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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作者:乌映吝啬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41黔州城


    ◎“我家小师妹她天赋异禀。”◎


    路彦还是怂了,他不敢硬刚。


    主要是兰烛太狡诈,他一个刚刚起来的正派人士怎么可能打得过身为妖魔的她。


    他不过是权衡利弊,养精蓄锐罢了。


    老头说虽然最好得到小毛孩,但兰烛横插一脚,也不是必须得去抢,还有其他可以利用。


    他给他指了条路,卧房下面有地道,或许能碰到。


    路彦激起尘沙迷惑视线,遁到地中。


    隧道只有一个方向,两侧是照明用得火把,他走到尽头,果然看到一个大门。


    他想去开门,又犹豫缩回手:“这里面没有什么东西吧?”


    老头:“不一定,保持警惕。”


    他深呼一口气,打开门,看到间宽阔奢华的卧室,床榻上有两人,一人扶着一人,面前有一大滩血迹。


    徐清姿静静看着他进来直奔床榻。


    他果然来了。


    她准备掏爆破符,忽然想到这里是底下,万一炸得塌方,她也不好受。


    正在她要掏江山笔时,一道无名风吹过来,随即手掌一麻。


    她立刻跳开,不止江山笔落地,隐身符也随之撕裂。


    路彦眯了眯眼:“这不是雨石峰的大师姐么。”


    徐清姿手腕红肿,止不住得颤抖着。


    她有些不可置信,但很快看到他腰间的乾坤袋,心里了然,怕是吃了她们的灵石才到这般修为。


    徐清姿不甘示弱,嘲讽:“这不是韶剑峰的叛徒么。”


    路彦冷哼:“你们雨石峰的人倒是一脉相传,都是这么喜欢贼喊捉贼。”


    徐清姿见他已经靠近阿枝身边,心知他来到这必定是为了这两人。


    她道:“贼喊捉贼?你有证据吗?掌门抓你的时候,可是铁证如山。”


    路彦年轻气盛,容易情绪上脑失去理智,刚才跑是因为他暂时打不过,但徐清姿就不同了,从刚才发现她身上隐身符和直接使她手腕失去行动就表明,他的修为比她高。


    这段时间受的苦和被兰烛嘲讽地气登时燃烧起来,也不管耳边老头劝阻,直接拔剑冲了过来。


    徐清姿见他被激怒,虽然得偿所愿,但又怕惊扰到下面肥虫,也不知肥虫实力,怕到时候不好收场。


    徐清姿多次想去夺回江山笔,但频频被路彦像耍人一样踢走。


    她顾及太多,手里没有武器,被打得节节败退,一攻一躲,把屋内设施搅得乱七八糟七零八落。


    路彦终于在她身上找到优越感,忍不住自傲道:“身为大师姐,居然就这么点能耐,进山几十年,还不如我一个进山不到十年的小师弟,徐清姿,真是丢人啊。”


    徐清姿躲避的同时也倒不闲,呛他:“那又怎样,我又不是你大师姐,你管我呢。”


    她知道自己实力,才不会被他所言激怒。


    面前巨大的阴影盖下来,她翻身躲避,屏风倒地,顶上提灯在砸到她脚边。


    居然不是固定,她但现在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把提灯放屏风定上又窄又高的地方,不嫌费劲么。


    等等,提灯的灯杆好似也是铁。


    来不及多想,她脚尖朝前一勾把灯杆翘到脚背上,向上一扬抓住灯杆挡住刺过来的剑。


    路彦被她挡住,先是一愣,而后剑尖一旋,朝她心口刺来。


    徐清姿甩杆推开,正好杆头朝向路彦,下面垂钓的灯笼顺势砸向他侧腰。


    路彦没想到还有这一招,他痛呼倒地。


    说是提灯,却因通体上下都是铁,重得不像灯,灯杆满身繁复钢纹防滑,并且灯笼顶是一圈细长突出的花边装饰,灯身横着层层叠叠的平滑凛冽的扁平刀口,灯底倒是很普通的穗子。


    灯笼中心堆叠起来的雪花像普通花一样向中心聚拢伸展,花心中央有根燃烧的细长白蜡,因被罩住,她刚才那么大动作也没有熄灭。


    刚才在高处没看清,拿到手里才发现,这哪是灯,这明明是另类版的流星锤,兼容照明罢了。


    路彦气急败坏,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击中,忍痛爬起来,口中念咒,手中剑从银色逐渐变成橙红色,剑的周围热气烫烫,两脚一蹬,搅和热流,朝她冲了过来。


    徐清姿挥灯杆至背后,压矮身体旋转着朝他攻击。


    她身体的重量像是忽然消失,在挥舞的时候好似一只鸟在煽动翅膀,招式轻车熟路,熟练至极,仿佛曾经没日没夜都在练习一样。


    她不仅挡下攻击,还能把刚才受伤的手腾出来,单手就能对付他。


    路彦的攻势很快转为下风,老头在他耳边频频指导也还是不如徐清姿的杆快,那杆还没有他的剑粗,却能抗住他的全力一击。


    老头恨铁不成钢,恨不得冲出去帮他打,他把弱点都讲出来,该砍哪里该刺哪里,路彦没有一步在徐清姿之前得手。


    老头暗自骂了声废物。


    路彦不甘心,吞下身上所有聚灵丹,灵台灵力暴涨,他两眼通红,怒不可遏地攻击。


    徐清姿发现他太过胡搅蛮缠,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掏出千幻铃,朝铃铛注入灵气,口中念清净咒,开始摇铃。


    路彦捂着耳朵尖叫,直接丢下武器败下阵来,老头知道解法,但他根本听不见。


    路彦痛得打滚,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他大叫道:“我知道你师妹的事!”


    徐清姿手上不停,甚至摇得更快了。


    路彦吐出一口血,眼睛流出血泪,他凭借最后的力气喊道:“兰烛不是人!”


    铃声停止,路彦得以喘息,他慢半拍地听到老头说清净咒可解铃声。


    徐清姿提着灯,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道:“你说什么?”


    路彦感觉胸腔有口血上不去下不来,卡在中间分外难受,他缓了缓,道:“兰烛年纪轻轻就修为这么高,你就不怀疑吗?”


    徐清姿:“我家小师妹她天赋异禀。”


    路彦一噎,笑了:“什么天赋异禀,她一路杀了那么多人你是提也不提。”


    徐清姿:“你觉得我会信你?”


    路彦:“你若不信我,停下来干什么?”


    “飞雪宗的那个吴仁,根本就不是自己原因,而是你的小师妹设计让他腾出位置,不然为什么比武一结束,就发现他死了。”


    徐清姿冷哼,心觉自己停下来听他说话真是应了二师妹的话,脑子有病。


    她师妹还用得着他评价怎样?小师妹杀没杀人她这个处处紧跟的大师姐能不知道?


    小师妹天赋异禀修为高,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那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不懂什么叫不能胡乱杀生吗?


    再说,出去问问,只要是修士,谁手里不是或多或少沾点血,她们坦坦荡荡,绝不会做宵小之事。


    别人关键时刻掉链子凭什么赖给她们,光凭一张臭嘴胡诌八扯颠倒黑白,真当她徐清姿是蠢货不成。


    路彦见她不答,以为她在怀疑,想再添把火,还没张嘴,就见锋利的灯笼当头一砸。


    徐清姿看他被砸出个洞簌簌淌血,怕他装死,抬起灯杆笔直朝下,尖端对准他的腹部,狠狠一击。


    灯杆直接插穿他的灵台,身上残存灵气四散,他瞪大眼睛,眼白被血染红,瞳孔涣散余光,胸口堵住的血终于吐出来,身体肌肉抽搐,一股股血涌出,像是死鱼最后的挣扎。


    她抽出勾着肠子的灯杆,嫌恶地甩了甩污血。


    她站在原地看了眼床榻上被吵醒的阿枝,犹豫了一会儿。


    因为怪书,她对路彦尤为可恨,书中多次描写他由危转安,柳暗花明,总会有人在他快要死的时候出来解救他,要么获得奇珍异宝,要么得到大能指引。


    上次灭门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天雷更确切了这一点。


    她担心他死不透,像捣蒜一样在他灵台乱捣。


    扑哧扑哧,血花四溢,把她裙角渐红。


    她没捣多久,余光忽然看到床榻上的人动了一下。


    还未等她扭头查看,便感觉身子一重,后颈传来刺痛。


    阿枝竟然挣脱定身术,腾空弹起跳到她身上咬她脖子。


    徐清姿手掌翻转,灯杆甩向后背。


    结果阿枝不放手,牙齿更是生了根,丝毫不见动摇,反而她被力量带倒。


    她想站起来,却四肢发软,头昏脑胀,浑身泛凉,两眼恍惚。


    阿枝在吸她的血。


    ——


    兰烛在路彦逃跑后,并没有把霍妗还给霍家人,而是趁着火光大家看不清,悄悄把人带走。


    霍妗被她捏紧得麻木,头被兰烛东甩西甩,都没有把耳朵撕裂。


    霍妗无法说话,身体不能使唤,苦不堪言,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她带到没人的地方,离家人越来越远。


    兰烛避开耳目,来到自己的住处,这里提前被她下了禁制。


    她走到屋子中央,将霍妗的头和身体各置一方。


    霍妗本想推动头部逃跑,却发现刚一触地,便像被无形的东西控制住,一动不能动,在另一边的身体就算恢复知觉,也如同头一样凝滞住


    她要干什么,她不是来救她的吗?!


    兰烛仿若未闻,捏诀念咒发动法阵,脚下顷刻显现阵纹。


    无头身体正好放置在阵源方位,随着她手势不断变换。


    无头身体的皮肤泛起大片黑色,紧接着黑色沿着阵纹蔓延开,直冲兰烛打坐的阵枢方位。


    霍妗脸上倒映着暗光,表情惊恐万分,没想到她竟然把觊觎自己血脉的贼人养在身边这么久!


    她怎么会知道!除了她身边亲信,没人知道!


    42黔州城


    ◎“真的无冤无仇吗?”◎


    兰烛不顾霍妗恶毒的眼神,只盯着无头身体。


    她从怀里掏出刚才从火场里捡到的瓷片,毫不留情地割破自己手腕上的脉搏。


    鲜血滴落,和地上黑光融为一体。


    黑血和红血交缠,被逐渐引入兰烛体内,因黑血陌生又难溶,刺得她手掌颤抖。


    霍妗想尖叫,却只能张和着嘴。


    她不是那么容易出血,只要她不想,就不可能有人能杀死她。


    但面前的人不知用的什么阵,即使不见伤口,也能把她身上精血引出。


    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由活力健康修炼变得干瘪枯萎。


    就差一点,明明就差今天最后一滴。


    ——


    火焰被扑灭,霍家人没找到霍妗,霍清阴沉着脸,霍羡常和霍羸等一众霍家人沉默着。


    除了城主之外,霍清是城中最有话语权的人,城主不在的这段时间,全都是她在管理城内事物。


    霍清:“找到那四个人了吗?”


    霍羸:“徐清在地下,另外三个不知所踪。”


    霍羡常:“我刚才看到火场里有两个高大的人影,其中一个像雪生,她会不会把少主带走了?”


    霍清:“现在什么时辰?”


    霍羸:“亥时六刻。”


    话音刚落,霍清浑身一个激灵,若有似无的声音在耳边呼唤。


    其他人也感觉到异样,但每人感觉的方向不同,有人感觉在地下,有人感觉在西北角。


    她们虽是凡人,但大家同出一脉,若有人濒临垂危,附近的同族会有感应,霍清指挥霍羸霍羡常带人去地下,她带着剩下的人去西南角。


    西北角是客房区,也就是徐清姿四人居住的地方。


    霍清一到四合院,就立刻感觉到呼唤的声音越来越大,而雪生的房间正亮起暗红色光芒。


    推开门,见到少主身首异处,身体犹如枯槁被吸干,唯有头部还存活,却没有看到雪生的人影。


    霍清来不及想其他,只上前去捧霍妗的头。


    “少主少主老祖醒醒。”


    霍妗豁然睁开眼,还不待霍清读懂意思,便见她双唇颤抖,恐惧地盯着上方。


    背后侍卫传来惨叫,所有侍卫和仆人倒地,消失的雪生手持匕首,背对着她们。


    她转过身,表情如以往那样平常稀疏,好似走在路上被人叫到名字一般回头。


    霍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知道了霍家的秘密。


    兰烛甩了甩匕首上的血,脚踏几乎没过鞋面的鲜血,面无表情的脸上打着灰暗的烛光,配合一身黑衣,好似阴间阎罗前来索命。


    霍清故作镇静:“你杀不了我。”


    兰烛不答,但却停住脚步,视线下移,看到脚下接连升起的影子。


    被斩杀的仆人和侍卫站起来,脸上还扭曲着痛苦,却丝毫没有生命濒危的死气。


    兰烛冷冷:“我当然知道。”


    果然。霍清心想,她果然知道。


    侍卫仆人们冲上来扑杀兰烛。


    霍清想趁乱带着少主逃跑,还没跑两步,耳边吹过一阵风,卷起她鬓边两缕碎发,兰烛再次闪到她身前挡住去路。


    仆人和侍卫再次被斩杀,但因大家死不了,正被疼痛折磨,各自呻吟着。


    大家都是凡人,伤不会短时间内好,被砍两次,就算不死,也会因疼痛难以再提刀对抗,并且兰烛心狠手快,专找痛点痛,让他们失去行动力。


    兰烛:“若你们能随意死,我便不会来。”


    霍清知道逃不了,道:“你有什么条件?”


    兰烛看向她怀中的霍妗。


    霍清立马侧身,企图把霍妗的头藏在身后,“我们跟你无冤无仇,甚至待你们不薄,何至于赶尽杀绝。”


    兰烛:“真的无冤无仇吗?”


    霍清一瞬间语噎。


    很快调整过来:“你好歹是仙门人士,难道不知人无完人的道理?我们霍家好吃好喝厚待你们,只因我们城主离开,你们就趁火打劫,好不卑鄙。”


    兰烛:“你们城主在你怀里呢。”


    霍清心里一惊,她连这都知道?


    她低头和霍妗对视一眼,发现她眼里也满是疑惑。


    “你有什么条件?”霍清再次转回刚才的话题,“能力范围内,皆可满足。”


    兰烛却不管,朝她走进:“城主还在,你有什么本事满足。”


    霍清被气场压迫得频频后退,她踩到一个软物,低头一看,是某个侍卫的断手。


    她吓得立马抬开脚。


    “不如这样。”兰烛道。


    霍清额头上冒出冷汗,心里焦急万分,脑中快速思考怎么联系自救,忽然她她这么说。


    兰烛:“杀了你手中的老祖,成为黔州城新城主,我就会信你。”


    霍清大骇,捂紧头颅:“不可能!”


    兰烛并不意外,亮出匕首,“我杀不死你们,但可以让你们生不如死。”


    霍清满眼惊慌,冰冷的匕首迎面刺来。


    她急忙大喊:“徐清在我们手里,你”


    话还没说完,便感地面剧烈震动,连站立都难以平衡。


    ——


    阿枝的头部被击穿,她终于松口,但嘴里却还衔着从徐清姿后颈处咬下来的皮肉。


    徐清姿从袖子上撕下布条,呲牙咧嘴往脖子上缠了几圈止血。


    阿枝头上插着灯杆,她刚去取出,本应该死去的她又跳起来,朝她扑来。


    徐清姿始料未及,没想到头都被捅穿的人还能活动,她身上没有妖气也没有魔气,从始至终都像个人。


    哪怕是傀儡,伤成这个样子也该躺了,她却没有,只有凡人的人气。


    但凡人怎么可能不死?


    徐清姿没办法,掏出千幻铃开始摇,结果阿枝听后没有任何不适,依旧活蹦乱跳。


    她这个样子不禁让她想到最开始遇到霍妗的时候,她似乎也不受铃铛影响,这铃铛是对凡人无效?还是对霍家人无效?


    不过她在上面都乒呤乓啷乱成这样,下面的肥虫倒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捡起江山笔,画出定身符贴在阿枝脸上,她的动作戛然而止,终于停下。


    还不待她松口气,就见阿枝又动了起来,直接撕掉头上黄符。


    徐清姿傻了,铃铛没有,符咒没用,穴位更没用,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忽然感觉地面在微微颤抖,纷杂的脚步声从门外的隧道深处愈来愈进。


    有人来了。


    徐清姿把之前被抢走的东西拿回来,给自己贴上隐身符,蹲在门后。


    霍羸和霍羡常来了,见到面目全非头顶血洞的阿枝。


    惊叫道:“娘娘!”


    阿枝之前被取走太多心头血,身体早已亏空,此刻就算受了重伤,也没有流多少血,见到一家人来,收起攻击姿态,无力倒下。


    霍羸四处观望,发现了阿曼的身体,“娘娘,伤你的人呢?”


    阿枝奄奄一息叮嘱:“就差最后一次,快取心头血。”


    霍羸不忍,“可是娘娘,少主的身体不见了。”


    阿枝道:“没事,我死不了,快取心头血。”


    霍羡常和霍羸都在犹豫,阿枝急了:“你们想违抗老祖的命令?”


    霍羸:“不敢。”


    霍羡常:“要不要把城主叫醒……”


    阿枝打断:“城主死了,还要我说多少遍!”


    “木已成舟,你们还在犹豫什么?霍家怎么生出你们这些游移不定的后辈!若没有我七百年的经营,霍家早亡了!”


    霍羸准备取血,后面偷听的徐清姿也准备上前阻止。


    霍羡常却忽然截停霍羸的动作。


    霍羡常指挥众人后退,把霍羸拉到一边小声议论,她们面对的方向,正好在徐清姿面前。


    阿枝喊叫:“你们干什么?快救我!”


    霍羡常把霍羸担心的头扭回来,小声道:“我看她已经神志不清,你不要被她带着走,还是等清姨过来商量为好。”


    霍羸大惊:“姐,你疯了吧,她是老祖,不救她等什么?”


    霍羡常:“这次引来的四个人都不是好惹的,我刚才看到了,是雪生把少主带走,我还看到少主的头被割下来了。”


    霍羸:“你是说?”


    霍羡常没说,有些事说明白不是那么好听,她讨厌的从来不是霍妗,而是寄宿在身上一半的老祖。


    霍家子孙,血脉相连,一人不死,全族复活。


    除了老死、病死、毒死、凌迟,其他皆可不需要药物自行修复复活,只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


    她们虽然有很强大的血脉优势,但因为这一特性,曾经被某些人盯上,制出专门对付她们血脉特性的瘟毒,几乎灭族。


    她们原本姓柳,为了活命隐姓埋名,改姓霍,后来在黔州城安家,因为生活安逸,种姓越来越多。


    本来安安静静生活就好,但是最开始来到黔州城的老祖不甘心曾经的柳家就这么没落,她通过努力当上城主,势必在这里打造出另一个柳家家族,但她太过贪心。


    她们血脉相连虽不易猝死,但老祖为了保证血脉纯净,直接让亲兄妹姐弟叔姪姑甥成亲,拼命让她们生孩子。


    血脉虽然传下来,近亲病也代代相传再叠加,原本能活两百岁,到现在只能活七八十,可能还会因病躺床四五十年,被血脉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地当个活死人。


    且每个人都无仙根,无法踏上修仙道路得道成仙,只能在壮年的时候被血脉拖累卧床等死。


    老祖活到两百岁该死时她却不想死,她找来方法,通过换血到亲生子女身上一命换一命,长寿是她一个人的长寿,短命却是所有霍家人的短命。


    43黔州城


    ◎三师妹可是自愿被吃的◎


    徐清姿看着她俩心领神会,交换眼神,自己二丈摸不着头脑,关键的怎么不说了?


    霍羡常再提醒一句:“老祖在城君娘娘身上很清醒。”


    霍羸会意,说明在少主身上的老祖快不行了,主要意识转移到这边,而这边的城君娘娘非常虚弱,若城君娘娘没抗住,那么老祖活了几百年的意识就此消失。


    霍羸不安:“你未免太大胆。”


    霍羡常冷哼,她的视线转移到室内角落浑身带血的路彦身上,“一陌生男修士在除夕夜刺杀城主妻妻和少主,众人合力将其斩杀。”


    霍羸:“那徐清四人怎么办?”


    霍羡常阴狠:“若她们不识相,就把消息散播出去,说她们五人刺杀城主。”


    正在偷听的徐清姿:“”


    正说着,她们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原来阿枝已经等不及,她必须要在子夜前将仅剩的心头血送到新身体里去,她现在的身体已经崩溃,必须找一个新身体短暂寄存。


    她燃烧最后生命,爬起来无差别攻击,这里都是霍家子孙,随便一个人都可以作为她的宿主。


    霍羡常让大家躲开不要受伤。


    就在大家乱做一团时,脚下泥土开裂,天摇地晃,头顶落下尘土,紧接着地面崩裂,所有人向下坠落。


    徐清姿趁机捉住疯狂的阿枝,但脖颈上止血的丝带却被扯开。


    肥虫受到惊吓,剧烈晃动身体,又因被养得臃肿肥胖,独眼被戳瞎,什么也看不懂听不到,无法行动,只能在原地蠕动。


    直接把土层给拱开,好在地层较深,地面没有直接塌陷把他们活埋。


    所有人惊叫着四处躲避,好在虫屋不大,楼梯处还有很大空间,众人朝那边汇聚。


    霍羡常被霍羸从土里拉出来,呸了口土,看到肥虫的伤眼,心里一喜。


    徐清姿身上的隐身符被蹭掉,她正巧掉落在那昕昕挖的洞前,和以卿面面相觑。


    以卿挥了挥面前的尘土,诧异:“哇唔,大师姐从天而降。”


    徐清姿瞪她:“哇什么哇,你怎么在这?”


    以卿:“三师妹带我来的。”


    徐清姿:“三师妹呢?”


    以卿指了指她身后的肥虫:“被它吞了。”


    徐清姿:“什么?!”


    以卿却无所谓笑笑:“别急嘛,小师妹在这呢。”


    徐清姿感觉身后吹来一股热浪,都不用她转头,就已经看到小师妹翩翩然落在她身边,手里捏着一把破碎瓷片,上面正在滴绿色液体,和肥虫眼睛上的血吻合。


    徐清姿:“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以卿:“没多久,也就一会儿会儿。”


    兰烛目光落她鲜血淋漓的脖颈上,衣领被鲜血打湿了一大片,又看了眼被她抱着却软趴趴的阿枝。


    她将阿枝夺了过来,道:“她死了,丢掉。”


    徐清姿这才发现阿枝失去意识,本就冰冷的身体此刻更是发硬。


    徐清姿着急:“你三师姐呢,快把人救出来。”


    兰烛:“不急。”


    徐清姿:“啊?”


    以卿补充:“三师妹可是自愿被吃的。”


    徐清姿怒道:“这分自不自愿吗!”


    她把之前被抢的东西还给她们,而后准备去杀肥虫。


    以卿惊喜地打开乾坤袋,但见里面除了自己的破烂,灵石分文不剩,心口一痛。


    兰烛挡住她的去路:“三师姐自己会收服它,不用管,我们只需要把城主处理掉。”


    徐清姿:“什么城主?”


    城主在阿枝口中不是死了吗?只见兰烛把瓷片插在肥虫后背上,肥虫登时安静下来,一动不动。


    她来到肥虫尾巴后面的管道里*拉出一个人。


    是已经离开的城主。


    只是她双眼紧闭面色红润,好似陷入沉睡。


    徐清姿看向霍家人:“你们城主在这你们知道吗?”


    霍羡常和霍羸知道,但其他仆人不知道,见此窃窃私语。


    兰烛:“三师姐被吃,城主才能被排出来,这虫装不下两个人。”


    霍家人对她们并不意外,似乎早已猜到,霍羡常让霍羸看好侍卫,自己走到城主身前,探了探鼻息。


    在她探查的同时,兰烛感觉到什么,抽出瓷片,解开定身术,下一刻,肥虫便把那昕昕吐了出来。


    而那昕昕抹了把脸上粘液,见这么多人在面前,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而是上前抱住非常身体:“我先来的,都别跟我抢!”


    霍羡常:“……抢什么?”


    那昕昕:“我的孩子。”


    霍羡常大声指责:“收好你的东西,它差点把我们城主害死!”


    以卿想张嘴反驳,被徐清姿及时用眼神制止,只得小声不满道:“她在说什么?什么时候成我们害的了?我们也是受害者啊。”


    “嘘。”徐清姿提醒,“别说话。”


    霍羡常转头冲徐清姿道:“徐仙长真是带的好师妹,连我们城主都敢害。”


    徐清姿:“你们城主是自行离开,关我们何事,再说她不是好好的吗?”


    霍羡常:“所以仙长是不承认了?”


    徐清姿:“城主若是我们害的,我们确实应该承认,城主不是我们害的,承认什么?”


    霍羡常冷哼。


    徐清姿从角落泥巴里扒出路彦,丢到他们面前,道:“此人在城主府作怪,不仅杀了城主,还伤了城君娘娘,城主找我们除掉霍乱,结果霍乱除了,城主不在了,我们倒背了害人黑锅。”


    她苦哈哈道:“羡大人,以德报怨啊。”


    霍羡常眼里闪过暗光,心知刚才的话没有白说,她就知道徐清姿没走,赞赏地看了眼她们,而后收回目光,阴沉地朝侍卫们喊道:“快去上面叫人。”


    霍羸带头,侍从们跟着一溜烟往上跑。


    见众人走后,徐清姿把那昕昕的乾坤袋还给她,她欢天喜地接过,发现里面的毒物还活着,她找出一个空盒,伸手在肥虫身上比比划划,肥虫竟迅速弱小至指甲大小,最后被塞进虫盒里。


    徐清姿道:“你们养这肥虫,想怎么收场?”


    霍羡常呛她:“谁养了,你管那么多干嘛。”


    ——


    震动只持续了一会儿便消失了,霍清依旧紧抱着霍妗的头。


    “嘭!”


    众人一愣,紧接着表示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爆炸声。


    子时到了,城里的人迎接新春,纷纷拿出炮竹辞旧迎新。


    从午饭就开始有人放炮,但一直是东一个西一个,城主府占地大,有时候听得见有时候听不见,到了新春,大家都在一个时间点炮竹,此刻震耳欲聋。


    窗户被风吹开,寒风阵阵,吹得人瑟瑟发抖,即使是新年,也不觉得喜庆欢乐。


    霍妗两眼瞪着,失去光泽,最后一滴终究是没送过来。


    兰烛丢掉手中匕首,越过霍清,来到一众被她砍掉手脚的侍从前,道:“若我把你们剁成肉酱,应该就会死了吧。”


    侍从们听言纷纷求饶。


    霍清浑身一凛,连忙道:“我答应你!”


    兰烛漫不经心道:“什么?”


    霍清隐忍:“我会杀了城主。”


    兰烛纠正:“不是我让你杀城主,而是你们受够折磨,不愿再助纣为虐,不得已为之。”


    霍清一愣,正准备开口。


    只听兰烛又道:“这么多年,引诱不少修士当口粮吧?”


    霍清沉默了,她并不想提起这个事情,吃人的不是她,诱骗人的也不是她,夺舍子孙的更不是她。


    她自认为无辜,但是并不清白,她身为城主亲信,知晓内情,不知道间接下杀了多少人。


    面前的人给她找借口,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格外别扭,她挑破霍家肮脏的内里,却轻轻拿起,轻轻放下,甚至她的意思好像还要为她们包庇。


    她们四人差一点就成了老祖夺舍后填饱肚子的口粮,却说这种话,让她难以理解。


    她们是修士吗,为什么和外面的传言的不像?知晓这种事不应该浩浩荡荡的找人来除掉她们吗,为什么不声张。


    她们这一个月的作为,哪里像正经门派的人。


    霍清:“你可以大胆提出条件,这些人”她看了眼受伤的侍从,顿了顿,道:“我会处理,不会走漏风声。”


    兰烛:“城主还在吧?”


    霍清有点拿不准,毕竟刚才地震,也不知下面发生什么事。


    城主上个月并不是出门,而是已经到大限,虽然对外说是一百三十岁,其实她实际年龄才三十三而已,没几年就要失去行动力,便要趁着身体逐渐走下坡路的时候保存身体。


    老祖已经不是人了,她占据别人的身体,无法吃凡人的食物,半妖半鬼,能让她有饱腹感的东西只有两样,一个是修士带有灵气的血肉,一个是霍家人的血肉。


    老祖并不是一会就完成夺舍,而是分几阶段,先强制子女成亲生下孩子,以自己的心头血喂养三人,加上自己可同时操控四人。


    集中最强壮的那一位喂食,再让其沉睡做心头血储备粮。


    而后在除夕和新春交替这天火气最旺的时候,主要控制第二强壮的人,一旦四人中有任何一个死亡,主要控制的那人就会陷入极度饥饿,会失去理智,吃掉周边大量霍家人补给体力。


    某次修士路过正好看到老祖吃人场景,在降伏时不小心身死,被老祖囫囵吞了,发现不是自家人也可以吃饱,并且一两个就可以立刻解决饥饿,子孙们不用再遭殃。


    后来便直接引诱修士来给她当口粮。


    但老祖的功力不如以前,强壮的身体快速凋零,夺舍的时间也越推越早,直到现在连六岁的孩子都等不及长大。


    44黔州城


    ◎“大师姐你变了,知道偷东西了。”◎


    霍羸领着人处理地下,霍羡常和上去和霍清碰面。


    徐清姿趁不注意,偷偷把阿枝最后一滴发黑的心头血带走。


    检查了下路彦死透了没,才放心回到地面。


    看到霍清身后也站着小师妹,扭头发现身边只有二三师妹。


    连那昕昕都觉得奇怪:“小师妹走得真快。”


    兰烛走到三位师姐身边,徐清姿忽然发现她的脸好像圆了一小圈,身体也似乎健壮了一些,连个头都高了一点。


    徐清姿目不转睛盯着她,怎么感觉她长胖了?


    兰烛在她侧边站立,偏了偏头,将手掌盖住她后颈受伤的部位,温温热热的暖流从她手掌晕开,徐清姿感觉后颈伤口的疼痛随着暖流逐渐减少,直至消失。


    手掌离开,徐清姿摸了摸脖子,完好无损。


    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学的治愈之术,可对你身体有伤害?”


    以卿:“就破了个皮而已,我都能治,你瞎操心什么?”


    徐清姿睨了她一眼,没理她,正准备继续说,却见霍清来到她们面前。


    霍清道:“天色已晚,各位先回去休息吧,换身衣裳洗漱洗漱,剩下的我们来处理。”


    都闹成这样了,谁睡得着。


    徐清姿:“倒也不用这么着急赶我们走,我还有事问你呢。”


    霍清沉默半响,道:“听说你被咬了,有无大碍?”


    徐清姿:“还好。”


    霍清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布袋,从里面倒出一粒黑丸递给她,道:“这是伤药。”


    徐清姿不用看都知道那是什么,“这是泥丸吧?我这儿有一堆呢。”


    说罢从拿出刚才在外面偷来的泥丸,和她手里的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那昕昕闻到熟悉的味道,伸头凑过来。


    徐清姿:“怎么了?”


    那昕昕的鼻子在两人手上左右摇摆,似乎在对比。


    霍清僵硬半瞬,把手往回收了收,扯出笑脸道:“徐仙长,今夜之事后,我不会害你,若不想吃,也不强求。”


    那昕昕弓着身子,身体未动,眼睛向上勾着看她,道:“这是给人吃的吗。”


    她平常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虽然表情没太大变化,但她光眼睛上挑看人,身子不动,光线又暗,显得阴森森的。


    霍清僵硬:“什么意思?”


    那昕昕用两根手指捻起一个,“这用什么做的?”


    霍清犹豫:“额……”


    那昕昕立马指着她朝徐清姿道:“大师姐,她是不是要撒谎?”


    以卿附和:“哇你还说不害我们,我看你这是想下毒灭口!”


    “这……”霍清留下冷汗,瞥了眼兰烛,弱弱道:“没有没有,各位别多想,这只是……”


    霍羡常听到动静,跑过来听了一会,道:“这是我们补血伤药,就那么几颗,不吃拉倒。”


    徐清姿奇怪:“外面店铺卖那么多,这叫就这么几颗?”


    霍羡常:“那你别吃啊。”


    以卿忍她很久了:“你叫什么叫,有病是不是?”


    “好了好了,别吵了。”霍清头疼地拉架。


    徐清姿趁吵架空隙问那昕昕她发现了什么。


    那昕昕神秘兮兮道:“我没发现什么。”


    徐清姿:“?”


    那昕昕:“大师姐不是告诉我们不要乱吃东西吗?”


    徐清姿回想起她这段时间每天四顿,顿顿六碗饭


    “你也没少吃。”


    那昕昕:“你们俩手里的不一样,我只是有点奇怪。”


    徐清姿准备问哪里不一样,就见以卿和霍羡常的吵架已经平息,几人都安安静静地等着她俩。


    徐清姿再说悄悄话就有些尴尬了,朝霍清道:“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还是想问这丸的原料是什么,为何城里不管大人小孩都在吃?”


    霍清抬头望天色,叹口气道:“抱歉各位,我实在不想把事情留到初一天亮,还请各位担待,等我处理好府里的事,就将原委如实相告。”


    也不等她们答不答应,拉着霍羡常急急忙忙走了。


    以卿气还没消,讥讽道:“城主府难道除了城主,就她们三个能管事吗,我看就是逃避责任。”


    徐清姿皱眉深深看了她们一眼,道:“先回去。”


    以卿:“回什么?我不回。”


    她们站在广场处,府里的人都被叫去料理残局,四周空荡荡的,城外噼里啪啦的炮竹声衬得她们些许萧瑟。


    回不回确实并不所谓,身上脏污早就在出来的时候用除尘咒清干净了,外面炮竹这么响,估计大叫一声也没人听见。


    徐清姿:“你们怎么去的地下?”


    以卿扬了扬下巴:“你问她。”


    那昕昕装听不见,不理。


    徐清姿大概猜到她又挖地洞了,她那点本事她能不知道?忽然想起她之前趴在地上说什么香香的,问道:“你找到你说的那个香味了吗?”


    那昕昕提到感兴趣的,把刚才捉的肥虫给她看:“只找到一半。”


    徐清姿知道她嗅觉和常人不同,问:“另一半呢?”


    那昕昕指着霍清离开的方向,疑惑地挠了挠头:“不知道。”


    兰烛道:“是血。”


    徐清姿:“什么血?”


    兰烛:“霍家人的血。”


    那昕昕听此眼睛亮了:“哦对对对,上次霍羡常受伤时,身上就非常香,还有哦,二师姐的小竹在突然变大那天早上也香香的,你们没发现吗?”


    徐清姿哑然,以卿张嘴结舌,这话问的,她们哪有她的嗅觉奇特,血不都是一样的味?


    兰烛:“霍家人血脉于其他凡人不同,为了延续血脉,只允许同姓通婚,霍妗的父母就是兄妹。”


    以卿:“兄妹?城主和城君不都是女的吗?”


    兰烛:“城君其实是上届城主,诞下一男一女双胎兄妹,同儿子一起在地下隐姓埋名,女儿在外管理城池。”


    徐清姿:“你怎么知道这些?霍清说的?她为什么和你说这些?而且你刚才不在霍妗身边,而在地下?”


    她问出一连串问题,兰烛不紧不慢一一回答,把霍家老祖持续夺舍子女几百年的事一并说了。


    以卿咋舌:“所以我们之前照看的一直是个活了几百岁的老妖怪?”


    霍家人的血脉特殊,自然会有不一样的味道,当初霍妗为了引诱她们,也为了做戏做全,故意弄伤自己。


    小竹当时被徐清姿炸飞的时候从以卿身上掉出来,蛇对血腥敏感,更别说老祖倍感香甜的血,她误吃了几口,身体自然长大许多。


    霍家其他人倒一般,唯独老祖的血经过几百年几十具身体交融提炼,是优良的补品,堪比高阶法宝,路彦以前在这里卧底许久,就是为了获得老祖的血,这血可是他的一大助力。


    这么好的东西,兰烛自然要先拿到,就是需要费些周折。


    那昕昕憧憬:“老祖真厉害。”


    以卿嫌弃:“差点就把你吃了,还真厉害。”


    徐清姿:“不对。”


    三人停下,整齐划一望着她。


    徐清姿严肃:“霍妗应当说很顽强才对,她怎么死的,你身体的变化和她有没有关?”


    听她这么一说,剩下两人才开始休息兰烛的外形,确实和刚才在地下时稍有差别。


    兰烛盯着徐清姿的裙角,她出来的急,只顾让师妹们净身,忘了自己,她现在可以说是灰头土脸,裙角还沾着之前打斗残留的血迹。


    那是路彦的血。


    说起来,路彦真的死了吗?


    她对此并不抱希望。


    兰烛轻轻,略有些委屈道:“霍妗确实顽强,可路彦突然出现,趁我不备砍掉了霍妗的头,并抢走她的身子,我想夺回,但于事无补,路彦片刻之间吸干了霍妗。”


    徐清姿惊诧:“吸干?”


    那昕昕:“所以小师妹的脸是被打肿的吗?”


    以卿瞪她,让她别打岔。


    兰烛:“不是,霍妗头部还余剩一些,她还没死,路彦却就此打住,没了踪影。”


    “我使出分身去寻他,还没找到,倒是先发现两个师姐。”


    若是分身那就说的通了,她就说路彦怎么莫名开始诋毁小师妹。


    徐清姿还有其他想问,正准备开口。


    兰烛抢先:“大师姐是被谁咬的?”


    徐清姿下意识摸后颈,“霍枝,估计饿极了,直接上来啃我。”


    以卿恶寒:“这什么老祖,分明是寄生虫,当真是个老妖精,还在我们面前装嫩。”


    兰烛眸色一暗,她倒没想到霍枝会在最后吃人,她的身体早就亏空,已是苟延残喘即将归西,居然会回光返照试图反噬大师姐。


    她还是小瞧了霍老祖的生命力。


    徐清姿把凝固的心头血拿出来呈在手心,道:“我这里还有一滴,应该算是老祖的心头血吧。”


    以卿:“大师姐你变了,知道偷东西了。”


    那昕昕伸手索要:“大师姐可以给我吗,肥二肯定喜欢。”


    她刚收服了肥虫,就立马取了名字,叫肥大的是个食肉虫,虽不及肥二胖,但先来后到,便往后排。


    兰烛沉默半响,忽然意味深长道:“霍枝常年在低下生活,身上早有旧疾,大师姐被咬,定然会被感染,刚才霍清估计就是听霍羡常说你被咬才给你药。”


    “这心头血是对霍家人来说是延续,对我们这些外人来说,可就是妙药,我建议大师姐可以自己吞了为好。”


    徐清姿震惊,怎么感觉后半句话这话从小师妹嘴里说出来有点怪怪的。


    45黔州城


    ◎吃力不讨好的活◎


    城主亡故的消息留不住,天亮后很快遍布全城。


    但大家只是争论一段时候后便销声匿迹,似乎并不是多在意。


    大年初一大家该吃吃该喝喝,生活还是一样过。


    霍家人把城主的身体搬运出来,但没有把地道填了,而是重新打扫搭建好。


    徐清姿看到很多人从小师妹的屋子里抬伤员,每个人伤势极重,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浑身是血不省人事,看起来在夜晚时遭遇一场大战。


    霍清在天亮前把后事整理七七八八,她如约来找她们。


    其实在她们说完话之后,没什么事干,便跟着去看霍羡常她们做事,霍羡常倒没赶她们,只当看不见。


    一晚上没睡,霍清眼下青黑,脸色疲惫,但眼神还很精神。


    把她们领到无人的地方,道:“我虽同意这件事,但这事还是得避人耳目,万一传到城外,对几位名声也不好,几位可以在城里住几日,等过几天城主下葬再走。”


    徐清姿奇怪:“你同意什么?”


    霍清:“雪生姑娘不是要城主身体和少主的头吗,给是可以给,只是得有让民众知道城主意外去世。”


    徐清姿看了一眼兰烛,她怎么没说这事。


    以卿正想说要那东西干嘛,想了想,闭上嘴。


    那昕昕眼睛一亮,心头血得不到,但是她的毒虫许久未进食,她刚才还想去伤员那边,被大师姐拦住,没想到转眼就有送上门的,连连答应。


    徐清姿:“这话说晚了吧,城君城主少主再加上一个外人不知道的霍曼,四个人一块死了,说出去谁信?”


    霍清别动嘴角,笑容有些难看:“有人管城就行了,到底谁管并不重要,大家自己都过不好,谁管的了谁。”


    “昨夜你也看到了,老祖的心变了,从想扩大霍家血脉转变成只想长生,黔州城早就撒手不管,虽是过年夜,但该值守的人几乎都偷偷跑了,大家也都是稀里糊涂的能活就行。”


    这现象确实不难发现,管理者不当导致居民怨念满满,死的时候不叫好就不错了。


    徐清姿:“我发现你们给肥虫喂养的饲料里有田垠树枝,这东西在西北,与黔州南辕北辙,能运到这里,想必花费不少人力财力吧?”


    霍清:“按理说确实是这样,但我们和一个药修有合作,她会给我们提供。”


    那昕昕:“田垠树是什么树?”


    徐清姿小声道:“一种木材。”


    抬头继续道:“药修?她知道你们霍家人要田垠树干什么吗?”


    霍清犹豫了,没有及时回答。


    以卿:“哪门哪派的药修,我记得田垠树禁止买卖吧?”


    说完像是想到什么,压低声音用仅有她和大师姐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好像记得咱们师尊也带回来过这东西……”


    徐清姿神色不变,小声:“你别管。”


    昆仑地处西北,常年下雪,正是洺剑宗的大本营。山上的东西被她们垄断,草药木材不对外售卖,田垠树不算什么厉害东西,倒没什么人专门买。


    霍清:“额……”


    禁止买卖又管不了私下买卖,只要有钱,什么买不到。


    徐清姿咂巴出不对味,若是正儿八经的药修,怎么可能会买卖禁品,要是出了什么事被宗门知道,少不了责任,并且听说洺剑宗禁止弟子私下营生。


    但若是小门小派出身,感觉不太可能,把树送到黔州城,光是传送阵就得废不少灵石,还是拔最强宗门洺剑宗的毛。


    一送就是这么多,吃力不讨好的活。


    能做这桩买卖,怎么着也会对黔州城的事一知半解,霍老祖杀了那么多修士还没被人发现,还有之前那些假意绑架霍妗的体修。


    路彦就不说了,估计他在路上遇见逃跑的体修直接顺手牵羊。


    徐清姿:“你有什么顾虑?不妨直说。”


    霍清心虚:“那药修其实只和老祖接触,她每次来送东西时都不是一张脸庞,也只听老祖唤她且姑姑。”


    以卿挠头:“茄?哪个茄,茄子的茄?有这个姓吗?”


    霍清:“而且的且,我见她手持扇子上刻有「且」字。”


    且姑姑……比霍老祖这个活了七八百年的老妖精都岁数大,想来修为不低,霍家的事不可能不知道,甚至有可能帮着隐瞒。


    徐清姿记得怪书有个叫且什么的,但她忘了具体叫什么,是怪书里为数不多对小师妹伸出过援手的人。


    徐清姿:“你们做这泥丸有什么用?”


    霍清叹气:“其实也就是安抚人心,但我刚才给你的不一样,是有补血清气之用,我们称之为「物」,你被我们老祖咬了,她牙里**,喜欢咬人,物可以帮你清一清。”


    她又将泥丸拿出来,徐清姿接过,她闻了闻,确实和她在外拿的稍有不一样,是正儿八经的补血疗伤丸。


    毒她倒是没感觉出来,也没什么大碍,但她还是收下来。


    霍清道:“那肥虫也并非我们之物,也是那药修送来,体型虽大,胃口却小,只吃植物,不吵不闹倒也好养,它的肚子可以藏鲜,让死去的人保持肉身不腐,让活着的人陷入沉睡。”


    “每次老祖换身体的除夕夜,药修就要来换一条虫子,她上次来是两年前。”


    以卿:“你们老祖换身体的速度还挺勤。”


    徐清姿:“说到底,你们老祖和你们其他人一样是个没太大能耐的凡人,只是寿命长了些,你们完全可以反抗她。”


    霍清诧异,忙道:“这是大逆不道,没有她何来我们?她初心没错,只是后来走偏了方向罢了。”


    所以需要外人出面以另类的方式帮她们解决掉她。


    宁愿伤天害理也要服从安排,却乐的让外人下手。


    即使性子火爆早有不满的霍羡常,也只敢暗戳戳栽赃陷害,不敢明面上反抗。


    徐清姿:“那药修下次来会是什么时候?”


    霍清汕汕:“她比较随性,忽早忽晚并不确定,下次来最早也得今年年中。”


    那就不巧了,下个月就是秘境开始的时间,不能在这等,并且她们要在秘境里面待十个月,出来后也不一定能见到那个且姑姑。


    那昕昕一听肥虫是有主的,心里有些不高兴,怕药修回来抢,但又听说她有很多这种虫子,心里又有些期待。


    挣扎了一番准备劝解大师姐,却见霍羸忽然跑过来。


    霍羸着急忙慌:“少主醒了!”


    几人对视一眼,跟着她来到摆放尸体的霍家祠堂。


    霍羡常先一步把其他人清出去,只留自己一人看守,见到她们来,道:“清姨,老祖跑了。”


    霍清诧异:“跑了?”


    她也就剩个头能动,怎么跑?


    霍羡常表情复杂:“先进来看吧。”


    在她牵引之时,一道残影闪过,紧接着霍羡常两眼一翻,软绵绵倒地。


    在众人来不及反应之时,兰烛手提霍羡常的后领,将她甩进祠堂,她像个装满衣服的布袋,在地上翻滚又弹跳两下,一看就知道甩的人手劲不轻。


    祠堂内摆放着霍家历来城主排位,四周点满高高低低的蜡烛,在本就亮堂的白天显得有些多余。


    霍羸想去扶她,只是刚进门动作立马僵住,身子保持进门的动作一动不动。


    徐清姿皱眉:“怎么回事?”


    兰烛伸手拦住她上前观察的去路。


    霍清不明所以,走上前,刚进门和霍羸一样定在那,只不过她的头正好偏了偏,可以让徐清姿她们看到她的表情。


    她的脚边忽然从地板缝隙爬出几条指头大的灰虫,正一点点往她身上攀爬。


    徐清姿忽然明白了:“这就是你们说的避人耳目?”


    霍家历代城主全是老祖一人,台上牌位虽多,却都是无字牌位,并且老祖活了几百年,又不是全然没有后手,她信任霍家人,可她更相信自己。


    所有霍家人唯有她能长生,自然会害怕生命终结,她猜到要么霍家人灭绝,不然霍家人定然会保她一个体面,把她送到祠堂,这里放置了用她的血培养出来的蚂蝗。


    若是本体受到危机,就会爬出来寻找霍家人抢夺身体。


    蚂蟥是她另一个底牌,只要蚂蟥不死,她的那一部分不除,便永远有机会重生。


    至于这有灵性的吸血蚂蝗是哪来的


    “哇。”那昕昕两眼放光,“这里还有。”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拿虫盒,徐清姿瞟到她有两个盒子塞得拥挤不堪,仔细一看,全是和霍清身上一模一样的蚂蝗。


    那昕昕像是见到宝,即使手里满满当当,依旧不嫌多地往盒里装。


    徐清姿心想,怪不得不管该不该三师妹值夜,晚上总乱跑,不是挖坑就是上树,把城主府搞得一团乱,原来是在找蚂蝗……


    她忽然想起那个药修,药修估计也是她对外的一层伪装,她在书里面对小师妹的时候,身份是凡人商贩。


    她应该什么都懂一些,手里也有不少东西,这蚂蝗估计就是出自她手。


    这样看来,她必然知道甚至包庇霍家的事。


    她不算好人,肯定也不是来霍家做慈善,她的目的是什么?


    那昕昕似乎不怕祠堂禁制,又是蛊修,知道怎么应对虫类,没一会儿就把蚂蝗全部装进盒。


    蚂蝗从皮肤上揭下来,留下深褐色痕迹。


    以卿:“这蚂蝗为什么不吸霍羡常?”


    兰烛默默看向徐清姿。


    46黔州城


    ◎人形器皿◎


    兰烛:“大师姐。”


    徐清姿转头。


    兰烛:“灯笼带上了吗?”


    她刚想说什么灯笼,忽然想起昨晚地底临时借用的铁提灯,远能用笼砸人,近能用杆打人。


    徐清姿:“没拿,怎么了?”


    她拿那东西干嘛,她又不怎么会使,不过她当时都没见到小师妹,她怎么知道有这东西?


    兰烛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眼神撇开,什么也没说,抽出刚找回来的佩剑倒插地面,砖块崩裂。


    她手腕一旋,用剑在地上转了个洞。


    听着碎石摩擦剑身发出呲呲啦啦的声音,而后手掌抵住剑柄顶端,用力向下一摁,剑身全部没入土壤,只留剑柄挡在地面。


    在剑下坠时,徐清姿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咕叽”。


    她抽回剑,本来干干净净的剑尖却沾满黑色汁液。


    她朝以卿道:“二师姐,帮忙把土破开。”


    以卿看了一眼,把已经装完虫的那昕昕叫来,手一指,让她挖。


    那昕昕虽不明,但现在高兴着,让她干什么都乐意,开心地就着兰烛插的洞开始迅速向下刨。


    徐清姿:“……你倒会指挥人。”


    以卿义正言辞:“能者多劳嘛,再说我用签费灵力,整得也不好看,三师妹又不用。”


    以卿身为土系不想动用灵力,反而让身为木系的那昕昕去徒手挖。


    没一会儿那昕昕便挖出了东西,黑乎乎松松散散好似头发,再一挖,赫然是人头。


    正是断头霍妗。


    只不过她的后脑勺破了个大洞,虽不淌血,却能看清她脑袋里的结构。


    她还活着。


    兰烛:“大师姐,把她冻住。”


    徐清姿接过来,发现她的眼睛还在灵活转动,吓得差点脱手,她赶紧发动灵力,手掌泛出寒气,片片雪花落下,转瞬把她整个头埋住。


    她把表面雪花拂开,露出她雪白冻僵的脸色。


    兰烛:“这是她仅剩的意识,她活的太久,又总吃她口中且姑姑给的药物,早已不比其他霍家人,就算碎尸万段,只要血还在,就永远留存,若想让她死,只能给她找个没有霍家血脉的空壳身体附身,等待身体衰老枯竭,才算真正死去。”


    徐清姿唏嘘:“这么顽强。”


    黔州城是不能让她留了,去绿莲秘境的时候得把她带上,找尸体比较容易,可以让她直接附身。


    只剩下头的霍妗都这么能活,那么吸走大半血的路彦岂不是杀都杀不死?


    这可就难办了。


    她们把路彦交给霍家,跟放走他有什么区别。


    那昕昕把头挖出来并没有直接爬上来,她发现土壁边缘有许多锯齿状的印记,便顺着头的来时路继续挖。


    没挖两下便忽然手一空,眼前的土地像纸一样碎开,她对上一个个鲜艳闪烁的红光。


    那昕昕露出笑容窃喜:“哇,还有。”


    以卿:“所以你为什么要把霍羡常丢过去?那俩人怎么弄?”


    霍羸和霍清被那昕昕带出来,因蚂蝗势猛,被吸得头昏脑胀,正躺在地上休息。


    兰烛:“不用管,一会儿就好。”


    以卿撇嘴,她还是没说为什么突然丢人,小声朝徐清姿腹诽:“小师妹总喜欢说一半留一半。”


    徐清姿仿佛得到知音,连连点头:“是吧,我也觉得。”


    以卿听完却没有继续附和,而是话锋一转,指责道:“你觉得什么你觉得,还不都是你教的,你肯定在她小时候虐待她了。”


    徐清姿:“……”


    徐清姿:“你找打是不是。”


    兰烛抬起头,望向房檐,也不知听没听到两个师姐议论她,打断她们道:“这祠堂以阵为基础建造,被霍老祖控制,只要是进了屋子的人,都会成为她的养分,她也在这里吃外来修士。”


    以卿惊讶,指着祠堂里躺着的霍羡常:“那她死了?”


    兰烛:“不是。”


    徐清姿听懂了,补充道:“是外人,霍羡常又不是外人,她只是把我们引过来的诱饵。”


    以卿:“那霍清霍羸就不是霍家人了?”


    兰烛:“……”


    徐清姿幽幽道:“霍老祖哪管谁是谁,但主要的目的是我们,霍家人又没那么容易死,别把她们当普通人。”


    以卿:“可是刚才三师妹越过门槛,不也没事?”


    对啊,怎么三师妹没事?她忽然浑身一个激灵,奇怪三师妹怎么还没上来,一低头,哪有三师妹的影子,反而看到坑里有个洞。


    正当她准备下去看看怎么回事时,就见那昕昕从洞里探出头,她抬头和徐清姿对视,顶着脏兮兮的脸谄媚道:“大师姐,我能跟你商量个事吗?”


    徐清姿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事?”


    那昕昕伸手把洞里的东西拽出来,她定睛一看,是霍曼的尸体。


    那昕昕道:“他很适合当容器。”


    徐清姿:“什么容器。”


    那昕昕掰开他的嘴给她看,她怕嘴太小大师姐看不见,就使劲掰,几乎快要把他的嘴撕裂。


    “别掰了。”徐清姿赶忙叫停,“你是不是想让他当蚂蝗的容器?”


    那昕昕给她竖大拇指:“大师姐真聪明。”


    以卿:“人形器皿?这要是被人知道,你说咱们会不会直接被打成魔修?”


    那昕昕:“我不是魔修啊,他确实很合适,蚂蝗喜欢在他身体内部居住,饿了可以直接*吃他的血肉充饥,并且他的皮肤很好,到时候蚂蝗把他的内部吃空,剩下表皮时保留下来,二师姐不是总觉得小竹身子凉吗,正好把剩下的皮给它做件衣裳,这样就不会凉了。”


    “二师姐的竹签好像劈了几根,正好把他的肋骨磨一磨,补上当签用,这可比竹签结实多了。”


    “你们看他的头骨非常圆润,串个绳,很适合给大师姐挂在腰间当符纸篓,这样大师姐就可以随身带很多符纸。”


    “还有还有,小师妹剑柄的小香包太单调,正好他的眼珠比较白净,取出来给小师妹的剑柄当双珠吊坠,打架的时候必定羡煞旁人。”


    她高兴地介绍着,好似手里不是人,而是她的玩具,正在估量他的价值。


    以卿傻了,和徐清姿对视一眼,半天说不出来话。


    徐清姿沉默半响,朝三师妹伸出手:“你先上来。”


    那昕昕一喜:“大师姐答应了?那大师姐能给我个乾坤袋吗,我这边装不下了。”


    以卿喃喃道:“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徐清姿弱弱道:“我是知道,但她知不知道我不知道。”


    继续朝那昕昕道:“先上来。”


    以卿:“……”


    她站起来走到霍清身边,使劲摇晃,十分焦急地喊她快点醒。


    那昕昕没动,扭扭捏捏道:“其实还有一件事。”


    徐清姿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又是她难以接受的事,淡淡:“没事,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她已经看开了,反正不管得不得到她的同意她都不会听,她即使不答应她拿别人的尸体,她也会偷偷用。


    她来问她只是想问,不是来征询意见,真要论起来,三个师妹若想干什么,她一个也拦不住。


    不过用尸体当器皿还是有点过分,感觉她炼尸指日可待。


    那昕昕娇羞地拢了拢耳边碎发:“大师姐可以帮我画个让他肉质保持软弹的符吗,他现在有点硬。”


    徐清姿:“……”


    哪有什么保持肉质软弹的符。


    她腾出一个空乾坤袋抛给她。


    那昕昕欢天喜地接过,又跑进洞里,根本没有想上来的意思。


    霍清醒了,不过有些憔悴,她年纪也不小了,也算是该到卧床的年纪,但她一直和霍老祖一起吃药,身体不至于太早衰竭。


    忙了一夜,又被蚂蟥吸血,身体有些遭不住。


    以卿使劲摇晃她:“快醒醒,你们城主没了,我们的工钱怎么算?”


    霍清没反应过来,怔怔道:“什么工钱?”


    以卿一听,登时尖叫起来:“你要赖账!”


    霍清被她叫清醒了,捂着头让她稍安勿躁。


    她这一叫,霍羸也醒了。


    徐清姿走过去,把霍妗的头放在她们眼前,让以卿往后稍稍,道:“若不想被你们老祖榨干,就别管你们那破烂规矩,四个人的尸体交由我们处理。”


    霍清下意识道:“这怎么行……嘶。”


    话还没说完,胳膊上褐色痕迹发出刺痛,赫然是刚才蚂蝗吸附的地方。


    以卿探头:“你们昨天还没给我们结当天的灵石,我可记着呢。”


    霍清沉默不语,霍羸望着祠堂内趴着不省人事的霍羡常,轻轻道:“能把我姐救出来吗?”


    她刚才没有完全晕过去,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徐清姿侧头给兰烛一个眼神,兰烛双手捏诀,长剑连带剑鞘悬浮空中,随着她剑指一挥,长剑飞入祠堂内,插进霍羡常后领衣服,剑指上挑,霍羡常被剑拖了出来。


    霍羸连忙爬起来去扶她。


    徐清姿道:“我劝你们最好直接把祠堂烧了。”


    霍清:“烧了?这怎么行!”


    以卿:“这怎么行那怎么行,活该你们被那老妖精压榨,你把她当老祖,她把你们当储备粮,能不能有点反叛骨气!”


    霍清弱弱道:“这是大逆不道。”


    以卿:“哪有道啊……你说你哪点不如城主,城你在管,事你在做,到头来只是个总管,她是霍家人你也是霍家人,说到底,不都一样,祠堂没了再建,难道你还不给她放牌位吗?”


    “再说,她能改柳换霍当老祖,你为什么不可以?”


    徐清姿点头附和:“话糙理不糙,你考虑一下。”


    霍清傻了,怎么感觉这几个人不是来找事的,而是来扶她上位的?


    47黔州城


    ◎“大师姐记性很差。”◎


    祠堂不能偷偷烧,得编个理由顺理成章地烧。


    霍清还在想什么理由时,午时突然刮起狂风,阴云密布,天雷滚滚不见天光。


    徐清姿看着天空,用一条极细的水柱借势引下几道天雷,直劈祠堂屋顶,将祠堂劈塌,兰烛趁机点火。


    霍清对正好有了正当理由,再加上黔州城大多都是她出面打理,她的话大家比较信服,昨晚出了那么多事让城主府人手不足,筋疲力竭,就算有疑点,也懒得去追究,在黔州城,死人不算什么大事,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霍枝和城主还有霍妗的身体也顺势在火场里烧了。


    那昕昕身上满满当当,她这个一个月几乎把整个城主府翻了个遍。


    她太过于满意霍曼的身体,怎么着都不愿丢手,但她一直抱着个死人实在太招摇撞市,更何况还是个男的。


    霍清知道她们一个月后要去秘境,就邀请她们在这多待一段时间,可以把这里当歇脚,快到时间再离开。


    正好以卿因为灵石没算清,也不想立马走,并且昨晚刚出事,她们要是急匆匆走了,显得做贼心虚。


    乌云凝结多时,终于在午时落下倾盆大雨,以卿继续和霍清讨论灵石的事,那昕昕一门心思全在虫子身上。


    徐清姿和兰烛去询问处理虫洞的侍卫,昨晚那个陌生男人的尸体在哪?


    侍卫说已经丢到乱葬岗。


    徐清姿一听这话,心里已经猜到七七八八,她们去乱葬岗翻来覆去找了几遍,果然没找到路彦的尸体。


    兰烛对此也并不意外,虽然她撒谎路彦吸了霍老祖的血,但最根本的,他是被天道眷顾的宠儿,即使没有任何外物加持,就算魂飞魄散,他都有机会卷土重来。


    她们在尸堆里找到昨晚的铁提灯,里面的烛火被雨水打湿,徐清姿将上面的血污擦干净,奇怪道:


    “这不是霍家的东西吗?怎么也一起扔了。”


    兰烛一手举着一把伞,帮她挡雨,道:“这不是霍家的东西。”


    看着确实不像,这东西做工精良,不是普通工匠能做出来,并且放在让人难以察觉的屏风顶上,像是有人偷偷放上去似的。


    徐清姿打趣:“不是霍家的东西,难道是路彦的?”


    兰烛:“不是,是你的。”


    徐清姿笑道:“你也是会开玩笑了,我一个符修,用什么灯,挑灯夜读吗哈哈。”


    兰烛并未跟着一起调笑,而是道:“这灯没有主人,被大师姐捡到,自然是大师姐的。”


    徐清姿:“没有主人?那怎么会出现在地下,难道说是那药修的?”


    雨越下越大,乱葬岗全是塌陷污泥,两人寻找了两个时辰,为了省灵力,舍弃避雨咒,用雨伞避雨,本就乌黑的鞋子这时候已经看不清原来的花纹,小腿以下的衣物被雨水打湿,沉甸甸地扯着衣服。


    她们还穿着长虹派的衣裳。


    兰烛:“大师姐不喜欢吗?”


    徐清姿:“这东西是你的?”


    兰烛:“为什么执着于是谁的?”


    徐清姿:“东西有主,占为已有不是偷吗?”


    兰烛:“大师姐不喜欢吗?”


    徐清姿感觉她怪怪的,心想难道是她放的?但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小师妹能放东西,说明早就知道下面虫洞情况,既然知道,又为什么不早说?


    徐清姿想不明白,又怕她什么都不说,只得先安抚她道:“这提灯挺好,但不适合我。”


    兰烛:“为何?”


    徐清姿被她逗笑:“什么为何,我一个用笔的,拿它做什么,它顶多能当做棍用一下。”


    兰烛抬抬下巴道:“扭下杆尾。”


    徐清姿不明,却还是听她的话双手握杆,反方向一拧。


    只听咔哒一声,灯笼自动分解滚至灯杆前段延续长度,灯笼芯铁片攀上杆头聚成狭长尖顶,灯底流苏缠绕刃杆连接处,剩下铁片附至灯杆嵌为花纹。


    眨眼之间,一个铁提灯转瞬变成一杆铁长枪,雨滴坠至枪尖,被锐利剑刃切成两半,配合雨天寒气,肃意逼人。


    之前灯杆很细,灯笼大又沉,用起来头重脚轻,现在灯笼化为长杆,倒像是原本就是枪,而且轻便不少。


    兰烛在徐清姿惊讶的表情下继续道:“大师姐不是最会使枪吗?”


    徐清姿想说她什么时候会用枪了,但张了张嘴,鬼使神差地把话咽了下去。


    她诡异地沉默下来,视线不自觉低垂,拇指无意识摩挲枪杆繁复纹路。


    连绵不绝的雨水争先恐后打在雨伞上,乱葬岗的尸臭没有被雨水压住,反而顺着湿气散发,尸水被雨水浇灌溢出,从高处流向低处。


    尸水路过徐清姿的鞋边,被其阻碍,纷纷绕路流淌。


    雨水很急,并未动摇给兰烛给大师姐撑伞的手,油纸伞是霍羸给的,专门给她们挑了两把大伞,以防大雨泼溅,虽然还是湿了半身。


    兰烛继续道:“大师姐记性很差。”


    徐清姿恍然惊醒,抬眼看他,眼睛装满疑惑,她还未回神,回味了下她刚才的话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


    平时固装镇定,满眼带笑的眼睛,被她两句话问得竟有些不知所措的无辜。


    这是小师妹第二次说她记性不好,上一次她因火蚁忘了当晚的事,以为是当时失去理智不小心伤了她导致有些哀怨,她没放在心上,补偿她就好了。


    可是为什么今天又突然说,她记性不算差,为什么要说她记性不好,难道她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吗?


    她抿了抿唇,忐忑问:“我忘了什么?”


    兰烛:“你忘了你的过去。”


    徐清姿身子一晃,这句话像是一团烟雾,四面八方朝她扑来,无法驱散又不得不承受其带来的影响。


    过去?什么过去?她记得啊,她是雨石峰的修士,她是引絮的大弟子,她是以卿那昕昕兰烛的大师姐,五人在雨石峰生活的任何事她都清楚,还能忘记什么?


    她抓耳挠腮地在脑内寻找,忘了什么?忘了什么?


    兰烛静静看着她,大师姐的一切都围绕在雨石峰,她没有在雨石峰之前的记忆。


    她的枪法不是跟别人学,正是大师姐教她的,但大师姐也仅有那一次,便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她从来没讲过她为什么会,就好像没来由,天生就会。


    但谁天生就会耍一套流利的枪法?


    她的过往被抹去,这是兰烛第二世就发现的事。


    兰烛:“大师姐,你的母父是谁?”


    徐清姿正抓头发,忽听问话,本应该非常简单的问题,她却愣住。


    兰烛:“大师姐,你在来长虹派之前,家在何处?”


    上一个答案还没想出来,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徐清姿依旧回答不出。


    兰烛继续:“大师姐,你为何加入长虹派?”


    徐清姿张嘴结舌,哑口无言,她已经不敢看她,怯懦地盯着不断被雨水冲刷地泥地。


    脑袋紧绷,明明只是几个张口就来的问题,她竟然非常茫然。


    这几个问题难吗,并不,但对于她来说,没有答案。


    兰烛:“大师姐翻书查字给我取名,那大师姐的姓名又从何而来?”


    徐清姿如遭雷劈,蓦然抬眼,震惊地望着兰烛。


    前几个问题她尚且可以安静想想,但这个被叫了几十年的名字居然没有来处,谁给她取的?


    师尊?不是。她似乎从第一次见师尊就有名字,但她第一次见师尊,又是什么时候?


    她脑海中忽然想起一个场景。


    那时候三师妹还没有拜入长虹派,她们也不是师姐们关系,有一次在给三师妹找家人的路上,遇见一家正在给孩子办周岁礼。


    三师妹看到,很是好奇,问那是什么,她说是诞辰,每过一年代表长一岁,三师妹不记得自己的生辰,问她的是哪一日。


    她含糊过去,没有回答。


    真是奇怪,为什么她没有进山之前的记忆?


    兰烛再次道,脸上浮现淡淡的哀切:“徐清姿,你没有过去。”


    徐清姿听到大名,呼吸停滞,双手发麻,险些抓不住手里的长枪。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竟然愤怒起来,她像是躲藏许久的老鼠突然暴露在阳光下,她身上每一处灰色长毛被凛冽的阳光照耀。


    阳光没有伤害,却让她倍感羞耻。


    又惊觉她什么也没干,为什么要躲藏,被发现又怎么样,这有什么好丢脸的。


    她恼羞成怒:“你说的废话,什么叫没有过去,你多大我多大,你知道什么?”


    她愤然转身,连伞都丢下,扎进密不透气的雨林,气鼓鼓地快步走了。


    兰烛急忙跟上她。


    冬日的雨在脸上砸得生疼,徐清姿没看路,脚一滑,身子偏了偏,很快另一只脚站稳,但兰烛的手已经搭上她的胳膊扶着她。


    她气上心头,最喜欢的小师妹也觉得碍眼起来,她像是沾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快速甩开。


    但紧接着她忽然悔意上来,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小师妹并没有做什么,没打她没骂她,只是问了几句再平常不过的几个问题,她答不上来,反而怪起小师妹来。


    可是她看到手里的长枪又上了火,把小师妹另一只闲置的伞夺走,独自快步离开。


    48黔州城


    ◎“大师姐喜欢当符修吗?”◎


    徐清姿回到城主府她们居住的四合院。


    正巧在路上遇见也要回去的二师妹。


    以卿和霍清谈好了,因为之前霍老祖压榨城中百姓才得来的巨款,霍清想改革,本身又需要众多资金,不可能再给她们那么多灵石。


    以卿虽然贪财,倒也不是强盗,既然在去秘境之前留在这,那么她们也不要多,以最开始说的,每天给她们两千就行。


    之前霍妗在的时候,每人每天一万,这过去一个月,每天都按时给,已经攒下不少。


    这出了事,大师姐还劝她不要,她不依,说好了给凭什么不要。


    之前是每人每天一万,现在她们四人每天两千,一个月下来也就六万而已,不如之前一个月零头,若是这都拿不出来,黔州城收拾收拾解散得了。


    以卿看到徐清姿浑身湿透,惊讶她怎么不用避雨咒,道:“你哪来的枪?”


    结果徐清姿瞪了她一眼,问:“你进长虹派之前家在何方?”


    以卿愣住,这是干什么,她的根底大师姐能不知道吗。


    徐清姿急道:“快说啊。”


    以卿一边奇怪一边回答:“我以前家在鹿州。”


    徐清姿:“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以卿越听越怪异,“我娘给的,你怎么了?”


    徐清姿不理,继续道:“你生辰是何年何月?”


    以卿跳起来:“你是哪方妖孽!敢冒充我大师姐!”


    她后退数步,单手拿出签筒,警惕地指着她,盘在她脖子旁当项圈的缩小版小竹探出头。


    徐清姿有些不耐烦道:“问你生辰那么大反应干什么。”


    以卿尖叫:“大师姐会不记得我的生辰,说!你是谁!”


    徐清姿揉揉耳朵,不想和她纠缠,直奔那昕昕的房间。


    以卿想拦截,肩膀上却搭上一只手,扭头发现是同大师姐出去的小师妹。


    慌道:“你们出去干嘛了?她是不是被夺舍了!”


    兰烛:“没有,她只是生气了。”


    以卿惊诧:“生气就生气,她提枪干嘛?”


    兰烛没时间详说,紧跟着过去,以卿不明,也小心紧随其后。


    那昕昕正和虫儿们逗趣,她好久没和丸丸玩了,丸丸都饿瘦了。


    大门忽然被人推开,还没等她反应,便眼前一晃,浑身泛着湿气的人闪到面前。


    徐清姿:“三师妹,你还记得你是哪里人士吗?”


    那昕昕被忽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但还是乖乖想了想,道:“我记得我就是门派附近的。”


    徐清姿:“那你母父是谁还记得?家里有几口人?为什么不去找她们?”


    那昕昕道:“或许还在吧,但她们不要我了。”


    徐清姿:“为什么?”


    那昕昕不想提及此事,她的记忆早已恢复,她不愿意去寻也只是因为那段记忆并不美好,但大师姐问,她愿意和她讲。


    “她们不喜欢我,只喜欢弟弟,姐姐干活累死了,她们说不吉利,带着弟弟搬家,我也不知道她们在哪。”


    徐清姿磕磕绊绊:“那……那你的……生辰可还记得?名字谁给你取的?”


    那昕昕:“我姐姐说我是中秋节的时候生的。”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想,后道:“我原本应当叫二娃,我姐姐才叫昕昕。”


    徐清姿怔愣,莫大的失望涌上来,不是对三师妹,而是对自己。


    “这样啊……”她扯出笑脸安慰:“想起来就好,都过去了,别太难过。”


    那昕昕笑呵呵道:“我为什么要难过,反而是大师姐,你笑得真难看哈哈哈。”


    以卿和兰烛站在门口看她俩蹲着,悄悄道:“大师姐中邪了?”


    兰烛不语,静静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宛如石像的大师姐。


    片刻,她过去把状若幽魂的徐清姿搀扶起来,把她送到她的房间去。


    以卿目送她俩离开,不怀好意朝屋里哼歌的那昕昕调笑道:“喂,二娃。”


    那昕昕没理她。


    徐清姿回过神,拒绝了兰烛的搀扶,冲到自己的屋子,将手里长枪一丢,听着乒呤乓啷的声音,软骨头一样砸在地毯上。


    外面大雨如瀑,激起浓雾,这一会儿的功夫,雨水已经涨至一层台阶,如小型河流一般传至排水沟。


    徐清姿听到兰烛进来,闷闷的声音从地板:“天晚了,你回去吧。”


    这时正值下午,但因乌云遮光致使屋内昏暗,关上门与夜晚无异。


    话说完没多久,徐清姿听到脚步声,又听到木门轴摩擦的吱吱声,而后陷入安静。


    她在地上趴了一会,心里发冷。


    若是以往,她绝不可能会对师妹们甩脸子,但她烦躁。


    她很久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了,上一次还是捡到怪书的时候。


    你说她一个健健康康的人,在长虹派还在前,一生顺风顺水,从没经历过什么大是大非糟心的事,可以说的平静如水没有波澜。


    怎么就不记得来处呢?


    总不可能断前尘,把记忆也抹了吧,是多惨烈的经历,需要抹去记忆才行?


    可是如果真的是因为惨烈导致她忘却,那她应该修不成仙才对。


    修道最根本的就是需要正视过往,她又不像小师妹,嗷嗷啼哭就被送到长虹派,全部经历都在雨石峰。


    她们都记得,就她不记得。


    她放空大脑,抬抬手指将衣服和头发上的雨水去掉。


    虽然地毯软但她这两天神经紧绷,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有些犯困,爬起来准备上床上躺一会儿,余光看到角落有东西在闪闪发光。


    是那把长枪反射的光。


    可能是她梦游学的吧。她想。


    不然实在难以解释她为什么用得那么顺手。


    她站起来,打了个哈欠,走到卧榻上盘腿坐下,她一段时间修炼懈怠了,每天一睁眼就是跟着霍妗跑,晚上也闭不了眼,还得巡视几个师妹的情况,特别是经常偷跑的那昕昕。


    总让人不省心。


    只是她刚做好,忽然感觉对面有个白色盘子在空中悬浮,她揉了揉眼睛。


    “大师姐在看什么?”兰烛忽然出声。


    徐清姿被吓了一跳,坐都坐不稳地往旁边歪去。


    胸膛的心几乎快要撞出来,有些生疼。


    她们都穿着黑衣,光线暗的时候,全身上下只有脸能看见,远远望去,只有一个头挂着,属实吓人。


    徐清姿心有余悸:“你怎么没回去?”


    兰烛:“不想。”


    徐清姿淡淡哦了一声。


    “你有话要和我说吗?”


    她的气消了些,语气不再冲人,说到底她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在兰烛没回答的时间里,她焦躁地抠指甲。


    兰烛:“大师姐喜欢当符修吗?”


    徐清姿干笑两声:“这有什么喜不喜欢的。”


    兰烛:“二师姐喜欢预测天机,三师姐喜欢毒物蛇虫,我喜欢锋芒毕露的剑意,大师姐喜欢什么?”


    喜欢?倒也说不上,只是在这方面有点天赋,就顺势修了,要问符修有没有什么吸引她的,也有。


    将灵力注入笔尖,龙飞凤舞画出几条线,就可以使出强大力量,并且可以多方面增益和增伤,很是方便。


    但她却不想用这种答案去回答,这只是基础的,谁都可以答上来两句的,要说她非常喜欢?也就还好。


    她当符修也是师尊说她可以,她就去学了,其实参照本心,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修符。


    她继续沉默着,任由屋外大雨拍打窗棂。


    兰烛静静等着,并不着急追问。


    她今天已经问得够多的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大师姐会用枪,但她第二世的时候重生在十岁那年,她第一次重生,还没弄懂情况,唯有心中强烈的不甘让她几乎疯魔。


    她看到熟悉的雨石峰,没有重回家园的欣喜,只有恐惧。


    她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大师姐,她以为自己还没死,认为大师姐是假扮,直接冲上去就要杀人。


    大师姐以为她想练剑,笑着随便拿起武器和她打,她重回年轻,修为自然也全部打回原形,刚刚练气入体的年纪,完全不是大师姐的对手。


    大师姐处处让她,而她处处直指死穴,最后她精疲力竭,累晕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本以为会看到阴曹地府,但睁开眼,依旧是在雨石峰,她背靠着石头坐躺着,耳边呼啸着破空声。


    大师姐不知从哪找来的竹棍,在她对面空地上练招。


    大师姐上挑下劈,棍转身旋,一手扶棍尾,一手握棍身,抽刺挑逗,棍过风残,打得周围杂草飞扬。


    明明拿的是棍,却大多用挑刺动作,并且竹棍两端一尖一平,尖端进攻圆端防守,仿佛她耍的不是棍,而是枪。


    她痴迷地望着,不甘和疯狂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过了许久,才被大师姐发现,大师姐便也停了手。


    她问大汗淋漓的大师姐,为什么会用枪?


    大师姐笑着说,什么枪,只是闲着没事玩玩竹棍而已。


    至那之后,她再也没见过她再用枪棍,即使她多次询问,对方也只是给她一个疑惑和无奈的表情,表示她根本不会。


    后来她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重生的年纪越推越后,她连问的理由都没有。


    怎么可能不会,她见过很多人用枪用棍,大师姐的招式和技巧明明就是学了很多年才有的扎实基础,怎么可能不会


    49希冀


    ◎不如给我当营养。◎


    徐清姿:“这枪你是从何而来?”


    她许久才出声,却转移话题。


    她大概猜出这东西是小师妹偷偷放在那的,小师妹知道自己会过去,就像她知道她们故意来到黔州城保护霍妗一样。


    兰烛:“翎玉仙尊送的。”


    徐清姿:“光济大会的奖品?”


    兰烛点头。


    其实是她专门找翎玉要的,当时翎玉还有个任务。


    霍家的事早有人察觉,只是一直被模糊推脱,洺剑宗的人就让去光济大会的翎玉顺便去处理。


    翎玉不想去,她帮她接下来,长枪作为报酬,给了她。


    徐清姿心想,怪不得呢,还有两种形态切换使用,若是奖品,那就说得通了。


    她道:“既然是给我的,那我就收下了,正巧没有硬兵器。”


    兰烛:“大师姐喜欢吗?”


    徐清姿:“应该吧,不讨厌。”


    兰烛暗暗松了口气。


    徐清姿敏锐捕捉到她的紧张,但她没说什么。


    她不想再讨论和枪的问题。


    兰烛:“大师姐可以给它取个名字。”


    又是名字,徐清姿莫名有些烦躁,“改天吧,你还没告诉我,你明明早就知道霍家地下有虫洞,并且有两个要换血的人,为什么不说?”


    兰烛:“趁她弱要她命,除夕夜是她交接身体最后的时刻,也是最虚弱的时候。”


    徐清姿:“这影响告诉你的几个师姐吗?”


    兰烛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徐清姿:“……”


    徐清姿:“你回去吧。”


    她就知道她不会说,小师妹总喜欢把事憋在心里,不过事已至此,追究也没什么意思,只要她们四个都好好,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


    兰烛没动。


    徐清姿四下看了看,这次她可没有进错房间。


    无奈道:“你问我的问题我不想讲,你在这赖着我也不讲。”


    “我知道。”兰烛道。


    徐清姿见她目光落到角落的长枪上,心里了然,看来非得取个名字。


    她道:“这枪是小师妹送我,又能枪和灯笼两用,就叫烛笼,如何?”


    兰烛听言不悲不喜,道:“大师姐喜欢就好。”


    似乎终于满意,她没有继续赖着,朝她告别便离开了。


    徐清姿目送她关门,影子从门上离开后,松了口气。


    总算走了。


    没想到能有被小师妹紧逼的一天。


    她爬上床榻,忽然摸到一块硬物,是装师尊的琥珀石。


    师尊在里面打坐,紧闭双眼,十分安详。


    曾经那么鲜活高大的人,现在却待在一个小小的石头里。


    其实小师妹的身世也一直没有头绪,师尊连句话都没交代,就匆匆闭关,现在想来,能知道她和小师妹身世的,只有师尊了。


    话说回来,她捅碎了路彦的灵台,按理来说他已经成为废人,就算不死也顶多活的时间长点,到时间还是得老死。


    不过他被伤成这种程度,不像是自己跑的,更像是别人来救,既然如此,那是不是说明救他的人,有办法修复灵台?


    这个念头刚落地,她便被自己吓到,还从没听说有修复灵台的先例,但是被各种巧合眷顾的人,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她把路彦伤成那样,若能卷土重来,他必然要来找她索命。


    琥珀石在手中触感冰凉,她望着师尊,心中升起希冀。


    或许下次见路彦,那师尊就有救了!


    没多久,她打了个哈欠,困意上头,连衣服都来不及脱,直接和衣而睡。


    这场暴雨下了七天七夜,险些淹了黔州城,也幸好是过年期间,大家没什么事,若不然,还得愁生计。


    黔州城的事不算难办,只要把霍老祖解决,其他事霍家人会自己消化重新步入正轨。


    霍家内部团结,就算有事也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硬生生忍了几百年。


    霍清上位第一时间断了大家的药,也暂时断开和药修的联系,她让霍羸去其他城池请几个大夫,让霍羡常去走商,给城里带入新鲜血液。


    徐清姿她们在城中无所事事了十来天,在距离秘境开始的时间还有半个月左右,与霍家人辞别。


    因那昕昕天天抱着个死尸,也不出门,徐清姿怕她光明正大的背着走,让她用化形术把死尸变成布偶挂在身上。


    霍妗特殊,化形术对她无效,徐清姿这才惊觉,当初摇铃的时候,霍妗和霍枝都没反应,想来霍老祖对一些术法免疫。


    徐清姿想了想,直接把她塞进乾坤袋里,乾坤袋里不能装活物,若她在里面死了,省得她们再找尸首弄死她,若是不死,也用不着随时随地提这个冰断头。


    被人看到岂不吓死。


    她这次吃记性,不把灵石全部给以卿,而是将灵石平均分出四份,每人保管自己的,若再遇上什么乱七八糟的劫匪,只要有一个人逃了,也不至于像上次那样身无分文。


    小竹虽还不会说话,但已完全通灵性,甚至知道自己变大以卿抱不住,自己学会缩小体型,像之前那样继续趴在她衣服里。


    那昕昕道:“也不知道小竹修成人形会是什么样子。”


    以卿皱眉:“干嘛修成人,蛇不能有个蛇样吗,肤浅。”


    那昕昕:“肤浅的蛇样吗?”


    以卿嫌弃:“别跟我说话,文盲。”


    徐清姿轻拍了下以卿,让她少说两句。


    以卿冷哼一声。


    她们在清晨离开,一直向东南前进。


    秘境没有具体的位置,每次出现的地方都不一样,但大差不差,都在类似的方位,她们不知道也没关系,到时候去秘境的人只多不少,跟着总能找到。


    为了防止再次遭遇劫匪,她们每走一里就要停下来探探路,虽然速度很慢,但好歹安全。


    那昕昕之前在城主府过得太滋润,一天四顿饭,虽然不饿,但已习惯每天都吃东西,这一出来,总感觉嘴里没味,到午时,这种感觉达到顶峰。


    她开始不管不顾地往嘴里塞草。


    现在才刚开春,树梢也只冒出萌芽,好在青草不少,她走一路揪一路,等徐清姿回头的时候,她已经满嘴绿色。


    见她嚼完就吐,猜到她只是过嘴瘾,没去管她。


    她们走走停停了几天,要徐清姿来说,她们已经到了东南区域,只是她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走,没有目的。


    路上一个修士也没遇到,并且秘境出现的地方大多不适合凡人居住,她们在山里林里走了个遍,除了她们四个,连个通灵性的妖都没有。


    问都找不到人问。


    她让师妹们原地整歇,自己跑到最高处观望。


    周围重山叠嶂,附近全是树林,只有鸟儿时有时无的出现。


    徐清姿摸不着头脑,难道她们来错地方了?


    不应该啊,书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当然书里是这么说,她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她也是第一次来秘境。


    她悻悻回到师妹们身边。


    以卿看她探路回来,知道歇息的时间到了,站起来准备继续赶路。


    结果徐清姿却坐下来,道:“再歇会吧。”


    三个师妹不觉有她,就这么一直歇到日落西山。


    以卿看了眼逐渐被远处山头吞噬的太阳,道:“我们是不是歇得太久了?”


    她们昨天休息的地方距离现在的地方不超过三里,之前一天能行十里路,今*天早上来到这一直到天黑都没挪过窝。


    徐清姿把杂草扒干净,弄出一小片空地,头也不抬道:“不久,时间还长着呢,捡柴火去。”


    以卿哦了一声,没说什么,扭头发现那昕昕一个时辰前去找给她的虫子找虫卵吃,还没回来。


    以卿把目光放在兰烛身上,笑呵呵指挥道:“小师妹,捡柴火去。”


    只要她能使唤人,便绝不会亲自动手,好说话的那昕昕不在,只能叫另一个比她小的人。


    兰烛还没动,徐清姿抬头:“小师妹去找大点的树叶来。”


    以卿见使唤不动,嘟嘟囔囔去捡树枝。


    两人离开没多久,那昕昕兜着一堆活幼虫回来了。


    她见少了两个人,大惊失色:“大师姐!”


    徐清姿挖了个小土坑,在她说下一句之前赶紧接道:“她们俩出去捡柴了。”


    那昕昕放下心,她还以为二师姐和小师妹在她不在的时候被妖魔抓走了呢。


    她把虫盒拿出来,把捉来的幼虫倒给毒虫吃,她见有几只蔫蔫的,一动不动卧在角落。


    她戳了戳它们身子,它们挪挪位置,继续待着,没有任何食欲。


    自从虫盒回到她手里以后,这几只饿坏了,头几天猛吃,后面越吃越少,到现在已经五六天没再进食。


    徐清姿注意到她情绪低落,过来看她什么情况。


    结果刚走到她身边,她把刚才活力不高的几条虫捧在手心,观察了一会儿,忽地往嘴里一塞。


    徐清姿吓了一大跳。


    那昕昕鼓着腮帮子,黑色绿色浆汁从她嘴角溢出,边嚼边道:“大师姐要吃吗?”


    她把手上剩下没吃的送给她。


    徐清姿摇头拒绝,“这不是你养了好久的吗?就这么吃了?”


    那昕昕吧唧吧唧缩回手,一边往嘴里塞一边道:“也没多久,就一两年而已,但它们不争气能有什么办法,不如给我当营养。”


    徐清姿看她吃得麻麻香,顿感牙酸,她家三师妹总是这样吃,都给身体吃出百毒不侵了。


    唏嘘道:“你倒是舍得。”


    那昕昕满不在乎地擦擦嘴:“优胜劣汰嘛。”


    反正她有好多。


    50心意


    ◎小师妹这性子都是跟谁学的。◎


    兰烛带回来几片芭蕉叶,以卿不仅带回来树枝,后面还跟着个脏兮兮的人。


    以卿好似讨赏一般兴冲冲道:“可算让我找到人了。”


    徐清姿心里高兴着,期待是和她们一样去秘境的其他门派修士。


    结果那人从以卿背后走出来,却是个熟面孔。


    少年也认出她,下意识想躲闪,却被以卿拉住推到徐清姿面前。


    兰烛眸色晦暗,那昕昕歪头观察,紧盯她的腹部。


    徐清姿讶异:“温麟儿?”


    以卿奇怪:“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徐清姿贴心解释:“芙露派的小天才。”


    “嘘!”温麟儿立刻制止,压低声音道:“不要乱说,哪有什么天才。”


    以卿不怎么和芙露派交往,上次芙露派掌门来救援没带上温麟儿,她自然也不认识这个人,倒是听说过这个名字。


    因感觉她不是妖才带来,搞半天是邻居。


    温麟儿因为天黑,没注意以卿的衣裳,这才发现她们还穿着长虹派的校服。


    徐清姿:“你们掌门呢?”


    温麟儿犹犹豫豫:“她……她……”


    她不怎么会撒谎,理由都得想半天。


    徐清姿挑眉:“你背着她出来的?”


    温麟儿被戳破心事,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跟我师尊说了,她知道我出来。”


    徐清姿不信,以她们掌门宝贝程度,怎么可能放她一个人出来,“你怎么说的?”


    温麟儿眼神飘忽:“我…我给师尊留了一张字条……”


    徐清姿无语,用脚后跟都想的出来她是偷跑出来的,掏出江山笔开始画传音符。


    温麟儿立马看出她的意图,惊慌失措差点跪下来抱住她:“徐姐姐徐姐姐我求你,不要告诉我师尊!”


    徐清姿没理她,继续画,兰烛上前把她拉开。


    她头发略微散乱,眼下青黑,两颊饿得凹陷,外衣众多细小的裂口,上面还有一些没有被清除干净的血迹,很是狼狈,一看就是出来这段时间受了很多苦。


    符纸悬浮至半空,一道金色光芒冲上天空,不多时,椿音掌门的声音传来。


    徐清姿打招呼:“掌门这段时间可好?”


    椿音声音萎靡:“还好,你们在外怎么样?”


    徐清姿开门见山:“我们在东南地界碰见了温麟儿,她是否不告出门?”


    “什么?”椿音的声音激动起来,“麟儿呢,快让她和我说句话!”


    温麟儿听言却连连后退,一点也没有想交流的意思。


    徐清姿又画一道符,金色流光升空,符咒分解重组成椿音的上半身,而在另一边的椿音也看到她们这边的场景。


    一见温麟儿,她气急败坏,怒道:“谁让你出去的,还不快回来!”


    温麟儿梗着脖子躲在以卿身后,以卿见此让开,她又躲到那昕昕背后,“我不回去!”


    椿音眉毛一竖:“翅膀真是硬了,徐贤姪,给我发一下你们所处方位,我立刻赶过去。”


    温麟儿叫起来:“师尊,我已经长大了,师尊总护着我,难道是想给我养老送终吗?”


    椿音见她油盐不进,倒吸一口凉气,“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温麟儿:“我没事,以后也不会有事!师尊若真的想让我成长,就应该放我去历练,而不是天天拴在裤腰带上像鹌鹑一样被保护。”


    椿音气得说不出来话。


    以卿悄悄靠近徐清姿小声道,“她不是天才么,跟着我们不算坏事。”


    徐清姿淡淡:“她才十二岁,还——”


    以卿惊讶打断:“十二岁?长得这么着急,她怎么看都有二十一二了吧?”


    徐清姿补充:“易容。”


    温麟儿本来年纪就小,还长了个娃娃脸,她觉得自己长大了,讨厌被人说可爱,这次出门特地易了个容,把身高拔高,面相弄老几岁。


    虽然浑身上下还透露股稚气,但外形上看起来却是个实打实的成年女人。


    以卿脸色一变,嘴角抽了抽,立刻向正在动摇的椿音道:“椿音掌门你不知道,温师妹这段时间可谓不是受尽苦难,你看她的衣裳,你看她的脸,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饿得在地上挖野菜吃。”


    温麟儿傻了:“我没”


    温麟儿一直被椿音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么多年从没出过门,离家出走已经让她魂飞魄散,又见以卿说得这么肝肠寸断,一刻都忍不了,让徐清姿立刻给她方位。


    徐清姿早已将方位传过去,而在另一头的椿音看到信息,直接消失在画面中。


    温麟儿目瞪口呆:“你们你们”


    她满眼含泪,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以卿接道:“不用谢。”


    温麟儿眼泪夺眶而出:“谁要谢你们!”


    说完后悄无声息地后退几步,徐清姿注意到她想跑,直接抓住她的后领。


    温麟儿跑出来这么多天,提心吊胆,精疲力竭,攒的灵石早就用光,身上法宝就算有用,但她灵力枯竭也无法使用,这山上灵气稀薄,在山里转了好几天没出去。


    正在崩溃时遇到以卿,本以为找到救命稻草,没想到竟然是熟人,还要把她送回去。


    她悲愤交加,要是回去,那她这段时间受的苦和罪岂不是全都白搭,她不想回去,但此刻已经没有力气逃跑了。


    眼泪不受控制流淌,愣是咬着嘴唇不愿哭出声。


    她已经是个大人了,不能再哭了,可眼睛太不争气,真想把眼睛挖了。


    徐清姿不忍,想上前安慰,却被兰烛拽了下胳膊,摇摇头。


    温麟儿呜呜咽咽:“你们想害死我。”


    徐清姿:“”


    以卿:“放任不管才是害你。”


    温麟儿满眼通红:“我不需要。”


    那昕昕:“那你吃东西吗?”


    温麟儿一愣,抬头,那昕昕的手已经伸到她面前,上面赫然是一只肥大的肉虫。


    她吓得蹦起来,狂喊快拿走。


    那昕昕却没有立刻拿走,道:“真不要嘛?尝一尝,你会喜欢的。”


    徐清姿看了她一眼,三师妹的东西若是被拒绝一次,绝不对追着给第二次,这次倒挺大方。


    温麟儿肚子咕咕叫,虽然她年纪轻轻就已经到筑基,但椿音怕她学的太快不好消化,便没着急让她学习辟谷。


    她刚出门还带了些干粮,后面吃完了,只能吸灵石灵气硬抗,后来灵石没了,大冬天的又没有果子,只能挖些野菜充饥。


    她很怕虫类,但这次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觉得那昕昕手上的肉虫不那么讨厌恶心,心里甚至有点蠢蠢欲动。


    那昕昕见她不动,心觉她害羞,直接捏住她的下颚将虫子送进去。


    一手摁住她的头顶一手拖住下巴,一摁一松,迫使温麟儿咀嚼。


    徐清姿震惊,不是谁都像三师妹那样胆大,连忙让那昕昕松开,低头看温麟儿怎么样。


    她泪流满面,忍辱咀嚼,丝毫没注意强制她的两只手已离开,嚼了两下喉咙滚动,吞了下去。


    徐清姿:“三师妹!”


    那昕昕满不在乎:“没事,我特地把毒囊取了,没毒。”


    徐清姿:“那也不能强迫她吃啊。”


    又不是谁都受得了,毕竟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刚才的反应明显是讨厌虫子,这一搞,别把人吓坏。


    那昕昕:“大师姐怎么知道她不想?”


    徐清姿无语,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这才刚到她们手里,万一被她们吓坏了,椿音掌门那边怎么交代。


    温麟儿泪眼婆娑,哭到打嗝:“你们……你们都吃这个……吗?”


    徐清姿以卿兰烛沉默不语。


    那昕昕理直气壮:“对啊,很好吃的。”


    温麟儿听到准话,忽然不是那么难过了,“还有吗?”


    虽然很丢脸,也很恶心,但确实味道不错。


    那昕昕:“没了,你若是早来半刻就好了。”


    温麟儿略显失望,不过肚子不再因为饥饿绞痛,眼泪停止。


    随之而来的是等待椿音的恐惧。


    徐清姿见她老实,也不敢松懈,四人各站一边将她团团围住,就算想跑也没法子。


    天边光线逐渐被黑夜覆盖,兰烛在徐清姿提前挖好的小土坑里放柴点火。


    橘红色火光映照在五人脸上,表情各不相同,各有心事。


    她们在黑夜中点火,没多久,椿音闻光赶来。


    她一落地,看到徐清姿四人,见她们还穿着长虹派的校服,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徐清姿远远就感觉到她的动静,站起来迎接。


    “椿音掌门。”她作揖道。


    椿音终于放下心,从她手里接过温麟儿,憔悴的脸上展现笑容朝她们感谢。


    椿音掏出乾坤袋送给她们,道:“感觉贤姪们找到麟儿,你们在外不容易,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望别嫌弃。”


    徐清姿本想推脱,其实也没怎么出力,结果以卿直接越过她去接乾坤袋,当场解开袋口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椿音虽然什么都会一点,但她最主要还是器修,曾经跟引絮关系不错,乾坤袋里自然也都是她自己炼制的法器。


    徐清姿从她手里夺过来,别人的她可以任以卿拿,不会说半句,但芙露派不同。


    她笑呵呵朝椿音道:“椿音掌门太客气,我们师尊曾经教导我们,出门在外本就应该相互帮扶,心意我们心领了,比起送东西,我们还有问题想问掌门。”


    椿音郑重:“你问。”


    徐清姿:“掌门见多识广,想问问这里是绿莲秘境出现的地方吗,出现前大概会有什么征兆?”


    椿音:“秘境就是在这附近没错,秘境与秘境之间相互联系,上一个秘境出现在沙漠风暴中心,那么这次应该在流域一带,可以找找附近水源,并且秘境开启时声势浩大,附近都能感觉到动静,比较容易找到。”


    她顿了顿,道:“感谢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们在外行走,需要法宝辅助,绿莲秘境虽不及赤橙黄凶险,但也没有安全一说,就当我送你们的压岁礼。”


    徐清姿说什么也不肯收,推来推去,只能假意收下,最后在她们临走时,偷偷塞到温麟儿身上让其带走。


    几人目送她们离去,终于消停下来。


    当其他人回去坐下时,那昕昕还眼巴巴朝椿音掌门离去的方向眺望着。


    徐清姿叫她:“三师妹?”


    那昕昕依依不舍回头,道:“真可惜。”


    徐清姿:“可惜什么?若喜欢她,等秘境出来后可以回去一趟。”


    那昕昕摇头:“那就没意思了。”


    徐清姿:“什么意思?”


    那昕昕目光定在兰烛身上,兰烛正垂头看土坑里的火苗,对她们讨论的事情兴致缺缺。


    “我送给小师妹的糖,小师妹送给了别人。”


    徐清姿:“怎么突然说这个?”


    以卿:“温麟儿吃了你的糖?”


    那昕昕:“是的。”


    徐清姿脸色一变,“你在糖里放了蛊虫?”


    那昕昕不悦瘪嘴,答案不言而喻。


    徐清姿骇然,三师妹只要说一些她们不明白的事,必然和虫子有关,她又想起之前三师妹在雨石峰的时候,曾经给她们三个每人发过几颗糖,说是自己做的。


    还特地用彩纸包装,生怕她们看出来,结果一打开糖纸,奇形怪状的糖心赫然是一只幼虫,幸好比较好发现,都没吃,她当时气得直接用柳条抽她。


    没想到还不长记性,居然又给小师妹送。


    说了多少次不要在同门身上试虫,没一次听的。


    思即她立刻闪到兰烛身边,将手放到她肚子上探查。


    兰烛不明所以,乖乖任她摸。


    以卿:“你在干嘛?”


    徐清姿没理她,而是直接朝兰烛道:“你有没有吃你三师姐的糖?”


    兰烛:“没有。”


    徐清姿松口气,但没完全松,扭头道:“所以你给温麟儿吃虫子,其实是在喂她肚子里的蛊虫?”


    那昕昕:“不是啊,蛊虫还没醒,而且又不是寄生虫,她吃什么到不了蛊虫肚子里。”


    徐清姿有些生气:“那你在可惜什么?可惜吃蛊虫的不是小师妹?”


    那昕昕:“给谁吃无所谓,只是那温麟儿体质特殊,蛊虫在她肚子里被养得估计不听我话了。”


    徐清姿无语,她已经懒得骂了,她家三师妹脑子缺根筋,分不清孰轻孰重,若不是她们小心,真指不定全成她的傀儡。


    不过她有点奇怪,小师妹很少出门,更别说去芙露派了,糖是怎么送到温麟儿手里的?


    她想起一件事,恍然大悟:“二师妹。”


    以卿:“怎么?”


    徐清姿:“你是不是让小师妹自己去芙露派拿剑?”


    以卿目光躲闪:“……”


    徐清姿叹气扶额,真是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晓是小师妹去取剑正好遇到温麟儿,就好心给她糖吃,没想到居然阴差阳错吃了蛊。


    她道:“那蛊虫有没有危害?”


    那昕昕没着急回答,抬头看天,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不知道。”


    徐清姿两眼一黑,深吸口气,感觉胸口堵得厉害,嗓子一痒,呛得她半天喘不过来气。


    俨然一副快要晕厥过去的样子。


    兰烛帮她拍背,轻轻安抚。


    以卿见状,有些害怕道:“你别这样吓人,有道是命里无时莫强求,温麟儿吃了蛊虫,说明她恰巧有这一遭,就算没吃,也会有其他磨难,事已至此,你在这喘死也没用。”


    徐清姿瞪她。


    以卿问:“三师妹,你刚才说温麟儿体质特殊,这怎么个特殊法。”


    说完给那昕昕使个眼色,让她说点好听的,大师姐什么没有,就爱自己吓自己,遇事就爱往坏处想,若不说通,她能纠结死。


    那昕昕接收信号心领神会,挺直腰板胸有成竹道:“温麟儿虽然天赋好,但也是典型的炉鼎体质,我估摸蛊虫在她体内还不到三月,会一直在她体内会慢慢炼化,时间长了,蛊虫会反客为主,占领意识。”


    以卿摇头叹气。


    自己居然寄希望于那昕昕这个二货,真是没救了。


    徐清姿听言呼吸一窒,但忽然想起来不对劲。


    等等,炉鼎?温麟儿?这两个词在一起怎么这么耳熟。


    椿音掌门是器修,她的得意徒儿自然也是器修,并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来会成为比婴文更厉害的煅器大师。


    她的一生可谓不是在人捧在手心,但因错付良人,爱上路彦这么个黑心肝的,被耍得团团转,把炼出的所有好东西都给了他,温麟儿也可以说是路彦成神之路的好台阶。


    最后因为路彦身负重伤危在旦夕,她为了救他,听信了狗头军师的谗言,用自身为炉鼎为其炼制求生之药。


    可狗头军师的插手,导致她的精元耗尽,路彦活了,但她也死了。


    路彦醒来后把狗头军师杀死,随后感悟一切,飞升了……


    然后整本书完结……


    徐清姿心情复杂,如果以书中情节来看,她并不喜欢温麟儿这个角色,虽然她站在所谓的正派身边,但为了给路彦铺路,也干了不少肮脏事。


    其中跳得最厉害的小师妹是她主要要灭的对象,再加上两人同爱一人,又是竞争关系,更是你死我活水火不容。


    不过那本怪书实在太过恶心,而且虽然有影响,总得来说,她们并没有改变太多怪书里的剧情。


    若是温麟儿遇上没死的路彦,又为其赴汤蹈火,那可就难对付了。


    徐清姿缓了缓,道:“三师妹,有没有办法重新获得蛊虫的掌控权?”


    虽然这么做不太厚道,但当务之急是把温麟儿这么一员大将收到她们麾下,路彦少了温麟儿就如同少了双腿,寸步难行,而她们也会如有神助,必须及时制止温麟儿动不该动的心。


    那昕昕见她不生气了,炫耀般朝以卿那边瞥一眼,好似在说,我厉害吧。


    获得以卿一个白眼。


    那昕昕:“有啊,刚才喂她的虫子就是。”


    徐清姿:“可她刚才嚼了。”


    那昕昕:“就是让她嚼,蛊虫之间会相互蚕食,我取了那蛊虫的毒囊,又迫使它濒死,这样它就会为了活命立刻吞噬掉沉睡的蛊虫,消化其毒素为己用。”


    以卿皱眉:“所以你刚才是故意的?”


    那昕昕笑道:“对啊,多好的身体。”


    她意味深长地托起腰间霍曼小人,遗憾道:“可惜必须得是活的才有效。”


    要是和霍曼一样就好了,不用操心她乱跑,栓在腰带上一劳永逸。


    徐清姿心里发凉:“……我越发看不懂你了。”


    她完全没想到三师妹已经变成这个样子,刚才若不是她追究,三师妹完全可以把她糊弄过去,以后把温麟儿变成个行尸走肉。


    那昕昕:“看懂什么?我一直看好懂。”


    徐清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真是有够乱的。


    以卿悄悄来到徐清姿身边小声道:“恕我直言,我不吐不快,咱们以后都得听她的。”


    这话说得隐晦,徐清姿听懂他话外之音,意思是她们三个以后可能每人领取一个蛊虫,对三师妹为首是瞻。


    简直胡言乱语!


    徐清姿沉声:“别乱说话。”


    以卿一副你等着吧的表情。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她也没做多余动作,只是往远点的地方挪了挪屁股,远离那昕昕这个未来蛊母。


    那昕昕老早就困了,把芭蕉叶当床垫席地而睡,以卿找了个距离那昕昕较远的大树下被靠着树干阖眼休憩。


    兰烛默默把她凌乱的头发整理好,弹去她外套上灰尘,轻拍她背后安抚道:“大师姐累了,休息吧。”


    徐清姿瞪着两只圆眼,精神抖擞:“我睡不着。”


    这节骨眼哪还有心情睡觉。


    兰烛劝道:“那也得休息。”


    徐清姿叹气:“你睡吧,我去找附近河流看看情况。”


    她准备起身,却被摁住肩膀,“嗯?”


    兰烛轻轻:“明天再去,不急这一时。”


    徐清姿仍旧坚持己见:“我不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兰烛分毫不让:“那就打坐。”


    徐清姿:“……”


    兰烛见她不说话,缓和道:“大师姐的修炼到哪里了?”


    徐清姿被她说笑,刚才阴郁的心情被打散了些,以往都是她去问师妹们的修炼进度,倒还是头一回被师妹问进度。


    她随口敷衍道:“应该已经到筑基二层了吧,自然是不及小师妹的。”


    兰烛:“不止。”


    徐清姿打趣:“说得好像你比我还了解我的身体似的。”


    兰烛没答话,只静静凝视着她,眼神坚定,似乎她不就地探查一番,她就十恶不赦一样。


    徐清姿心里腹诽,这性子都是跟谁学的。


    没办法,为了给个交代,她只能盘腿打坐开始向灵台汇聚灵力。【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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