗鸡汤, 过去吃饭的时候别忘记了。” 许晚春正拿着新毛巾准备洗把脸清醒清醒, 闻言有些懵的看向堂哥:“……啊?” 曹景和习惯性严肃着脸,但若是细瞧, 就能发现他的嘴角抽了好几下:“你手术的时候,景梁给我来电话了,他说你身体不好……” 其实不止, 他从来不知道,从小温润的堂弟能那般唠叨,且话题全部围绕着弟妹。 可以说,除了开头那几句,他几乎没什么开口说话的机会。 曹景和自认与妻子感情不错, 却也没有堂弟这么夸张的。 景梁这哪里是当人丈夫的?怕是连爹也一起当了吧? 听完堂哥的吐槽,许晚春也有些想笑,但自家曹田螺的面子还是要维护的,所以她露出个略腼腆的笑容:“师兄也是关心我。” 曹景和……得!小两口也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只能说……绝配!!! 送走一言难尽的堂哥,许晚春眉眼带笑的去了食堂。 待填饱了五脏庙,又全副武装去了特护病房,亲自监护起来…… = 另一边。 事情确如许晚春推测那般发展着。 在她宣布手术成功的那一刻,提前了解过患者情况的几位首长便收到了消息。 而半天的时间,足够他们查到许晚春的很多信息。 如今的手术成功,不过是更加肯定对方确实是一名难得的优秀医生。 所以,还未做手术的几名患者家属,已经陆续有人找上了医院高层,要求安排许晚春医生主刀。 “……方政委,这么好的大夫,应该安排到最顶尖的医院才合适吧?” 送走又一名领导,J市总院政委方顺南闭眼仰靠到椅背上放松,顺便思考起要如何找许晚春医生谈。 毕竟J市军医院虽说是全国顶尖医疗中心,但按军区划分来说,N市军总医院才是沪市的直系上级。 他想要将人才调过来,并不那么容易。 除非他直接向上级主管部门申请调令。 但这么操作下来,定然会得罪很多人,好医生难得,谁家不宝贝? 再加上,之前许晚春同志改良心肺血管手术器材时,方顺南与对方接触过,清楚她对于调到J市医院没什么兴趣。 想到这里,他觉得脑瓜子更疼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得趁许医生离开前,请她多做几台手术,起码先解了燃眉之急吧…… “咚咚……”突来的敲门声打断了方顺南杂乱的思绪,他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警卫员:“什么事?” 警卫员:“政委,王虎王旅长找您。” 得……又来一位,方顺南叹口气:“请人进来。” “是!” = 血压94/60mmHg、心率106次/分、呼吸14次/分(自主)、肛温35.2°、尿量…… 术后四小时,许晚春再次检查起患者的各项体征。 一旁负责记录的护士小声问:“是不是可以脱掉呼吸机了?” 如今的呼吸机算是半自动的,每隔3分钟就得摇动气囊一次,很是费神。 许晚春正在做肺部听诊,闻言头也不抬:“再戴2个小时吧。” “好的……诶?许医生,孔副主任找您。” “等会儿。”患者右肺中叶因输血新增湿啰音,许晚春看向护士:“准备浓度40%的酒精湿化吸氧,再静脉注射10mg速尿。” 护士:“速尿需要找政委批准。” 许晚春:“那就去申请。” “好的,许医生!”护士立马在本子上写下需求,然后快步走到窗户旁,亮出本子上面的文字内容,让外头对接的护士去办…… 而许晚春,一直将患者的体征全部检查了一遍,再三确定没有不妥,才走向透明的玻璃窗。 已经等了好一会儿的孔国庆没有一点不耐,立马掏出本子,在上面写下几个字,然后笑着举到玻璃前。 让自己出去一下?许晚春眨了眨眼,大致能猜出对方的来意,却还是以患者为重,所以她也给对方留了几个字:20分钟后去你办公室! 孔国庆猜到许医生应是想亲自给患者注射,哪有不应的? 20分钟后。 许晚春穿着白大褂,准时出现在了孔副主任办公室:“找我什么事?” 孔国庆不是个会迂回的,将泡好的麦乳精递了过去后,便直接了当说了上头的请求。 果然……许晚春垂下眸,捧起麦乳精抿了一小口,再抬眸时,面上的情绪已经调整好了,她问:“都是疑难手术?” 有疑难手术,但不是全部,更多是患者与患者家属点名要许医生,孔国庆再次原原本本说了。 “……”许晚春是真没想到孔副主任是这么个性子,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然而,虽然她什么也没说,孔国庆还是瞧出了大概意思,顿时露出一个苦笑:“我就想好好当个医生。” 单纯的,救死扶伤的医生,弯弯绕绕的东西他真的不想掺和。 作为军医,许晚春不能拒绝,更何况,再做几台手术本就在她的计划内:“总共几台手术?我先看看病历吧。” 孔国庆不意外对方会答应,拉开抽屉,拿出事先就准备好的病历:“对了,我听说许医生正在研究食管口瘘支架?” 许晚春一心二用,边翻看病历边回:“孔副主任怎么知道?” 她本来还想有意无意透露一番新研究,用以提高自己谈判的筹码,没想到J市这边已经收到消息了,是哪位好心人? “听谢主任说过一嘴……” 谢主任?已经下放的谢岩庭主任?许晚春虽然好奇对方现在的情况,却什么也没问,只笑了笑:“确实在研究食管口瘘支架,不过还在实验阶段。” 提到谢主任,完全是孔国庆秃噜了嘴,本来他还有些懊恼,这会儿见许医生没有追问,才大松一口气:“是……是吧?希望能尽快用到患者身上。” “会的……”既然该透露的对方已经知道,许晚春便没了闲聊的兴致,彻底沉浸到病历当中。 半晌,合上最后一份病历,她很是干脆道:“这几台手术我接了,不过每天不能超过两台。” “我来安排。”一口应下后,孔国庆再次争取:“我能继续给许医生做一助吗?” 许晚春难得有些无语:“孔副主任不忙?没有手术要做?” “有的,不过时间上我会尽量协调。” 行吧……反正她只要负责做手术,交一份漂亮答卷上去就好。 于是乎,接下去许晚春基本保持着每天2台手术的节奏。 在琐事全不用负责的情况下,体力倒也勉强能跟上。 而时间,转眼就过了一个星期,最初的患者袁叔也正式宣布脱离了危险期:“……每天2次,每次坐起来5分钟,康复训练不能少,还有吃食也得升升级,这几天可以换成鸡蛋、鱼肉粥……” 好一顿交代完,许晚春在袁叔和袁婶的感激中出了病房。 曹景和大步跟了出来:“……什么时候回去?我送你去火车站。”脱离危险期的袁叔能吃能睡,每天还能坐起一会儿,他打算送弟妹上火车后,也起程回N市。 “不出意外的话,就这两天吧。”查房前,许晚春已经让孔副主任不要再给她安排手术了,想来上面应该快来找她谈话了吧。 “能回去吗?我看这边医院动了留人的心思。”周围没人,曹景和索性挑明提醒。 不动留她的心思才叫人为难呢……许晚春看了眼不远处笑呵呵的朝着自己走来的方政委,笑了:“堂哥,我等的人来了,你先忙去吧。” 曹景和下意识停下脚步,目送弟妹与J市军医院的政委会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什么,顿时乐了。 合着自己纯属咸吃萝卜淡操心,弟妹这是姜太公钓鱼啊? 就是……太沉得住气了,他完全没瞧出来。 越想越觉得弟妹小小年纪不得了,曹景和脚步一转,快步出了医院。 医院隔壁是邮局。 曹景和排了半个多小时队,便等来了机会。 待电话拨通,他立马含含糊糊将事情大致与堂弟说了,末了还不忘佩服:“……别看弟妹小小年纪的,做事也太有章程了。” 电话另一端,曹景梁难得没有唠叨,全程眉开眼笑听完了堂哥的夸赞。 直到对方输出完了,他才似感慨般应和:“是啊,我怎么就能娶到这么好,这么厉害的桃花儿了呢?真羡慕自己。” 曹景和:“……” 第166章 同一时间。 政委办公室内。 许晚春坐在椅子上, 捧着一杯茶水,不疾不徐与方顺南寒暄着。 从吃住、到工作,再到家庭, 任由对方端着亲和的笑脸, 询问了个遍。 许晚春能不明白他是在等自己主动开口吗? 不,她再清楚不过了! 但面对方政委这种擅长拿捏人,容易得寸进尺的性格,调职这事的主动权必须握在自己手中。 所以,许晚春很是沉得住气, 你来我往间, 不仅不见丝毫急切,反而一直带着微笑。 再一个, 方顺南越是打感情牌,越是踌躇,就越是显出她的重要性, 不过是看谁耗得过谁…… 这厢, 一个星期的时间足够老狐狸方顺南看透很多东西。 就比如小许同志不排斥调任到J市这事。 他本以为自己主动给了机会, 对方应该就会趁机将诉求提出来,毕竟这里可是全国最顶尖医院! 没成想, 年纪轻轻的小同志这般沉得住气。 眼看快要废话半个小时,门口监视的政工军人也已经瞧过来好几回,他只能好笑摇头, 率先认输:“现在的年轻人啊……不得了哦~” 许晚春露出一个略腼腆的笑容……唔……她什么都听不懂。 “……”方顺南喜欢聪明人,见状不仅不生气,反而露出一个更加爽朗的笑来。 坦白说,他是真舍不得放人离开,毕竟得到消息, 预约许医生做手术的患者越来越多了,这就是名医的效应。 可眼下到底只是借调,且沪市那边已经催过几回。 想到这里,方顺南笑叹:“行啦,我也不兜圈子了……胸外科的情况小许你也瞧见了,急需能挑大梁的人才……我欲向上级主管部门打申请调你过来……当然,沪市那边你既然暂代了副主任,J市这边也不会亏待,我可以直接争取一个正式的副主任给你。” 听着好像只是平调,但自古J官高一级,还能接触到顶层首长们,妥妥的高升。 拿乔也得有个度,许晚春很是懂得这其中的分寸。 但真实意图太早暴露出来,不利于谈判。 于是,她轻轻放下搪瓷缸,语气诚恳:“作为军人,工作自然得听从组织安排,只是……不怕叫您笑话,我这人比较依赖家庭,更舍不得孩子。” 方顺南双手交叉,置于桌上:“小许说的家庭……是指曹景梁同志吗?” 许晚春又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委婉道:“也有孩子,我和曹景梁同志在孩子刚出生就分别执行任务去了,才见面二十来天……”就又被调来了J市区。 这话虽然没说出来,但方顺南门清…… 曹景梁是何许人也? 如果许晚春同志是全国胸外科的佼佼者。 那么曹景梁就站在了神经外科的金字塔尖。 方顺南不懂医,但多年耳濡目染下,也知道开脑袋的手术有多难。 严格些说,全国没几人有这本事,曹景梁就是其中之一,还是最年轻的一位。 算来,小许同样年轻的叫人赞叹。 可这样两个拔尖人才,居然组成了家庭。 真叫人泛酸…… 方顺南不想将两个人才一起弄到他们医院吗? 不,他很想!!! 但真要那样做,沪市医院怕是不好交代。 最最重要的是,J市医院战伤外科并不缺主任。 所以,即使再心动,方顺南也只能放弃:“小许啊,我个人是很希望曹同志能和你一起过来,但夫妻俩不允许在一个单位里全部担任要职这事……你知道吧?” 许晚春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弯弯道道,她皱起眉,总算故作为难的说出真实打算:“可我还是希望全家能在一起,实在不行……就去研究所?” 研究所?方顺南其实有想过的。 毕竟研究所与他们医院一直有着紧密协作,安排曹景梁过去确实是最优的选择。 这样不仅夫妻俩的职位不会有冲突,遇到疑难手术的时候,还能调对方来医院救急,简直是一箭双雕! 但当个研究员,哪怕军衔跟待遇不变,到底没有军医院实权主任风光不是吗?起码在出成果,能单独带研究之前是不如的。 所以,念头刚升起就被方顺南掐断了,却怎么也没想到小许同志会主动提出来。 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若真能将夫妻俩一起调来J市,他就算是超额完成了上头的要求!也不是不能得罪沪市那边…… 想到这里,方顺南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已经调整好了方向:“如果小曹愿意去研究所工作,我倒是可以向总后勤处申请直接将他调过来。” 等的就是你主动申请调人这句话……不过,许晚春笑眯眯:“是我去研究所。” 什……什么:“你去?” 老狐狸难得破功一回,许晚春却像是没看到般,自顾自道:“我最近在研究食管口瘘内镜支架,说起来,我还挺喜欢研究这些,到时候师兄继续做他的主任,我进研究所……多好呀!” 哪里好?J市军医院战伤外科不缺主任,要将人安插到哪里去?! 升职副院长?可曹景梁的年龄资历都不够,降至副主任?人家又没有犯错,凭什么降职? 可到嘴的人才就这么放弃,方顺南更不甘心。 最终,左思右想后,他还是觉得将人先哄来更重要,于是厚颜试探:“战伤外科不缺人,要不这样……两位都先去研究所?等战伤外科有空缺,再将小曹调回来?” 成了!总算成了! 许晚春心中欢呼雀跃,面上却皱了眉,不是很想去的样子:“都去研究所?” 居然没有一口拒绝?方顺南立马抓住机会,开始发挥三寸不烂之舌,将能透露的好处,全部说了一遍:“只是暂时的,其实军事医学研究院很厉害的,一般人可进不去……” 好处许晚春当然知道,研究所里头可是承担了核、生、化、武器医学等国防绝密任务,受中央直接保护,是未来十年的最佳港湾。 所以,在方政委劝说了半个多小时,在许晚春争取了很多福利后,她总算“勉勉强强”同意了。 焦心的事情有了着落,师兄知道后一定会夸她聪明的吧……嘿嘿嘿。 当然,军官调职没那么容易。 技术军官也是如此。 过程甚至可以用繁琐来形容。 通常由J市总医院向总后勤卫生部统筹协调。 另外,夫妻俩全都是未脱密人员,还需要保密委员会审批。 最后再由军队政治部介入,确保人员背景审查和行程管控…… 总之,一套流程走下来,快则三五个月,慢则大半年。 不过,一切的麻烦都与许晚春无关了。 谁急切、谁操心! 而她,只要安静在沪市医院等待结果便好。 是的,出差第9天,许晚春辞别J市医院的医护人员,在堂哥曹景和的送别下,总算和政工军人一起登上了回沪的火车。 = 许是回程的路上一直在睡觉补眠。 22个小时过的格外快。 下了火车,又有军用吉普来接。 一行人风风火火回到沪市军总医院政治部。 交接完任务,回到胸外科时,正好是下班点。 “许医生回来啦?!” “许医生这次回来的挺快呀……” “许医生这几天又有好多患者专门冲着你来的……” “许医生,曹主任已经过来好几次了……” 许晚春眉眼带笑的与同事们闲聊离开这些日子,医院内部发生的八卦事件,突然听到有人提到师兄,立马道:“谢谢,我这就去找他。” 分别10天,许晚春挺想师兄的,但她还是先去了主任办公室。 有些事情越早坦白越好。 虽然表面上是由J市那边主动下发调令,但内里确实是自己争取的。 只是不巧,老师又被喊去开会了。 许晚春只得拎上包裹,去战伤外科等师兄一起下班。 她家曹田螺正好在办公室内整理病历…… “哪来的正好?我算了时间,专门等着你呢。”曹景梁在妻子登上回程的火车后,便接到了堂哥的电话。 如今总算见到人,曹医生欢喜坏了,恨不能将人抱紧亲吻。 无奈环境不合适,最终只能偷偷握住妻子的手,关心问:“好像又瘦了些,J市那边工作很忙?他们给你安排了多少台手术?” 眼看师兄的眉头越皱越紧,许晚春赶忙回捏了捏对方的大手,笑哄:“我好着呢,没有瘦,还胖了2斤,工作也还好,每天只做2台手术,其余什么也不用管……” 大致与师兄说了这些日子的工作节奏,许晚春便催促:“你什么时候能下班?我想小玫瑰了。” 还有调职的事情,她也急切想要分享! “玫瑰也很想你。”曹景梁依依不舍松开妻子的小手,拿起自己的茶缸,冲了杯牛奶递了出去:“先喝了垫垫肚子,再等我一刻钟就能下班了。” 一刻钟后,夫妻俩相携出了医院。 去往公寓楼的路上,许晚春基本都在问女儿的情况,满心期待着跟玫瑰见面贴贴。 只是,待她走进家门去抱女儿时,小家伙却瘪了嘴,委委屈屈不让抱:“妈妈走了好久……妈妈坏……呜呜……玫瑰不跟你好了……” 第167章 玫瑰是个活泼明媚的小姑娘。 除了犯奶瘾的时候会哼唧两声, 平日里很少能见到她掉眼泪。 所以,当眉眼精致如洋娃娃般的小姑娘,眼泪汪汪起来, 直接揪紧了全家人的心。 许晚春更是心疼的红了眼眶, 却没敢再伸手去抱女儿,而是蹲在她的身旁,认认真真解释自己的去向。 一旁的许荷花哭笑不得:“玫瑰差几天才15个月,能听懂你说什么吗?” “当然能听懂,我家玫瑰聪明着呢!”哄起闺女来, 许晚春也是嘴甜的不行。 其实不是很懂, 却被妈妈的夸夸哄到眉开眼笑,小玫瑰总算扭过头, 骄傲挺起小胸脯:“对!玫瑰聪明着呢!” 再然后,方才还说不跟妈妈好的小朋友,转眼就跟妈妈笑闹到了一起。 “……”看着又哭又笑的闺女和外孙女, 许荷花看向一旁的楠姐, 笑着吐槽:“得!她俩最亲, 再多嘴我就是个棒槌!” 听了这话,苏楠好一顿大笑, 才提醒地垫上的母女俩:“别玩了……起来去洗手,准备吃晚饭。” 许晚春眼珠子一转,直接抱着闺女躺在了地垫上, 故意耍赖:“不去,要亲亲抱抱才能起来。” 小玫瑰不懂妈妈要干什么,但不影响她跟着“嘎嘎”乐:“不起,要亲亲……” “行啊,我这就来亲。”说话间, 苏楠直接脱掉脚下的拖鞋,故作凶悍的冲向母女俩。 “啊~!哈哈哈……”许晚春眼明手快抱起闺女就往卫生间冲去:“妈!您肯定是嫉妒我跟玫瑰关系最好。” 小玫瑰立马回抱住妈妈的脖子,兴奋的嗷嗷喊:“不打!不打妈妈!我们第一好!” 全程围观的吴玉珍感慨:“桃花儿可真是全家的开心果。”只要她在家,家里总是欢声笑语不断。 闻言,将最后一道菜端到餐桌上的曹景梁也跟着笑出声,是啊……他家桃花儿可不就是开心果。 = 一家人吃了顿热闹的晚餐。 饭后,收拾好碗筷,曹景梁又去切了一盘水果。 待坐回沙发上,笑看着妻女做游戏,时不时再给两人塞上一小块桃肉,很是放松惬意。 许晚春再次咽下汁水香甜的桃肉:“这桃子在哪买的?真好吃。”桃味相当浓郁。 躺在摇椅上听收音机的吴玉珍回:“楼下合作社买的,个头不大,味道确实好,你喜欢明天再买几个。” 曹景梁又往妻子嘴里塞了一块:“我现在就去买吧。” 吴玉珍:“别,早上就没货了,说明天才会再送来。” 许晚春拿起口水巾帮女儿擦了下口水,说起旁的:“我跟师兄明天都休息,咱们带着小玫瑰出去玩吧?” “白天热的很,能去哪里玩?”苏楠喝了口茶,对于大夏天的出门没什么兴趣。 “可以带上帽子呀……去公园怎么样?或者动物园?”许晚春也怕晒,但更想与师兄亲自带着女儿出去转转。 许荷花建议:“去动物园吧,玫瑰喜欢看小动物。” 许晚春看向母亲:“明天正好是星期天,带上安安一起。” “成啊,明天我起早回去接你弟弟。” “小学还没有放暑假吗?” “快了,再几天就放。” “妈妈,妈妈!该你啦!”小玫瑰很是小心的放上一块积木,见积木堆有些摇摇晃晃,却没有倒塌,立马兴奋的催促妈妈。 许晚春回头,语气夸张道:“妈妈来啦!我们小玫瑰怎么这么厉害呀……厉害的玫瑰要不要给妈妈加个油呢~” 小玫瑰眨了眨小扇子般的长睫,很是无辜道:“妈妈不加油!” 走路还有些晃悠的小不点儿,胜负欲却一点不低,全家少不得又是一顿哄笑…… 许是妈妈回来了,小玫瑰今天晚上格外兴奋,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才被哄睡着。 也在这时,许晚春才将自己与师兄,可能会调职去J市研究所的事情告知家人,又说明了想去研究所的真实原因。 这件事,夫妻俩之前没有透露丝毫,叫毫无准备的长辈们全都有些懵。 最后,还是苏楠先反应了过来,她皱眉:“什么时候去?那……玫瑰也跟你们去吗?” 孙女是她心肝肉般养大的,怎么舍得分开? 光是想想,心里就酸涩的厉害……想哭。 许荷花也是满心的为难,她舍不得闺女和外孙女,可儿子也是亲生的,丈夫那边更是不能完全不管。 吴玉珍倒是淡定的多,反正桃花儿跟景梁说过会给她养老,自然是孩子们去哪她去哪。 “调令不会那么快下来,顺利的话,也差不多要半年时间……”见母亲与丈母娘纷纷皱紧眉头,曹景梁开口安抚,完了又道:“吴奶奶跟着我们,至于玫瑰……妈,在爸退休之前,可能要麻烦您来回奔波了。” 苏楠眼睛一亮,欢喜问:“你是说,玫瑰还是跟着我?” 可以的话,许晚春自然想要时刻带着女儿,但她跟师兄都得工作,没有办法时时刻刻盯着孩子。 吴奶奶的年纪也大了,所以:“……玫瑰跟着您,您可以在J市还有沪市两边轮换着住。” 等过两年,师父曹秀退休,全家就可以团聚了。 想到什么,许晚春又看向母亲:“妈,您留在沪市陪爸跟弟弟吧,等寒暑假的时候再带着弟弟来J市住。” 许荷花还是有些舍不得,却也明白大环境不好,平平安安最重要…… = “今晚妈她们怕是睡不着了……” 回到卧室,趴在床上,许晚春没忍住叹了口气。 她不是没想过留在沪市,毕竟这边也有研究所,还是与军医大有着紧密合作。 但找人了解过后,发现这边的研究所保密性质并不高,且已经有妖风吹了进去,并不合适苟命。 曹景梁正在帮妻子按摩放松:“没事,不过分开几年,等爸他们到了退休年纪,就能一家团聚了,到时候咱们买一个大房子,全部住在一起。” 许晚春回头,好笑问:“现在可不允许私人买房。” 曹景梁俯身在妻子的脸颊上香了一口,才笑回:“朝代更迭都会有混乱,而这种混乱往往都是一时的,所以桃花儿不要过于焦虑,一切都会变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许晚春弯了弯眼,很快就又敛了笑意:“就是……有些对不起老师的栽培。” 这话曹景梁确实不认同的:“我们只是换一个地方,并不代表放弃了医学,放弃了进步。” 话虽这么说,到底还是有些愧疚的,半晌,许晚春锤了下床,恨恨道“……都怪这该死的世道!” 曹景梁侧躺下来,将暴躁的妻子抱进怀里,温声哄:“别生气,等这两天咱们就去找老师们好好谈一谈。” 许晚春回抱着师兄,闷闷问:“去老师家里吗?” 曹景梁想了想,摇头:“去家里太扎眼了,就在医院谈吧。” 也是……阴暗处,不知道有多少毒蛇盯着呢。 思及此,许晚春心里更加烦闷。 索性将脸埋进师兄的怀里,待鼻息间全是对方好闻的气息,才慢慢放松下来…… = 难得休息。 夫妻俩都打算睡个懒觉。 却不想,翌日上午7点不到,外头就喧闹了起来。 没怎么睡饱,许晚春睁开眼时,难免带了火气:“怎么这么吵?” 曹景梁拍了拍妻子的后背:“我去看看……” “咚咚咚……”话音还没落下,卧室的房门便被敲响了,紧随而来的,是苏楠略急切的声音:“景梁!桃花儿!快起床,出事了!” “起来了!”曹景梁坐起身,向着门口应了声后,又看向妻子。 见她也已经坐了起来,便快速下地,帮忙拿衣服。 两人的速度很快,只一分钟左右,便穿戴整齐拉开了门。 少了一道门阻隔,外头的喧闹声更大,已经能隐约听到吵闹的内容。 许晚春与师兄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瞧见了沉重。 “你们醒了?隔壁出事了,有人上门检查,翻箱倒柜的,太吓人了……跟抄家一样……”抱着孙女,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往外瞧的苏楠,发现儿子跟桃花儿来到身旁,立马小声解释。 曹景梁接过母亲怀里的女儿:“具体怎么回事?” 许晚春则跨出门,直直看向对门。 走廊里已经站了很多邻居,对门那位整天沉默,不与人交谈的“等郎妹”,此刻正满脸惶恐的瘫坐在地上。 而屋内,来回走动着好几名政治部的熟面孔。 至于贾仁,许晚春没瞧见。 “……听说贾医生办公室里搜到了禁书。” “嘶……他疯了?怎么敢藏禁书?” “傻,咋可能是他自己放的?被人整了吧。” “我猜也是,谁让他做人不地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郝主任本来就贪污受贿了。” “那也不该是他举报,踩着老师上位,报应这不就来了。” “不是有句话叫……叫什么大义灭亲的嘛?贾医生也没错吧。” “管他对于错的,咱们又管不了,还有啊,我劝你们可快闭嘴吧,真不怕惹祸上身啊?” “嘶……嘘嘘……不说了,不说了。” 邻居们刻意压低的讨论声,一句句灌进许晚春的耳朵里。 她皱眉又站了一会儿,确定再没其他消息,便回家关了门。 苏楠也早就听到了事情的始末:“虽然对门不算个好东西,但……这也太吓人了。” 吴玉珍也后怕的捂心口:“现在看来,桃花儿跟景梁的选择是对的,人心太脏,万一哪天有人陷害,往咱家里丢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吴姨说得对,最不可控的就是人心。”苏楠又从儿子怀里抱回孙女:“你俩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曹景梁看向妻子。 许晚春摇头:“睡不着了,等吃完早饭就带着玫瑰出去玩。” 苏楠震惊脸:“还要出去玩?”是不是太心大了些? 看样子师娘真被吓得不清,其实这才哪到哪?等那些带着红袖章的疯狂打砸起来,才真真叫吓人呢。 想到这里,许晚春更加庆幸自己的选择:“没事的妈,咱们该出去就出去。” 吴玉珍建议:“要不我留在家里守着?万一有人丢东西进来呢?” 许晚春觉得没有必要,所以直接拒绝了。 无奈,老太太铁了心要留在家里看门,怎么劝也没用。 最后,等许荷花接了儿子过来,全家人出门游玩时,吴玉珍还是留了下来…… 第168章 带小孩子出游, 其实挺费事儿。 饮用水、奶粉、毛巾、纸张、干净衣物……等等,不夸张的说,能收拾出一个小包裹来。 好在一起行动的人比较多, 每人分担一两样, 倒也算得上轻松。 反倒是暑气初蒸的温度,叫人难熬。 “……人也太多了,还全挤在一起,热的不行,那边有卖冰棍的, 要不我去买几根?”苏楠将遮阳帽拿下来, 边扇风边建议。 许晚春没急着回答,先看向售票处。 队伍比他们才来时排的还要更长, 好在师兄已经离窗口很近了:“暂时不买了吧,才九点多……妈,您要是太热了, 就去树荫底下挤一挤。” 动物园门口有两排整齐的大树, 但人群更多, 树荫处早就被挤的严严实实。 不过,师娘一个人应该能挤进去。 “不去。”苏楠拒绝后, 又看向木头小推车里头的孙女。 小家伙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到处张望,完全顾不上恼人的高温,她顿时笑了:“出来玩儿就这么高兴呀?” 玫瑰笑出一口小米牙:“高兴~!” “姐姐, 姐夫过来了。”谭以安小朋友晃了晃被姐姐牵着的手。 这话一出,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的众人齐齐看向售票口。 果然,人群中,一眼就瞧见了身高长相格外优越的曹医生,他正逆着人群, 艰难往几人靠近。 苏楠立马推着小车走在最前面:“快快快,进去先让我找个遮阳的地方躲一躲。” 许晚春憋笑牵着弟弟跟上:“妈,从医学角度看,偶尔晒晒太阳是好事。” 苏楠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头也不回继续往前…… 许晚春:“……” = 门口人山人海。 进去动物园也不遑多让。 入目先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正跟着广播中的革命歌曲放声歌唱着。 为了不显突兀,一家人也站到了边缘,跟着吼了两首歌。 离开时,遇到的第一个点是小卖部。 又听说整个动物园里,只这么一处卖冰棍的地方,索性一人买了一根。 当然,没有许晚春和小玫瑰的份。 一个是身体还在调养,一个是年纪太小了。 为了不让小家伙闹腾,其余几人吃冰棍时,许晚春已经推着啥也不知道的女儿,去了第一个景点:猴山。 她对这种闹腾的动物无感,但小玫瑰却兴奋坏了,扶着推车就想站起来。 担心她摔倒,许晚春索性弯腰将人抱了起来,再靠近围栏几分。 又见周边很多小朋友往栅栏里头丢西瓜皮、花生等物,她也从口袋里掏出一粒花生给女儿,问:“玫瑰认识这是什么吗?” “是猴子!”别看小玫瑰年纪小,却是老游客了,应完妈妈后,她立马将花生从缝隙中丢进去,相当的熟门熟路。 等见到有猴子接住,小玫瑰完全疯了,兴奋的直拍小肉手还不算,更是跟着旁边的孩子们鬼吼鬼叫起来。 许晚春立时痛苦面具,正琢磨要不要将人来疯的小家伙强行抱走,就感觉怀里一轻。 她回头,发现小家伙已经架到了师兄的脖子上。 站得高,看得远,这下本就兴奋的小家伙更疯了,嘴里“嗷嗷”叫唤个不停。 许晚春仰头,无奈看向师兄:“万一她尿了怎么办?” 曹景梁勾起嘴角:“没事,一会儿再放下来。” 行吧,许晚春看向弟弟:“看得见吗?姐姐抱你?” 虚岁8岁,却已经有一米四的谭以安小朋友摇了摇头,又一脸不解:“我能看见,姐姐你也不比我高多少啊?” 众人……一定不能笑出来。 “……”许晚春伸手掐住弟弟的胖脸颊,凶巴巴警告:“把你刚才的话重新说!” 虽然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但谭以安小朋友很是好脾气改口:“那……姐姐抱着我?” 呵……许晚春双手齐上,将弟弟的小脸揉的变了形,才傲娇道:“想得美!” 谭以安:“……?” = 六十年代的沪市动物园。 虽然装备大多简陋,但动物的种类远超出了许晚春的预想。 一行人离开猴山便来到了猛兽区。 围观完东北虎、非洲狮、黑熊,又去了大象馆、长颈鹿馆、河马池、熊猫馆、水禽湖…… 一大一小舅甥俩,全程咋咋呼呼、惊呼连连。 许医生自诩见过世面,一开始只是抱着陪孩子的心态。 但当她看到熊猫馆的时候,就有些绷不住了。 坦白说,后世她都没见过都真实大熊猫,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在六十年代见到了。 虽然只有2只,虽然笼舍简陋。 但……这可是国宝啊~!!! 小玫瑰发现妈妈趴在栅栏上,紧紧盯着吃东西的猫猫看,以为妈妈在看好吃的,不受控制的流下了口水…… 曹景梁用口水巾给闺女擦了擦,温声问:“玫瑰饿了?” 小玫瑰吸溜了下口水,左右张望几眼,发现栅栏内不远处的地上,有半截被啃过的竹子,眼神顿时晶亮起来:“ 爸爸,要吃!” 吃什么?曹景梁怀疑自己理解错了,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见爸爸不理自己,小玫瑰又去勾一旁的妈妈:“妈妈,玫瑰要吃!” 许晚春的视线依依不舍从熊猫身上收回:“要吃什么?” 玫瑰指了指栅栏里:“要……要猫猫吃的……” 许晚春……啥? 见妻子一脸不可思议,已经反应过来的曹景梁笑的不行:“要吃竹子呢,刚才口水都滴下来了。” “……”呆滞几秒后,许晚春:“哈哈哈哈……” 吃竹子什么的是不可能的,将馋嘴到眼泪汪汪的小宝贝强行抱走,又用一颗糖果轻松将人哄的眉开眼笑后,一行人继续往前。 期间,除了游玩,还吃了当做午餐的饭团。 直到下午2点多,疯玩几小时的小家伙才蔫下来,摊手摊脚躺在小推车里,睡到小脸粉扑扑。 时间还早,再加上动物园离父亲们的部队不算远,许晚春便提议走一趟。 除了与父亲们聚一聚外,还要说说他们欲要调职的事情。 等在部队吃好晚饭,再回到军人公寓时,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 来到二楼,几人下意识看向对门。 不意外的,被贴了封条。 虽然与自家无关,但一整天的好心情多少受了些影响…… “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吃了没?”开了门,将人都让进来后,发现少了俩,吴玉珍又问:“荷花和安安呢?回部队了?” 苏楠换鞋往屋里走:“吃了,我们下午回了趟部队,荷花跟安安留在那边了……晚饭就顺便在那边吃的,吴姨您吃了没?” 吴玉珍再次闩上门:“怪不得这么晚,我吃过了……桃花儿,你喜欢的桃子我买着了,还有一个西瓜,都在厨房呢。” “知道啦,谢谢吴奶奶。”许晚春累得够呛,一屁股坐到矮凳上,先帮抱着闺女,挪不出手的师兄解开鞋带,又给他换上拖鞋,才开始折腾自己的。 而在外闹腾一天,玫瑰小朋友的能源也彻底耗尽,这会儿正趴在爸爸的肩膀上呼呼大睡。 哪怕被放到地垫上,也没有丝毫清醒的意思。 曹景梁垂下眸,看着将两只肉乎乎的小拳头举在脑侧,做“投降”状的女儿,眉眼里全是温柔……他和桃花儿的宝宝就是最可爱的! 苏楠兑了一盆温水端出来,见状催促:“放那干啥?抱进屋里去,我给玫瑰擦一擦。” 曹景梁回头:“在这边擦好再抱进去吧?”小家伙白天出了一身汗,母亲爱干净,总不好直接放到床上。 哪成想,有了孙女万事足,洁癖什么的,苏楠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客厅里窜风,给孩子吹病了怎么办?还医生呢……怎么什么都不懂?快着点!水快凉了。” 虽然阳台那边通风,但是今天真的一点风也没有……心里腹诽着,曹景梁面上却是老老实实,轻手轻脚抱起闺女,跟着母亲进了她的卧室…… 客厅内,许晚春已经洗了一个桃子啃了起来,顺便问吴奶奶对门后续的事情。 吴玉珍摇头:“哪有什么后续?你们走了没多久,对门就被搬空了,还贴了封条……后来我在公寓楼里转了几圈,都没什么人聊,全慌着呢……” 老太太从小长在大户人家,后来又经历了战乱、颠沛,什么恶没见过?所以忍不住又提醒了句:“反正往后咱们把门户看紧些总没错……对了,还有你们办公室。” 这话许晚春很认同:“吴奶奶您放心吧!” 吴玉珍抬起略粗糙的手,摸了摸桃花儿的脑袋,慈爱道:“我觉得你跟小曹决定去研究所挺好的,在哪不是活?最重要的是平平安安,桃花儿别有负担。” 许晚春愣怔了下,完全没想到老太太会与自己说这些。 怎么说呢……心里暖暖的。 她弯了弯好看的眉眼:“嗯……我知道的。” 其实吴奶奶误会了,负担可能有一些,毕竟要去往未知的领域。 再有就是成功调离前的半年时间,怕是不那么好熬。 不过眼下,许晚春最担心的还是老师们的态度。 只希望明早告知后,老爷子们不要太过失望才好…… 第169章 纠结踌躇会有, 但许晚春遇事从来不会逃避。 所以第二天,她特意提早半小时去了医院,打算在忙碌起来前, 与老师好好谈谈。 却不想:“……老师凌晨五点多就被喊去开会了?”从护士长口中得到消息, 许晚春有些无语,一天天的,怎么那么多会议? 卢洁递上最新值班表:“对,听说是为了普外科贾副主任藏匿禁书那事。” 许晚春伸手接过,没急着看, 而是小声好奇:“贾医生后续怎么说?” 卢洁回头张望一圈, 确定没什么人,才含糊回:“还没有结果, 反正轻松不了。” 尤其贾副主任算是犯了众怒,如今连个愿意帮忙周旋的都没有。 也是……许晚春不再多问,又与护士长聊起旁的。 就在这时, 新调来的其中一名主治医师陈亚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屋内聊八卦的两人齐齐看向门口。 陈亚有些不好意思:“许医生, 我今天有一台手术, 能不能请您帮忙督导?” 许晚春:“先进来坐,几点的?什么手术?” 卢洁:“那我先走了, 你回头看一下值班表,有问题再跟我说。” “行。” 陈亚在办公桌前的凳子上落座:“下午1点手术,这是病历表。” 许晚春接过来, 快速看完后,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又拿起自己的值班表,确定下午有空,才点头:“……我会将时间空出来。” 陈亚面露感激:“谢谢许医生。” “没什么……” = 十来天没在沪市这边工作。 许晚春手上自然没有病患, 所以待开完晨会,她便直接去了诊室。 作为暂代副主任,如今科室每周只会给她安排2个半天的门诊。 且基本都会安排在星期二和星期四的上午。 如今天这般,星期一就过来坐诊的情况少之又少。 所以,等到7点半,她穿着白大褂,拎着药箱、夹着病历本、端着搪瓷缸出现在简朴的诊室时,门诊处负责接待的护士小朱很是意外:“许医生?今天是您坐诊吗?” 许晚春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摆放到桌上:“对,今天我坐诊。” 小朱笑了:“患者有福了,刚才还有人打听许医生什么时候坐诊呢……” 嘿嘿嘿……小朱同志真会说话,一大早就夸的人心里暖暖的,许晚春端起搪瓷缸,喝一口温开水,顺便挡住嘴角的笑意:“去叫人吧。” “哎!我知道了!”爽利应完后,小朱快步走向等在另一边走廊上的患者。 在许医生过来之前,小朱便登记好了患者的顺序,她看向排在第一的女同志:“吴美兰!跟我来吧。” 吴美兰并不是军人,但她是军属,同样享有来军医院治疗的机会。 这次陪同过来的是她丈夫,闻言赶忙扶着虚弱的妻子跟上,还不忘追问:“护士同志,请问坐诊的医生是哪位?” 小朱:“是许医生!” 男人一喜:“许晚春医生?” “对!” 走廊离病房不过几步远,来回两句话的功夫,三人便消失在其余患者的眼前。 “许晚春是谁?很厉害吗?”见周边好几位患者,或者患者家属全都面露喜色,其余人下意识追问。 这话一出,清楚许医生是何方人士的几人,立马七嘴八舌科普起来: “你们来看病之前没找人打听哪位医生最厉害吗?” “许晚春医生当然很厉害啊!” “别看许医生年轻,但她绝对是军医院胸外科里的第一人……不是沪市军医院,我觉得她是全国军医院!” “嘶……这么厉害?”头一回听到的人狠狠倒抽了一口气:“不是夸大了吧?” “嘿,这有什么夸大的?人家确实有本事,听说J市那边的疑难手术,也会调她过去咧。” “我家里有医生,说许医生16岁就能独立完成大型手术了……” “我就是奔着许医生来的,没想到连续来了一个星期,医院这边一直说许医生不在,要不是身体扛不住了,我还打算继续等的……没想到,居然真给我等着了。” “咱们确实运气好,听说许医生很难约到的……” 走廊中,患者与家属们越聊越高兴,一直沉重的面色,也因为许医生的出现,明朗了几分。 而另一边。 许晚春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患者心中的份量。 她正往《军队门诊登记本》上记录患者的信息。 完了才开始问:“哪里不舒服?” 军属有些局促,她一直在乡下,从没来过医院,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是患者的丈夫帮忙叙述:“美兰同志走路100米左右就会喘不上气,睡觉的时候也老觉得上不来气,对了,她前几天夜里还咳了沫子。” 叙述的虽然干巴巴的,但才从患者双颧部位的特殊潮红、口唇紫绀、 眼结膜充血、颈静脉怒张、杵状指……等等体貌特征,许晚春已经有了七八分推测。 她看向患者:“是粉红色的血沫子吗?” 吴美兰有些吃力的将手肘支撑到桌面:“咳咳咳……对。” 许晚春在本子上如实记下,再问:“心跳快吗?” 吴美兰点头:“快,经常跟打雷一样。” “下肢是不是经常水肿?” 下肢是啥意思?吴美兰一脸懵。 许晚春解释了句:“就是屁股往下。” 哦哦哦……吴美兰有些赧然:“肿……肿的。” 许晚春拿起听诊器,起身走出来,温声道:“裤脚撩起来我看看。” 军人立蹲到妻子身旁,开始卷裤脚。 许晚春也跟着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番后,又起身开始给心脏叩诊。 再继续确定患者呼吸频率与脉搏等…… “许医生,我家美兰同志是什么情况?”医生检查完,军人立马将一直艰难压制的紧张问出口。 许晚春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刷刷开了张单子递出去:“再去拍一个X光吧。” 军人心里一个咯噔,接过单子后,嘴唇嗫嚅好几下,到底还是将妻子送到走廊才又快步折回来。 许晚春早有心理准备,所以没急着让小朱叫下一名患者:“怎么拖到现在才进医院?” 军人眼底全是愧疚:“我……今年才够随军资格。” 许晚春了然,时下大多人生病习惯隐忍,根本舍不得进医院。 只是没想到,军人的家属也这般,她暗暗叹了口气:“应该是二尖瓣狭窄,很严重了,必须尽快安排手术……对了,还得照个X光确定一下。” 虽然知道妻子情况可能不大好,但军人还是被手术两个字,打击到脑瓜子嗡嗡作响,好半晌才艰难问:“什么叫二尖瓣狭窄?手术就能好吗?” “不能保证,不过等片子出来,我会给个手术成功率的评估。”医生不是神,谁也不敢保证什么,至于二尖瓣狭窄…… 许晚春组织了下语言,尽量用大白话解释:“大概就是……心脏里有个‘门’,这个门就是二尖瓣,左边心房和心室间全靠它开关……现在门生锈了,血液流通艰难,就会憋得人喘、咳、肿……”。 饶是医生解释的很详细,但军人还是只听懂了一句,然后他的脸色煞白:“心脏病?那还能好吗?她……美兰同志以前也没有这个病啊?最多身体差一些,医生……会不会弄错了?” “所以需要拍个片子确认。”话虽这么说,但许晚春基本已经能确认病情了。 不过她很理解家属的心情,所以继续温声解释:“按吴美兰同志的年纪,先天性畸形的可能性很高,如今随着年纪的增长,二尖瓣会逐渐出现狭窄……你也别太担心,针对这种手术,去年咱们医院就有成功案例了。” 怎么可能不担心?!一时间,军人又是懊悔自己才够格让妻子随军,又是气恼妻子隐瞒病情…… 不过他更清楚现在不是悔恨气恼的时机,努力将烦躁的情绪压了下去,又问询了很多,最后才不放心道:“许医生,会是你亲自做手术吗?” 许晚春肯定点头:“是我!”因为去年的成功案例就是她操刀的,别人不行! 军人这才放松下来:“那我带着美兰同志去照那个什么光了。” 许晚春抽了下嘴角:“去吧,对了……今天就得安排吴美兰同志住院。” “我明白的。” 等人离开,许晚春朝着外面喊了一嗓子:“小朱,喊下一位患者。” “知道了,许医生!” 说好的只在上午7点半到11点半坐诊。 但很多患者远道而来,所以许晚春饿着肚子忙到将近一点,才起身回去办公室。 匆匆忙忙解决完午餐,她又进去手术室,帮忙做督导…… 不想督导完,得了陈亚医生一句“没有许医生可怎么办”。 真的,在她想要跑路苟命的时候,别再夸夸她了! 美名什么的,只会让医院更加不愿意放人! 她是真心受不住!!! 于是乎,傍晚五点多,又结束一台手术,忙成陀螺的许医生直奔主任办公室。 看到学生,宋民迎严肃的表情都端不住了,没办法,晚春这孩子实在太过优秀,他的笑容中自然全是得意:“听说今天住进来一位二尖瓣狭窄的患者?幸亏有你啊,全国也就你敢接这台手术了……回头老师给你做一助,趁机学习学习。” 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先被老师的夸奖砸了满头满脸,许晚春僵硬住了。 宋民迎不解:“这是什么表情?出事了?” “没,老师……我想调去J市军事医学研究室。”虽然表面上,是J市那边主动抽调,但迎上老师担心的目光时,许晚春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宋民迎愣怔了下:“怎么突然想要进研究所。” 许晚春依旧没有隐瞒,将心里的担忧全说了一遍。 宋民迎长叹一口气,对于学生的担忧好像也不算意外。 别说她了,就是他自己,绝对的根正苗红,近些日子也被单独问询过两次… 失望吗?有的! 但更多是对世道失望。 对于晚春,宋民迎只是不舍,毕竟真当成自家孩子看待。 可正因为是自家晚辈,才更要为对方考虑,他和老孔最近私底下不是没有商量过学生们的未来。 再一个,旁人不了解,他却大致了解过研究所内部的工作模式,与保密结构。 去里头专心研究医学…挺好。 就怕医院这边不愿意放人。 见老师一句话都不说,只顾皱眉,许晚春抿了抿唇,继续道:“老师,您放心,等大环境安稳了,我再申请来医院,到时候还跟您待在同一所医院里行医救人!” “拉倒!老头子过两年都退休了!”宋民迎白了学生一眼,这丫头嘴甜的很,他才不会轻易上当,哼! 老师这是不生气?这么容易过关的吗?许晚春心中大定,打蛇随棍上,开启了夸夸模式:“话不是这么说吧,我老师这么厉害,退休也肯定会被返聘的!到时候所有军医院一起抢您,多风光!而且等我从研究所出来后,还需要您继续照应呢。” “你这丫头,越说越不着调了,赶紧出去!对了,这事别跟旁人说,我考虑考虑。”再是不舍,也得好好琢磨该怎么操作,才能让医院同意放人。 再次确定老师没有生气,许晚春彻底放下心来,笑嘻嘻道:“那我忙去了,您慢慢想,不着急!” 宋民迎正要挥手赶人,突然想起什么:“小曹也一起吗?” 许晚春一脸的理所当然:“肯定啊!” 这话甚是美妙,心情突然就好了些,宋民迎起身,背着手往外:“你忙去吧,我去找老孔聊聊。” 许晚春:“…” 第170章 在老师那边过了明路。 便是抛下了最后一丝不确定。 许晚春的心情彻底明朗了起来。 而这份好心情, 在回家的路上,从师兄口中得知孔老师的反应后,达到了顶峰。 同时, 又有数不清的感动, 许晚春感慨:“我以为老师们多少会生气或者失望的。” “不会的。”曹景梁温声安抚:“人这一辈子,总是在不停的相遇、离别,除非我们放弃做医生,他们才会失望。” 道理许晚春当然懂,只是她这人格外在意放在心间的亲朋好友。 因为在意, 所以焦虑。 ……她何其有幸呀, 能遇到愿意真心栽培、全心托举她的……最最好的老师。 “桃花儿,合作社好像在卖葡萄, 要不要去看看?” 许晚春下意识看向合作社的位置,确实什么也没瞧见:“你怎么知道?” 曹景梁:“刚才有家属手上拎了。” “……先回家吧,说不定吴奶奶已经买了。” 事实正如许晚春猜测那般, 两人进屋时, 小玫瑰正用小勺子笨拙地舀着撵碎葡萄果肉。 一旁摆弄相机, 捕捉画面的苏楠看了两人一眼,便又收回来视线:“回来啦!” 许晚春换上拖鞋走向闺女, 笑问:“好吃吗?” “好吃哇~”玫瑰小朋友是个大方的宝宝,说完后,立马舀了一勺果肉, 颤巍巍的递了过来:“妈妈吃~” 作为医生,许晚春是有些洁癖在身上的,看着不成样子的肉泥,迟疑了一会儿,到底没能张开嘴。 可又不忍拒绝宝宝的孝心, 只能将之转移。 于是她笑眯眯道:“我们玫瑰真棒!会主动分享好吃的哎~不过妈妈不饿呢,给爸爸吃好不好?” 小玫瑰立马期待的看向爸爸。 “……”曹景梁沉默一瞬,张嘴吃了:“谢谢玫瑰!” 被道谢了哇!小玫瑰激动坏了,立马又舀了一勺:“给!爸爸~吃!” 曹景梁:“……” 师兄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许晚春已经机灵的溜进了厨房。 锅里煮着红烧鱼,吴玉珍正在大火收汁,见到桃花儿,笑嗔:“进来干啥?热得很……对了,橱柜里头有洗好的葡萄,拿出去吃吧。” 许晚春打开柜门,捡了几粒,边吃边回:“玫瑰给她爸喂葡萄呢,我就不掺和了。” 想到家里的小开心果,吴玉珍也是好笑:“折腾好久了,前头还非要喂我跟小苏。” 这年头水果稀少,再加上许晚春本就喜欢酸甜口的,吃完几粒葡萄后她又打开柜门抓了几颗。 见状,吴玉珍劝:“少吃点,马上就要吃晚饭了。” “唔……”许晚春应了声,又剥了一粒递到吴奶奶嘴边,等她吃下去,才问起白天有什么热闹的事情。 吴玉珍咽下嘴里的葡萄:“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对门的封条拆了,说是这两天又有人搬过来。” 许晚春倒不是很意外:“医院里好多人还没有住房,肯定不会一直空着的。” “我知道,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怎么说呢,心情多少有点唏嘘吧,虽说人走茶凉,但这凉的也太快了。 想起什么,吴玉珍又小声道:“有人敢住进来吗?连续两家都倒了霉……不是风水有问题吧?” 怎么突然又进入玄学频道了?许晚春懵了一会儿,想到自己就是穿越的,忍不住也跟着好奇:“……不会吧?” 有些迷信的老太太,很是意味深长道:“说不准。” 许晚春:“……” = 接下去的日子。 许晚春依旧勤勤恳恳工作,战战兢兢提防。 而时间,在忙忙碌碌与提心吊胆中,转眼就进入了寒冬腊月。 又一年即将结束,距离她与方顺南政委谈话,已经过去了整整半年。 这期间,医院里又发生了多次……类似贾医生那样的事情。 许晚春分不清被下放的医护人员中,有没有无辜的……大抵是有的吧。 坦白说,在这样的环境中待的越久,心里就越压抑。 就好像……脑袋上悬了一把随时会落下的铡刀,谁能快活? 每每这种时候,许晚春就格外期待调令的出现。 可那薄薄的纸张,像是非要与她唱反调般,迟迟不来…… 方顺南政委曾说过,快则三五个月,慢则半年八九个月。 如今已经过去半年,不会真要再等上两三个月吧? 又不好给J市去电话催促,那样往后就被动了……真烦人。 “许副主任,差不多准备手术了。” 护士的声音打断了许晚春的胡思乱想,她捏了捏眉心,强制将烦躁压下:“好的,马上就到。” 自从半年前,与老师透露了调职的打算后,老爷子便有意让她挪出更多的时间带人。 就比如这次的食管瘘口安装覆膜支架手术,她便是作为督导参与。 是的,经过大半年的试验,这项技术总算通过层层审批,开始用在了患者身上。 只是因为批复完的时间太过短暂,院里的医生们还不够熟练,所以即使是小型手术,许晚春也得跟进。 手术室内,全副武装的许晚春站在主刀医生右后方,盯着对方用50ml玻璃注射器抽取患者食管中的脓液、再注入稀释好的链霉素溶液…… 待将脓腔全部处理干净,便是支架植入。 许晚春依旧没有上前,而是根据X光透屏,口述提醒:“9点钟方向有搏动性出血,可能是主动脉压际,慢慢来,别暴力扩张……” 虽然副主任说的很是明白,虽然做了很多次试验,但人体与兔子的食管到底不一样。 所以,在主刀医生陈亚,用改良器材推送支架遇阻时,还是忍不住紧张了下。 实在是上次做相同手术时,推进的力道与速度没能控制好,直接将支架弹进了胃腔中。 若不是许副主任眼明手快插入小儿胃管,又注入50ml的4°C生理盐水,迅速回抽,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再加上,眼前这一步还是最容易造成穿孔的,可不就紧张了吗? 其实陈亚的水平还是不错的,只是上次的失败给了他压力……心里指导也很重要,许晚春温声安抚:“别紧张,试验遇到阻隔那会儿怎么做的,这边也是一样。” “好的,许医生。”陈亚深吸一口气,先慢慢退了2cm,才顺时针旋转30度再次推进。 这一次很顺利! 支架成功放好后,他又用活检钳夹住左侧,将覆膜褶皱的位置像撑伞般慢慢撑开…… 后续的体征监测、X光线位置确认、感染控制等就不需要许晚春盯着了。 应该说,支架成功置入时,她便坐到了巡回护士旁。 静待手术成功,与大家一起出了手术室。 去往洗手池的路上,许晚春又回答了陈亚的几个问题。 渐渐的,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陈医生,你有没有发现大家都在看我?” 陈亚全部的心神都在抓紧时间学习上,根本没注意外在环境,闻言下意识四处张望,迟疑:“……有吗?” 没有吗?许晚春将脱下来的手术装备丢进篓子中,弯腰洗手时再次肯定,刚才与人擦肩那会儿,她绝对被注视了。 那眼神复杂的很。 所以……发生了什么事? = “许副主任,主任找你!” 许晚春搓着冻到通红的手,才回到科室,就给值班护士喊住了。 她朝着对方点了点头:“知道了,谢谢!” 值班护士踌躇几息,到底没忍住小声问:“许副主任,你……” 许晚春收回迈出半步的腿,转头:“什么?” 护士小小声告密:“听说J市那边想调你走!” 来了! 总算来了!!! 简直望眼欲穿了好嘛?!! 所以之前大家偷偷打量自己,是为了这事? 许晚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压住心底的欢喜,佯装惊讶:“是吗?你听谁说的?” 小护士神秘兮兮:“大家都这么说,一个小时前政治部那边已经通知主任了,不过没说调去哪里……反正你小心点吧,主任的脸色特别难看。” 老师还真是……老演员了,许晚春憋笑感激:“我明白了,谢谢你呀。” “这有什么,不过……许医生你真要走啊?” “我也不清楚……不过咱们军人,肯定是要跟着组织调令走的。” “也是……”。 挥别一脸八卦的小护士,许晚春脚尖一转,直奔主任办公室:“老师!调令来了?!” 宋民迎皱眉:“把你那嘴角往下压压,被别人看到了会咋说你?”他老头子这一个小时可是一直板着脸的。 许晚春摆手:“没事,也就在您跟前这样……调令呢?我瞧瞧。” “你自己去政治部领……领的时候小心着点,别回头我跟老孔表现的完美无缺,你跟景梁反倒漏了底。” “放心吧老师,就差最后一步了,怎么可能出错?我有数呢……那我先去拿调令了,回头再跟您说!”话音落下的同时,许晚春人已经如一阵风般刮了出去。 宋民迎好笑之余,忍不住又生出遗憾…… 半晌,老爷子才叹了口气……算了,平平安安最重要。 = 另一边。 许晚春来到政治部时,面上的喜悦已经收敛的干干净净。 她规规矩矩端坐在木质椅子上,与表情略僵硬的政委你来我往寒暄着。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严政委才一脸不舍的拿出一份文件递出去:“……看看吧。” “谢谢。”双手接过,许晚春掀开加盖了“绝密”红章的调令。 正文内容并不长。 主题大意是为了加强创伤救治技术的攻克。 调任人员:沪市军总医院胸外科副主任许晚春同志(军籍号:沪-军医-00xxx)。 再往下是政治审查结论、任务内容、时间要求、特殊指示…… 她的视线在“1967年2月10日前抵J报到”几个字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现在是阳历1967年1月29日,阴历腊月十九。 也就是说,加上交接与路上的奔波和安置,拢共只有12天时间。 这么着急吗? 见许医生皱了眉,以为对方排斥离开,严政委的面色总算好了一点,甚至还能违心安慰几句:“我知道小许你舍不得沪市这边的同事,但上头也是看重你的表现,咱们作为革命战士,自然得紧跟组织,你说是不是?” 许晚春立马扯出一个笑:“我清楚的,谢谢主任的提点,我就是组织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政委感慨……多好的小同志啊! 不管是个人能力,还是思想觉悟都是最好的,也怪不得会被上头盯上,死咬了几个月都不愿意松口…… “咚咚咚……严政委,您找我?” 真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许晚春回过头,佯装惊讶:“师兄?你怎么也过来了?” 曹景梁走向妻子,认真解释:“政委喊我来的。” 话音落下,夫妻俩又齐齐看向严政委。 这可是医院最厉害的两名得力干将啊!心情刚缓和些的严政委又暴躁了起来…… 太过分了! 上头简直太过分了! 这是逮着他们一家医院薅人才呢?【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0-177 第171章 晚上回到家。 夫妻俩第一时间公布了好消息。 苏楠果然惊喜:“真的?总算等来了……调令呢?我能看看不?” 坦白说, 一开始听桃花儿提及调职的时候,她是真不想离开,毕竟要去到陌生环境重新开始。 可久等不到调令, 她反而越来越惦记。 许晚春弯腰将颠颠跑过来的闺女抱进怀里, 重重亲香了一口,才笑回:“不行,保密的。” 行吧……家里好几名军人,苏楠已经习惯了,倒也不失望:“那我去饭店买两个好菜?总要好好庆祝庆祝吧。” 曹景梁进去卧室放包, 刚出来就听到这么一句, 无奈:“妈,低调一点, 说不定有好多人盯着咱们呢。” 进门前,夫妻俩面上全是沉重,进门后就开始庆祝, 傻子都能瞧出有猫腻。 “这日子, 过得跟做贼似的……”这也不行, 那也不行,苏楠嫌弃嘀咕。 许晚春赶忙哄:“过几天的, 等跟医院交接好,咱们去爸部队里,关上门好好聚一聚, 正好赶上过年。” 曹景梁伸手将闺女抱了过去,小丫头马上就2周岁了,压手的很,别累着他家桃花儿了,好容易才将人养到九十斤…… 苏楠好奇:“得交接几天啊?” 曹景梁:“有规定, 48小时内必须交接好……” “就两天?”这么急?苏楠左右看了眼屋里的陈设:“那我们也得抓紧了,带不走的都得搬到部队里弄那边吧?” 许晚春解释:“搬家不着急,离报到还有12天呢,时间足够了,就是……我跟师兄可能要先过去。” 苏楠:“啊?我们不一起吗?” 吴玉珍打岔:“吃饭,边吃边聊。” 于是几人呼啦啦排队洗手。 待坐到餐桌旁,许晚春先喝了口汤,才继续之前的话题:“我跟师兄打算等京市那边的工作安排妥当,房子也分配好了,再接你们过来。” 曹景梁加了句:“研究所那边保密级别很高,家属入住应该需要提交申请,审核时间不会短,您和吴奶奶总不好一直住在招待所吧?” 那确实是不方便 ,苏楠给孙女舀了一勺蒸蛋:“行吧,反正别分开我跟玫瑰就好。” 许晚春叹气,秒变伤心脸:“还以为您是舍不得我……” 苏楠笑呵呵配合:“小玫瑰珠玉在前,你靠后不是应该的嘛?” 许晚春也不恼,一直惦记的事情有了好结果,她此刻的心情很是美妙,自然更有说笑的心思:“小玫瑰是我生的,您喜欢她也等于喜欢我了,没区别。”说完,还看向身旁,用勺子往嘴里扒饭的女儿:“妈妈说的对吧?!” 注意力全在肉肉上面的小玫瑰,根本没听清大人的谈话,但这不妨碍她嘴甜捧场:“对哇!” 很好……许晚春给了师娘一个得意的眼神。 苏楠……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 离职前的交接程序比较复杂。 从重点病例转交,到手术权限移交,到科研资料的处理……再到政治审查面谈。 是的,就是有政治审查这一项。 明明调令都签了,并且在签完后,立马由保卫科的专员,将之押送至加密档案室。 再次审查什么的,纯纯是浪费时间…… 当然,心里再是吐槽,许晚春面上始终老老实实,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等从审查出来后,又是清点个人物品并上交。 比如军大衣和手术剪等物品。 最终,各种忙忙碌碌结束……当许晚春外面套了件便服棉袄,拿着唯一能带走的搪瓷缸,去参加科室内部的告别仪式时。 已经是她拿到调令的第三天傍晚。 也就是说,再过半小时左右,她便要彻底挥别沪市军医院。 同事几年,大多都是美好。 所以,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真要离别,许晚春心里还是难受的厉害。 她能看出,老师的眼底,有着浓重的遗憾与美好期许。 护士长卢洁依旧严肃着脸,却悄悄送了一包大白兔奶糖,言说这是沪市特产,去了京市便不好买了。 护士柏春燕给她递来一本崭新的记事本,愿她前程光明。 主治医生陈亚则送了一支钢笔,并小心问询,往后若有不懂的医疗知识,能否写信请教。 实习医生童汉海准备的是双头糕,笑说正好在火车上当零嘴儿…… 整个科室一共29人,不管依旧坚持在岗位上的,还是抽空出现在告别仪式上的,全都给了许晚春最温暖的告别。 叫从来都冷静的许医生感动到泪眼婆娑。 她想,她是喜欢这里的。 若不是这该死的世道,她应该很乐意在这里工作到垂垂老矣…… “……哭了?”曹景梁拎着同事们的送别礼过来接妻子时,见她眼眶泛红,立马担心问。 不能提,提了就又想哭了……许晚春吸了吸鼻子,仰头看向师兄:“现在就走吗?” 左右没人,曹景梁快速的揉了揉妻子的脑袋,没再说什么惹她伤心的话:“嗯,现在就走,咱们这么多东西,门岗保卫科肯定要检查很久。” 已经7点了,确实不好再耽误,许晚春站起身:“那走吧……” 许是往后不再是这边的医生,这次的检查格外严格,足用了半个小时。 等好容易拎回东西离开时,许晚春的脸都有些冻僵了。 谁说南方冬天不冷的?今个儿零下八度,天空还飘了雪花,那股冷意,简直就像是在往骨头缝里钻,难熬的不得了。 曹景梁两只手都拎了东西,见妻子缩着脑袋,便建议:“把围巾再系紧点……要不要跑起来?” “还是不要了,回头再滑一跤,许医生不要面子的嘛?”当然,围巾系紧些,许晚春听了。 曹景梁被妻子逗的低笑出声:“那好吧……对了,老师给了一些全国通用票据,说是给我们新家添些安置费。” 许晚春又感动了:“他们肯定商量好了的,我老师也给了不少票……” 若不是怕扎人眼,她真想晚上就拎一堆好东西送去两位老师家里……对了:“师兄,咱们要不要给同事们回礼啊?” 虽说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但也不好拿了就跑吧? 曹景梁:“要回的,不过最近咱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还是到京市安顿好了再寄些特产回来,请老师分给大家怎么样?” 倒不是恶意,主要夫妻俩即将就职的单位保密级别太高,近些日子肯定会有政工部门的人监视,这是必要流程。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其实许晚春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有些事情夫妻俩有商有量,才能体现彼此的重要性嘛。 再是恩爱的感情,也得精心呵护,许医生表示她一直就是这么高情商的……“那李想师兄呢?离开前总要跟他和嫂子吃一顿吧?” 曹景梁:“这个要的,李想后天休息,我已经和他约好了,到时候让他去国营饭店请我们吃一顿好的,嫂子应该也回来。” 许晚春有些懵:“啊?他请吗?” 曹景梁很是理所当然:“李想给我们送行,当然是他请客。” “人家不是给咱们准备礼物了吗?还不便宜!” “一码归一码,要是他将来去京市,我们再尽地主之谊。” “……”许晚春有些哭笑不得,她是发现了,师兄每次面对李想的时候,都会有些不要脸和幼稚在身上…… “小曹跟小许这是办好交接了?” 突来的温厚男音打断了夫妻间的交谈,两人齐齐朝着声音来源瞧去,然后同时漾开笑脸,又异口同声道:“确实办好了,政委这是要出去吗?” 严政委笑眯眯的:“去医院拿个东西就回来……你们什么时候的火车啊?安排好了吗?” 曹景梁:“政工那边已经买了2月6号的卧铺,还说到时候会有人护送我们。” 严政委遗憾:“……那不是赶不上过春节了?” 许晚春敬了个军礼,一脸入党的坚定表情:“春节哪一年都有,当然是组织最重要!” 严政委也不知道信没信,反正他的表情管理绝对修炼到家了,回了个军礼后,也正经了起来:“你们都是党和人民的好同志啊……行了,这雪势越来越大,就不耽误你们夫妻了,期待再相聚!” 夫妻俩再次异口同声:“期待再相聚!” “你们啊……都要好好的!”严政委被夫妻俩的默契逗笑,叮嘱一句后,便背着手离开了。 腊月晚上是七点多,又是阴天,外头已然漆黑一片。 即使有了雪花散发的折射光晕,严政委的身影也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待再也瞧不见人影时,夫妻俩才转身,沉默着继续在雪地上,落下一长串大小脚印。 万籁俱寂中,这一瞬,仿似天地间只余踩在薄雪上的咯吱声…… 直到来到公寓楼前面的空地上时,许晚春才突然轻声问了句:“师兄……” “怎么了?” “你说……严政委有没有怀疑什么?” “我们调职的事情?” “……嗯。” “不确定,不过他既然没问出口,咱们就当他不知道。” “也是……” 第172章 在军人公寓住了将近三年。 不知不觉间, 家具摆设越添置越多。 如今一下子搬走,工程量真不算小。 好在家里男同志多,人多力量大。 这不, 离开医院的第三天下午, 正式搬家时。 谭恒专门空出时间,带着两名警卫员,还有曹秀一起过来帮忙。 再加上曹景梁和李想齐齐上阵…… 从整理,到搬离,再到为空屋打扫, 拢共不到半天的时间。 而女同志们完全不用操心, 吃过中饭便去了里弄。 等男同志们再将搬来的东西全部置好,正好赶上吃晚餐。 晚餐很丰盛, 吴玉珍的手艺可不比国营饭店的大厨差。 搬家又是见辛苦活计,大圆桌上,实实在在摆了好几道分量十足的硬菜。 许晚春帮身旁的师兄夹了一块肉:“钥匙交上去了吧?” 交钥匙也有讲究, 政治部那边会有战士过来验收房屋, 确定没什么问题, 才会接受。 曹景梁明白妻子话语中的深意:“嗯,交了。” 谭恒好久没有见到玫瑰, 还没稀罕够,就被曹秀抢了去,只能挤在他身旁, 时不时给外孙女投喂两口,闻言好奇:“后续还有什么手续要办吗?” 曹景梁:“没有了。” 谭恒又问:“离出发还有4天时间,这几天你们打算去哪里?” 许晚春:“我跟师兄商量好了,带玫瑰出去玩。” 本来她打算回许家屯一趟的,可能会辛苦一些, 时间也紧紧巴巴……但姥姥姥爷年纪太大了,生老病死随时都将面临。 无奈政工那边不同意,言说他们夫妻如今出行必须办理各种手续,时间不够,只能遗憾放弃。 想到这里,她看向母亲:“妈,回头我给您拿些钱票,过完年您再帮忙给老家寄些吃的用的……对了,还有于奶奶那边也不能少。” 知道这是闺女的孝心,许荷花也没拒绝,大不了她从别的地方补给孩子们:“……成啊,要寄什么,你列个清单。” “唔……吃完饭列给您。”应完后,许晚春又看向弟弟:“安安,这几天就住在里弄吧?跟我们一起出去转转怎么样?” 谭以安没意见,他也想多陪陪玫瑰外甥女,不过还得父母们同意…… 对上儿子看过来的视线,许荷花立马表态:“我跟你一起留下。”下次见到闺女,再快也要明年暑假了,她可舍不得回部队。 再次被妻儿抛下,谭恒一点也不意外呢……他轻咳了声,见闺女瞧过来,笑问:“过年是赶不上了,5号那天晚上你们来部队,咱们一大家子提前过个年,包饺子怎么样?” 许晚春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自然一口应下。 谭恒又问:“里弄这处房子怎么办?空着不好,要不要我找些靠谱的租客?” 曹景梁见妻子吃的差不多了,又给她添了碗鱼汤:“那就拜托爸了,确实打算租出去。” 许晚春喝了一口鱼汤:“爸,回头我给您弄一份合同,租户不止要在街道办那边签字,还得签咱们这边的合同……房租可以适当让一些。” 这年头即使是私有房产,基本也得贴上街道的标志。 据许晚春所知,等到八十年代,中央虽然颁发了返还房主房产的政令,但与租户之间还是会有长达十几年的官司要打。 且最终,百分之百拿回房产只有少数。 既然必须租住出去,许晚春就得将一切的意外与麻烦杜绝。 “行啊。”谭恒不清楚闺女为什么这么要求,不过以他如今的职位,只是一句话的事,并不为难。 = 接下去的几天。 许晚春跟曹景梁早出晚归。 基本将所有的时间都给了小玫瑰和安安两小只。 公园、动物园、电影院、剧院、文化宫、鲜花市场…… 总之,能想到的地方,夫妻俩都带着孩子们去体验,努力丰富他们的童年。 虽然有些费体力,但孩子们放声笑闹比什么都重要。 而时间,在欢声笑语的映衬下,过得格外的快,眨眼就到了离开的日子。 离愁必不可少,尤其是当归跟茯苓。 两只年纪太大了,没办法跟着她长途跋涉,研究所那边也不允许养宠物。 说不定这会是她跟两只的最后一次见面。 为此,许晚春掉了好几次眼泪。 哪怕师父曹秀老中医再三保证,会尽力延长它们的寿命,她也没能控制住泪水。 可人生总有遗憾,再是不舍,也得出发了…… 火车票定在2月6号夜里10点,夜色能掩盖很多信息。 8点钟出发时,夫妻俩没让家人送,一人背着个大号背包,坐上了政工那边安排的军用吉普。 这次,组织上派了两名军人全程护送,正好将四人间的软卧占满。 无论是许晚春,还是曹景梁,早都习惯了盯视,除了吃喝,基本都在补眠。 待2月7号晚上8点多,火车抵达目的地,夫妻俩下车时,精神那叫一个饱满…… 军事研究所派了政治部的团政委邵钦,手持原调令来接。 一同过来的还有保卫科的两名战士,三人早已等在了车站军代表办公室。 许晚春一行人在铁路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走了军用通道。 等见到研究所的接站人员后,军官证、加密调令、暗号口令等全部核实了一遍,才开始行李检查。 一切确认无误,护着夫妻俩过来的政工军人才齐齐敬礼,再转身离开。 邵钦则带着许晚春和曹景梁,在两名战士的保护下,登上吉普车。 出发后,车内沉默一片,谁也没有急着说话。 司机左拐右绕了将近一个小时,再三确定没人跟踪,才换乘上一辆不起眼的医用破旧面包车。 也在这时,一直不着痕迹打量两人的邵政委,才露出笑容,温和解释:“最近间谍猖狂,不得不仔细些,辛苦两位了。” 曹景梁温声回:“不辛苦,这些都是应该配合的。” 许晚春则是弯了弯眼:“几位更辛苦!” 邵政委眼底的笑意更深,他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这里的聪明人不是指智商,而是为人处世。 盖因这类人不需要自己多做言语,便能明白什么不该做、不该问。 做他们这行的,不怕不通人情世故。 就怕明明不通人情世故,却过于活跃勤快的…… 从资料中了解到的,再加上如今的浅显观察,邵政委基本肯定了两位人才都是拎得清的:“……报到安排在明天上午8点,我会在7点半准时来接你们,还要劳烦同志在研究院的招待所里屈就一晚。” 这事来之前,夫妻俩就猜到了,自然没有意见。 研究院的招待所并不独立在外,汽车行驶至西门(侧门),一行人下车,接受持枪的门岗检查。 耽误了半小时,汽车再次启动。 又行驶了几分钟,才停了下来。 邵政委看向全程目不斜视的两位同志:“到研究所了,下车吧。” 已经是夜里11点了,因是到了熄灯点,外头漆黑一片。 在雪色的折射下,许晚春大概能看到,招待所是一栋三四层的小楼。 当然,她只在下车时扫了一眼,便不再过多打量。 曹景梁下意识要去接妻子的背包。 许晚春侧了侧身体,避了开去,就像出发那会儿,师兄要负重她的背包时,拒绝掉那样…… 在外,她也是一名军人。 其实曹景梁真是习惯性动作,见妻子避开他便没再坚持。 京市的腊月远比沪市要冷。 这年头的汽车可没有空调,几人本就冻得厉害,自然不愿多耽误,确定东西全部拎上,便大步走向值班室。 值班室内,灯火如豆。 邵政委抬手敲了敲窗户:“老姚。” “进来吧。”粗粝暗哑的声音响起的同时,煤油灯的灯火也被调到最亮。 值班室内,一张掉了漆的榉木办公桌后,坐了一名缺了左耳,少了左臂的老兵。 老兵模样黑瘦普通,但打量人时,眼神却锋利异常。 半晌,他又点亮了两台煤油灯,将所有人的表情暴露的清清楚楚,才拿起调令,用放大镜仔细核对起公章的边缘缺口。 “十年前,你老家的公社书记叫什么?” 这话问的很突兀,可以说毫无征兆,但对上对方严厉的视线时,许晚春并不慌张,思考了几秒,便报了姓名。 而这个名字,正与资料上吻合。 再后面,老兵借着核对调令与登记的工夫,时不时就会提出一些问题。 倒不是他有意为难,实在是研究所的保密级别高,审核必须严格再严格。 而这里,不过是层层审核中的第一关罢了…… “好了,楼上208房间……往里面走,会有小战士领两位同志上去。”十几分钟后,老兵递上钥匙,与一根蜡烛后,又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两位同志一路辛苦了。” 许晚春和曹景梁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齐齐朝着对方敬了一个军礼。 保卫科的同志还得继续监视,但邵政委不用再跟着了,于是两厢再次约定好明早的时间,便各自分开。 房间出乎意料的小,拢共不到8平米。 除了铁架床、五斗柜,另一张小书桌外,再没有多余的东西。 很是简陋,但谁也不嫌弃,盖因屋里有暖气片。 关了门,放下包,曹景梁立马扯掉妻子的手套,去感受她的体温。 果然……触手冰凉。 他家桃花儿的身体还是得继续细细调理。 曹景梁又俯身与妻子贴了贴脸,亲了亲唇,然后更心疼了。 抱着人三两步来到暖气片旁,哄道:“冻坏了吧?我带了半袋奶粉,先冲一杯给你暖和暖和。” 许晚春确实冻坏了,若不是极强的毅力支撑,在外面时,她早就牙齿打颤了。 此刻确实需要热饮救命,于是她习惯性撒娇:“一起喝,多放点奶粉,我想喝浓郁一点的。” “好……”曹景梁低笑出声。 不过他没急着去冲泡奶粉,而是先脱了妻子的鞋子。 将她同样冻到冰凉的脚握在手心里捂了捂,才将之送到暖气片旁烘烤。 如此还不放心,他又拿了军被披到妻子身上,才去冲奶粉。 曹田螺不负盛名,安顿好桃花儿,又忙忙碌碌将铺被、整理、打洗漱热水等活计全部包圆了。 当然,途中也没忘记去到妻子身边,分享了几口热牛奶…… 时间已经很晚,收拾妥当、简单洗漱后,夫妻俩便相拥躺在了床上。 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必须养好精神,才能呈现最好的姿态。 第173章 “咚-咚咚”。 早晨7点30分, 208室的房门准时被敲响。 “来了。”曹景梁两三秒便拉开了门,没办法,昨天保卫科的战士说了, 若敲门5秒内无人应答, 便会暴力破门。 其中一名小战士敬了个礼:“曹同志,邵政委已经到了。” 曹景梁点了点头:“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说话间,他人也往一旁让了让。 两名战士抬步进入房间,快速检查一番,才领着他们下楼…… 大厅内, 听到脚步声的邵钦将抽到一半的烟掐灭。 剩余半支烟舍不得丢, 习惯性刚塞回有些变形的烟盒里,等的人也正好到了。 他迎上前一步, 笑着招呼:“吃了没?晚上睡的怎么样?” 曹景梁:“吃了,睡得也好,暖气片很暖和。” 邵钦:“沪市那边没有暖气片吧?” 曹景梁:“听说有些人家也是有的, 不过我们家没安装。” “原来有嘛?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几人闲聊着不重要的家常, 经过了一栋栋的试验楼。 渐渐的, 许晚春发现,虽然每一栋楼前都站了持枪战士, 但从进出白大褂的检查程序来看,这里似乎……比她料想的要松懈。 邵钦从前是搞情报的,一眼就瞧出小许同志的惊讶, 主动解释:“研究所里也是分保密等级的……” 听完邵政委的长篇解释,许晚春才明白,所谓的等级如何区分。 比如方才她瞧见的,全在等级最低蓝色区域范围内,内部人员进出时只要登记, 便可以自由活动。 机密的是黄区,若不是试验项目的内部人员,即便是研究所的管理层,单次最长也不允许停留超过4个小时。 至于最绝密的红色区域,想要进入得经过各种审核,还需要保卫科两名以上的高层干部全程陪同…… 总之,暴露在所有人眼前的,全是公开的蓝色区域。 至于更高保密级别的两个区域,在不在研究所里都两说…… 许晚春与师兄对视一眼,有点好奇他们俩未来参与的课题,会是什么级别…… 邵钦再次看明白了夫妻俩的表情:“通过审核后,前两年的新人都会安排在蓝色区域。” 作为全国研究所中的最高机构,哪怕背调没有任何问题,研究员也需要更多时间,进行多阶段的复核。 许晚春表示理解,医学研究的保密级别,本就不如生物、核、化学、材料学等机密。 毕竟医生们的情况比较特殊,大多人都得抽出一半时间,去到军医院给疑难患者,或者高级军官做手术,自然不好接触保密级别更高的研究室。 而且,她觉得蓝色区域很好,起码师娘带着玫瑰过来随军应该不难…… “到了!“ 邵政委的声音将许晚春的有些发散的思维拉了回来。 她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几人已经来到一栋灰砖两层小楼跟前。 虽然门前没有战士守着,但许晚春并不会因此掉以轻心,反而提着十二万分精神,跟随邵政委走了进去。 = 不算意外的,进入小楼后,夫妻俩便被分开了。 因为早有准备,再加上没有亏心事,许晚春并不紧张。 只是她没想到,第二阶段的审查会这么繁琐。 光是照片核对、政治立场快测和笔记分析,便用去了两个小时。 接下去是背景交叉验证。 其中包括电话至原单位核查、个人物品放射性检查、身体健康评估和行为观察,这里又费了6个小时。 最后才是保密级别的权限授予…… 待领取到蓝色胸牌后,还有实验室准入。 而在实验室内,除了工作能力的测试外,另有多次忠诚测试与应急演练。 等许晚春面色疲惫的离开小楼时,已经是24小时后了。 还是早晨8点钟。 而门口,邵政委依旧是昨天的装扮。 再对上对方温和的笑容,斗智斗勇了一天一夜……不敢松懈丝毫的许晚春,莫名生出黄粱一梦之感。 邵钦一点也不意外小许同志的恍惚,比较从里头平安走出来的研究员,基本都是这般。 所以,见她没回答自己,他便再次笑问:“现在带你去看房子?还是等小曹同志一起?” 师兄……许晚春深吸一口沁凉的空气,又抬手揉了揉脸颊,待彻底清醒了,她才走向邵政委:“曹同志还要多久能出来?” 邵钦:“这个说不准咯,可能一会儿就出来了,也说不定还要一两天。” 嘶……居然这么久吗? 许晚春正纠结要不要等时,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她下意识回头,然后眼神就亮了。 被两名保卫科的战士护着出来的,不正是她家曹田螺嘛? 再打量他的表情,见他虽有些疲惫,但眉眼舒朗,还能朝着自己笑,许晚春吊着的心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邵钦也没想到会这么巧,笑着打趣:“到底是两口子,就是有默契……既然人都到齐了,咱们就去看看房子?” 夫妻俩齐齐应声:“好的。” = 军事医学研究所属于重点单位。 所以,即便在房源严重紧缺的当下,研究员也不需要排队。 尤其夫妻俩一个是正团,一个是副团,更有优先选择权。 再加上研究所机构情况特殊,所以家属院就建在医学研究所本部周边…… 灰砖苏式筒子楼。 房屋结构与沪市的军人公寓基本一致。 更加巧合的是,为他们准备的房子也在二楼,就连房屋面积也大差不差…… 邵钦:“……按规定,正团的房屋面积是60平左右,考虑到两位都是中级军官,组织上便放宽了些许政策,安排了80平的三室。” 曹景梁不是愣头青,明白对方之所以提出来,应是这件事当中有对方的转圜,当即笑说:“多谢邵政委,您费心了!” 闻言,邵钦乐了。 他也是惜才,毕竟这两位是真有本事的。 不过,虽然初衷不图什么,但对方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其中的深浅,并领了人情,邵政委还是很高兴的:“谢什么?一句话的事……行了,我得走了……” “我送送您。”家里什么都没有,想招待人都无法,曹景梁很是不好意思。 “留步!哪里就用得着送了!” 话虽这般说,夫妻俩还是亲自将人送到了楼下。 直到邵政委的身影远远离去,曹景梁才催促妻子:“……你先上楼歇着,别忘了把暖气片打开,我去后勤领生活物质。”耗费心力煎熬一夜,夫妻俩急需睡眠。 许晚春皱眉:“那么多东西,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我请后勤的小战士帮忙……” “那口袋里揣包香烟。” “带着你,快上去。” 知道师兄担心自己,许晚春也不再磨叽,小跑着上了楼。 不过她却没有急着休息,而是拿上钱票去了合作社。 是的,刚才许晚春就瞧见了,这边的筒子楼下面也有合作社。 她也没多买,只买了最要紧的几样。 碗筷、热水壶、洗漱用品等。 其实许晚春挺想一次性买齐全,但真要这么做,曹田螺肯定会给她撂脸子,觉得她不乖…… 嘿嘿,她机灵着呢,最会拿捏师兄的底线了。 于是乎,等曹景梁扛着被褥,领着两名小战士进屋时,就见到了桌上的几样物品,与窝在凳子上,小口喝着牛奶的妻子:“……” 许晚春像是没瞧见师兄的黑脸般,她放下搪瓷缸笑着迎了上去:“回来啦!两位同志辛苦了。” 小战士们露出一口大白牙:“不辛苦,不辛苦!” 大冷天的,辛苦人家跑一趟,所以小战士们放下东西离开时,许晚春又给两人塞了不少糖果。 等关上门后,她立马转身抱着人,哼哼唧唧开始邀功:“给一包烟好像不够诚意,我就去买了点糖果……怎么样?你媳妇我是不是特别聪明?” 曹景梁怎么可能真生妻子的气,尤其她还比自己小那么多,本来就该宠着,他只是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 如今她一撒娇,自然是立马投降,抱着人亲了好一会儿,才笑回:“我们桃花儿一直都是最聪明的。” “那是!”许晚春得意了,师兄果然好哄……嘿嘿嘿。 “今天是大年夜,刚才领物资的时候,后勤部的人说,晚上大家会在食堂一起包饺子,咱们要去吗?不是强制性的。”腻歪半晌后,撩起袖子开始收拾床铺的曹景梁与妻子分享好消息。 许晚春正在收拾两人去澡堂的换洗衣物,闻言想了想,还是拒绝:“咱们领了水饺回来吃吧。”两人都是生面孔,冒然参与进去,肯定会受到很多关注。 她不社恐,某些时候还挺社牛,但新环境还是低调些好。 曹景梁没所谓,妻子高兴就最重要:“那就咱们自己过年……” 许晚春又说起旁的:“今天8号,11号才上班……大过年的,应该也没有什么突发任务,咱们正好趁着这两三天休整时间,把家里好好拾掇一下怎么样?” “好,听你的!”习惯性应完后,曹景梁又加了句:“不过……关于大过年有无突发任务这件事,我持保留意见。” “呸呸呸!大过年的,说点好听的!”许晚春气的去捂师兄的嘴! 曹景梁配合微微弯腰让妻子捂,眼底全是温柔的笑意。 这么被注视着,即使老夫老妻的了,许晚春还是没忍住老脸一红,瞬间松开手,却不忘梗着脖子强调:“刚才说的不算!” 曹景梁抬手揉了揉妻子的发顶,好脾气跟着保证:“好好好,刚才说的不算!”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曹医生的保证说晚了。 总之,当暮色降临,酣睡一整个白天的夫妻俩打开门,准备去觅食时,正正对上了一张熟悉的笑脸。 方顺南没想到刚被保卫科的人带到楼上,就见到了要找寻的人,当即笑成一朵花:“哎呀!曹医生这事知道我要来?” 师兄嘴巴这是开光了?许晚春错愕一瞬后,飞快看向身旁的男人,小小声说:“快!快恭喜我发大财!” 虽然不明白什么情况,但曹景梁本能回了句:“恭喜桃花儿发大财!” 第174章 大年三十。 夫妻俩又没安顿好。 方顺南明明知道, 还匆忙过来,自然是有急事。 这不,简单寒暄两句, 方政委便直奔主题。 原来医院唯一能做开颅手术的主任另有任务。 如今有紧急手术, 只能找师兄帮忙。 救人如救火,几句话的工夫,两人便匆匆忙忙离开了。 许晚春只来得及叮嘱师兄吃些东西垫垫肚子,毕竟做手术也是要体力的。 师兄离开后,许晚春继续之前的行程, 一个人溜达去了食堂。 大过年的, 干部灶的伙食很是丰盛。 除了水饺,还有红烧肉与带鱼, 另一份蛋花汤。 许晚春打了两份拎回家。 因为用棉衣包裹着,所以即使外头天寒地冻的,到家时也还能入口。 许晚春吃了其中一份, 填饱了肚子, 也没歇下。 上午夫妻俩只来得及简单收拾了卧室, 其他地方也得大扫除一次。 不过,在此之前, 她得先去合作社采买一番…… “咚咚……” 就在许晚春列着需要添置物品的清单时,大门被人敲响了。 她下意识扫了眼手腕,7点半……会是谁? 研究所里有坏人的可能性约等于零, 许晚春便直接拉开了门,然后就对上了一张温和的笑脸。 来人是一名约莫50岁上下的中年女人,满身书卷气,手上还捧着一盘子炸糖糕。 是邻居吧……脑中闪过念头的同时,许晚春已经眉眼含笑的招呼:“您好, 快进屋坐坐。” 姚恩林笑容更深:“你也好啊,我叫姚恩林,不介意的话,喊我姚婶子吧,婶子住你家对门……今天就不进去了,喏,家里炸了些吃食,尝尝婶子的手艺。” 许晚春也报了自己的姓名,又有些不好意思:“谢谢姚婶子……我屋里还冷锅冷灶的,什么也没有。” 从沪市出发的时候,她倒是想带一些当地特产用来睦邻,无奈规定不允许。 姚恩林将手里的盘子又往前递了递,笑着安抚:“这有什么?咱们过来的时候也这样,过几天就好了,快接过去。” 见状,许晚春也不再推辞,大大方方接了:“瞧着就好吃,谢谢婶子,晚点我洗了盘子再给您送过去。” 还是个嘴甜的俊姑娘,姚恩林眼角的鱼尾纹更深了几分:“行啊……婶子先回去了,有需要帮忙的,就过来找我。” “谢谢婶子。” “……” 目送姚婶子回去对门,许晚春才退回屋里。 糖糕应是刚出锅,还冒着热气儿。 她没忍住捻了一块送到嘴里……唔……软软糯糯的,味道确实很好。 于是乎,继续列清单的时候,许晚春一块接一块的,很快就消灭了一半。 前面吃的晚饭还没消化,这会儿又是半盘子糖糕,有些被撑着了。 许晚春干脆拿上清单去了合作社。 消食、采买两不误…… 另一边。 姚恩林才回到屋里。 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江艇便好奇问:“怎么样?看到老宋学生了?” 姚恩林:“看到了,小姑娘模样很漂亮。” “谁问这个了?我是问你品性怎么样?”江艇与宋民迎师出同门,虽然出师后各奔前程,拢共也没再见过几回面,但感情不差,通信还是很多的。 而“许晚春”这个名字,近几年更是频频出现在宋师兄的信件中。 也因此,江艇难免多关注了几分。 虽然上次宋师兄的来信,言辞有些含糊,但两人多年默契,他还是瞧出了其中隐藏的意思。 所以,当许晚春的名字出现在新人当中时,江艇第一时间将人争取到了团队里,如今自然更关心几分。 ……怎么说他也是做师叔的嘛。 只是叫江艇没想到的是,小师侄居然住到了他家对面。 他高兴的同时,没忍住让老妻过去探探人品。 姚恩林被自家别扭的老头烦的翻了个白眼,完全没了在外的优雅:“一共就说了两句话,能看出什么?” 江艇:“多少也能看出一点吧?” “时间长着呢,你自己慢慢观察。”姚恩林回了丈夫一句后,又忍不住念叨:“就说你闲得慌,小许同志要是人品有问题,宋师兄那样倔的性子,能拉下面子托你多照顾几分?” “是我着急了……”江艇叹气,主要这年头亲父子反目的都比比皆是,更何况只是师生?他难免草木皆兵几分。 只希望师侄两口子别辜负了老宋的一片苦心…… 许晚春完全不知道,老师在她不知情的时候,为她与师兄操碎了心。 更不知道因为老师,未来的日子比她预料的还要顺心。 此刻的她,如同蚂蚁搬家般,一次次从合作社往屋里搬东西。 从煤炉,到煤块,到锅碗瓢勺,再到烟酒零食点心…… 又因为过年,她还买了一份大红色革命对联贴上,为新屋添了几分喜气。 等将所有屋子与买来物事全部拾掇干净,已经是深夜12点多。 许晚春累得倒头就睡… 陷入深眠前,她还在想,等再次醒来,师兄是不是就回来了? = 事实上。 曹景梁在医院待了整整2天,直到上班前一天深夜才回到家属院。 而此时的许晚春已经睡了一觉。 开门见到满眼红血丝的师兄,顿时心疼坏了,边拉人进屋边问:“这两天都没睡?” 曹景梁实话实说:“嗯,患者的情况不大好,得一直盯着,你呢,在家里怎么样?” “我挺好的,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你饿不饿?还有些饺子,煮给你吃?” “哪来的饺子?除夕夜的?”屋内有暖气片,曹景梁便脱了军大衣,挂到了衣架上。 许晚春又拿了从合作社买的新拖鞋放在师兄脚边:“是我自己包的,放心,馅料我请对门的姚婶子帮忙调的。” 她对于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反正……能吃。 曹景梁弯腰将换下来的军靴放回鞋柜里,才笑说:“看样子这次邻居是好相处的。” 许晚春弯了弯眼:“目前瞧着确实好相处,特别照顾我……你到底饿不饿?” “有一点,帮我少煮几个?”太晚了,吃多了肠胃有负担。 “没问题……你先去洗漱吧。” 深更半夜的,澡堂早就关门了。 曹景梁只能提了热水去卫生间简单擦洗。 等再出来,水饺已经上了桌。 他快步走过去,发现除了十来颗水饺外,还有一杯奶粉。 知道妻子心疼自己,曹景梁也不多说,端起茶缸先将牛奶一饮而尽。 “你还洗头了?”见师兄发丝还残余水汽,许晚春皱眉。 曹景梁:“没事,我身体好,要不要吃两个饺子?” “不要,你吃吧。”在病房闷了两天,确实该洗洗,许晚春没再说什么。 只是等师兄解决完宵夜后,她还是拿了自己的毛巾,帮忙擦干。 这样还不算,等头发干了,躺到床上后,许晚春又给按了一会儿脑袋。 连续48小时没合眼,还是高强度的工作,曹景梁的脑袋确实有些胀痛。 在妻子专业的手法按压几下,很快就昏昏欲睡了起来。 等许晚春彻底松开手时,发现师兄已经陷入了深眠。 她俯身在他的脑门上亲了下,才探身拉灭电灯,挨着人躺下。 然后……不到两分钟,便被熟悉的长手长脚拉进了怀里。 许晚春侧过身,将手搭在师兄的腰上,顺势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相拥而眠…… = 规定7点半上班。 但夫妻俩已经习惯早到。 这不,翌日7点,两人便分别出现在了彼此的实验室大楼。 当然,因为是第一天,不清楚实验室的具体位置。 所以,通过门岗检查,进入大楼内站了五分钟后,许晚春不意外等来了接应的同事。 来人是名男同志,瞧着三十出头,身材中等,带了副黑框眼镜,叫高志。 他没想到自己提前了二十分钟过来,还是晚了,连连道歉。 许晚春见对方的脸都涨红了,也连连表示:“不是高同志的问题,是我来的太早了……” 高志依旧有些尴尬,毕竟这位是课题组长下面的第一人,更是他这个助理研究员的直属上司。 哪怕对方瞧着很年轻,脾气也很好的样子,他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 但再是不安,高志也知道轻重,组长那边还等着呢。 所以,道完歉后,他便带着人直奔实验室。 许晚春以为路线并不复杂,毕竟前几天邵钦政委说过,蓝色区域相对自由。 但这所谓的自由远远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跟着高志七拐八绕了好一会儿。 直到进入了一处锅炉房(伪造),实则踏进了电梯。 高志有意交好,哪怕许研究员没问,他还主动解释:“咱们实验室在地下三楼。” 许晚春点了点头:“谢谢。” 高志推了推眼镜:“不客气。” 出了电梯,两人很快来到缓冲区。 在这里,许晚春换上了专属试验服。 离开缓冲区,又转了几个弯,入目是一道厚重的金属门。 许晚春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了。 第一道门是密码输入,这不算多意外。 但第二道门居然是虹膜核对?!(震慑宵小的假把式,监视孔后真人操作) 被安排入入视网膜的时候,许晚春虽然没表现出多吃惊,但她的脑瓜子是懵着的。 原来,六十年代就有这项技术了吗? 还有,蓝色自由区的实验室进来就这么复杂,那更机密的黄色与红色区域得严谨到什么模样? 心里各种好奇着,也没耽误行动,两人很快来到了最后一道门,这里是由保卫干事拿着照片亲自核实。 等再次通过,迈过一条长廊,总算来到了实验室。 高志将许晚春领到一处办公桌旁:“许研究员,这里就是你的位置,组长正在开会,您稍等一会儿。” 许晚春再次道谢,而后问:“我方便走走吗?” 高志:“方便的,需要我为您介绍吗?” “多谢!我随意看看就好。” “好的,有需要喊我就成。” 送走热情的小高同志,许晚春也没有胡乱走动。 她只是站在主操作台面处观察了一会儿,又去了样本区。 笼子里面关着的是一些活体兔子,就在许晚春脑中风暴,兔子适合哪些医学实验时,身后传来了略熟悉的男音: “小许来了?正好,一起开个会吧!” 许晚春回头,果然对上一张熟悉面孔。 这位……不是对门邻居吗? 许晚春眨了下眼,瞬间将眸底的惊讶收敛的干干净净,她笑着迎上去:“好的,江组长。” 到底是自家师侄,虽然不方便相认,但江艇还是愿意照拂几分的。 毕竟只要他的态度好,下面傲气的小崽子们也会高看几分。 虽只是一时,最重要还得看小许自己的真本事。 但有这“一时”也是好的,起码能让师侄站稳脚跟了…… 于是,再开口时,江艇的语气更温和了些:“你才来,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我不在就找小高,他是我给你安排的助手。” “谢谢组长!”瞧出对方语气中的真诚,许晚春虽不明白原因,但不得不说,心底确实松快了几分,直属上司的友好,起码是个很好的开始不是吗。 江艇背手哼哼:“嘴上谢有什么用?我看过你的履历,尽快单独出来带课题,才能算是你的道谢吧!” 许晚春大步跟上,她很喜欢这里,也对自己有信心:“我会努力的!” “不错!好好干!我看好你!” 第175章 从来严肃的组长, 突然对空降的新人客气有加。 叫表面忙着各自工作,实则偷偷观察的众组员莫名的同时,又忍不住生出好奇。 好奇对方是不是有了不得的背景。 如今组长又直接领着人去了会议室, 同样需要参加会议的其余几人, 下意识放慢脚步,慢慢聚到了高志身旁。 “……这人到底是谁啊?这么年轻,大学念完了吗?还有,老江怎么奇奇怪怪的?他有这么好脾气?”同为助理研究员的陈兵兵代表众人,将一肚子好奇问出了口。 他是知道有新研究员空降这事, 却没想到会来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 高志了解的也不多, 应该说,从大学毕业进入研究所后, 他们这样的人,基本都与外界脱节了。 他想了一会儿,才回:“我也不是很清楚, 就知道25岁, 沪市军医大毕业的, 其余组长没细说,等会儿开会应该会介绍吧, 哦,差点忘了,我知道她是副团。” 这话一出, 竖着耳朵偷听的众组员齐齐闭上了嘴巴,表情也瞬间肃然起敬。 都是军人,大抵还是清楚的,这样年轻的副团,再有背景, 也定然立过不少军功! 军功章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就是不知道这位研究员…… “干什么磨磨唧唧的?不是说了开会?!” 一道严厉的声音炸响,将众组员的心神瞬间拉了回来,纷纷夹着本子往会议室里冲。 没办法,老江生起气来还是挺吓人的…… = 临床医学胸外科三组,最近攻克的课题只有一个。 关于食管癌根治的革新。 江艇提议采用胃代食管颈部吻合术,取代传统的胸腔内吻合术。 若试验成功,各项数据都会有很大的进步。 比如说手术切口,传统的手术必须开胸、切断肋骨。 革新的胃代食管颈部吻合术,却只需要在腹部和颈部切口。 前者创伤大,术后疼痛剧烈,呼吸功能影响显著,手术时间最少8到10个小时。 而后者不仅创口小,简化流程后的时间也能缩短至5到6小时以内。 当然,好处还远远不止。 比如吻合位置、吻合口瘘率、反流性食管炎、胸胃综合等各项数据对比下来。 革新的技术,全部都会有显著的提升。 更别提手术后的生存率、复发率,和术后患者的生活质量了。 还有一个很重要点是:传统术后会长期胸闷、反酸、吞咽阻梗,但革新术后却是可以接近正常生活质量的…… 许晚春一页页翻看着组长给的资料,对于组里当前研究的主题很有信心。 坦白说,之前她也有过,将这项技术合理摆到明面上的打算。 毕竟按照历史,一直到八十年代初,胃代食管颈部吻合术才完成实验,正式用到患者身上。 十几年的时间差距,途中又要逝去多少患者? 其实,前头研究出的食管口瘘支架,便是她的试水…… 只是没想到,出任务就用去了一年时间,直接给耽误了。 更没想到的是,她以为的十年安全港湾并不安全。 她怂……于是又被迫搁置了。 却怎么也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才进研究所的第一个课题,便是她心心念念的胃代食管颈部吻合术。 只是……资料中有好几处还存在问题,这也是为什么一直失败的原因…… “……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江艇敲了敲桌子,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才继续说:“会议主题不变,第6条活体犬昨天死于吻合口瘘,这次虽然多存活了2天,也只有13天……关于你们提的意见……手术器材改良,技术路线,咱们好好探讨一下。” 陈兵兵插话:“不止这些,我觉得还是得申请进口的缝合丝线。” 哪有那么好申请,得走特批通道的……当然,江艇虽然在心里腹诽,嘴上却道:“放心,我会盯着上面。” 大不了有空就去堵材料组的组长,上下班都堵!他就不信拿不下! 咳咳……“在会议开始之前,先认识一下新同志,这位就是我们未来的许研究员……小许,和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太新鲜了,这里开会居然真没有念上半小时语录作为开场白,正经到许晚春有些不适应。 她刚在心里唏嘘,就听到了组长的话。 许医生也不托大,起身微笑道:“大家好,我叫许晚春,今年25岁,调来与诸位共事前,任职于沪市军总医院胸外科,我非常高兴,也非常荣幸能加入xxx课题中来,希望未来咱们能一起迎接挑战,成为最坚实的战友,谢谢大家!” 介绍的很是中规中矩……不,应该说过于低调了。 江艇带头鼓掌时,心里忍不住生气,这丫头,倒是说说从前的荣誉啊?!! 有的时候,锦衣夜行真的不合适……能从军校毕业直接分配来研究所的,哪个不是优秀的好苗子?傲气的很! 其实许晚春真不是锦衣夜行,她虽不是逢人就显摆的性子。 却也明白扮猪吃老虎,很有可能真成了猪。 实在是她真的不知道,组员没有她的履历表……然后不就误会了吗? 好在,有一名技术员王虎开了口,语气中满满的惊讶:“许研究员,你是沪市胸外科的许副主任?” 许晚春转头与对方对视,确定不认识,才笑回:“是的,这位同志认识我?” 王虎挠了挠头:“我不认识,但退伍前的首长,就是找许研究员做的手术。”说完他又强调了一句:“约了好久才约上的,谢谢许医生!” 江艇适时插话:“小王你们首长运气好啊,小许在胸外科的技术,全国都是顶尖的,确实难约。” 王虎性子耿直,完全没听出江组长话中的显摆,当即狠狠点头:“对!我首长是N市部队的,那边的医院说手术成功率不足两层,好不容易才排到许医生的手术。” 许晚春的情商那是相当高,自然明白江组长是出于好意。 但……大家伙儿全部用看大猩猩的眼神盯着自己时,也真会叫人生出脚趾扣地的冲动:“那什么,我还不认识诸位……” 这话一出,大家纷纷开始自我介绍了起来。 到底是严谨的课题研究会议室。 一圈介绍下来,江艇又将话题拉了回去。 这次的会议,整整开了两个多小时。 许晚春想来研究院,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不让任何外在事物,打扰她进行医疗改革。 所以,哪怕是新人,她也没有藏掖着,将资料上的几处错误全部点了出来。 手术改革的研究员,本就是外科医生中的特种部队。 江艇主的本事自然也是顶尖存在,细细一琢磨,便一拍桌子,激动道:“小许啊,你得这些建议很好,不愧是……咳咳……这样,等会议结束,咱们新的试验手术,由你来操刀怎么样?” 不愧是什么?为什么这么急着转移话题?许晚春总觉得这位江组长对自己过于亲切了,不过她面上并未显露分毫,笑着应下:“是我的荣幸!” 高志轻咳一声,积极争取:“许研究员,我能来做你的助手吗?” 闻言,陈兵兵与另外一名助理研究员也急了:“我!我也能来当许同志的助理!” 高志皱眉:“小陈,我本来就是组长安排给许研究员的助理!” 陈兵兵也想进步啊,天知道他每天都在记录实验体的数据,很少有机会亲自上手……许同志听着就很厉害的样子,多好的学习机会?他可不想放弃:“那……那我做二助!” “那我也……” “好了!”眼看组员们一言不合就争吵起来,江艇黑着脸拍了拍桌子。 见众人都老实下来,他才清了清嗓子:“小许同志刚来,我还得代表组织考验她的本事,所以这个一助放着我来……都没意见吧?” 许晚春:“……” 众人:“……” 第176章 胃代食管颈部吻合术, 是八十年代初突破的技术。 相较于六十年代,确实有很大的进步。 但与许晚春曾学到的技术,还是有着很大差距。 就拿后世手术入路来举例, 她曾学习到的……只需3至5个钥匙孔大小的微创切口即可。 所以, 严格来说,八十年代的胃代食管颈部吻合术,许晚春只有理论知识,并没有实操。 也因此,半个月下来, 几次试验均以这样那样的原因失败告终。 不过许晚春并不气馁, 医疗方面的突破,本就是持久战, 她有的是信心…… “咚咚……” 办公室门突然被敲响,正在改良手术方案的许晚春抬头看去。 高志提醒:“许研究员,差不多可以准备手术了。” “好的, 我马上到。”许晚春拧上钢笔, 又将桌面上的资料全部锁进抽屉里, 才出了办公室。 今天是第五次试验手术,充分吸取了前几次的失败, 这次她很有信心…… 手术室内。 实验体依旧是仰卧位,颈部也被垫高了30°。 麻醉师先使用硫喷妥钠20mg/kg静脉诱导,再用□□开放吸入维持。 这时候还没有无氧监测, 后续全靠麻醉师观察。 待确定麻醉成功,许晚春才上前。 剑突至耻骨联合,两侧至腋下中线处已经剃好毛发。 许晚春手持手术刀,沿着剑突下2cm至脐上3cm处,逐层切开约15cm的切口。 虽然只是试验手术, 但开腹后,她还是当做给真人做手术般,将腹腔探查仔细做了一遍,用于排除肝转移、腹腔淋巴结肿大…… 触诊结束后,便是胃游离的关键步。 许晚春手心朝上:“长弯血管钳和组织剪。” 这厢话音刚刚落下,那厢器械护士已经将工具递了过来。 说的通俗一点,胃游离的核心目的,其实就是切除病变食管后,将胃游离并上提至颈部,作为新的“食管通道”,解决患者的进食问题…… 也因此,这处算是整台手术的重中之重。 许晚春沿着胃大弯侧1cm处切断大网膜:“缝合针、4-0丝线。” 遇到血管时,必须双重打结或者缝合起来。 许晚春选择缝合…… 再后面是胃左血管处理、幽门成形,到最后制作宽4.5cm的管状胃。 最后的最后,才是食管游离。 从左胸锁乳突肌前缘斜切出5cm的创口后,再用裹了纱布的手指缓慢推进,钝性分离食管床…… 组长找上面领导讨要经费去了,所以,总算能站在一助位置上的高志,全程目不转睛盯着许研究员的操作。 直到她开始给颈部做吻合的时候,他才尝试开口:“能……许研究员,下面能让我来缝合吗?” 许晚春侧头看过来:“清楚缝合要求吗?” 这是有希望?高志眼睛一亮:“清楚,防止扭转,用‘三针定位法’先缝合12点、3点、9点……针距2mm,总共16针。” “不错!”见对方确实明白,许晚春便往旁边让了让:“来吧。” “谢谢许研究员!” 虽然缝合任务交了出去,但许晚春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一旁盯着。 直到对方快速缝合好,看过来时,她才点头:“很不错,包扎也交给你。” “好的!”高志沉声应下后,便拿了青霉素药纱包扎了起来,待内层搞定,又避开气管,在外层绑了”8“字缠绕绷带。 之后又固定了防咬项围。 巡回护士适时报上时间:“用时3小时07分。” 后续唤醒由麻醉师接手,许晚春退到一旁休息等待时,看向跟过来的助理:“之前独立做过实验吗?” 高志点头:“只有几次。”别看他30岁了,但是念书晚,再加上大学里待了6年,所以认真算起来,毕业也不过才两三年时间。 许晚春也不意外,试验活体珍贵,助理研究员与医院的实习医生差别不大,没有确切的把握,哪能随意浪费? 不过,经过半个月的接触,她觉得小高同志还是挺好学的:“……等我下次去医院给患者手术,你有空就跟着吧。”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已经足够了解许研究员履历的高志,真想蹦跶几下来表达内心的欢喜。 无奈环境不允许,他只能压抑着激动,连连感激:“谢谢许研究员!我会努力的!” 许晚春摆了摆手,不以为意,毕竟助理也算是学生。 她并不好为人师,只是时下医疗人才紧张,遇到一心向学的,拉扯一把真不算什么…… = 术后前三天是高风险期。 不过除了最开始的6个小时,后续许晚春并不需要亲力亲为,交给助理盯着就好。 所以,等到了晚上7点多,完成手术记录,并交了“思想动态”,她便脱了白大褂下班了。 是的,研究所内,大方向确实没有受到外界的影响,但偶尔也得做些妥协。 就比如所谓的“思想动态”。 虽然每天都要写一篇很麻烦,但比起外在的混乱,已经是难得的安稳…… “许研究员,这是下班了?” 在门岗处出示了工作证,并签字接受检查后,才走出去几步,便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许晚春笑着招呼:“下班了,邵政委也是刚下班?” 邵钦摇头:“还没有,我是专门过来找你的。” “找我?”许晚春有些惊讶。 邵钦也不啰嗦,递上文件袋:“家属申请通过了。” 也就是说,玫瑰、师娘还有吴奶奶可以过来了?!许晚春欢喜接过:“谢谢邵政委,还麻烦您亲自送过来!” “这有什么……快回去分享好消息吧,我刚才先去找了曹研究员,那边说他已经回家了。” 许晚春确实有些迫不及待:“那……我就先回去了,谢谢邵政委。” “去吧,去吧!” 实验室到家属院走路大约十分钟。 许晚春一路疾行,只花了7分钟,便来到了家里。 曹景梁也才回来二十来分钟,刚把脏衣服洗了晾到阳台上,见到妻子,笑问:“发生什么好事了?” 许晚春关上门,三两步窜到了师兄身上挂着,又对着他的俊脸重重亲了好几口。 被妻子的好心情影响,曹景梁眉眼瞬间柔和下来,托着她的屁股,俯身要回亲过去,却被捂住了唇。 许晚春嘿嘿笑:“刚才邵政委给我文件了,你猜是什么?” 能让桃花儿这么高兴的还能是什么,曹景梁先蹭了蹭妻子的额头,又抱着人坐到凳子上,才拿开她的手:“家属随军文件批复了?” “我家师兄真聪明!”许晚春再次凑过去。 这一次,曹景梁抓住机会,直接吻上了妻子的红唇…… = 沪市到京市,特快火车只需要22个小时。 就算慢一点的,也只用26个小时。 为了让家人尽快过来,拿到通知的当晚,许晚春与师兄便给沪市那边去了电报。 并在第二天上午,等到了回复。 火车票买的是2月28号下午三点的。 今天是27号,也就是说,后天下班回到家,就能看到玫瑰她们了…… 再加上实验体的体征越来越好,这两天,许晚春的精神状态很是饱满。 而时间,眨眼就来到了3月1号。 也是家人们抵达京市的日子。 这天早上,许晚春到了实验室,习惯性先去检查试验体,却发现领导已经在了。 她笑着招呼:“组长,早!” 江艇从一堆数据中回神,看清来人后,有些激动:“小许啊,快来瞧瞧,才3天,16号犬的各项体征已经恢复的很不错了。” 虽然许晚春对这次的试验很有信心,但嘴上还是严谨回:“还得继续观察。” 手术成功不算什么,后续存活的时间才是重中之重。 也就是说现在恢复的再好,后续活不久,也不算革新多成功。 研究人员确实该严谨,但常年做研究,江艇从数据中便能看出很多东西。 不得不说,他高兴的同时又有些酸……太酸了。 此刻,江艇连师兄都不想喊了,老宋运气凭什么这么好?怎么就得了这么个有本事的学生? 若不是进研究所的时间尚短,他现在都想向上面申请,让小许单独带课题了……小小的研究员简直浪费人才! 不行,不能想了,越想越嫉妒!! 许晚春完全不知道只一会儿的功夫,组长已经酸成了柠檬,她正在跟助理核对数据。 就在这时,通讯室的小战士跑过来:“许研究员,军医院那边来电话了。” “……”今天只想准点下班撸闺女的许晚春。 江艇皱眉,黑着脸看向小战士:“有没有说什么事?”他还打算今天再让小许做一台试验手术,看看是否是个别性质呢。 “说医院有一台手术出了点问题,请许研究员准备一下,那边已经派车过来了。”小战士表示自己就是个传话的,江组长瞪他简直就是迁怒,于是说完话,他敬了个礼,转身跑路。 江艇:“……” 医院离实验室开车只需要几分钟,不能再耽搁了,许晚春快速脱白大褂:“组长,我先走了!” 再是不爽,江艇也只能放人:“去吧,数据让高志帮你记录。” 提到高志,许晚春看向对方,果然对上一双期待的眼睛,她只能道:“让高志跟我去医院当助手吧。” 闻言,江艇看了眼明显欢喜起来的助理研究员,也不为难,只笑道:“也行,数据我让小陈盯着。” 陈兵兵……请看看他羡慕的双眼,他也很想去好吗? = 临时急调。 手术自然不会轻松。 许晚春做好了心里准备。 所以,等手术完成,并监护了6个小时,待患者过了高危期,离开医院时,已经是晚上8点了。 许晚春婉拒了胸外科代理主任孔国庆请吃饭的建议,却没有拒绝派车相送的提议。 她如今归心似箭,只想尽快回家与小玫瑰贴贴。 所以,下车后,许晚春大步直奔家属院。 等来到了两楼,隔着门就听到了熟悉的稚嫩笑声。 许晚春面上也不自觉带上了笑,推门而入时,嘴里也道:“是谁家小可爱笑的这么大声呀!” “妈妈!是妈妈家的小可爱哇!”本来正在给爸爸扎小辫儿的玫瑰小朋友,倒腾起了小短腿,飞快扑向妈妈。 许晚春弯腰一把将人提溜起来,对着女儿粉嘟嘟的脸颊,狠狠亲香了两口,才道:“想死妈妈了,玫瑰想不想我啊?” “想!特别想!”小玫瑰捧心表示自己很想,完了又急急催促妈妈去爸爸那边。 许晚春陪着女儿,期间还不忘问师娘和吴奶奶路上顺利否。 苏楠:“顺利呢,你谭爸派了他的警卫送咱们过来的,你晚饭吃了没?” 吴玉珍也道:“过了给你温着晚饭呢。” 许晚春:“还没吃呢,就想着吴奶奶手艺了。” 这话一出,老太太立马乐呵呵起身:“那你等着,我给你端来。” 苏楠拉住老太太:“我去。” 许晚春并没有注意长辈们,此时她已经被女儿的动作惊呆了。 只见小玫瑰拿起枕巾,艰难往满头小辫子的师兄头上盖。 许晚春实在没忍住:“玫瑰在干嘛?” 爸爸哪怕坐在地垫上,对于三头身的小玫瑰来说,也太高了,也因此,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盖头巾上,完全顾不上回答妈妈。 反倒是被折腾到没脾气的曹景梁温声解释:“也不知道在哪里学的,非要过家家,盖盖头,让我当新娘呢。” “噗……新娘?哈哈哈……”许晚春笑得直接倒在了师兄身上,好半晌,才磕磕绊绊问:“那……谁是咱们曹美人的新郎?” 话音刚落下,在爸爸低头配合下,好容易将盖头盖上的小玫瑰,便哒哒哒跑过来拉妈妈的手:“快!新郎掀盖头哇~” 许晚春:“……?” 她就说女儿嘴唇上面怎么点了个黑色大痦子,合着她是……媒婆? 这下轮到曹景梁笑出声了,他甚至配合催促:“许新郎,快揭盖头啊。” 许晚春能怎么办?她当然也只能配合了。 只是,她才伸出手,便被玫瑰拦住了。 “新郎等等……”玫瑰左右张望一圈,很快就跟奶奶要了跟筷子递给妈妈:“这个,要用棍棍挑盖头哇~” “那叫喜称!”许晚春下意识纠正,又哭笑不得看向笑到擦眼泪的师娘:“她在哪学的?” 苏楠:“部队家属院里好多小孩子呢,不知道她跟谁学的。” 见妈妈迟迟没有动作,小玫瑰催促:“新郎,快哇~” “好好好,现在就来。”许晚春憋笑,用筷子挑起“盖头”。 等满头辫子的师兄露出全貌,她才发现,原来曹美男脸上还被化了妆,惨不忍睹的那种…… 不行了,许晚春再也没忍住,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曹景梁叹了口气,伸手将笑到东倒西歪的妻子拉到怀里…… 小玫瑰是个有始有终的好宝宝,见爸爸妈妈没有下文,急了,整个人杵到两人跟前,摊开小手。 许晚春不明所以,捂住笑疼的肚子:“什……什么?” 小玫瑰奶声奶气:“给媒婆的喜钱哇~” 许晚春……所以这才是重头戏?小财迷谁家的? 第177章 一场“结婚”过家家, 在“新郎官”许晚春奉上1毛钱后,成功画上了终点。 然后,玫瑰小朋友一秒没间隔的, 又吵着要玩“做饭”过家家。 许晚春囧着表情, 看着师兄用罐头盖做锅、筷子为铲,好脾气陪着女儿玩闹。 吴玉珍喊:“桃花儿,过来吃完饭。” 许晚春起身,趿拉上拖鞋先去洗了手,才坐到桌旁:“谢谢吴奶奶。” 吴玉珍乐呵呵的:“锅里还有, 不够再添一点。” “够了, 够了。”晚饭不宜太饱,尤其这会儿已经很晚了。 苏楠也坐了过来:“我听景梁说你们现在的工作挺自在的?” 许晚春咽下嘴里的食物:“嗯, 工作环境比较纯粹吧,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那就好,对了, 你们这边有叫江艇的嘛?”苏楠凑过来小声问。 所以……江组长真是因为谁的嘱托, 才会对自己这么好的嘛?许晚春反问:“有, 您怎么认识的?” 苏楠也不瞒着:“你离开前不是叮嘱了嘛……我就带着玫瑰去看了宋主任还有孔副院长,宋主任就趁机跟我说了江艇。” 原来是老师啊……许晚春好像也不是很意外, 犹记得她刚透露出想要进研究所时,老师就表现的很懂里头的道道。 至于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应该也是担心节外生枝吧。 毕竟当时她还在未脱密状态, 随时有人盯着…… 哎呀,不行了,不能再想了,有些感动的想哭了。 老师怎么能这么好呀? “……你老师说了,江艇是他的师弟, 万一真遇到什么不顺,可以找他帮忙。” 原来还是师兄弟吗?许晚春眨了眨眼,眨掉眼底的水雾,小声回:“已经帮忙了,师叔就是我现在的组长,还住在咱们对门。” 苏楠也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巧:“孔副主任那边也让我给景梁带了封信,是写给他老伙计的,意思差不多,反正有困难拿着信去找人……”末了忍不住感慨:“你们这两位老师真的没话说。” 确实,老师们绝对把她和师兄当成了自家孩子看待的:“……妈,等您安顿下来的,帮我去友谊商店挑点好东西给两位老师寄过去吧,爸妈那边……李想师兄的,对了,还有之前同事们的回礼。” 苏楠皱眉:“这么多?”新家什么都没有,干巴巴的一点儿都不温馨,她还打算这两天好好装点一下呢。 许晚春抱上师娘的手臂开始蹭:“可不是,我这千盼万盼的,就等着妈您过来呢,主要您眼光是真的好。” 苏楠没绷住笑了出来:“行了行了,你这张嘴哄死人不偿命,欠了你的……那对门,你师叔那边要不要买?” 许晚春一脸的佩服:“还是妈想的周到!” 苏楠翻了个白眼:“去去去……” = 家人平安团聚。 许晚春的心情格外美妙。 直到翌日上班的路上,她嘴角都还带着不自觉的笑容。 曹景梁被妻子的好心情影响:“等休息日,咱们一起出去转转?” 研究员也是有休息日的,每周一天。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规定,事实上,忙碌起来,半个月休息一天都算美好。 这不,夫妻俩连续上班了将近二十天,才等来一次休息。 许晚春其实挺想逛逛这个时代的友谊商店,几年前过来的时候,还没开业,但……“如果没有紧急任务咱们就去。” “这是要去哪里?” 突来的声音,叫夫妻俩齐齐回头。 许晚春弯了弯眼,小声喊人:“师叔!我们打算休息的时候,到处转转呢。” “!!!”江艇懵逼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线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许晚春最会哄人了:“昨晚……不过我之前就怀疑了,毕竟您对我特别照顾。” 江艇努力压住上翘的嘴角:“这事别叫旁人知道,往后在外还是喊我组长……咳咳……你老师也真是的,一点都藏不住秘密!” 许晚春……明白了,师叔是傲娇款的。 自觉压了师兄一头,江艇的心情很是美妙,难免又多提点了几句。 待来到分叉路口,出发去往各自的试验楼前,他看向师侄女婿:“你们唐组长人有些古板,嘴巴也毒,但人品还是不错的,私底下跟我夸过你好几次,小曹好好干!” 曹景梁笑回:“我知道的,谢谢师叔。” “……”又被喊师叔了,依旧有些不自在的江艇轻咳一声:“那什么……要是老唐说话太难听了,你就来找我。” “我知道了,多谢师叔!” 江艇……这俩口子咋回事?嘴巴一个比一个甜。 = 直属上司是自家人。 接下去的日子,虽然依旧忙忙碌碌,但许晚春心里的压力骤减,过的很是自在。 人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像是坐火箭般,眨眼就来到了休假前一天。 这天傍晚,许晚春整理好实验数据,写好“思想动态”后,见还有40分钟,才到下班点,干脆翻开记事本,继续学习起来。 医生就是这样,一辈子不停学习,才能一直进步。 就比如此刻,她正在研究心脏主动脉瘤手术的可能性。 其实按后世划分,心脏属于心外科,但时下科室并没有分的很细,心脏病患者多数也会划分到胸外科。 无奈主动脉瘤,对于全国,也还是个设想。 实在是关键的几个技术都不成熟: 比如体外循环、缺乏可靠的人造血管材料、心脏停跳液、脑保护……等等。 还有就是……术后的ICU重症监护室也很粗糙。 不怪历史中,八九十年代,这项手术才慢慢开始普及。 许晚春会因为这样那样的缺失放弃吗? 当然不会! 无非是一个个死磕到底,哪怕将这项手术提前一年半年,也是进步不是吗? 江艇按照师侄的方法刚做完一台手术,且很是成功。 欢喜过来寻人,准备探讨一番,就见到了皱眉伏案的小许研究员:“忙什么呢?” 许晚春回神,起身招呼:“组长!” “嗯,坐吧,是试验犬那边有什么不对?” “没有,我在学习呢。” 这般优秀的人才还不忘上进,江艇更是满意了,多好的小同志:“学的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一人计短,许晚春倒也没藏掖着,大大方方将本子递了过去。 她从不会因为曾站到过巨人的肩膀,便瞧不起时下人的努力与聪明。 江艇很看好师侄,却不想她远比自己以为的还要优秀。 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关于心脏主动脉瘤的各种可能性,与现下不足的器材与技术,他的表情越来越郑重,眉头也皱的越来越紧…… 好半晌,他才心情复杂的合上本子:“我教不了你什么,不过上面缺少的器材,倒是可以帮忙协调看看。” 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在沙滩上,他这算是被拍的死死的吧? 坦白说,若不是大环境不允许,与国际关系太过紧张,以师侄这项研究,在国际上也能站在前沿吧? 怪道宋师兄从前信中那般嘚瑟,这要是自己的学生……不能想,他更酸了!想抢! 教不了什么的,这话许晚春可不敢应:“……师叔,器材已经帮上大忙了!” 江艇点了点头,受了这声“师叔”后,才提醒:“这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弄齐全的,说不定要费上一两年工夫,到那时候,我给你写推荐,让你单独带课题!” 单独带课题当然最好,许晚春以为起码得经过三年以上的考核期:“会不会太快了?” 哪里就快了?依江艇的意思,要不是资历耽误,以师侄的能力,现在就可以了,于是他一摆手:“这事你不用操心,交给我。” 只要接下去,他将师侄的所有贡献真实上报,说不得都不需要等两年,计划就能成功了。 到时候,从他手里托举出一名二十多岁的组长,该是多有成就感的事情? 想到这里,江艇更是高兴:“好了,这件事先到这里,你这项研究别给旁人瞧了去,下班吧。” 话音刚落下,他才想起过来寻人的主要目的:“差点忘了……我刚才给手术途中……” 实验室内,准点下班的情况其实挺少的。 这不,两厢讨论下来,等许晚春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9点多。 小玫瑰已经翻着小肚皮呼呼大睡了。 自家闺女真是越看越好看,连睡觉也是可爱的让人想要亲亲抱抱…… 眼见桃花儿手贱贱的要抱孙女,躺在一旁的苏楠嗔道:“闹醒又有的疯了,你赶紧睡觉去,明天不是要起早?” 行吧……闹醒女儿,师娘肯定要收拾自己了,许晚春最终只能遗憾的捏了捏女儿的小胖手,又与师娘约定好时间,才转身离开。 曹景梁并不比妻子早回来几分钟。 正好赶上一起吃宵夜、一起泡脚…… 卧室内,许晚春习惯性将脚踩在师兄的脚上,并神采奕奕与他分享师叔的提议。 妻子一直都很厉害,曹景梁虽不意外,却也少不得真心实意夸赞一番,顺便也与桃花儿分享了自己的进度。 果然……许晚春捧着师兄的脸颊,连连亲了两口,用行动表示自己的高兴:“不知道我们谁能先独立带课题……嘿嘿嘿,我们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这话曹景梁爱听,于是乎,为了表示自己的欢喜,待梳洗好钻进被窝后,压着人好一番被浪翻滚。 事后,许晚春扶腰……不愧是内外都勤于保养的男人……惹不起!【你现在阅读的是 】 THE END 第178章 夜里落了雪。 不算大。 翌日早上8点, 一家人出门时。 寒风中只余细碎的雪粒,在空中打着旋儿。 许晚春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被安置在推车里的女儿。 确定她裹的严实,才抬步迈向门岗处, 再欢欢喜喜奔向1967年的京市。 担心看到不必要的骇人游街画面, 夫妻俩提前做了攻略。 去的地方全是热闹的景点。 无奈虽尽量避免,但途径街头巷尾时,还是看到了关于“革命路线”的街头辩论,围观大字报的层叠人群,还有用歌曲、忠字舞、样板戏等……组成的思想文艺宣传队。 许晚春没有刻意去围观, 但每每经过, 多少都会注视几眼,了解最新时事。 就比如此刻, 一家人才从国营饭店吃了好中饭。 边往公交站台走,边讨论下一站去哪里时,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空白场地上聚拢着一大群人…… 吴玉珍已经听到板胡声了, 她好奇:“这是要唱戏?” 许晚春本来不怎么感兴趣的, 不过老太太喜欢这个, 便建议:“应该是样板戏吧,去看看?” 吴玉珍迟疑, 她是喜欢听戏,但孩子们不喜欢:“还是算……” “还是什么还是?出来玩就得开开心心的。”苏楠打断了吴姨未出口的话语,拉着对方的手直奔人群而去。 见状, 许晚春朝着师兄伸手:“玫瑰给我抱一会儿。” 小家伙不大喜欢坐在推车里面,觉得视野太低,但她也有二十几斤重,一直抱着,就是铁人也吃不消。 曹景梁侧了侧身, 避开妻子伸过来的手:“暂时不用,等抱不动我会把玫瑰放到车里的……咱们也跟过去瞧瞧表演的是什么。” 行吧……瞧出师兄的坚持,许晚春只得妥协,只是推车前,到底没忍住伸手点了点女儿的脸颊,玩笑道:“小胖猪要不要下来走两步?” 小玫瑰睁大乌溜溜的双眼,正好奇的四处看,闻言立马抱紧爸爸的脖子,奶呼呼拒绝:“不!脚脚痛!” 半天过去,腿脚几乎没怎么沾地的小家伙,脚怎么就疼了?许晚春再次被闺女逗的哭笑不得…… “穿林海—跨雪原—冲云霄汉!” 板胡、二胡、锣鼓猛的炸开,震的许晚春耳膜发颤,下意识回头瞧了过去。 曹景梁单手抱娃,另一手推着竹制推车:“唱的是《智取威虎山》,过去瞧瞧吗?” 虽然依旧不感兴趣,但许晚春还是伸手接过推车,应了声:“好”。 这时候的舞台妆效果实在差强人意。 许晚春才走进,就见到身披白色粗布斗篷,腰扎武装带的男人,一个箭步冲到了“舞台”最中央。 再定睛细瞧,发现那人不仅画了倒竖的剑眉,颧骨处还涂了两团夸张的胭脂红。 紧接着,又有四个歪戴着狗皮帽,涂了锅底灰的“土匪”,翻着跟头上了台,嗷嗷怪叫着冲着主角比划起木刀来。 许晚春不懂样板戏,但此刻,瞧着略浮夸的表演,莫名想起曾在某音里刷到过的样板戏视频。 就……有点想笑。 看完表演,一家人继续之前的行程,也是今天的最后一个景点……颐和园。 冰上木车、只余40%花鸟题材的彩绘长廊、铜佛已经被移除的佛香阁、贴满革命文艺宣传的排云殿、十七孔桥、谐趣园…… 虽萧条破败了,但值得游玩的地方,许晚春几人还是细细瞧了一番。 待傍晚回到家属院,苏楠还有些遗憾:“……那么好的地方,收拾齐整了得多漂亮?” 能不漂亮吗?那可是乾隆皇帝修建的,正在给闺女冲奶粉的许晚春在心里应了句后,想起什么,看向师娘:“颐和园不敢想,不过等政策有变化的,咱们家可以买一套三进四合院呀,到时候交给妈您打理,肯定也好看。” 苏楠今天已经瞧过了京市这边的四合院,有点心动,不过……“什么时候才能政策有变?我闭眼前还能等到吗?” “呸呸呸!”许晚春连续呸了好几下,才看向师娘:“瞧瞧您说的什么话?肯定能等到啊,到时候再把师父还有我爸妈他们全都接过来,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多热闹~” 苏楠的嘴角抽了抽,一脸的不信:“这话好多年前你就忽悠过荷花了。” “……”她真没有忽悠啊……许晚春无言了一会儿,又抬起下巴:“反正肯定有那么一天的,要不咱们打个赌?我觉得1980年前就差不多了!” 苏楠敷衍:“是是是……要是真这样,房子的钱妈全出了!” “真的?!”许晚春不缺钱,她与师兄两个人全是高工资,再加上两边父母时不时补贴,如今的存款已经直逼十万块了。 等到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那会儿,不说一套三进四合院,就是两三套,咬咬牙也能买得起。 但师娘愿意多支援一套,也是很棒的投资呀,许晚春当然高兴。 苏楠家底厚实的很,儿子儿媳又不怎么愿意要她的钱,若不是政策不允许,其实她早就想给孩子们买个大宅子了。 这会儿话赶话,自然巴不得呢:“当然是真的,你妈我缺那点钱吗?” “那您就等着大出血吧,我先谢谢财神爷!”许晚春明白师娘的心意,却还是眉开眼笑的抱着师娘蹭了蹭,末了又看向师兄。 正在帮闺女扶奶瓶的曹景梁下意识回:“谢谢财神爷!” 小玫瑰啥也没听懂,人来疯的跟着含糊一句:“谢……谢谢财神爷哇~” 许晚春满意了,回过头来得意看向师娘。 苏楠:“……” =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 1978年10月初,婆媳俩这场长达十一年的赌约,总算拉上了帷幕。 一家人也如许晚春期盼的那般,全部团聚在了一起。 年过六旬,却依旧美丽优雅的苏楠女士,穿着剪裁得体的香云纱旗袍,领着一大家子,在还有些破败的三进四合院里转悠:“……回头找工人装修差不多得装修上半年,有什么喜欢的提前告诉我,我统一整合整合。” 说完又看向儿子和儿媳:“尤其你俩,过两天就得出国,快点想想。” 是的,许晚春与曹景梁被组织安排去Y国公费留学。 原则上,同单位的夫妻俩是不允许一起出国的。 但早在1975年初,曹景梁便被调到了京市军总医院担任副院长。 等留学归国,接替院长与中央首长们顾问保健医生(外科非随行)位置这事,已是板上钉钉。 而一直留在研究所,屡有建树,早已是胸外科名副其实第一人,同样收到上级暗示,将会纳入大领导们内定顾问保健医生考核资格的许晚春,如今与师兄并不算一个单位。 所以,运作一番后,自是可以一同出国留学。 当然,公派留学的名额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从党委内推、到总后勤部初审、到外国语培训、到国防科工委终审、到反间谍教育,再到最后拿到因公护照,拢共花了十个月! 夫妻俩的目标也很明确,尽量在两年时间内,拿到博士学位回国。 这里是他们的根,有他们的家人,他们舍不得分离太久…… 想到这里,已经37岁,外表却没有太多变化的许晚春看向师兄:“我对房屋没什么想法,你呢?” 46岁的曹景梁戴了一副金丝眼镜,再加上常年锻炼,又为了般配小妻子格外注重保养,浑身只有越加浓重的儒雅与温润,他垂眸笑看妻子:“在咱们住的院子里养点月季吧,你不是喜欢吗?再弄个紫藤长廊怎么样?” 许晚春确实喜欢花花草草,不过她不怎么会打理,刚才完全没想起来:“那你收拾?” 曹景梁本就没想让妻子操心:“嗯,交给我。” 许晚春眉眼弯弯:“师兄真好。” 苏楠抬起胳膊肘抵了抵一旁的荷花,小声嘀咕:“黏糊不?就没见过一把年纪还这么黏糊的。” “孩子们感情好是好事啊。”许荷花依旧那副爽利模样,笑应完后,又回头看向已经二十出头的儿子:“你也差不多可以谈对象了,你们军校就没有适合的姑娘吗?” 已经有一米八几,长成清俊青年的谭以安抽了下嘴角:“遇到喜欢的再说吧。” 这话许荷花不是很满意:“喜欢的姑娘还能从天上掉下来啊?你得自己主动去发现!” 谭以安用求救的目光看向一旁,与曹叔叔研究往池塘里养什么鱼的父亲。 谭恒:“你妈说得对!” 得!父亲一辈子就没出过母亲范围,谭以安无奈又看向姐姐。 每每见到弟弟被催婚,许晚春都乐的不行。 不过见他求救,她还是憋着笑意劝:“妈,安安还年轻呢,急什么?我爸39岁才遇到您,您再这么催下去,万一逼急了,安安随便娶回来个闹腾不讲理的,咱们这一大家子怎么过?” 谭以安立马跟了句:“妈,姐姐说得很有道理。” 却不想,许荷花根本不吃这一套,她斜眼看向两个孩子:“桃花儿不是说了,后面再遇到合适的四合院,咱们就再买几套吗?臭小子真要找了个搅屎棍,老娘就把他们踢出去单过,反正一辈子是臭小子自己的,他都不怕,我怕啥?” “……”还是荷花女士最厉害,许晚春给了弟弟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谭以安:“……” “哈哈哈……”一旁只顾看戏的小玫瑰哈哈大笑起来。 许晚春抬手戳了戳已经长到1米68,比她还高的闺女:“少嘲笑你小舅舅,说不定过几年外婆就会催你了。” 才15岁的玫瑰挑了下凤眸,得意道:“ 外婆才舍不得催我呢。” 许荷花拉过外孙女,稀罕道:“对对对,我们玫瑰可是女娃娃,还长成了天仙模样,我要留在家里养一辈子的……” 一直没吭声的曹秀也立马严肃脸:“不错,玫瑰还是个娃娃呢,还得跟着我学好多年中医呢,桃花儿瞎说啥?!” 许晚春……她说的是几年后好吗?还有,14岁就被催订婚的她怎么突然心酸酸的? 不知道为什么,曹景梁突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他抬手搭上妻子的肩膀,催促长辈们:“不是要谈怎么装修吗?再去里面瞧瞧?” 苏楠回神,扶着满头银丝,却浑身精神的老太太继续往前:“对对对,你俩只有今天有空,得抓紧时间……吴姨您也说说,除了摇椅,还想要啥。” 吴玉珍永远都是乐呵呵的:“再给我弄个石桌吧,喝喝茶,晒晒太阳,还要给虎杖弄一个大号狗窝,得漂亮些的。” 是的,当归和茯苓年纪太大,前几年就去了喵星,虎杖是当归去世前,在外面捡到的流浪狗。 就好像……当归小天使就好像知道大家舍不得它,所以专门将虎杖带回了家。 唯一没有遗憾的是,当归病重的时候,许晚春正好不忙,便请假回去沪市送了它最后一程。 而被当归捡回来的虎杖,在全家人心中,自然也是很重要的存在。 苏楠也不例外,当即道:“肯定的,我已经画好虎杖房屋的图纸了,等会儿您看看……至于石桌,每个院子里都有,我现在就带您去瞧。” 见长辈陆续离开,许晚春与师兄对视一眼,也牵着手,笑着跟上去…… 真好啊,总算等到了这一天。 这里会是他们的家。 = 出国留学。 快则两年,慢则四年。 不管对于家人还是朋友,都算一次长久的离别。 所以,在离开前,来不及见面的外地朋友,许晚春和曹景梁一一去了电话告别。 若是有些单位保密级别高,不方便接电话的,便写了长长的信件…… 就比如李想师兄,去年被沪市军医大的研究所抽调过去,参加了一项保密级别很高的研究,到现在都没露过面。 当然,类似宋民迎老师,孔文钦老师,于琼老师这样的重要长辈,夫妻俩不止打了电话,后续也单独寄了信件与礼物。 至于老家那边,在姥姥和姥爷陆续去世后,每年也只有一两回邮寄信件与包裹了…… 而近十年认识的京市朋友们,他们则是在国营饭店,摆了两三桌,好好道了别。 许晚春和曹景梁都不喜欢离别。 所以,等到离开的这天,来到机场送行的,只有家人。 全程陪同的政工干部提醒登机在即,诸位同志抓紧与亲友道别时。 简陋的航站内,许晚春一一与母亲、女儿、师娘、吴奶奶拥抱:“我会尽快回来。” 许荷花眼眶发红,却忍住没掉眼泪:“也不用特别急,别熬坏了身子。” 苏楠也是一个意思:“国外人生地不熟的,洋鬼子坏的很,你们尽量不要乱跑。” 小玫瑰虽然被娇养长大,却不娇惯,虽然眼眶也是红红,却保证道:“爸爸妈妈,你们放心吧,我已经长大了,家里有我跟小舅舅呢。” 军校严格,谭以安前两天能出来看房子,也是因为国庆得了一天假,这会儿已经回去学校了。 吴玉珍年纪大了,虽然身体硬朗,但到底八十好几,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两个孩子。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乐呵呵的抱了抱两人:“吴奶奶最近琢磨新菜色呢,等你们回来做给你们吃。” 曹秀拍着曹景梁的肩膀与后背:“在外面要低调,多多照顾着桃花儿,钱财什么的也要仔细些……” 谭恒也跟着拍了拍:“两口子在外面有商有量的,每个月都要给家里寄信!钱不够了也要说!” “……” 虽然已经是中年人了,但这时候,不管是许晚春还是曹景梁,一点也没觉得被长辈们当成小孩子般叮嘱。 反而红着眼眶,将家人的絮絮叨叨全部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听进了心里…… “集合了!同志们准备登机!” 政工军人催促的声音再次传来,许晚春抬手胡乱擦了下眼角,扯出一个明媚的笑:“爸妈,吴奶奶,玫瑰,我去啦!” 曹景梁拎上脚边的两只人造革皮箱,最后看向女儿,语气郑重托付:“曹璟一,家里交给你了,多多照顾长辈们!” 玫瑰,也就是曹璟一重重点头:“爸妈放心吧,我很靠谱的!” 女儿虽然年幼,却是个聪明又靠谱好孩子,曹景梁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又看了一圈长辈们,才垂眸看向妻子,温声哄:“桃花儿,咱们走吧。” 许晚春深吸一口气,彻底收敛了泪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我们走啦!” 众人也齐齐扯出笑:“一路顺风!” 全人工的安检,领导的殷殷叮嘱……等到十几名同行的医生人安全登机后。 在飞机起飞后,作为领队的政工军人,站到了机舱过道处,手扶椅背,做了临时讲话: “同志们!你们不止是去学习,更是去打一场艰苦的学术仗!记住你们的身份!你们是ZG人民解放军派出的‘医学侦察兵’……把一切技术‘缴获’回来,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期间,诸位同志还得谨记三条纪律……” 政工领导的演讲其实不长,却说的铿锵有力! 叫许晚春这种不爱听形式主义演讲的人,也被调动了情绪! 直到飞机穿过云层,成功起飞,她心口还有一团火热鼓噪的厉害。 许晚春其实不止去学习,她还想去看看…… 看看这些年,她拼尽全力改革的医疗技术,在国际上,能否占有一席之地? 突然,放在身前的手被握住。 许晚春回神,侧头看向坐在身旁的师兄。 曹景梁压低声线关心问:“怎么了?”怎么愣愣的?妻子连军用运输机都坐过,应该不是害怕坐飞机吧? 许晚春看着眼角染上了细纹,却依旧俊美的师兄,弯了弯眼,与他十指相扣,小声却坚定道:“等我们回来,肯定会更厉害的!” 曹景梁注视着美丽的妻子,愣怔了下,很快就又回了个温柔的笑:“嗯,我的桃花儿一直都是最厉害的!” 许晚春强调:“我们一起厉害!” 曹景梁永远都愿意配合妻子:“好!一起变得更厉害!”【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