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妹绝不可能是恶毒女配!》 1、重生 夜深人静,云霭遮月。 此时两个身穿鸦青色衣裙的女子在半山腰长满杂草的树林中悉悉索索。 “这是什么,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把蛊虫放出来,你知不知道最近门派里有好几个弟子失踪,得亏你在雨石峰不出去,不然她们指定先怀疑你是不是偷偷杀人去炼尸。” 徐清姿忽然出声,细眉紧蹙,两只葡萄大的杏眼瞪着面前蹲在地上捡虫子的少年。 “大师姐,你这话没有来由,我哪里杀人了。”少年委屈瘪嘴。 整个门派里,没有比她还要善良的了,只不过瞧她养的虫宝宝们好久没有透气,正巧今夜灵气浓郁,便放它们出来散散步。 谁知道刚放出来没半个时辰,就被大师姐抓个正着,真是倒霉。 徐清姿眉毛一竖:“重点是这个吗!蛊虫好好放你那碗里养着,若是再让我看见你悄悄把它们放出来,再加一年禁闭。” 那昕昕一听登即不乐意了:“大师姐未免太不近人情,我的虫宝宝们自从破壳就没见过太阳,并且这还是晚上,能有什么事。” 徐清姿冷笑一声,那昕昕是她们门派里唯一的蛊修,本就学的偏门不说,偏巧她脑袋缺根筋,只要研究出新蛊虫,第一个放在同门身上试验。 想测验蛊虫威力,手上又没轻没重,差点害得多人丧命。 掌门想把她送去南边的五毒谷,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愿走,徐清姿心软说情把她留下,但约法三章,禁止用人实验蛊虫,禁止离开她们居住的雨石峰。 她不近人情,她若是近人情那整个门派就剩她那昕昕一人了。 徐清姿恶狠狠咬牙:“还说能有什么事,赶紧收起来,你怎么炼我不管,现在门派里正值风口,还想在长虹派待着就安安静静地别出风头。” 那昕昕不情不愿地哼了声,手里动作故意放慢,一会捏捏这个扯扯那个,根本没把徐清姿的警告听进去,眼神也开始乱飘。 忽然,她看见远处竹林有个熟悉的身影,大喜道:“呀,小师妹!” 徐清姿朝她指的方向望去,此时天暗,她们的门派校服也是暗色,几乎快和黑夜融为一体,只有云层下微弱的光亮照明,依稀看到远处竹林有个弓着身子的人影,看不清是谁。 弯腰的影子听到声音愣了愣,随即向她们的方向看来,而后直起身子。 “大师姐,三师姐。” 兰烛不咸不淡的声音传出来。 徐清姿本以为是那昕昕故意转移注意力,没想到真是小师妹,脸上顿时扬起笑容,语气一软: “天色已晚,师妹怎么不回去休息,可需要帮忙?” 兰烛不动声色把脚边的尸体往阴影里踢了踢,“不用了大师姐,今天的修炼还差一个周天,马上就回去。” 徐清姿听完,对那昕昕指指点点:“瞧瞧你师妹,多认真,深更半夜还在修炼。” 那昕昕把虫子举到她面前:“我也在修炼啊。” 徐清姿吓得猛退一步,蛊虫不似其他,除了蛊修,任何外人一旦接触到皮肤就会立刻渗透进身体里控制宿主。 虽然习惯那昕昕的没心没肺,但还是忍不住恶寒,蛊虫的能耐她是不想再体验,心有余悸道:“赶紧收拾回去睡觉!” 兰烛望着对面两人从草丛里吵吵嚷嚷离开,直至身影渐行渐远。 她在原地等了一会,确定她们不会再回来,视线下移,再次托起脚边躺着的人。 那人穿着和她一样的鸦青色校服,身体和衣服没有任何破损和伤害,唯有脸上狰狞着惊恐,似乎在死前经历异常恐惧的事情。 兰烛拿出剑在地上画出一个大圆,泥土随着圆圈下陷落成深坑,深坑下还躺着七八具尸体,若是仔细看,全是这段时间失踪的弟子,且皆是身体完好无损,但表情恐惧。 她面无表情地把新搬来尸体像丢死鱼一样丢进深坑里,随即剑指一挥,深坑复原,圆圈也消失不见。 她抬脚踩了踩刚才还是坑的圈内,没有任何异样,和普通土地一样。 她似乎还觉得不够,又从袖口里拿出个手指粗长的玉瓶,剃掉塞子十分大方地将整瓶粉尘洒出。 刚才被杀弟子用尽最后力气遗留下的气息在这一刻消散地无影无踪。 兰烛终于满意了,拿出帕子擦净手上灰尘,扬长而去,结果刚从竹林里出来就遇见杀个回马枪的徐清姿。 徐清姿把那昕昕送回去,怕兰烛修炼地太晚,最近失踪案频起,她就这一个小师妹,若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向闭关的师尊交代。 便又折回来瞧瞧她。 兰烛登时一愣,但很快云淡风轻地装作刚修炼完准备离开的无事人一样。 徐清姿主动道出缘由:“最近门派里不安生,我不放心你这么晚一个人,修炼完了吧,我送你回去。” 兰烛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对方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半响才道:“多谢大师姐。” 徐清姿摆摆手:“跟你大师姐客气什么……” 她忽然顿住,鼻子往前探了探:“什么味道?” 兰烛浑身猝然一紧。 徐清姿往旁边一瞥,“虫臭居然还没散。” “快走快走,这里臭死了。”一边说一边拉着兰烛快速离开。 兰烛被她拽走,前往半山腰处的住所,她们的师尊引絮总共收了四个徒弟,偌大的雨石峰除了山顶,其他都是供她们活动的场所。 但近期师门一直有弟子莫名其妙消失,前一天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便找不到人,徐清姿怕雨石峰的师妹们遭害,便每晚时不时来看看情况。 结果走到半路就感觉鞋子上有什么东西搭上来,低头一看,一条虫子正往她身上爬,扭头就见自家三师妹在草丛里遛虫子。 徐清姿:“最近的事你也听说了吧,你师姐养蛊也是没个把门的,以后天黑之后还是别出门,我怕你没失踪反而被你三师姐毒死。” 她在前面说着,刚才没几步两人便松开手,发现小师妹走路过于慢了,她已经刻意放慢速度想与她并肩走,结果几次都没成功,次次都是差几步距离。 兰烛在她身后没应声。 徐清姿回头,见对方冷着脸无悲无喜,知道她又把她说的话当耳旁风。 虽然她是大师姐,但没一个人乐意听她说话。 她暗叹一口气,悻悻闭嘴,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唠叨,小师妹这样喜静的性格,她说这么多,肯定烦得慌。 她把兰烛送到住处后,又忍住不叮嘱让她夜里少出门,并掏出几张黄色符纸贴在门上墙上。 罢了还是不满意,把自己耳朵上的银羽耳坠取下来递给她一只,这是师尊留下的法器,既可以千里传音也可以挡住致命一击,让她好好收着。 做完这一切,像是终于放心,才舒口气,向她告别离开。 兰烛静静地立在那,手里捏着耳坠,门上符咒轻轻摇曳,目光在徐清姿离开的方向停留许久。 头顶云层散去,只剩下一轮孤独圆月,明亮的月光迎面打在她清瘦冷淡的脸上,一双狼眼在月光下更显冷肃,鸦青色黑衣把整个人衬托得格外凶神恶煞。 配合刚才所做之事,倒也不失她这身气质。 她不知觉摩挲手中半只耳坠,上面还遗留着徐清姿未消散的余温。 她扭头回到屋里,从乾坤袋里抽出一个卷轴,打开后上面文字整齐排列,卷轴最上方的一些字被横杠划掉。 若知情人来看,被划掉的字全是这段时间失踪弟子的名字。 兰烛提起笔,在上一次横杠末尾后三个字人名重新划一横杠。 紧接着目光定位下一个名字:林觅。 而后她将名单上所有名字看了个遍,直至他们的脸全部浮现在脑海才收起卷轴。 窗外仍是黑夜,距离破晓还有一个半时辰,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没有半分睡意。 脑中不断回想过往,第五次了,她已经死了六次,居然又回来了,为什么结束不了。 只因她前几世所托非人,导致被各种不同的人杀害,而后重生。 在重生多次之后她明白一个事实,她被诅咒了,让她在无尽的重生被杀当中循环。 她知道是最初托付的那人害得她,次次想杀他,次次不得手,反而自己落得一败涂地的下场。 她渐渐明白,为什么他能诅咒她并且不负任何代价,还能享受各种丰厚资源飞升成仙,只因他是被上天眷顾的天选之子,连天都在帮他。 既然如此,那就先把曾经害过她的人全部杀死,再把本应该给他的资源先一步抢走,她取而代之,既然逃不开这个诅咒,那谁也别想好过。 积累几世的仇人数不胜数,光是她们所处的门派就有十几个。 兰烛闭了闭眼,开始思索下一步暗杀计划。 徐清姿检查师妹们都好好的在屋里休息,才慢悠悠地回自己的小木屋。 弟子们的屋子大多聚集在一起,这样好照应,徐清姿自师尊引絮闭关后她便搬了出去,在山顶引絮洞府附近居住看守。 这一住就是十六年,引絮是雨石峰的峰主,自然居住在山上灵气最充沛、视野最好的地方,山中有什么波动,也是能第一时间发现。 这几日弟子失踪闹得人心惶惶,长虹派除了引絮之外另外四位长老,竟然到现在还没有查明失踪的弟子去了哪里,是死是活。 这档凶险之事,谁知师妹们居然不当回事,一点紧张感都没有,雨石峰没有主心骨,全靠她这个半吊子大师姐撑着,她没办法,只能时不时去巡查一下师妹们的情况,出现问题可以第一时间汇报掌门。 在接近木屋的时候,她忽然感觉眼前有什么红色的东西晃了晃。 她提高警惕手捏符纸,慢慢接近那块红色,走近发现,是一块裹着红色绒皮的书,足有巴掌厚,跟个红砖头一样,上面烙印着三个闪闪发光的鎏金大字「封天引」。 她小心捡起来翻开,在目录中看到熟悉的名字。 再往后翻,表情大骇!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颜面 徐清姿顶着厚重的黑眼圈慢悠悠地从山上飘下来,正巧遇见二师妹以卿。 “师姐你怎么了?”以卿抱着签筒盘坐在大石头上,面前石头缝隙里盛满水,有只青色小蛇在里面游动。 这是她从隔壁御兽堂抢来的,说是体型虽小却已具灵识,现在好好养,假以时日必定是个威力迅猛的好助手,见她是同门,折扣出她五百灵石。 她想也没想就抢过来,就这破玩意还五百灵石,她又不是冤大头,若不是她正巧想养个宠物玩玩,谁稀罕听他废话。 她已经养了这小青蛇一个月,丝毫不见长大,正在算它到底是什么蛇,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徐清姿停住,缓缓扭过头,幽幽道:“没怎么。” 她总不能说她昨晚看话本看到天明,只因书上写着有关她们门派的故事,说他们长虹派会在不久后灭门,她的小师妹兰烛会成为为爱疯狂的女魔头,气得她把书给烧了。 别看她家小师妹不苟言笑,真要论心地,那佛门的菩萨都得靠边站,她从小把小师妹拉扯大,她什么样徐清姿最是清楚,小师妹是宁愿自己受苦都不愿伤害她人的仁爱心肠。 想来昨夜还在刻苦修炼定是在为近几日门派弟子失踪而愁苦。 一想到这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什么破书胡言乱语,要是让她捉到是谁编排她家小师妹,定然不轻饶。 她守着破书在火焰里化成一堆灰烬,方才稍稍解气一些,谁知抬头一看,天都亮了,一本破书浪费她一宿时间。 然而片刻不得休息,掌门召集长老去掌门殿开会,引絮闭关,她身为大弟子便要代替雨石峰出面。 以卿摇摇签筒,一根竹签掉下来,她捡起来看了看,叫住正欲离开的徐清姿。 “【东南西北不堪行,家门自有保安康。】大师姐,签文说你待在雨石峰比较好,不然倒霉。” 徐清姿轻轻道:“你的卦准吗?” 以卿沉默了,准也不准,不然她早就算到小青蛇有没有成为灵兽的天资,何至于天天在这摇签子。 徐清姿知道她的水平,故意这么问,之前信过几次她的签,结果无事发生,还白白让她紧张兮兮一天。 这次就算准,她也得出去,总不能放掌门鸽子。 以卿见她恍若未闻离开,不满道:“瞧不起谁呢,我的卦又不是从来没中过,不听忠告,倒霉加倍。” 徐清姿没管她,自顾自走了。 她嘀咕着,石缝的小青蛇朝她吐吐信子,一道阴影盖住眼前日光,她眯了眯眼,只见小师妹缓步走到她跟前。 兰烛:“师姐,帮我算一卦。” 以卿喜出望外,瞧瞧,她有的是人稀罕,果然还是小师妹最懂她,掩藏不住笑意道:“小师妹要算什么?你二师姐我的卦百发百中。” 兰烛背对着光,脸庞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我的寿运。” 以卿的表情僵住,她好像还没到这个境界,不过为了维持身为师姐德高望重的形象,还是应了下来。 —————————— 徐清姿来到掌门大殿,三位长老加上掌门齐聚一堂,她一踏进门便感觉氛围阴沉。 今早又发现一位弟子失踪,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九个,并且悄无声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哪怕是其同邻的弟子也没发现任何异常,仿佛原地消失一般诡异,根本无从下手。 掌门是阵修,在第一个弟子失踪的时候就在全门派设立阵法,若是有人行凶,会立即触发阵势,但后面接连失踪八个都没反应,很难不怀疑是比掌门更高修为的人在作祟。 长虹派不算大门派,从上到下总共不到两百人,她们不如大门派那样坐于灵气优渥地段,更不如大门大派那样资源丰厚,有什么好遭人惦记的。 三长老道不知从哪掏出个本子,翻了翻:“我这几日检查失踪名单,盘问和失踪有关的人,均未发现失踪的弟子有什么怪异行为或者,这个凶手似乎随机挑人,既然是随机,那么......” 他停顿下来,眼神向徐清姿这边扫来。 五位长老座峰,唯有雨石峰安然无恙未少弟子,但雨石峰加上引絮才五个人,其他长老坐下弟子是她们的几倍! 徐清姿沉下脸色:“三长老有话不妨直说。” 三长老嘲讽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那样子仿佛在告诉大家答案已经浮现。 徐清姿忍下怒气,引絮是因重伤闭关,而重伤正是因为外出伏魔,可她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嗷嗷啼哭的兰烛,引絮因着急闭关养伤未来得及说明兰烛的身世,大家都以为是她在伏魔时捡来的可怜孩子,唯有三长老不这么认为。 他心悦引絮,多次向引絮示爱未果,以为对方一心向道,便藏下儿女私情,结果引絮带回来个没身世的孩子,登时他火冒三丈,多次暗讽兰烛来历不明,恐是祸根。 没人理他,本以为他就渐渐消停,谁知他后续多次找雨石峰麻烦,又因麻烦不痛不痒只是让人不爽,掌门顶多让他住嘴或者罚他月俸,也没有其他法子。 徐清姿也不懂他一个几百岁的人和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干什么。 心眼比针眼还小。 五长老适时出来打断即将升起的闹势:“说起来,隔壁之前收的那位天才弟子的修为涨势迅速,或许是她们引来的祸端?” 隔壁芙露派是个从上到下不到五十人的小派,因两家掌门是好友遂常年走动,前几年芙露派收了个木系单灵根的天才,入门不到五年便筑基,如今十二岁已经是筑基中期,世间少有这样的人才。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虽说芙露派把小天才藏得很好,但门派能力有限,多多少少会招引一些东西,两家门派离得近,被牵连也不是不可能。 可这招来的东西未免太强大,连痕迹都没有。 几位长老陷入沉思。 二长老道:“不见得,若真是如此,那为什么不先找芙露派,而找上我们,或许……” “师尊,弟子有要事禀报!”一道突兀的声音从大殿外传进来。 几人齐刷刷回头,掌门招招手让那人进来。 一个身穿弟子校服的男人低头走进来,徐清姿认得他,他是掌门的六徒弟林觅,听说他也参与这次弟子失踪搜查任务。 只见林觅直线朝掌门前进,而后递上一个长方形木盒。 徐清姿心中打鼓,有种不祥的预感。 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被木盒引走,暗想难道找到了突破口? 以她们的方位看不到盒子里的光景,只能紧盯着掌门的动作。 掌门打开盒子,脸色一变。 大家下意识紧绷起来,甚至不知觉中屏住呼吸。 林觅道:“这是徒儿在练阵场附近一百米处的石堆里寻到,刚开始弟子并未发现异样,可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被一块石头硌到脚,弟子发现不对劲,拿起一瞧,竟发现这石头是符纸变化而成。” 此话一出,几位长老整齐划一地望向门派里唯一的符修。 徐清姿登时成为众矢之的。 徐清姿皱眉:“各位看我做甚,弟子实力摆在这里,哪有能耐瞒过各位长老去抓人。” 三长老讥讽:“这么着急否认,是做贼心虚?” 徐清姿回呛:“三长老这是自认连我这个小小的弟子都不如?” 三长老一噎。 其他人没说话,反而林觅先一步猜测道:“记得徐师姐的师妹是蛊修,已经卡在一个境界快十年,听说五毒谷的蛊修同门之间相互炼蛊,徐师姐或许……” 他口中的十七师弟是昨晚消失的那位。 “或许什么或许?”徐清姿打断,长老们是长辈她不好直接反驳,林觅是同门,可以随便驳斥。 “我用得着做伤敌一千自损一万的事?我用符没错,但又不是全天下就我一个符修,大门大派的符修数不胜数,境界在我之上更是多如牛毛,林师弟这般信口开河是修炼把脑子也给修化了吗?” 她这番话也恰巧是掌门和长老们所想,虽然大家下意识看向徐清姿,但也很快意识到她虽是引絮的大徒弟,但引絮是器修,坐下四个弟子没有一个同她一路,全是自学,修为自然也就比其他弟子进程缓慢许多。 说她悄无声息杀害九人,谁也不信,若真有那么大本事,长虹派早乱套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掌门捻起符纸,她虽不是符修,但阵符相似,能看懂一些纹路,这只是一张普通的化形符,拿到市面上卖三块下品灵石都有人嫌贵。 但恰恰是普通才奇怪。 掌门伸出手指,符纸轻飘飘落到徐清姿手里,道:“这是你的符咒吗?” 符纸没有认主一说,但符纸上的笔迹却是独一无二,再怎么仿造,下笔习惯是不会骗人的。 而且徐清姿为了给兰烛攒灵石换新剑,她用的都是最差的墨水,毕竟她家小师妹从小到大的用剑都没换过,剑刃都有洼口了还在用。 符纸上是她熟悉的劣质墨水,上面因时间更替而褪色的笔墨纹路,还有她习惯画的环勾和重笔,都在表示这是她的符咒。 她没办法说不是。 练阵场周围有特殊门禁,只有答对掌门设置的问题才可以进入,练阵场附近两百米都是覆盖区域,徐清姿不练阵,并且除非必要,几乎不出雨石峰。 她的符咒出现在练阵场覆盖范围内就很有问题。 虽然大家知道她的能力,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线索而就此放过,无法给惶惶不安的弟子们一个交代,往后恐怕掌门长老在弟子们心中的形象也会大打折扣。 为了颜面和稳定民心,只能先把徐清姿关起来。 徐清姿咬牙,几百回不见二师妹的签准一回,偏偏今日在她身上灵验,真是倒霉。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断剑 长虹派没有牢房,掌门就专门给她设立一个小型困阵,只有几步的活动空间,困阵外围有两个弟子看守,她身上所有东西都被搜走,在禁止人员探望的时间里,掌门用各种法宝在她身上测验和映照。 仿佛在猜测她是不是被妖邪附了身,毕竟在她被关的这段时间里,失踪也停止了,长老们暗自踌躇难道真和她有关? 就这样关了三天,才允许外人探视。 “大师姐,我来看你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或者想玩的,快和我说,我去给你寻,以后……以后……” 那昕昕紧贴着看不见的墙壁朝困阵中央的徐清姿悲伤呐喊,哭得泣不成声,好似不是来探监,而是来见最后一面。 徐清姿无语:“说的我好像要斩首一样,还有谁让你离开雨石峰的,想让我好就赶紧回去,你二师姐呢,让她和我说。” 那昕昕抹把眼泪,指了指后面姗姗来迟的以卿。 以卿见她到她并不担忧,而是趾高气昂,幸灾乐祸:“我让她出来的,她今日宜出行,告诉你别出门你偏出,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她故意把那昕昕带出来就是为了在她面前炫耀她的卦术高明,讽刺徐清姿能有今天的遭遇全是看轻她本事的报应。 徐清姿不想跟她废话,她们来看她是有时间限制的,怕她和师妹们接触太多引其他弟子反感。 现在外面的弟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靶子,把失去好友的愤恨和这段时间恐惧全撒在她身上,若不是有人看守和困阵挡着,她早被口水喷死了。 徐清姿:“我不在的时候,峰内的事好好处理,在没确定无罪之前我肯定出不去。” “哦对了,我身上的灵石全被收走了,你去找掌门要回来,那可都是我正儿八经省下来的,来路绝对干干净净,是我托芙露派掌门给兰烛定做新佩剑的钱,还差一点,你看着补。” 以卿没有看到对方如她想象中那样懊悔和痛哭流涕,而是关心被收走的钱,讶异道:“你脑子被那昕昕的虫子吃了?都什么时候你还管小师妹有没有新佩剑,还有,你少钱凭什么让我补。” 徐清姿严肃:“是给小师妹又不是给我,你乐意看她半大的姑娘提着破剑到处走溜达?说出去还不是丢你我的脸,你个当师姐的出点力怎么了。” 以卿翻了个白眼:“……” 徐清姿:“就当我借你的……” 以卿松口:“那行,来写欠条。” 随即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纸笔,提笔在纸上龙飞凤舞一番,又从袖口里拿出一盒印泥让她签字画押。 瞧了瞧两人被困阵隔开两丈远的距离,还有旁边两个紧盯着他们动作的守卫,最后还是决定欠条先欠着,等她出来后再签。 徐清姿看她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惊得掉下巴,真是服了她了,一点小钱也不肯出,抠死她算了。 徐清姿叮嘱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把雨石峰内的事物处理好,就算什么都不管也要把两个师妹照看好。 徐清姿:“对了,小师妹最近在做什么?” 以卿:“小师妹该吃吃该喝喝,和平日一样。” 徐清姿哦了一声,没说什么,因有守卫盯着,不好说私事,就打发她们回去了。 两人离开后,她枯坐在阵法中央感觉浑身难受,只要进入困阵里,身上的灵脉就会被封闭住如同一个凡人,若是以前,她还能打打坐,但现在灵脉封闭,坐在那就是纯发呆。 再加上她心里一直记挂外面的师妹们,根本静不下心冥想,之前还在外面的时候就心急,现在被关住更是急地团团转。 三个师妹里她最放心不下小师妹,她不在,三长老那个小心眼不知道要怎么找小师妹麻烦,小师妹内敛,被人欺负也是不吭不叫打碎牙往肚子里吞。 一想到这,她又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困阵边缘来回踱步。 赶紧抓到凶手吧。 —————— 一抹银色在树林中来回穿梭,飒飒声四起,剑影飞舞,枯黄落叶上下翻飞,兰烛剑指一劈,长剑豁然下坠,间接着足尖上挑,长剑被突如其来的两股无形重力夹击,因受力不均,剑身上下弯曲着。 “铮!”长剑猝然从中间断裂,向相反的方向下坠。 兰烛愣了一瞬,似乎没想到它这么脆弱。 她收回手,走上前去拾断剑,剑刃已经不再锋利,上面大大小小的豁口几乎快赶上锯子,木剑柄上面的纹路也因常年摩擦而变得光滑,青黄色云朵剑穗被洗得泛白,上面的针织纹路和边角有明显的修补痕迹。 这把剑并不好看,甚至打磨粗糙,剑穗针脚明显感觉针织者是新手,但这些全都自徐清姿之手。 长虹派加上掌门共五位长老,每个人都有主修的方向,掌门练阵,二长老驯兽,三长老炼药,四长老炼器,五长老连练剑。 坐下弟子都会随同自己名上师尊一个修炼方向。 唯独四长老也就是她们的师尊引絮,与其他长老不同,虽然她是器修,座下弟子不多,却没一个跟她同样修炼方向,大徒弟修符,二徒弟修卦,三徒弟修蛊,四徒弟修剑。 因引絮不教徒弟只关门炼器,徒弟们来请教也都是丢给她们一堆法宝让她们自己参悟,徐清姿当初比葫芦画瓢跟着引絮学习炼器,三番几次练出一堆焦炭出来,最后发现她在画符方面挺顺手,引絮见此直接让她当符修,也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有天赋。 除了小师妹兰烛,剩下两位弟子皆是被引絮用来实验新鲜出炉的法宝功能时误打误撞发现的修炼方向,也因引絮不教徒弟们,门派中也没有其专攻的长老,便只能自己去藏书阁找书摸索自学。 兰烛来得晚,徐清姿见她虽然心思沉重,但杂念少情绪稳定,最适合修剑,并且火系剑修多,隔壁五长老也是火系,可以更好请教。 剑修自然需要有剑才能练,若是去买,价钱贵不说,质量也难以确保,她便自给自足,引絮的炼器房里有很多材料,她仰仗为数不多的经验在炼器房里闭门一个月潜心造剑。 最后成功出炉,就是长得普通,剑身还有些弯,但兰烛却意外地用着顺手,她很是喜欢,不然也不至于十几年不换。 不过她记得前几世这把剑没有断剑的情况,它很耐用,一直到她死都还用着,怎么今日...... 一阵狂风刮来,吹起她的裙角,如今已进入冬月,本应有些凉,但今日出了太阳。 她背对着阳光,看到自己的影子被藏匿在树影里,带着暖意的风从背后猛然吹过来,像是忽然被人从背后拥住一般。 剑穗被卷起打到她的手指,她想起来已经四天没看到大师姐了,从她重生回来,每天耳畔都会伴随着大师姐的绵绵不绝的唠叨声,这次却好久没听到了....... “小师妹!”一道声音打破沉寂。 兰烛倏然抬头,发现面前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二师姐。 不知为何有种怅然若失地感觉。 以卿虽不及徐清姿观察细致,但还是明显感觉到小师妹在见到是她后似乎有点失望。 以卿低头见她拿着断剑,以为她在为此伤心,贱兮兮道:“哎呀呀,好好的剑怎么断了?” 兰烛听出她的阴阳怪气:“二师姐若无事,我便走了。” 说完扭身就走。 以卿赶紧拉住她,撇嘴:“果然就你逗不得,大师姐说她在芙露派掌门那里给你定做了一把新佩剑,她没空,让你自己带着剩下的账款去拿回来。” 兰烛没说话,没看她也没动,而是静静望着手中的断剑。 以卿把话传达到,把钱袋丢给她后自顾自的走了。 她走后没多久,兰烛小心解下旧剑柄上的剑穗,没把断剑就地扔掉,而是拿回住处,随后便脚步略微雀跃地往下山。 若是以卿还在这,看到这一幕定然会被兰烛的样子吓一跳。 芙露派离长虹派不远,不到五里的距离连御剑都用不着。 芙露派说是门派,但更像建在山脚的一个大院子,门派小,连校服都没有,全都穿自己的衣裳,因两派常走动来往,芙露派弟子见到她也只是看她一看,便又继续低头做事。 她畅通无阻地来到最中央的正殿,和门派弟子说明情况把钱袋递过去,没多久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端着一把崭新的剑出来。 兰烛伸手掂了掂,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握住剑鞘,用力一抽,本应该平滑垂直的剑刃却整齐划一地排列呈现两排一个个同样大小的豁口。 她之前的断剑是磨损的不规则缺口,而这把剑却是故意打造出缺口的样式,普通的剑更容易划开皮肤,这种剑更适合折磨人。 长虹派里没有比引絮更好的器修,而能和引絮媲美只有芙露派掌门,芙露派因为门派不大,资金紧张,掌门什么活都接,但像这把剑…… 虽然不如神兵利器那样威力强大,但刚上手掂量的那一刻起就觉得无此舒适。 前几世也不是没有遇到更好的剑,但她念旧,总舍不得丢下大师姐给她的剑,剑断的时候她感觉像失去了一个至亲挚友,如今得到大师姐给她的新佩剑,刚才的难过一扫而空,只剩下喜悦。 “师尊师尊!”一个梳着双丫鬓的小姑娘忽然从殿外蹦蹦跳跳的跑进来。 喜得嘴角的笑容快要咧到耳朵根:“师尊,徒儿又突破了,我厉不厉害!” 芙露派掌门被她猛然一撞,不受控制地后退一步,又连忙站稳让她安静点。 小姑娘正奇怪师尊怎么不夸她,顺着师尊的视线扭头,竟没发现屋里还有外人,登时手足无措起来,别扭生涩地给兰烛作揖。 兰烛不动声色地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她年纪虽只有十一二岁,却已有美人雏形,皙白如玉皮肤,勾人心魄的桃花眼,温柔软糯的嗓音,还有双眉间一点妖艳红痣。 温麟儿。兰烛脑海中浮起这个名字。 第三世害她被全修真门派追杀的女人。 兰烛从袖兜里拿出从三师姐那里得来的蜜饯递给她。 温麟儿看了一眼师尊,得到允许后笑着接过,迫不及待地揭开糖纸填在嘴里,甜味在嘴中散开,餍足地笑了。 兰烛也笑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猫妖 “怎么又有人失踪,还没把徐清姿那个妖孽杀掉吗?” 今天本来有长老课,所有人聚在一起听课,但今早却临时取消,虽然知情人被禁言,但大家还是大概猜出又有人失踪了。 “听说长老们抓到了一只妖怪。” “什么妖怪?” “这我哪里知道,只听说被掌门控制起来,正在盘查失踪的人是不是还活着。” “这还用查吗,哪家妖怪不是直接吃人,难不成是松鼠精来屯冬粮?现在已经失踪了这么多人,这只妖的修为怎么也不可能低,抓到它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别是故意唬我们的吧?” “并且若真是妖怪作祟,为什么徐清姿还不放出来,要我说,定然是那兰烛搞的鬼。” “兰烛?兰烛是谁?” 有人发出提问,她是这几年新进来的新人。 “自然是四长老十六年前从外面带回来的那个不明不白的婴儿,听说当时四长老去伏魔,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唯独一个孩子活着,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她啊,确实有点蹊跷,若是普通人,四长老也没必要隐瞒身世,都是一句话的事,她却偏偏不说。” “估计就是因为兰烛不是常人,如今也快要成年,本性将显想吃人,徐清姿给压了下来,眼见压不住了,便自己上去顶包,要我说她也是蠢......你眼睛怎么了?” 说得正火热的弟子忽然见一起八卦的朋友们对他一副挤眉弄眼的模样,他顺着同伴的目光回头望。 登时吓得双腿发软,兰烛正站在他们不远处满面寒霜地盯着他们。 兰烛很少出门,遇见她的人都说她长着一副面无表情冷冰冰的模样,除了雨石峰的人,几乎没人和她交流过,只知道她的天赋在长虹派这样不高不低的门派里算排名前几的了。 兰烛的目光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停留一会儿,没有做什么动作,眨眼之际,消失不见。 说坏话的几个弟子登时心照不宣地闭上嘴,唯有刚才说得最起劲的那人愣愣道:“她果然是妖孽。” 一旁的人叫他别说了。 他偏不理:“就算不是妖也是魔,相貌俊美,没有感情,修炼飞快,她全部符......” 还不待他说完,离他最近的人恶狠狠拍了他一下。 说得没完没了了。 三位长老和掌门聚集在掌门殿,昨晚失踪了一个弟子,并且是掌门的二弟子,这次不像以往那样一无所获。 掌门今早在弟子休息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只猫妖,立即将其捉住并召集所有长老。 四人虽然确定这就是吃过人的妖兽,本以为是什么百年大妖,没想到竟是个连人型都未修炼出来道行只有几十年的小妖,并且它嘴边还残留着人的血迹,几乎可以确认这段时间失踪的人全被它吃了。 只是捕捉过程有点太过容易,让她们有点自我怀疑。 几人望着猫妖,竟不约而同的沉默着。 “见过各位长老、掌门。”兰烛的声音突然打断沉默。 长老们齐刷刷抬头,被突然出现的她吓了一跳。 兰烛不卑不亢,开门见山:“弟子的大师姐何时能放出来。” 掌门有些尴尬,这件事确实不关徐清姿的事,让她背了这么久的黑名,不过她并未直接放人,而是让她先等等。 兰烛歪了歪头:“四天过去,掌门还没抓到凶手吗?” 掌门:“……抓到了。” 兰烛:“那为何不放?” 三长老插话:“长辈们的决定用得着向你汇报?你要真着急,就进去陪她。” 兰烛冷眼扫过去。 二长老怕吵起来,忙打圆场:“此时事件重大,定然不会委屈你师姐,你先回去等等。” 兰烛并不领情,而是望向猫妖,猫妖已经奄奄一息,猫嘴附近的毛发被血结成块,四肢瘦到见骨,肚子却很丰腴,周围还围绕着经久不散的黑雾,一看就不是好妖。 兰烛眸色晦暗,“这猫我见过。” 三长老冷哼:“你见过,我瞧就是你养的吧?” 掌门把他拦在一边,问兰烛:“在哪里见过?” 兰烛看了三长老一眼:“忘了。” 长老们相互对视,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掌门先开口:“此事事关人命,可莫要胡说。” 二长老扯住掌门的衣服,下巴朝某个方向扬了扬。 掌门会意,双手捏决,指尖金光若隐若现,片刻收回手道:“困阵已关,你师姐已经可以出来了。” 兰烛点点头:“我忽然想起来,昨日我下山去芙露派的时候路过韶剑峰,看到有人抓着这猫往它嘴里塞东西。” 韶剑峰是五长老的坐峰,他紧张道:“是谁?长什么样?塞的什么?” 兰烛淡淡道:“看不清,穿着我们门派校服背着一把剑,男的,耳后有伤口,其他没看清。” “我只知道这些,若无事,我就先走了。”说完不管她们什么想法也不想多说,她的目的已成,转身就走。 三长老怒喝:“站住!我来我去,谁教你的规矩!” 兰烛根本没管三长老的训斥,转眼没了身影。 三长老准备告状,结果发现无人在意,好似还在思索兰烛言论的可能性,不可思议道:“你们信她的话?” 没人回答他。 三长老急了:“掌门师姐,她要是真见过这猫为什么不早汇报,我们一抓到她就立刻跑过来问有没有抓到凶手,见过这猫,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二长老忍不住:“天天奇怪来奇怪去的,我看你抓着一个孩子不放才叫奇怪,你到底有多大恨非要迁怒到她身上,能不能把你的心思收一收。” 三长老:“我收什么收,她......” 五长老打断:“她说的并无道理,韶剑峰晚上时常能听到猫叫,我却没往这边想,以为只是那个弟子偷偷养的灵宠,其实算一算,光韶剑峰就失踪了四个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先回去查查。” 三长老气的跺脚:“你们都疯了。” ———————— 徐清姿这几天被关地心焦气躁,进去的时候顶着黑眼圈,回来的时候一点没消,看起来憔悴不少。 路上遇见几个人,看到她很是震惊,但也只是远远看着,不敢靠近。 徐清姿并未在意,而是笑道:“果然没白疼你,知道来接我,不过倒也不必这个隆重,新剑用着怎么样?” 她被关的地方离掌门殿很近,出门走几步就到,兰烛一出来就直奔她来。 兰烛:“很好,谢谢大师姐。” 徐清姿欣慰:“客气,你那把破剑早就该扔了。” 兰烛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徐清姿:“我既然被放出来,说明凶手被抓到,是什么东西作祟?” 兰烛:“猫妖。” 徐清姿小声复述:“猫妖,真是少见。” 猫是很有灵性的动物,但因和人类走太近吸了太多人气而导致无法主动消化灵气,顶多能言人语却不能修成人型,很少有修成妖的程度。 徐清姿把自己被扣留的东西拿回来,本来用来传话的耳坠在这种时候居然派不上用场,她有些泄气,把自己的这只也给了兰烛。 “都给你吧,我留着也没用。” 兰烛愣愣接过:“为何?” 徐清姿:“这耳坠试很好的保护法器,你是剑修,在外打打杀杀免不了受伤,两只在一起威力大。” 这耳坠她倒是不陌生,说威力大,其实只是引絮炼出来的边角料而已,丢给徐清姿,她直接当成个宝再传给她,什么关键时候能救命,真到那时候,这东西什么也挡不住,稍微高一点修为的威压打下来,立马就碎了。 甚至连传音也只能在十里之内,再远一点就听不见,不过因为徐清姿没用过,她也不清楚威力到底怎样,只以为师尊给她的宝贝。 她这么说估计也只是她自己臆想的威力大。 兰烛没收,“师姐留着吧,我有一个就够了。” 徐清姿以为她是怕自己受伤,直接塞到她手里:“我又用不着跟人打架,再说我用符咒,保命符随便画画就有。” “一说符咒,我给你的符咒好生收着,不要乱丢,这次估计我贴的符咒被风刮走,导致来这待一遭,真是倒霉。” 兰烛不好说那是她拿来搬运尸体用的,漏掉的一张忘记捡回来,等她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好巧不巧被林觅捡到。 这一世的意外有点多,大师姐被关起来,她拿了新剑,想杀林觅,结果让他躲了过去,让别人顶了一刀。 正思索着,忽然感觉睫毛上出现白雾,紧接着便看到一片片白粒落下。 昨天还是晴日,今天居然下雪了。 兰烛算了算日子:“明天就是冬至了吧。” 徐清姿伸手让雪花落进手里,眉开眼笑地望着天空,似乎也在为下雪而惊喜,“是呀,冬至一过就是腊月,腊月新年,小师妹又长一岁喽。” 别人常说她长得一脸凶相,看谁都是杀人模样,就算出身正派,也会吓得小娃娃做噩梦。 而大师姐不一样,师姐面相柔和两颊饱满,一双葡萄大的杏眼总是笑眼待人,加上她嘴唇略小,更显肉感,可可爱爱的娃娃脸任谁见了以为她年纪不大。 若不说,谁能看出她是大师姐呢。 上一世,大师姐没有活过这个冬天。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心魔 三更半夜,一声凄厉的哀嚎惊得枝头鸟雀乱飞。 下一刻,声音的主人便被割了舌头。 刚才那声惨叫全被法阵隔绝住,除非找到阵眼破阵,不然没人会发现他们。 “你...果然是你......” 这是林觅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早就把疑点引到兰烛身上,只是还没找到确切证据,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轮到自己。 他不知是中了什么咒,浑身竟酸软无力,整个人除了能眨眼说话,恍若一个任人摆弄的玩具。 只是这一会儿,他嗓子犹如火烧,连言语都没办法。 他躺在铺满薄雪的泥地上,寒冷不断侵袭每一处毛孔,瞳孔几乎被眼白淹没,惊恐地望着蹲在她面前的女人。 她果然是妖,就连杀人都没有表情,什么猫妖吃人,根本就是她转移注意力的幌子罢了。 为什么师尊还不来,他的信号放出去这么久,人呢,人都去哪了,快来人啊!! 兰烛抽出大师姐送她的剑,在林觅面前比划。 满是豁口的剑刃光是看着就感觉寒气森森毛骨悚然。 因疼痛导致他现在头脑异常清醒,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何兰烛一个剑修会布阵?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紧接着,那把刺刀便架在他脉搏跳动的脖颈上。 兰烛像锯木头一样用剑在林觅脖子上来回滑动,新剑刃利,连骨头都能毫不费力地锯下。 林觅呜呜咽咽发出难以描述的呵呵声,虽全身不能动,但疼痛却丝毫不减,他听到血管爆裂的声音,还有锯到骨头时的咯噔咯吱。 鲜血飙到兰烛的脸上,他此刻多么希望自己的血有毒,可以毒死这个女人。 很快,头首分离,他的头没有支撑,咕噜噜滚了两步远,瞪得极大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眼里满是憎恨和恐惧,最后死不瞑目。 兰烛站起来,感觉袖子有些湿润,发现两只袖子被浸湿大半,胸前还有裙摆均有泥点和血迹。 她嫌恶地甩甩手,使出净身咒弄干净污渍,把自己的痕迹抹除,撒上另一个人独有的气息。 她本不想见血见刃,但他害得师姐受罪,那就该死。这次她没有把尸体带走,而是撤回法阵直奔下一个地点。 原本杀的人都在计划之内,如今却远远杀了超出计划的人,只怪有些人嘴欠,不过杀多杀少都是杀,多几个人也不会如何。 因临时改意,她没来及做周密计划,直接原地布阵贴符,将一部分弟子住处包围起来。 重生也代表修为打回原位,若是按她以前的境界,悄无声息地灭掉整个长虹派都是轻飘飘的事,如今却要顾及这顾及那,谨防留下线索。 不过虽然修为不够,但以她五世积累下来的经验和杂七杂八的旁门左道,还有掌门长老简单的脑子,对付她们绰绰有余。 只是正在她进行一半的时候,忽然察觉到她在雨石峰的分身出现了异样。 大师姐去她屋子了。 若是以前,分身可以简单对付,但今日她在外连续杀人,煞气略重,分身也受牵连,恐会引起怀疑。 虽然凶手已抓到,但徐清姿还是不放心师妹们,例行来检查看看情况。 二师妹和三师妹都有好好的在屋里休息,去小师妹的屋子时发现有点不太对劲。 小师妹的房门紧闭,窗户留有一小段空隙,她就着空隙掀开窗户,顿时一股热气涌出来扑她一脸,热得她没一会儿就落下汗来,眯着眼瞧,里面乌黑一片,只能依稀看到床上有个拱起的人形。 她感觉不对,敲门询问怎么回事。 “小师妹,小师妹?” 徐清姿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发现静默无声,再次敲门,这次拍门和呼唤都比刚才更大一些。 “兰烛,我是大师姐,快开门,兰烛。” 徐清姿心里一慌,难道那妖怪又卷土重来了?正准备破门而入,忽然听见里面姗姗来迟的脚步声。 房门被打开,徐清姿见到完完整整的她还没舒口气,发现她有点奇怪。 徐清姿:“你怎么了,屋里为什么这么热?” 分身眼神一晃:“在修炼。” 修士在修炼时稍有不注意就会让体内元素外扩,兰烛是火灵根,身体泄热气惹得屋子里热烘烘的倒也说得过去。 徐清姿:“若是遇到瓶颈可以稍微歇一歇,没必要转牛角尖,修炼讲究顺其自然。” 分身紧绷地咽了口口水:“知道了。” 徐清姿看到她双手不安分地来回摆动,还想说什么,却被分身抢先一步:“若大师姐无事,我便休息了。” 说完砰地一声便关上门。 徐清姿张着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小师妹是怎么了,从来没有对她这样过,最过分的也还是前几年让她习惯辟谷不让她吃饭,生闷气不跟她说话,哪有像现在这样直接赶人。 难道真是猫妖逃出来了,已经把她师妹吃了,这个师妹是幻化出来的假的? 一想到这,气上心头,向后退了几步,卯着劲往房门撞过去。 “嘭...嗒。”房门直接被徐清姿撞掉踩在脚下。 刚赶回来的兰烛惊讶回头,还没搞清楚什么事,便感觉身子一晃,一张放大的人脸撞到她眼前,大师姐身上独有的清甜香气涌入鼻腔。 她却像是怕被生吞活剥,下意识屏住呼吸。 “大师姐....有...有事吗?” 徐清姿眯眼,抓住她的双手:“你不是我的小师妹。” 匆忙回来还没来得及处理身上的冷肃杀气,她憋着一口气,生怕让她问到血腥味。 可不知为何,听到这几个字从徐清姿的嘴里说出,兰烛感觉莫大的痛心,心脏像是疯了一般狂跳,四肢开始发麻,喉咙被棉花噎住,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瞬间翻腾起来,一道刺痛从脑袋中央炸开。 她不受控制地开始干呕,前几世的种种像似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掠过,每一世的被杀的痛苦好似再一次重现,被口诛笔伐,被万箭穿心,被当中腰斩,被妖兽啃食...... 恍然间,几个从未出现的陌生画面被塞到她记忆里。 大师姐对她满眼失望,大师姐向她尖酸讽刺,大师姐对她冷眼相待,大师姐与她与她切割关系...... 徐清姿被小师妹震惊又痛苦的眼神刺痛到,突然升温的手掌烫得她想赶紧松开,结果却被对方反扣住手腕。 兰烛的手像是烧红的烙铁,滚烫又难以挣脱,手腕上钻心的疼痛让她有些惊慌,她似乎闻道烧焦的肉味。 刚才只是为了试探面前的小师妹是不是被妖怪掉包,现在看她这一通反应,分明是身体不适导致。 或许本不想给她添麻烦,没想到她反而闯进来冲她说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兰烛的身体越来越烫,徐清姿被抓住的地方已经烧伤皮肤冒出鲜血,一部分肉已经被烫得没有知觉,她忍住剧痛伸出剑指点燃烛火。 在她们身后案几上唯一的蜡烛被点亮,虽然光芒不大,却以足够视物。 她这才发现对方的身上有多处血迹,胸口和脖颈上的汗水闪闪发亮,而更让她惊讶的是她的眼睛。 原本乌黑深邃的眼睛此刻竟隐隐泛着红光,瞳孔中的黑红搅和在一起,像是两条交缠的毒蛇。 徐清姿暗道不好,是心魔。 小师妹为什么会有心魔? 徐清姿:“兰烛,兰烛!” 她呼唤着,想叫醒她。 徐清姿骇然的表情刺痛了兰烛,脑中的画面和面前的人重合,顿时心中升起无边愤怒,理智被一点点蚕食,已经分不清现实与回忆。 双手松开她的手腕,却骤然抓住她的脖子。 徐清姿还没反应过来,窒息和灼热攀上头顶,不得不催动全身灵力去抵制高温。 灵力回转,在给身体降温的同时,室内转瞬下起鹅毛大雪。 虽然她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但徐清姿还是能清楚感知到她的怒气中大半是因为害怕和恐惧。 小师妹在害怕什么? 她用烧得露出骨头的双手拖住她的脸,咬着牙:“好好...看看...我是谁!” 这一声并没有唤醒她的理智,而是被脸上点点凉意感到疑惑。 雪? 冰凉的雪花里携带着熟悉的清甜香气。 徐清姿从来没想过居然会被从小养到大的小师妹给掐死。 好好的为什么会有心魔,从来没见过她有什么不顺心和不如意,能给她的尽量给她,从不会说一句重话,会有什么滋出心魔这么大的心事? 在她意识迷离之际,也不知是她快死之前的幻想,还是她意识不清晰的噩梦,脖颈间的钳制被松开,双唇被覆上两层柔软湿润的软物。 她感觉那层软物正在源源不断往她嘴里输送让她难以承受的热感,她是水系灵根还是雪流,天生和极热之物相冲,即使这是对她有益的东西,也极难消化,甚至可能郁结内伤。 她感觉体内像是烧着一把火,忍不住想逃离,却被对方一把摁住头动弹不得。 “大师姐!”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紧接着她像是被丢出去一般瞬间松开, 以卿和那昕昕赶忙过来搀扶。 此时徐清姿裸露出来的皮肤泛着诡异地红,而兰烛口吐鲜血往后一仰,双眼紧闭倒床不起。 那昕昕大叫:“大师姐和小师妹死了!?” 以卿当头给她一掌:“不会说话就闭嘴!”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偏心 以卿大喝:“把你蛊虫收回去,都什么时候还想着用师姐师妹做实验!” 那昕昕笑嘻嘻:“反正她们一死一伤,不如利用一下。”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乖乖把虫子捻回盒子里,她可不敢真的和师姐对着干,不然有的是苦头吃。 以卿把徐清姿摆平放在地上,用灵力在她身上探查伤势,结果灵力刚探进去就给火热的热浪给烫了出来。 心里震惊,大师姐是水系,身体已经烫到皮肤发红,体内全是火,岂不是离死不远? 徐清姿感觉自己进入到十分混沌的状态,她似乎听见有人说话,但又听不清,只知道有人在断断续续地呢喃。 她已经分不清天南地北,只是一个人在虚妄的境界飘着,无边无际,无光无色。 忽然飘来几片白光,定睛一看,是飘散的雪花,很快雪花越来越多,她哈出的气体也被凝结成雪子,四周转眼成为一片雪白,她飘到一处结满冰霜的悬浮岛上,忽然惊觉,这是她的灵台。 但是灵台之上并非只有她,还有一个身穿冰蓝色衣裳的人矗立在那。 她腰间别着一把灰扑扑的破剑,徐清姿认得那剑,那是她最开始给小师妹打造的入门剑。 但是不是让她扔了吗,为什么还拿在手里。 她缓步走上前,对方发现异样,转过身来,与她对望。 她是兰烛,但又似乎不是,面相比现在的兰烛要成熟许多,她比她高出一个头,脸上有几处浅显的疤痕,眼神没有光彩。 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死物,不,不能这么说,或许是她已经死了,便是看谁都是死物。 徐清姿从来没在兰烛的身上感受到这么浓重的麻木。 还不待她说话,忽然一股热潮升起,四周的冰凌开始融化,一种前所未有的灼热从头顶越来越近,好似天上的太阳砸下来。 “快跑!兰烛快跑!”她大喊着,对方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仿佛根本没察觉到上方的诡异热浪。 面颊越来越滚烫,烫到几乎要把她融化,她不管不顾,牵起兰烛四处闪躲,可是这是她的內府,能躲到哪去。 她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无处落脚,太阳终究是砸了下来,却没有将冰台砸碎,她晕晕乎乎躺在冒着热气的温水里,身体失去力量。 雪花中跳跃着火焰,竟未相残,而是以一种诡异的形态共存。 她正奇怪着,忽然感觉后背有人推了她一把,扭过头,正对一双能掠夺人心智的狼眼,对方的脸颊微微一偏,在已经近到咫尺的距离再前一步,两人的唇瓣贴在一起。 徐清姿倏然惊醒,那昕昕见她直挺挺地坐起来,欢笑道:“天哪大师姐,你居然突破了。” 什么突破? 徐清姿心有余悸地擦擦额头的汗,愣愣地望了眼那昕昕,又愣愣地望向床榻上躺着的兰烛。 她拍拍胸脯,还好还好,只是梦而已,这梦真是离奇,她怎么可以做这么大逆不道的梦,把她冷汗都惊出来了。 徐清姿缓了口气:“你怎么在这,小师妹怎么样?” 那昕昕不乐意:“我当然可以在这,小师妹的情况不太好,二师姐说她被心魔困住了,把大师姐灼伤后吐了口血就晕了,刚才你们俩的样子,可吓人了。” 徐清姿听完感觉脖子和手腕酥酥麻麻地没有知觉,登时抽一口凉气,发现手腕上还有兰烛的手印,手印附近的皮肉参差不齐烧烂流血,手印覆盖范围的皮肉几乎全被烧熟,她摸了摸,硬的。 虽然脖子看不到,但以她现在还能过说话头脑不晕乎来看应该只是皮外伤并不重,就是感觉痒痒的。 她伸手一摸,摸到一条小指长的肥虫,她吓得立马丢开。 那昕昕尖叫着去接虫子。 徐清姿忍住怒气:“说了多少次不要在我们身上试蛊!” 那昕昕心疼地抹眼泪抚摸虫的身体:“可是这不是蛊,它只是爱吃肉而已,今天饿了一天没吃饭,你身上的烂肉还是它帮你处理的,不识好人心。” 徐清姿嘴角抽了抽,她手上这么多坑坑洼洼的肉原来是它的牙印?都什么跟什么? “你二师姐呢?” 那昕昕扭头望向门外:“她说你要死了,给你们各算一卦,卦上说你们俩都是凶多吉少,就跑出去找长老来救你们。” 徐清姿觉得自己的已经被烧得没有知觉,都快不像是她的手了。 试了几次手都撑不住地面,没办法,招招手让那昕昕扶她起来。 这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以卿回来了。 却是一个人。 她看见徐清姿还愣了愣,见她好好想来刚想高兴一下,又想起刚才遇到的事,严肃道:“外面出事了,今晚门派里死了六个人,不再像前几次那样失踪,而是全部被锯掉头颅割掉舌头。” “什么?这是猫妖做的?”徐清姿刚站起来,立马又觉得腿软。 以卿也过来扶她:“不清楚,我想找掌门过来看看你们的情况,但她们现在抽不开身,这次死的人惨状太明显,让很多弟子害怕下一个就是自己,都去找长老庇护,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说完她从衣兜里倒出一堆药瓶:“这是我在老不死那偷的,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给小师妹用上,还有你的手。” 她觉得称呼三长老为长老太便宜他,便直接称他为老不死的祝他早点死。 那昕昕想伸手上前摸药瓶,被她打了回去。 徐清姿认识一些药理,拿了几瓶闻了闻味道,最后选中一个整瓶吞了。 “小师妹吃药没用,现在是被心魔缠身。” 以卿:“什么心魔?” 徐清姿:“我也不知,刚才我来瞧她,不知道是不是我说错了话,她立马大变样,气得火冒三丈,然后身体开始升温抓着我不放。” 以卿见此,拿出签筒开始摇。 徐清姿很想踹她一脚,这个时候还想着她那不准的破卦 若以卿说的是真的,长老们肯定会以门派事件为先,心魔和那些相比简直是不足挂齿的小事,师尊在闭关没办法出来,转来转去,竟无一人靠得住。 扭头道:“三师妹,去给我找只笔来。” 那昕昕哦了声,去案台翻出笔砚给她。 她随身带着符纸却忘了带笔,虽然握笔不稳但好歹能写成型,半天才画出一张符咒。 “啪嗒。”竹签摇了半响才掉出来一根,以卿捡起来看了看。 徐清姿看她脸色就知道不是好签,也不管她,“她现在昏迷不醒定是被心魔拖住,拖的越久对身体伤害越大,我去她识海里看看能不能把她叫醒。” 说完直接将符纸贴到自己头上,开始发动灵力。 这是她在书上学来的移魂符,之前尝试画过几次都没成功,如今没有办法,只能试一试。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这次似乎和以前的感觉不太一样,她的修为很低,储存不了多少灵力,画一张符几乎要用她一半灵力,并且画完符就发动非常耗费精力,今天却轻轻松松且快速发动。 紧接着她的灵魂离开□□,身体没了支撑,软绵绵地跌倒,被那昕昕接住。 徐清姿大喜,居然成功了,她想起刚才那昕昕大叫她突破了,她还以为她乱叫,根本没去探查自身境界,如今这么一气呵成,让她还有些惊讶,突破的感觉真好。 只是现在有个问题,她似乎不会移动悬浮的灵魂,她还是头一次灵魂出窍,没有经验,只能试着伸长手去够兰烛。 刚一碰到她便有股强大的吸力把她吸走,还不待她看清什么情况,眼前便换了副天地。 那昕昕:“我好像看见小师妹睁眼了。” 以卿凑过来,见到她还是如刚才一样双眼紧闭眉头紧皱,一副在和思想做斗争的紧迫摸样,“你看错了吧,把大师姐放好。” 那昕昕左看右看,小师妹的房间设施很简单,和她的性格一样,“放哪里?” 以卿:“大师姐进到小师妹的识海里,若是离得远不能及时回来怎么办,当然是和小师妹躺在一起,床这么大,难道还躺不下两个人?” 那昕昕哦了一声。 如果说徐清姿的意识是一片白雪茫茫,那么兰烛的识海就是没有边界的熊熊火山,怪不得这么烫,身体里全是火能不烫么。 不过这里这么大,到哪去找人? 她忽然想到之前小师妹就是因为她的一句话给气得心魔发作。 徐清姿道:“小师妹,大师姐有话问你。” 话音刚落,没有看到兰烛,却来了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 “让我们来看看,是谁来了。”“徐清姿”满脸邪气地说。 “你的亲亲大师姐来兴师问罪喽。” 徐清姿愕然,这心魔生出了自我意识?还是说这就是小师妹心中所想? 徐清姿:“我师妹呢?” “徐清姿”一脸无辜,“哪个师妹,你可是有三个师妹呢。” 正在她面前的心魔化作一团烟雾,转瞬出现在她身后,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以一种非常亲昵的姿态朝她耳边吹气,“大师姐,你真偏心,还在想你的其他师妹。” 徐清姿耳边发麻,立马矮身躲开,手掌当即挥过去。 她忽然想起来,这是兰烛的识海,若是在这里面打斗她必然受伤,急忙扭转力量,将手掌收了回来,结果心魔却突然像被撞击一样飞出去。 被击倒的心魔变成了兰烛的模样,她一脸错愕,似乎不敢相信徐清姿居然会对她下手。 徐清姿没看清她变化的过程,以为自己力量没收回来,打到了真的兰烛,连忙赶过去把她扶起来。 “兰烛”却像避她如蛇蝎,猛地甩开她的手:“你不仅偏心,还想杀我。” 徐清姿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我没有。” 小师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觉得她要杀她? 这句话让她恍然想起之前在门口捡到的那本怪书,怪书里的小师妹是个因爱生恨的角色,她得不到想要的爱便去毁灭,书里的徐清姿出场不多,作者没用多少笔墨在她身上,但最后却写了她的死因,在她想把小师妹拉回正道的路上被连累杀害。 怪书里的小师妹若是遇见关系好的师姐妹出没,会怀念以前在雨石峰的生活,然后将其残忍杀害,她在怪书里几乎恶贯满盈,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但徐清姿却从文字当中感受到她对于自己不能回首的怨念,还有和师姐们渐行渐远而不敢再见面的躲避心态。 她烧书除了气愤怪书对于小师妹的贬低描写,还有非常害怕小师妹会变成那样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她得搞清楚小师妹的心魔到底从何而来,是不是她也看到那本怪书受到影响。 徐清姿蹲在她身旁:“对不起。” “兰烛”一愣,似乎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快低头道歉,但它很快反应过来,冷笑道:“大师姐,你在给谁道歉?” “是给你自己?还是...你怕我。” 徐清姿:“我不会怕你,你说的对,我确实对你信任不够,只因为一个小小的异样就怀疑你,是我错了,我给你道歉。” “兰烛”不信:“你撒谎。” 徐清姿:“我不会骗你。” “兰烛”:“是吗?” 她孤傲地站起来,对她的言辞不屑一顾,徐清姿心想,在小师妹眼里她到底是多么爱骗人,怎么她说的话一句也不信。 徐清姿跟着站起来,与她平视:“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她话音刚落,只感觉眼前一晃,“兰烛”瞬间来到她面前,“当然去死!” 结果下一刻,她像是看到什么东西,还未触碰到徐清姿,便化为一团黑雾消失不见。 “大师姐,你该回去了。” 徐清姿听到声音回头,见真正的兰烛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如往常一般冷淡,只是此刻表情中参杂了一层疏离,对徐清姿的。 徐清姿想靠近她,结果她前进几步,对方就后退几步,势必要和她保持距离:“你对我有怨?” 兰烛否认:“没有。” 还说没有,刚才心魔都在她面前嘲讽了。 徐清姿:“你肯定有怨,为何不说开,我好改正啊。” 兰烛视线瞥向别处,隐藏住眼里的情绪:“师姐很好,不需要改正。” 徐清姿沉默片刻:“哦,那我走了。” 说完就准备找出口离开。 结果兰烛就这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魔却立马跳了出来:“你看吧,我就说你大师姐偏心。” “她不在乎你,所以并不会探究话中的真假,她烦你,所以想赶紧离开,她恶心你,甚至不愿意和你独处,归根结底,她不喜欢你。” 心魔是主人难以忘怀的执念和无法解开的疑惑,是主人放大后的不甘,它的反应最能体现主人现在的感受。 徐清姿知道小师妹即使在识海里也会自持冷静,但心魔不会,她只不过稍微丢下鱼饵,心魔就会立马上钩,小师妹若连心魔都控制的住,也就不叫心魔了。 徐清姿扭头回来:“谁说我不喜欢你。” 兰烛浑身一僵,可还是十分克制地未动分毫。 徐清姿:“几个师妹里我最是喜欢小师妹,我亲手把你教养长大,你的习惯你的一切我都了解,我若不喜欢你,早就把你丢给其他人了,我若不喜欢你,我根本不会花一个月时间查书给你起名字,我若不喜欢你,根本不会给你锻剑,更不会给你买剑。” “我讨厌谁都不会讨厌你,你不管变成什么样我都是你的大师姐,若你觉得我偏心,那我定然是十成十的偏心,我忽略你的感受是我错了,是打是骂只要你能舒心,随你怎么处置我。” “我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依你,只要你能想开,把心魔散去。” 兰烛听着这话,刚才还算硬气的脊梁登时有些心虚,她匆匆扫一眼大师姐的表情和眼神,像落荒而逃一样快速紧盯着地面。 她已经很久没有害怕的感觉,她连生死都不怕,这里是她的识海,是她的地盘,却有种不想再待下去的恐惧感。 其实这些话就算大师姐不说她也知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也知道刚才大师姐估计是钓她,心魔也肯定会上钩,大师姐转头回来的时候有些许欣喜,但她觉得不够。 太少了,她想要的不止这些,她要更多,但让她说要什么,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把自己的想法憋在心里,看着大师姐对别人笑脸逢迎,对别人嘘寒问暖,对别人说笑打闹。 明明她也有这些待遇,可她还是不满足。 从第二世开始,心魔便在她体内扎根,不管她杀了多少人,死了多少次,重生多少次,它每一世世跟着她,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甚至心魔的力量在她一次次重生后也在逐渐加强。 如今已经到稍微让她有情绪起伏的事便会立刻覆盖她的心智掌控她的身体。 散不了,心魔是她的一部分,她现在的力量也取自它,若没了它,她无法报仇。 心魔感觉兰烛有些动摇,化成徐清姿的模样,惟妙惟肖地模仿她的语气:“小师妹,我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跟我回去吧,我会既往不咎和从前一样。” 徐清姿目瞪口呆:“不是......谁需要你既往不咎。” 她俩一左一右的言语登时挑起兰烛的情绪,心魔最是知道兰烛在意什么,会一直挑拨她。 徐清姿见此似乎明白,这个心魔定是和那怪书有关,小师妹从小到大她都看着长大,有什么委屈她能不知道吗,这心魔实在蹊跷。 她什么都没做就说既往不咎,而小师妹对此还有很深的心结,分明就不像是现在的她能有的复杂心事。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跑了 那昕昕:“二师姐,签上说的什么?” 以卿没理她。 那昕昕又问一遍,她皱眉道:“说了你也听不懂。” 那昕昕赌气:“二师姐总喜欢贬低人,我看二师姐的卦术还不如我。” 以卿鄙夷:“你?看得懂签文么就瞎掰。” 黄毛丫头也敢她面前造次。 那昕昕一脸正气:“我看不懂签文,但我会猜啊。” 以卿忍耐地闭了闭眼。 那昕昕道:“其实小师妹早就醒了,她现在昏迷是装的。” 以卿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她现在是装的~若是打扰到她们,你等着吧。” “好吧。”那昕昕蔫蔫道,她明明看到在大师姐画完符后,小师妹睁了下眼睛,并且很清醒的样子,却转眼又闭上,难道真是她看错了? 屋外的吵嚷声此起彼伏,光是透过窗户,也能直接看到远处山脉的星光点点。 外面估计热闹极了,她们待在这也不知道安不安全,加上之前失踪的人,已经死了十六人了,好似之前只是跟她们玩一场游戏,现在玩腻了,也不装了,直接大开杀戒,也不知道以长老们的修为能不能抓住这个妖邪,若抓不住,在救援没来之前,临到她们还不是早晚的事。 以卿猝然站起来,因为起来得太猛,椅子被掀翻在地:“要不我们跑吧。” 那昕昕懵懂抬头:“啊?去哪?” 以卿:“你瞧瞧外面已经乱成什么样了,不跑难道等死吗?” 正当她说着,兰烛已经醒了,徐清姿也紧跟其后。 但她在看到自己和小师妹躺在一起后,很快速地坐起来背对她。 以卿没注意到这些,见她醒了,连忙过来商议:“大师姐,命重要还是家重要?” 徐清姿灵魂刚回体,听到她的话反应了一会儿:“当然是命重要。” “那好。”以卿郑重道:“我们收拾东西赶紧走吧。” 徐清姿问出了和那昕昕一样的问题:“去哪?为什么要走?” 以卿恨铁不成钢:“门派里已经不明不白死了十六人了,十六个人里几乎没有什么关联,说明妖邪是随心杀人,掌门长老若是能抓住早抓了,现在还在不断死人说明这个妖邪强大到可怕,并且掌门长老也不知有没有去找其他门派救援,就算是有,以妖邪的能力,谁知道我们会不会是下一个爪下鬼。” “当然门派里不止我们有这个想法,我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不少人背着包袱往外跑了。” 徐清姿听着外面时有时无的呼喊,若是以前这个时候,大家皆以入睡,绝不可能会这么吵闹,她听明白了:“你想当逃兵?” 以卿:“不是逃兵,是保命,你能确保自己不会是下一个吗。” 徐清姿:“可是我们修仙,不就是为了抵御邪祟,维护安宁吗,这个时候跑了,那我们修仙的意义何在,为了当个苟且偷生的胆小鬼?” 以卿张了张嘴,在肚子里搜刮了半天,却忽然找不到一句反驳,她知道自己这么临阵脱逃不对,但安稳的日子过得太久,根本不会想去面对刀光剑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也不过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何必一个逃兵的帽子盖下来,哪有这么严重。 徐清姿坐起来,三个师妹里,她和以卿年纪相仿,在长虹派修炼的时间也没差几年,两人相处时间最久,她什么人她怎么会不知道。 “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但最好把你的心思收一收,门派把你培养至今,不是让你临阵脱逃的。” 以卿的表情依旧没好多少,腹诽:门派教她什么了?不都是她看书自学的吗。 徐清姿软下语气:“如果你走了,长虹派挺过这一劫,你是该回来还是不回来,你若是回来大家怎么看你,若是不回来,你这般作为传出去,哪个门派愿意要你,说难听点门派没挺过去,掌门肯定会以大家的性命优先让大家跑出去找救援或者躲起来,大家的实力掌门还是清楚的。” “害怕是人之常情,该共进退共进退,别人跑是别人的,别人干什么你干什么,别人跳火坑你也跳火坑,岂不是很没面子,不管她们。” 以卿没说话,戳穿心事并不好受。 那昕昕打了个哈欠:“大师姐又在讲大道理,完全听不懂。” 徐清姿笑了笑,并不强求那昕昕有没有听懂,反正她们干什么她都会跟着,倒是不担心她有其他想法。 就是以卿,虽然进山时间不短,但经验太少,会下意识怯场,记得她已经很久没有下山做委托顺便历练了,这阵风头过去,必须得把她丢出去涨涨经验。 “我们得赶紧过去,如果真有事得听掌门怎么处理。”徐清姿站起来,发现三长老的药还算有点用,她手腕上所有流血的伤口已经结痂,被烫死的肉还得一段时间修复,就是痛感有点明显。 以卿弱弱道:“真要去啊。” 徐清姿正言令色:“必须去,我们四个全去。” 以卿撇了撇嘴,没说什么。 徐清姿的双手因剧痛抖得有点明显,手指也开始止不住地抽动,便直接把手往裙摆后面藏了藏。 兰烛注意到她微微颤抖的衣袖,还有她不敢看她略显尴尬的眼神,眸色暗了暗。 ———————— 掌门和长老们终于明确感觉到危机降临,五长老找到了那个养猫的弟子,但他说猫是大家养的,喂的东西也只是普通的驱虫药而已,长老不信,又查了其他喜欢猫的弟子,发现均统一口供说没喂过。 二长老和掌门认为门派里进了新的妖邪,不然死法这么惨烈,不像之前那样悄无声息地失踪。 只有三长老固执己见,认为兰烛有问题。 但可惜他的信誉在其他长老那里大打折扣,只要一提兰烛,大家便自动忽略他的话,更别说现在还得安抚弟子们情绪。 他们探查到林觅尸体附近有法阵和剑刃痕迹,起初大家以为这个妖邪窝藏在掌门坐下弟子杀人,但很快发现不是。 她的弟子虽说也会有佩剑,但剑大多不怎么用,还是画阵更多,而林觅身上的伤痕一看就是经常用剑的剑修才能使得,矛头再一次对准五长老的韶剑峰。 有人发现林觅身上有些许不一样的气息,虽然微弱不易察觉,但和林觅自身的完全不符,而这个气息和韶剑峰中最小的弟子一模一样。 徐清姿她们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浩浩荡荡地把小弟子困住,准备让他伏法。 小弟子和刚才被统一口径的弟子绑在一起,脚下巨大的诛邪阵显形,四周弟子严阵以待,而他们却在哭喊着冤枉。 五长老:“冤枉?那你们说,到底养没养过猫。” 其中一个弟子怕死,直接一股脑倒出来,“是路彦领头的,他说师尊不喜欢猫,便让我一口咬定没有,这样师尊就不会罚我们。” 五长老怒目:“好哇,原来是你,路彦,我问你,丑时三刻你在哪里?” 其中个子最矮的弟子磕磕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另一个害怕就地正法的弟子连忙抢答:“他子时的时候去后山喂猫,到丑时四刻才回来!” 路彦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这会能说话了:“你胡说,我丑时一刻就回来了。” 五长老:“谁能证明?” 周围鸦雀无声。 路彦想到和他一起偷偷喂猫却早一步离开后山的师兄,“遐贤师兄,遐贤师兄绝对能证明!” 五长老冷肃:“遐贤已经死了。” 路彦如遭雷劈,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 他大喊着他冤枉,同他一起被绑着的人恨透了他,本来就被门派里的失踪闹得人心惶惶,没想到妖邪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其中一个为了撇清关系,大叫:“师尊,掌门,他不是我们的师弟,他是假的!” 掌门皱眉,其实诛邪阵有一定识邪效果,若是阵中是背有人命的妖魔,会光芒大盛,可是现在却像个普通阵一样没什么特别。 她有些拿捏不定,小声和二长老传话:“是否像徐清姿那样搞错了,我为何没感觉到邪气。” 二长老望着阵中央,目光坚定:“掌门该收收菩萨心肠了,我们对徐清姿知根知底,她又尚是老四的大徒弟,她的一举一动逃不过我们的眼睛,但这路彦如何洗清罪名,前两年他踩着尾巴进入门派,按理说以他的天资引气入体已是费劲全力,但你看,短短两年时间已经练气三层,就连普通弟子到这个境界都尚且需要五六年功夫,更别说他这种天赋垫底的了。” 掌门觉得她说的有理,她也确实心软,若不然也不会拖到死了十六个人,思即便开始启阵。 那些被牵连的人见此,冤枉叫的更大声了,但因刚才他们选择相信路彦而哄骗五长老,导致长老们对他们失了心,这么紧要关头,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去撒谎,属实是自掘坟墓,更加奠定了他们的不无辜。 其他弟子的怒火被点燃,纷纷叫嚣着要把他们杀死。 徐清姿忽然发现,三长老怎么不在这?若是以往,他肯定会臭着脸站在掌门身边,但现在哪有他的身影。 徐清姿有种不祥的预感。 “手下留人!!” 说曹操曹操到,人未到声先到的三长老从远处御剑而来。 他来到掌门面前,“掌门师姐,我找了之前失踪的弟子!” 掌门的手准备停下,却被二长老拦住,她摇了摇头。 三长老高声道:“我在雨石峰发现之前失踪的弟子,共十人不多不少,徐清姿呢!” 说完四周响起窃窃私语,纷纷远离徐清姿四人,硬生生让出一条道来。 徐清姿站出来:“三长老什么意思?” 三长老冷哼:“什么意思,自然是要将你缉拿归案,抓住她们!” 周围的人涌上来,转眼把她们包围住。 以卿怒道:“老不死的你有病啊,这时候还泼脏水,我要告诉掌门!” 三长老:“掌门做不了你们的主,老二老五,我在雨石峰半山腰的弟子休憩处发现一个深坑,里面躺着这段时间失踪的人,他们没死,你们随我来。” 二长老和五长老对视一眼,他好端端为什么突然去雨石峰,这个时候不在这守着,偏要偷偷离开。 但若失踪的弟子真的还活着,心里还是觉得惊喜,犹豫了一会儿,跟上三长老的脚步,并把徐清姿等人也押了过去。 徐清姿和师妹们对视着,皆从对方眼睛中看到疑惑,唯有兰烛侧着头,看不见表情。 雨石峰怎么可能会有失踪的弟子,是谁丢在这的? 当她们一群人气势汹汹来到雨石峰半山腰的时候,并未看到三长老口中的深坑,也没有发现失踪的十人。 二长老和五长老脸上浮现不耐烦。 徐清姿见缝插针凄凄道:“长老就这么看不惯雨石峰吗。” 她这么一说,显得三长老没事找事无理取闹,面上挂不住,开始找补:“半刻前这里分明有坑,不信你们看。” 他拿出一块玉牌轻轻一敲,玉牌悬浮至空中,散发出幽紫色光芒,光芒成像,画像中明晃晃显示这里有一圈深坑,坑地有几个白盘,仔细看是堆积起来朝天的脸庞。 众人伸长脖子看了半响。 以卿讥讽道:“长老可真有意思,说一半留一半,这画像中的头都断了哪来的活口,你说这里有深坑,但这哪里有坑。” 二长老和五长老也不想再持续这场闹剧,冷着脸甩袖准备走人。 结果刚扭身,忽然发现刚才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何时汇聚层层叠叠的乌云,因为晚上他们没有注意天空,又或许太紧张,这时才发现云层中隐隐有雷声轰隆。 以他们现在的方位朝刚才来的位置看,除了诛邪阵淡淡红光,已经黑得什么也看不见,而电闪雷鸣的中心,正是诛邪阵。 五长老脸色一变:“不好。” 话音刚落,一道银色光柱从云上砸下去,着落点正是掌门所在的位置,紧接着一道道粗壮银雷像是雨后春笋,争先恐后地劈过去。 这种阵势的雷,只有化神期以上的大能在突破时才能引起,常人在这雷劫当中,必死无疑。 化神期以下,在雷劫面前都是常人,而她们小门小派,最高修为的掌门也就才元婴。 此时连信誓旦旦的三长老都不得不后怕起来,他们恐怕惹了不得了的人物。 雷柱持续打着,所有人面泛土色,狂风含着刚下过雪的寒气刮在脸上,比刀片还要锋利,空气中隐隐约约飘来一股烧焦的味道,更让队伍显得沉重。 这时候去雷阵无疑是送死,她们只能这么远远看着,等待雷劫结束。 徐清姿挣开钳制,帮几个师妹松绑,以卿像炸了毛的狮子,直接指着三长老就骂:“寸章你这个老贼,你要杀了掌门!” 大家正被雷劫吓得怔楞中,这句话无疑是点起导火索,二长老和五长老恍然回神,扭过头来怒目而视。 以卿龇牙咧嘴:“你这个心肠歹毒的毒夫,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偏偏在这个时候把我们所有人引出来,是不是还想让我们大家感谢你,你个不要脸的贱,人!” “什么你找到了真相,分明就是你为了谋害掌门设计!不仅如此,恐怕那失踪的十个人也是被你所杀,你手里的玉牌便是证据,你这个满心诡计心狠手辣的妖人!” 这些话并没有依据,全凭以卿一张嘴空喊,但此刻大家神情木然,已经没办法冷静思考,自然容易被她带着走,且此情此景配合,确实能让人信以为真。 三长老张嘴结舌,一脸百口莫辩的表情,“你胡说!” 徐清姿捏了一把身边神游的那昕昕,给她使了个眼色,那昕昕登时掉下眼泪,“哇”地一声哭出来。 这一声哭像是将大家的情绪后路堵死,在已经如火如荼的氛围中更上一层楼。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这么多事,为什么这么恶毒,是你害得我们。 徐清姿大声道:“二长老五长老,我不知道三长老此番行为何意,但当务之急是确认掌门安危,门派里已经失去很多人了,不能再失去掌门了。” 三长老像是明白了什么,颤抖地指着她:“果然是你们!!” 雷声逐渐消减,大家忙不迭飞过去查看情况,没人管他怎么说。 乌云散去,却没有露出月亮,漆黑一片只能点着灯探查,建筑和树木全部被夷为平地,曾经还算热闹的群屋消失不见,荒草掀起露出泥土,刚才乌泱的人群,因来不及逃跑已经全部覆灭,诛邪阵中央被抓的弟子都已死亡成为焦炭。 除了路彦。 在一堆尸体里,唯独少了他的。 五长老的剑架在三长老的脖子上,等着二长老去看掌门情况。 几颗石头从山上落下来,滚到徐清姿脚边。 兰烛站在她身后,盯着刚才路彦被困住的地方。 掌门死了,长虹派的主心骨没了,三长老还成了叛徒。 有些胆小怕死的弟子趁大家不注意,偷偷离开人群,悄无声息地跑了。 徐清姿喃喃:“那个路彦……” 她很早就知道有这个人,且他在怪书中还是兰烛爱而不得的主角,她刚开始对此嗤之以鼻,她认为兰烛不可能会喜欢这种人。 怪书里说路彦曾在长虹派修炼,后面他经人挑拨听说掌门有一独门密阵,是力量很强大的护阵,但掌门只教亲传大徒弟,他心生歹意,多次窃取无果。 另辟蹊径利用自身较好外形和令人艳羡的天赋勾引一些女弟子为他做事,兰烛就是其中一个,后来得知独门密阵早就失传,气急败坏给长虹派安了个与魔族勾结的名头,让其他门派对长虹派进行绞杀。 而他逍遥法外,直接改头换面去了下一个更好的宗派。 现在的路彦刚入门没两年,距离所谓的偷秘法还有四五年,这怎么还没到时候,门派内就出了这么多事? “路彦还活着,他跑了。”兰烛忽然道。 徐清姿沉默,没有接住她的话。 兰烛目光落在她青丝如瀑的发髻上,深夜晦暗不明,她头上挽发木簪上的珍珠也失去光泽埋没在发丝里,她用余光瞥了眼远处被钳制的三长老,心生一计。 事已至此为何不加把火,直接断个干净。 趁着夜色,隔空推了把五长老,剑在三长老脖子上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三长老以为他们多年情谊,老五顶多威胁威胁他而已,再加上掌门已逝,四长老重伤闭关,就剩他们三个没必要自相残杀,谁知道竟真的不管不顾,准备抹他脖子。 他向后一撤,气急败坏地给五长老一掌,五长老应接不暇生生挨了全掌,三长老的突然攻击让他更加奠定他的三师兄中了邪。 下一刻两人提剑互殴,论剑三长老不及五长老,但俗话说医毒不分家,他会用药必然也会用毒,五位长老里论投机取巧没人比得过他。 就这样两人误会加深,下手也越来越狠毒,不再像以前那样留有余地。 有人向前阻拦,均被三长老击飞撂倒,只能找二长老求救。 可即便二打一,二五两位长老也斗不过他,因吸入毒粉,意识混沌,两人错把对方当成敌人,双双死在对方剑下。 不到两百人的门派,在短短半个时辰里,竟接连死去一百多人。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累了 以卿望着杀了两位长老的三长老,咽了口口水:“大师姐,我们现在应该可以跑了吧。” 徐清姿感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以卿:“你和谁同根生?” 徐清姿:“……” 三长老因杀了两位师姐弟,见周围的弟子躲的躲,跑的跑,已知无法回头,便盯上一直没动的徐清姿四人。 徐清姿心道不好:“回雨石峰,去把师尊叫醒。” 话音未落三长老便迅速窜到她们面前,和他相比,她们四个他随便挥挥手就能解决,根本不在一个量级,哪来得及反应。 三长老最先抓住兰烛的脖子,四人里,他的主要攻击目标是她,其他人只是碍事的杂碎。 徐清姿等人被震飞,她心里又气又急,以三长老的小肚鸡肠性子定要把兰烛生吞活剥不可,还没等她爬起来,忽然听到一声惨叫。 她一抬头,就见抓住兰烛的那只手光秃秃地飙血,手掌没了,而砍下他手掌的人正是芙露派掌门椿音,在她身后还有几个她们门派的弟子。 徐清姿怀疑,掌门是不是根本没叫救援,是芙露派掌门听见动静自己过来的。 二长老和五长老死的委实太冤。 兰烛被松下的那一刻快速离开三长老身边过来扶徐清姿。 有了救援,徐清姿没了顾及,拉着师妹们就跑。 以卿和那昕昕修为较弱,被震得头眼昏花,半天没缓过劲。 好在回到雨石峰后清醒了一些。 徐清姿领着她们来到山顶,引絮打坐的地方并不隐蔽,就在住所旁边的山洞里,她闭关匆匆,没来得及设立挡护,从洞口经过,还能看到她盘腿打坐的身影。 几人来到洞口,纷纷往里打探,为了不打扰师尊闭关,除了徐清姿定期打扫,剩下三个几乎没怎么来看过她。 修仙人士吸纳灵气衰老缓慢,长虹派几位长老年纪差不了多少,几乎都是一副青年健壮模样,唯独引絮不同。 十六年前让她灵台受了伤,无法正常化用灵气,即使在灵气充沛的地方也没办法吸纳,她也便不能再保持年轻模样,此时的她白发苍苍满面皱纹,腰背因衰老导致无法挺直,下巴因牙齿掉光往上翘着。 只是她嘴角微微上扬,两眼弯弯,像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在这样荒凉的洞里并不显落寞,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太太在洞里捉迷藏。 那昕昕:“师尊是不是死了?” 她只比兰烛早来两年,对师尊感情不深,这么多年过去,以她过眼就忘的脑子,仅剩不多的师徒感情早就忘地一干二净,师尊对她来说好比一个见过面的陌生人。 以卿把她的嘴捂住。 徐清姿轻手轻脚走进去,在她面前作揖:“师尊,弟子恳请师尊出关。” 引絮纹丝未动。 徐清姿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仍没有动静,好似五感封闭,感受不到外面的声息。 兰烛忽然在洞外出声:“师尊醒不了。” 几人齐齐望向她,因大家都屏气凝神,只注意着引絮,她一说话,均被吓了一跳。 徐清姿轻斥:“别胡说,师尊好好的。” 长虹派经历这么大的事故,五位长老就只剩下引絮这个半残之人,若非严重,谁不想让她好好休息,只是现在没有办法,只能让她出关主持局面,领导她们下一步怎么做。 兰烛:“她走了,这是她自愿的。” 徐清姿说不出来话,若是以前她是不信的,师尊虽然有时不太正经,喜欢推卸责任,但关键时候还是非常靠谱的,最开始师尊闭关的几年,她经常能看见她趁着阳光好的时候出来晒太阳。 后面随着时间渐长,她出来的越来越少,差不多兰烛七八岁的时候就再也没见她动过,并且数年如一日地维持一个姿势,即使灰尘布身,蛛网盖面,虫子啃食她的衣物,也没见她动过。 徐清姿以前来打扫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但时间长了见她一直保持这样,心里不免犯怵,师尊是不是已经驾鹤西去了,这里只是一具空壳。 但是空壳怎么可能不腐烂呢,又不是仙人,之后她再没有这种想法。 如今兰烛提起,她开始拿捏不定,再次拍了拍引絮的肩膀,如刚才一样。 她登时有些泄气。 以卿见大师姐叫不醒师尊,扭头问兰烛:“师尊自愿什么?你为什么会知道?” 兰烛的目光在引絮的脸上停留片刻,虽然在外人看来她被引絮抱回来,从来没和引絮交涉过,但她可经历过五世。 在第四世的时候,长虹派并没有那么快被路彦间接灭掉,而且每年逐渐扩大蒸蒸日上,引絮也在七年后出关,但出关也意味着她不想再延续生命,灵台没办法复原,她的寿命也在快速流逝,她对外人所说的闭关也只是想悄无声息地自己面对死亡,但没想到居然活了这么久还没死。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想活,入道修仙最重要的便是长生,引絮已经无法维持青春健康,苍老年迈的身体对修士的打击是无以轮比的,她不能跑跳,耳目模糊,容易生病,就连大笑都得喘几口气,她对外界的感知变弱,如同一个苟延残喘的废物。 她想自然而然的死,既然不能,那就自我了断。 在引絮死之后没多久,她和路彦缠斗的时候特地捅穿他的灵台,并把他弄死,她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逃离重生循环,没想到她前脚离开,后脚路彦就得到贵人相助,把他的灵台修复好,并且修为大增。 兰烛沉声道:“我听见的,她太累了,不想醒。” 这倒像是师尊会说的话,但是不找她还能找谁呢? 徐清姿没有固执叫醒她,默默从山洞里走出来。 她抬头望天,天际间已有一抹灰白,天马上要亮了。 以卿:“大师姐,今后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她也不知道。 虽然她以前独自管理雨石峰,可峰里总共就四个人,再乱能乱到哪去,外面的事也用不着她管,并且掌门长老们还会帮助她许多,现在掌门长老都不在了,没有一个领头的人,她也开始有些茫然无措。 要继续在雨石峰待下去吗,可门派的危机并没有全完解除,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等着她们,待着这无疑是等着人来宰,可不在这又能去哪? 徐清姿:“先去看看椿音掌门吧......” 三人没话说,跟着徐清姿悄悄原路返回。 三长老身首异处,已经死了,椿音掌门正在领着芙露派弟子帮忙处理战场。 椿音看到她们,把她们叫到跟前。 徐清姿拱手:“多谢椿音掌门出手相救。” 椿音苦笑:“是我们来晚了。” 徐清姿再次道谢:“多谢掌门。” 椿音已经从其他弟子那里得知来龙去脉,气得直接一剑杀了三长老。 木已成舟,椿音想问四长老引絮,徐清姿摇了摇头,椿音了然,不再过问。 椿音早就听说长虹派出了事,但掌门一直嘴硬她们能处理,她便没有多问,谁知半月过去,竟成这副局面。 椿音:“你们门派危机未解,先来芙露派修整一段时间吧。” 徐清姿犯了难,芙露派连自家的开销都裹不住,为了给门派子弟们发俸禄,椿音掌门为了挣钱在各个行业均有涉猎,前几年收了个天才门徒后,更是没日没夜地拉活,就连人间普通商贩的生意她也做。 剩下的其他弟子怎么她想不清楚,她也没本事帮忙决定,但她并不想让师妹们给椿音掌门添麻烦。 徐清姿给她鞠了一躬:“椿音掌门的好意我心领了,长虹派变成这样我觉得并非偶然,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师门养育我们多年,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灭亡,我咽不下这口气。” 她最开始入门的时候,门派里的人也和芙露派一样,是个小门派,这么多年靠着五位长老兢兢业业做委托努力修炼慢慢扩张弟子数量,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就迎来滔天大祸,她来这里几十年,不想看曾经生活的地方就这么被毁。 椿音掌门:“你想好就行。” 想走的人拦不住,就像那些趁乱逃跑的弟子一样。 掌门的大弟子随掌门一起牺牲,三长老的大弟子不见人影,只有二长老和五长老的大弟子还留在这,其他人死的死跑的跑。 六人面面相觑,长老没了,如今的她们几个也撑不起来,门派自然也没了。 周围的门派有很多,但只有芙露派来支援,远亲不如近邻,几人商议带着剩下资源并入芙露派。 徐清姿领着师妹们再次回到雨石峰。 以卿又问起最开始的问题:“大师姐,我们准备去哪?” 徐清姿沉默半响,过了好一会道:“你们——” “你们?”以卿听到这两个字眼便立马猜出她心中所想,也是她最害怕的猜想,打断道:“大师姐,什么叫‘你们’?你不会自己一个人出去逍遥快活不管你三个师妹了吧?” 徐清姿:“我没有这个意思。” 以卿却一点就炸:“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我算是看出来,大师姐这是在嫌我们三个累赘,不管我们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惦记 徐清姿只不过是想让她们回去收拾东西,这什么跟什么? 还没来得及说话,以卿就开始自顾自地撒泼打滚鬼哭狼嚎起来:“徐清姿你好狠的心,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不管后面几个师妹的死活!” “小师妹才十六岁,这么小你就弃之不顾,三师妹脑子不好使,没人看着准被骗得裤衩都不剩,还有我,咱俩在师门中一起生活最久,你就真忍心丢下我们?” 她说小师妹和三师妹徐清姿确实不舍得,但她说她自己...... 完全能舍得。 徐清姿:“……回去把能带的东西都带上,我们等会下山。” 以卿愣了:“你不丢下我们?” 那昕昕补充:“大师姐没说过吧。” 好像确实没说过,她登时抹把眼泪从地上跳起来,赶忙跑回去收拾东西。 那昕昕兴也高采烈地回去。 兰烛却站在原地没动。 徐清姿想到之前那怪异的梦,还有在兰烛识海里的情形,有点尴尬,面上不显,问:“你怎么不去?” “这个就够了。”兰烛掂了掂手里的佩剑。 徐清姿:“以后我们回来的少,若有什么用着,可没时间回来取。” 兰烛望着她,天空逐渐大亮,她身上的伤口明显,脖子上被她捏的指印还未消散,视线上移,定在她有些破皮的嘴唇上。 “若想取,总能回来。” 徐清姿感觉小师妹好像猜到了什么,虽然她说以卿是逃兵胆小鬼,但其实她和她差不多,出去以后,她会给芙露派寄一些灵石补给,但她没想过回来。 昨晚的事让她有种猜测,那本怪书或许是预言,虽然过程有些差别,但结果却是真的应验,若路彦这种人以后还成为厉害的修士,她能气死。 所以得出去寻找机缘,提升修为,但这段时间会不会全须全尾的,就不得而知了。 兰烛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不管大师姐怎么抉择,我都会跟着你。” 这句话没什么不对,没有别样情绪,只有纯粹的信任,小师妹少有这样将情绪外放,徐清姿听完却有点羞愧。 小师妹什么都好,就是太单纯了,若是以卿,定然会问几句,而她只表示信任她,什么也不会问,她不禁想,若是有天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小师妹也以为是给她照镜子。 不行,这几个师妹被她保护得太好,不说芙露派不好,但肯定以后吃亏,她带她们也带习惯了,若分开,谁也不愿意。 徐清姿回到自己住所开始收拾东西,除了换洗衣服她的符纸,还有师尊之前给她的一些法器,虽然她知道很多都没什么用,但她舍不得丢下。 她是符修,却一直没有好的笔型法器,普通的毛笔除了画符,也就只有戳瞎敌人眼睛时有点攻击力,她只好拿着门派统一发放的剑防身。 她从门后找到灰尘扑扑的铁剑,木制剑鞘因常年不用有些劈裂,好在裂痕不大,无伤大雅,里面的剑也没有生锈,掌门给的东西就算普通也不会太差,爱惜一点还可以用很长时间。 徐清姿除了符纸以外不会给自己采买什么东西,一个小型乾坤袋就可以装下。 她忙了半天,见兰烛一直在身门框前站着,问:“你真不回去带点什么?” 兰烛拒绝:“不了。” 好吧,她没继续问,不拿就不拿,大不了以后挣钱给她买。 年纪轻轻的姑娘,自然得用新的,徐清姿这种年纪用俭省点也没什么。 小师妹天赋高,在她身上没必要省。 等所有都收拾完,她又发现一个问题。 师尊怎么办? 若是用她自己造的法器把她保护起来,她出不来怎么办?若是就这么走了,她被伤害怎么办?她又不放心把她一个人丢在这。 兰烛终于舍得离开门框走进来,路过书案,不小心撞到桌角,身子也跟着一歪。 徐清姿吓了一跳,忙过来查看:“怎么这么不小心,没事吧?” “没事。” 兰烛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带上没有起伏的语调,显得整个人无情又淡薄。 徐清姿却听出她在遮掩,感觉分明有事。 只是还没等她说话,便被书案腿下垫着的石头吸引住目光。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忘了是什么,拿出时候仔细瞧了瞧,擦净上面的尘土,是个淡黄色的透明石头,终于想起来,这是师尊练出来的琥珀石。 乾坤袋虽是法器,但活物无法在里面生存,这个琥珀石就不一样了,它可以将活物缩小保存在里面,活物会立即陷入沉睡,但是有个弊端,不能随时把活物取出来,存进去后起码三年之内都是封闭状态,不管里面还是外面都无法打开,并且里面虽然是个小天地,但只能存进去一个活物。 这个法器不如引絮的预期,就丢到她这里来,但又因为冷却时间太久,她用过几次也丢在一边,没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用来垫桌角。 真是暴殄天物。 她沉思片刻,忽然朝引絮打坐的方向扭头,对啊,她怎么把这个忘了。 虽然有些大逆不道,但可以用它把师尊带上,她实验过,就算把琥珀石丢进砂锅里翻炒几番,里面也会稳定在一个角度丝毫不受影响,估计用来藏人也没问题。 她二话不说立马前往引絮的打坐山洞,先在引絮面前磕几个头,表示她无意冒犯。 随后发动石头,橘黄色的光从石头里照到引絮身上,没一会引絮便由光芒缩小至小拇指大小,而后没入琥珀石中。 缩小后的师尊依旧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并没有因为她的摇晃而改变姿势。 她放心了,师尊不愿醒,正好适合待在里面,既可以让徒弟们随时看到,她待在里面也不会被打扰,就算有一天她醒了,也可以在里面走动活动,不算太亏。 虽然这么想,她还是有点心虚,从来没见哪家徒弟把师尊关起来的,不过也是没办法之后的办法。 既然师尊也被带走,那么她曾经炼出来的东西自然也不能剩下,也不管好的坏的,全部搜刮干净,分毛不留,刚才一个小型乾坤袋就够用,现在得再加一个中型才能装完。 等她弄的差不多的时候,两个师妹也收拾好出来了。 那昕昕心情飞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出远门了,看到兰烛腰间空空,“师妹怎么什么都没有?” 兰烛:“用不着。” 那昕昕藏不住喜悦:“你要是有需要,可以用我的,我带了很多。” 兰烛道了声谢。 以卿再次问:“大师姐,我们接下来去哪?要做什么?” 徐清姿不答反问:“你们一共有多少灵石?” 以卿警觉:“干什么,你之前欠我的钱还没还呢。” 徐清姿:“我手里现在还剩七十四颗下品灵石,以后出门在外不能分你我她了,钱得大家一起用,你们还有多少?” 以卿犹豫:“我可以反悔不去了吗?” 徐清姿就知道她不可能轻易拿出来:“反悔无效,是你撒泼打滚要我带你的,不接受反悔。” 那昕昕不疑有她,翻出全身家当,两千五百六十颗下品和十八颗中品灵石,她除了托大师姐给养的虫子买些饲料外不怎么用钱,这些大多都是她存下的月俸。 以卿见她这么爽快,只能扭扭捏捏拿出来,她比较抠搜,酷爱攒钱,除了弟子月俸,她还有很多从那昕昕那骗的钱,足有两万六千一百四十九颗下品和三千零五十八中品和两颗上品灵石。 徐清姿惊呆了:“你这么多钱还在乎我那点?” 她知道以卿抠,没想到还这么能攒,手握巨款天天在她面前喊穷,亏她之前还以为她真穷接济了她不少。 不过她存了这么多,真愿意全部分享出来?恐怕还有不少藏着。 以卿:“小师妹呢?” 她怎么没拿钱? 兰烛:“我没有。” 以卿仿佛从她冷淡的语调里听出了一脸正气,没钱很有理吗? 徐清姿:“你连她手里的钱都惦记?” 以卿怂了:“没……没有。” 她怎么感觉大师姐叫醒小师妹以后有点太护着她了,性格也变得暴躁了。 徐清姿没管她,数了数,加上中品和上品,共有三万多,这算是不小的数字,给每人抽出两百下品零用,其他全给以卿保管。 以卿不可思议:“真的假的,都给我?” 徐清姿:“什么都给你,让你保管,该掏钱掏钱,你这么有本事攒,放在你那里不用担心花超和丢失,在你手里最合适不过了。” 以卿失望了,在出门前摇的下签这么快就上身。如此灵验在以前少有,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徐清姿:“虽然不知道这个路彦来到长虹派是何目的,但他能招惹到这么多厉害的邪魔,定然背景不简单,我们的力量太弱了,现如今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三个月后是三百年一次的秘境开放时间,到时候我们进去看看有什么宝贝。” 秘境共分为赤橙黄绿青蓝紫,从右往左以颜色划分优劣等级,每个秘境三百年打开一次,一次十个月,里面有数不尽的上等秘法灵丹妙药和神兵利器。 她们这次要去的是绿莲秘境,虽然不及蓝紫青凶险,但一千人进去,也会折损一半人在里面,当然在奇珍异宝面前,就算再艰险,大家也会挤破头往里进。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好凉 以卿:“以我们现在的修为,去那不是找死吗?” 徐清姿:“富贵险中求嘛,你不想换个新龟壳吗?” 以卿没话说了,签筒确实简陋,但她舍不得花钱买好的,若是秘境里有可以让她一分钱不出就能拿到好东西确实是个不亏本的买卖。 几人无言,跟着徐清姿走。 青莲秘境在东南方,直线距离八百里,路上走走停停一个月也绰绰有余。 天空昏沉,飘着朵朵雪花,刚才在山上便感觉干巴巴的,没想到一出来就开始下雪。 昨天白天下的雪已经化完,新飘下来的雪落在地上很快消失不见,今年下得早,还有许多草叶未褪下绿色,树梢上还挂着些半黄半绿的树叶。 她们踩着略微湿润的泥土穿过两座山,已经临近午时,徐清姿怕师妹走累了,便找到一处山洞临时歇脚。 雪虽不大,却一直没有减少趋势,几人发梢和肩膀都沾了好些白绒。 山洞不高不低,正好够她们不用弯腰,洞里看着很浅,一眼望到头。 她们刚坐下来,以卿忽然惊呼:“我的小竹呢!我的小竹不见了!” 徐清姿:“什么小猪,你还带只猪?” 那昕昕听到熟悉的字眼:“什么蜘蛛?哪里有蜘蛛?快给我瞧瞧。” 以卿:“不是,是我之前从御兽峰带回来的小青蛇,不都说竹叶青,我给它起名小竹,小竹刚刚还在我手里,怎么突然不见了?” 那昕昕失望:“啊……” 徐清姿:“记得蛇会冬眠,这个天气,别是她睡着的时候你把她弄丢了吧?” 以卿:“不可能,走前面那个拐弯的时候还在,到山洞才几步远。” 徐清姿让大家都帮忙找找,是不是掉地上跑哪去了。 蛇喜欢在洞里冬眠,并且洞里比外面要暖和一些,没准躲起来了。 两人去洞门口附近看,两人在洞内寻找。 找了半天没见到蛇影,蛇有灵性,况且附近杂草丛多,找到的几率略低,几人无功而返,准备就此作罢,结果少了个人。 徐清姿:“小师妹呢?” 和兰烛一起的那昕昕指着洞里:“她掉进去了。” 什么?! 徐清姿大骇,连忙往洞里跑,结果还进去没多远,发现有个若隐若现的闪光,她连忙扭转脚步,堪堪在坑前停住。 这坑在洞底垂直往下,从洞外看完全看不出来,并且光线暗,很容易被迷惑而掉下去,坑里深不见底,长得像个隧道,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徐清姿:“小师妹掉进去多久了?” 那昕昕想了想:“一刻之前吧。” 以卿气道:“这么久!怎么不掉下去的时候就叫我们,还得等我们发现。” 那昕昕:“丸丸说这里它觉得很舒服,我想小师妹也会没事。” 丸丸是她繁育出来的第一只小蝎子,因太喜欢而经常拿出来玩。 那完了,连蝎子都觉得舒服的环境,必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以卿怒道:“它连人都不是,你信它?” 那昕昕:“它很聪明。” 以卿气得想骂她,被徐清姿拦住,“嘘。” 她趴在洞边侧耳倾听,半响她站起身,脸色凝重。 以卿:“听到什么没有?” 徐清姿:“没有,我得下去一趟。” 说完她掏出几张符纸,画了四张一模一样的图案。 徐清姿:“若我们在里面遇到危险,这张符咒会自动燃烧,你们赶紧去外面找救援。” 而后她检查了下身上的东西,没有犹豫一跃而下。 那昕昕看着符纸挠头:“救援?去哪里找?” 徐清姿怕直接跳下来惊动坑里的东西,用灵气拖着鞋底缓冲。 刚下来时还能视物,跳下来没一会完全陷入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并且坑太小,只有一臂距离,视线受阻,更是两眼一抹黑。 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她还在降落,感觉这里的气压有些低,灵气也越发稀少,她本身特性不惧寒冷,再加上修士本就御寒,但她却接连打了好几个寒噤。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踩到地面,但伸手不见五指,她试着点燃一张空白符纸照明,结果打不着火。 她又从乾坤袋里搜出一颗夜明珠,光线不强,只能看到附近一丈的事物,她往前走,发现面前出现了很多条和坑口一样大小的洞。 她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臭味,像是烂掉的蛇皮。 她挑了一个洞准备进去,忽然感觉脚下踩中个浅浅的坑,低头一看,是个和她差不多的脚印。 是兰烛的,这是她的鞋印,心想选对了方向,再一抬头。 被突如其来的影子吓了一跳,夜明珠脱手而出,落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步远。 对方迅速捂住她的嘴,食指在竖在双唇前:“嘘。” 徐清姿瞪着眼睛,感觉嘴上的手掌热的像火炉,缓缓点头。 兰烛松开手,热乎乎的手掌离开,徐清姿喘口气,凉气涌入鼻腔,刚才只有她一人时不觉得,现在两个人在一起竟然有点呼吸不上来。 徐清姿小声:“我们快走吧,这里不安全。” 兰烛摇头,扭头望着几个深不见底的洞口:“进来容易出去难,靠我们自己,出不去。” 徐清姿皱眉,她捡起夜明珠,估摸着距离走到刚才掉下来的地方,发现头顶像是有个无形的秤砣压着,光是站在那就两腿打颤,更别说跳起来飞了,难道是因为空气太少的原因? 兰烛走到她身边:“我探查过,这是应是蛇洞。” 徐清姿:“蛇在哪里?” 兰烛:“没找到。” 徐清姿本来想让以卿她们找救兵,忽然想到这里没办法点火,她居然没想到这一层。 徐清姿在几个洞前走了一圈,悔恨道:“进来前应该让以卿算一卦的。” 如果是蛇的话,这么宽大的洞口说明体积不小,这么大的蛇怎么着也是成了精的妖。 这可就难办了。 在她思索的这段时间里,兰烛一直站在那瞧着她,虽然和平时一样没什么表情也像柱子一样站着,但以徐清姿的角度来看却非常的楚楚可怜。 她师妹正巴巴等着她出主意呢,她可不能在这个时候乱了阵脚。 虽然她之前也出来做过委托,但那已经是好久之前,都是有明确的前进目的地和经验老道的长老陪同,根本不用担心会遇上什么事,并且一般她根本不用出手。 记得以前师尊有一天心血来潮想试她的本事,她的符咒因发挥不出力量而被一招撂倒,检查发现原来是她画画技术太烂,导致符咒使不出来,就让她先在门派苦练画技,哪怕直接在符文书上描也得描得像样,后面画技上来了,但她却因为要照顾兰烛没时间出去。 现在她成大姐,刚出门就栽了跟头,真挫锐气。 徐清姿:“先找找看有没有其他出口,若有多条蛇在这栖息,就着一个出口那得多挤啊。” 虽然机会渺茫,蛇不会打洞,一般只会留一个出口,以她刚才下坠的时间,这里可能在地层很深的地方。 就算真的有其他出口,估计也和刚才的差不多。 兰烛没说话,默默跟在她身后表示同意。 她如往常一样距离大师姐两三步的距离。 徐清姿拿着夜明珠走在前面,忽然停下来,扭过身子立马牵住她的手。 她被大师姐的冰手凉得一激灵。 而徐清姿却被她热烘烘的手暖得心里一松,紧绷也少了一分。 真暖和啊,在这种环境下火系就是好,跟个行走的火炉似的。 徐清姿解释:“若是出事好及时照应。” 兰烛少有地呆愣:“喔。” 在黑暗里徐清姿没看清她的表情,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兰烛僵硬地被引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好凉,好软。 大师姐的手掌和她差不多,但手指头又细又长,节骨分明,本以为会比较骨感,没想到竟然是软的。 说起来,小时候的大师姐经常牵她的手,还喜欢捏她的脸,一只手能把半个脑袋盖住。 但她不愿意让她牵也不想让她摸,她的手太凉了,对她来说很不舒服。 后面大师姐渐渐不再碰她,她反而留恋起大师姐摸她脸的时候,但她并不喜欢表明喜好,不来找她,她也不会去要。 徐清姿端着夜明珠走在前面,感觉小师妹走得有点慢,为了赶紧出去,她没像以前那样配合她的速度,而是轻微地使点劲拉着她走。 只是没走一会儿,不知怎的,她们的距离突然拉进,她不用再稍微使劲拉她,并且小师妹一直放松的手忽然将她的手反握住。 —— 那昕昕:“二师姐,要是你的蛇找到的时候死了,能不能给我?” 以卿守着洞口,等了半天没有动静,正担心着,听到死的字眼登时跳起来:“呸呸呸,什么死不死,晦不晦气。” “哦。”那昕昕改口,“那二师姐你的青蛇要是找到的时候牺牲了,你可以给我吗?” 以卿瞪她:“你就不能盼着点好吗?” 那昕昕再次道:“二师姐你的青蛇要是找到了没死,可以给我吗?” 以卿表情复杂:“你做梦呢?” 死的都不可能给她,更别说活的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美观 徐清姿走了快一刻钟,终于算是从隧道来到一个较为宽广的地方。 但总感觉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又转回来了?” 兰烛点头:“是。” 没想到这些洞居然是互通的,这蛇妖也不怕绕脖子。 两人换另一条隧道,这条拐弯比刚才那条还要多,徐清姿心里打鼓,果然没多久她们再次回到原点。 再走下一条,这条倒和刚才那两条不太一样,这条完全是直线没有拐弯,并且感觉空气比其他的更稀薄一些。 她想加快速度,结果这时候的兰烛却没有跟上,而是固执地扯着她。 徐清姿回头:“怎么了?” 她不看还好,这一看身后根本没有人,手里温热的触感也在她发现无人之后瞬间消失。 人呢? 她心里一惊,从头到尾都牵着,怎么一会不在她视线内人就不见了,那刚才哪来的劲扯她? 不好大声叫人,只能转身回去寻找,结果发现同样的时间走回去,居然还没到头,像是无穷无尽一样没有尽头。 她们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 另一边兰烛轻轻拍了拍躺在地上的徐清姿,轻声唤了声大师姐,对方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刚才走得好好的,大师姐突然无缘无故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本以为是被什么东西迷晕,她立即捂住口鼻探查四周情况,看了一圈后什么异样也没发现。 她蹲下来看大师姐,发现她呼吸平稳,像是困极了就地安眠。 应该是被蛇母挑中了。 兰烛对这里并不陌生,甚至是她主动跳进这个洞里。 这个其实是个蛇窝,一条修行百年的蟒蛇在这里安家,孕育了无数蛇子蛇孙,在她们掉下来的时候,就已经被蛇母知晓。 按正常时间线来说,在两年后的某一天,路彦会误入这个蛇洞,本应该成为盘中餐的他却意外反杀蛇母,取出蛇母毒,将蛇母所有财宝占为己有,并杀了大半蛇子蛇孙取毒。 后来他也依托蛇毒扫清了不少障碍。 这么好的东西,可不能再落到他手里。 蛇母喜欢人皮,人皮细腻滑溜有弹性,很适合给她做皮,总会让孩子们给她寻找刚死的年轻人,后来觉得死后的皮不好,便直接去找活人剥皮。 若是某个活人的皮肤很好,会慢慢喂养长肥,然后再剥。 大师姐没有直接被抓走而是昏迷想来是后者。 摸了摸大师姐的脸,确实很好,像是凡人过年时会打的糍粑一样,又白又软。 她把她扶起来托到背上背着,徐清姿的手无力的搭在她的肩膀上,头轻轻靠在她耳边,呼吸洒在她侧边脸颊上。 两人身高相同,就算是背着,徐清姿的脚尖也落着地,不方便不说还弄脏了鞋。 兰烛开始怀念以前高个子的自己,现在重生回来,年纪变小,身高也缩水,处处施展不开。 —— 在梦境里的徐清姿感觉胸口好闷,像是堵住了一样,她不会要憋死在这吧? 这一念头冒出来,她停住脚步,知道这么没有目标地乱走不是办法。 二师妹和三师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们在坑里这么久没出去,有没有出去找救兵。 不过就算找也得需要时间,这荒山老林,能遇见个人都算奇迹,等她们找到人,小师妹连骨头渣都不剩。 思即,她决定暴露自己的位置,把蛇妖弄出来。 “小师妹!”她大叫到。 声音在墙壁之间来回碰撞,一声声回声由近至远,传到很远都不听落地,她开始慌了,她不会是在蛇妖的肚子里吧? 没有反应?正准备她叫第二声的时候,忽然有人拍拍她的肩,她吓了一跳,扭过头发现兰烛站在她身后。 她把她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见完好无损,松了口气:“你去哪了?吓死我了。” “兰烛”奇怪道:“明明是大师姐让我追了好久。” “兰烛”主动牵起她的手,道:“我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大师姐快跟我来。” 徐清姿:“你找到出口了?” “兰烛”愣了一下,转瞬即逝,道:“当然。” 徐清姿感觉她有点奇怪,但又怕像之前那样误会,忍着没说。 不过她很快抛之脑后,有什么事先出去再说。 不知怎么的,在“兰烛”的带领下,隧道不再是直的,而是各种弯弯曲曲的拐角,她带着拐了几个弯,来到一个比刚才光线明亮的洞里。 墙壁不再是泥土而是土砖,地面铺着青石地板,四周挂着一圈泥巴托盘,里面燃着青色焰火照明。 在她们正对面摆放着一堆荧荧发光灵石和器具,看起来不像蛇洞,像墓室。 徐清姿:“这里怎么出去?” “兰烛”兴致冲冲:“我发现了很多宝贝,等会出去可以带一些。” 徐清姿皱眉:“别人的东西不要随便乱拿,这是偷。” “兰烛”没听她的话,走上前捡起一把金绿色铜镜,镜面对着她,镜子里的她穿着锦衣玉服,头戴金钗环翠,和现在的她对比不知道华丽多少。 “兰烛”道:“这是一把真颜镜,可以把你本来的样貌完全显现出来。” 徐清姿:“本来的样貌,这是照妖镜?” “兰烛”沉默地放下镜子,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玉瓶,倒吸一口凉气:“大师姐你快瞧,这好像是传说中女人吃了青春永驻,男人吃了强身健体的仙颜丸。” 徐清姿疑惑:“女人吃了不能强身健体吗?” “兰烛”犹豫了一下,道:“应该也能,但不重要,它主要的功能是让肌肤吹弹可破,让皱纹鱼尾纹法令纹消失,并且永久不会反弹。” 徐清姿总算知道哪里不对了,面前这个绝对是假的,但搞不清这只妖为什么要化作她师妹的样子让她拿宝物,难道她只是打手,为了让老大顺理成章来捉她? 那未免也太麻烦,直接把她捉住不就行了。 不过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说话的,可不能这么轻易把她放走。 徐清姿:“肌肤吹弹可破?那岂不是很脆弱经常受伤?对于我们来说没有好处。” 她感觉她对面的假货有点无语,再次放下仙颜丹,找到一株带着泥土通体白色三角形状的草,这次不用她介绍,徐清姿也知道那是什么。 莺莺草,三师妹的蝎子最喜欢吃也是唯一吃的草类饲料,听说可以用来汇聚毒素,人吃了可以明目。 这种草比较少,一般生长在潮湿阴暗无光的沼泽地里,是有毒素生物很喜欢的食物,市面上卖的也比较贵。 “兰烛”惊喜:“师姐你瞧,这草长得奇特,草是天生地长的东西,拿走不会有人说的。” 睁眼说瞎话,演的太假,小师妹最是诚实,宁愿不说话也不会撒谎,想来刚才那几个也是这假货瞎编的。 徐清姿:“这不是我们的目的,把东西放回去,我们得赶紧出去。” “兰烛”表情奇怪:“大师姐真是拾金不昧。” —— 徐清姿的脑袋在兰烛的肩膀上晃晃悠悠,好几次差点滑下去,兰烛没办法,走几步就得扶一下。 她数着步子,很快找到一块稍微凹陷下去的灰坑,这洞里地面凹凸不平,前后左右的泥壁到处都是坑坑洼洼,从外表上看去没什么不一样,也只是比旁边的土坑大一圈。 她踩上去碾了碾,眼前的隧道开始变换,转眼变成一间宽大的房间,而房间里,一个衣衫不整青丝凌乱的女子躺在她正前方的卧榻上。 房间里梳妆台、有茶桌、有屏风、有香薰、有书案、木地板、窗户,甚至旁边还有个一人高的黑色假山喷泉涓涓流淌,四周光线明亮,俨然像个人类居所。 蛇母喜欢人皮,却很讨厌人,对于人类的东西也是嗤之以鼻,它会幻术,这应该不是实景。 女子也不知听没听到动静,并未转身,保持着姿势。 如果这是蛇母特地给她准备的,那她的蛇子蛇孙已经把这里包围了,有任何可以威胁到蛇母的举动,她会立刻死在这。 兰烛的视线将整个房间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小假山上,她没看到水流却听到水声,仔细看原来是和假山一样的黑色液体。 她就这样站着,也不说话。 背上徐清姿均匀的呼吸声缓缓吹到她耳边,好似是在呓语,但又没有完整的音节,她少有的有些焦躁。 一丝隐隐的疼痛像火星一样从脑后轻轻闪过,她忍了忍,这次任由徐清姿的头歪倒一边也没有扶。 “母亲,这人类似乎是个呆子。”一条灰色小蛇吐着信子。 “却是个有杀气的呆子,她在等我们出来。”蛇母紧盯着兰烛背后的徐清姿,红色竖瞳里满是喜爱。 今日真是走了大运,不用她们费心费力去找,对方自己找上门来,这么好的皮囊几百年也不见一个,就是手腕上有伤痕,太不美观。 —— “你问问你那什么丸,有没有办法知道大师姐和小师妹在什么位置,怎么这么久还不上来,一点消息都没有。”以卿问在旁边和蝎子玩的不亦乐乎的那昕昕。 那昕昕头也没抬:“它说挺好的。” 以卿:“什么叫挺好?我问的是她们在什么位置?” 那昕昕:“那你的青蛇能给我吗?” 以卿:“......不能” 小竹是她的挚爱,她好不容易才让小竹熟悉她不咬人,给了三师妹岂不是给别人做嫁衣?她凭什么。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清高 “兰烛”耳朵里传来蛇母的催促声:“怎么这么久?” “兰烛”背着徐清姿小声传递:“她不受诱惑。” 蛇母嗤笑:“还挺清高——既然如此,直接弄死。” 她本来还想引诱这人迷失温柔乡,结果却是个不昧财的人,不过这种没有贪念的人类,要么穷的要命,要么富得流油,不管哪一种,都比其他人好百倍。 她对好东西向来有耐心。 徐清姿突然出声:“你真的知道出口在哪里吗?” “兰烛”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两圈:“自然,师姐跟我来。” 徐清姿没说话,装作信以为真的模样。 两人走了一会儿,前方逐渐泛起白光,越走越近发现外面是一片蓝天草地。 徐清姿停住脚步,她忽然想起来,她在怪书里见过这样的段落,路彦在不小心掉到蛇窟后被中了幻术,梦境中和现实别无二致,只是梦中蛇妖会化作同伴的样子引诱他沉迷美好的东西,利用贪念让他甘愿奉献出身体,从而让蛇妖主导成为傀儡。 这里是她的梦境,她中了幻术,面前的人是蛇妖,跟着她走就相当于去死。 她心有余悸,幸好刚才没有碰那些东西,一旦她的贪念起来接住那假货的东西,下一刻就是被夺舍。 书里好像写了醒来的办法,但她因为只想看小师妹的片段,匆匆扫了几眼发现没有小师妹,便给直接略过去了...... —— 兰烛用腰带把徐清姿捆在自己背上,准备拔剑。 和蛇比耐心是比不过的,虽然她之前来过这,但却没有交过手。 她抽出剑的下一刻,便感觉四周有无数双眼睛朝她虎视眈眈,仿佛只要她动手,就会立刻现形将她扑住。 她双手扶地,在地上走笔龙蛇,嘴中念念有词,紫金色光芒在她手心一闪而过,像是流星转瞬即逝。 她站起来,缓缓扭了扭左手腕,她听着骨头咯噔咯噔响,数着拍子,在第三下瞬间捏成剑指往上一挑,右手的剑立刻倒挂插入房顶。 紧接着一声凌厉的尖叫声撕扯开来,脚下开始剧烈振动,而刚才的屏风、窗户、假山、案几等等家具设施全部化成大大小小的蛇到处爬行。 头顶的房梁不是普通的屋顶,那是蛇母的眼睛。 她们的修为差距太多,只能取巧,虽然蛇类也不完全靠眼睛视物,但能让她乱了阵脚就够了。 蛇母没了一只眼愤怒不已,让蛇子蛇孙去扑咬兰烛。 长剑归位,直接插在刚才布置的阵眼之上,整个房间遍地升起数丈高的火焰。 蛇怕火,而她正好有火。 火焰燃烧,蛇妖们登时被炙烤得逃无可逃,只能上蹿下跳左右翻滚。 这火不是普通的火,而是运用灵力燃烧,火焰炙烤泥土,很快也把躲藏的蛇给烫出来。 她身后的人不舒服得扭了扭,她听到近在耳边的嘶嘶声,正觉奇怪。 蛇母痛得乱窜,直接威压施下来,兰烛一口血没忍住喷出来。 火势变小,肉糊味铺满屋子,仅剩不多的蛇立刻窜到她身边,她单手撑地跃入空中,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准备贴到蛇母身上,蛇母以为是什么不好的东西,见此尾巴一甩。 兰烛见她上当,借力跳到她身子上。 在地底也有好处,对于蛇母这样的体型有空间限制,不能大开大和,想出去它也得走通道。 蛇母见她在自己身上,摇身一变,化成一道白光落进屋里背对着衣冠不整的女子身上,那女子没有被兰烛的火焰伤到,就连衣服和头发都没有损坏。 火焰熄灭,四周遍地是零七八落烧焦的死蛇。 女子转身,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表情极其冷肃,看起来气得不轻。 蛇母:“好大的胆子,在我的地盘......” 她话还没说完,兰烛两脚蓄力一登,转瞬来到她面前,手里的剑朝她看不见的眼睛这边砍来。 蛇母侧身一躲,五指成爪从下往上朝着兰烛心口刺去。 兰烛翻转身体躲开却被强大的力量震了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上面被她撞出来一个明显的人型。 她忍住喉头的腥甜,凌厉狼眼里满是杀气。 蛇母匍匐在地,手撑着上身,用人的身体去模仿蛇类蓄势攻击的姿态。 刚才放火已经放出她大半灵力,而蛇子蛇孙被杀光也削弱了蛇母不少力量,并且她瞎了一只眼,双方都没讨到好。 她发现蛇母的修为没有她想象中的高,还以为对方修为会是元婴期,没想到一番打探下来,也就金丹左右水平,蛇子蛇孙没了,跟她也差不了多少。 妖要是靠自身修,修到这种程度可不容易,若是这两年杀人杀得勤一点,修为应该能涨到前几世她见到的水平。 蛇母吐出信子,身子抖了抖,转身快速钻出洞口,身子被黑暗遮住,转瞬消失不见。 跑了? 兰烛立马朝着她离开的地方奔过去。 “师妹......” 兰烛忽然听到大师姐在她耳边呢喃了一声,扭头一看,发现徐清姿眉头紧皱,整张脸已经发紫,就连嘴唇也从红润变得乌黑。 她本以为大师姐中了毒,现在已经神志不清,谁知对方紧接着又到:“蛇母有...两条...弱点是尾巴...” 尾巴?居然不是七寸。 徐清姿感觉自己快要憋死了:“你把我放下来,颠得我难受。” 兰烛连忙解开捆绑两人的束带,让她好好呼吸。 徐清姿额头冒出冷汗,眼神已经迷离不清,像是没骨头一样任由兰烛摆弄。 兰烛不想让她直接坐在全是泥巴的地上,两人面对面抱着,把她的双手放在兰烛肩后,随后用剑在裙角砍一块布下来垫着。 想把徐清姿放到地上时,忽然发现她的两臂款住她的脖子,两人以一种十分亲昵的姿态正对着,并且对方呼吸短促,总有种马上就要喘不过气的感觉。 她心里一慌,心想是蛇妖趁她不注意朝大师姐放毒。 蛇母的毒狠厉且无解,正在她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做时。 徐清姿的双手已经悄无声息抓住她的脖颈,森森凉意围绕着她,仿佛要将她的血液凝固住。 她顿觉不对,抬眼一看,曾经满是温柔的脸上满是狠厉,满是笑意的眼睛全是杀意。 刚才是幻觉。 她抓住她的手想扯开,脖子上的手越捏越紧,像是不断缠绕收紧的蛇尾,而兰烛正是面前之人的盘中餐。 耳边忽然传来轻微响动,脚下也在轻微晃动,她也顾不得其他,不跑反而迎上去,直接抱着“徐清姿”就跑。 边跑便在她脖子后面点穴,“徐清姿”登时浑身泄力,失去意识。 兰烛刚觉得轻松,一张血盆大口迎面驶过来。 她紧急唤出佩剑,将仅剩不多的灵力注入道长剑中,从剑柄开始升温猝然变成一把熊熊燃烧的火剑,毫不犹豫朝蛇口砍去。 大蛇被砍伤,像个搁浅的鱼般剧烈翻滚。 震动没有停止,身后又来了一条大蛇。 她以同样的方式砍过去,对方看出她的想法,向后一窜躲了躲了过去。 兰烛忽然想到这里的洞是互通的,若是这两条蛇的长度一样,那有一定概率两尾相接,她又往反方向跑,大蛇哪能放她走。 兰烛一边跑一边用剑划土壁,让散落出来的灰尘遮挡大蛇的视线。 她来到最开始掉下来的地方,正好看到两只蛇尾从两条洞快速游走,她选择慢的那条蛇尾追上去。 只是还未等她追上,肩膀突然迎来刺痛,身体不能动但头能动的大师姐又醒了。 不对,她从始至终抱着的人都是假的。 或许她们两人都中了幻术,只是她没有昏迷,并且错把蛇妖当做大师姐,还就这么一直带着。 但她却没有把假师姐扔掉。 假徐清姿见她居然丝毫不反抗,像是在咬一块木头,感觉没了意思,直接松开嘴不咬了。 兰烛追上蛇尾,挥出剑去砍,但蛇尾太灵活,根本砍不中。 不对,她干嘛要信蛇妖的话真的认为蛇尾是弱点? —— 蛇妖用尽全身办法也没法让徐清姿跟着她移动半分。 徐清姿自从发现这里是她的梦,直接控制了起来,除了不能醒来,她几乎可以为所欲为。 蛇妖几经变幻,发现不管什么样子都不能动摇徐清姿的心,最后只能变回自己的模样。 它是条棕色带有花纹的蛇,头小身子大,看起来像个伙食不错的宠物蛇,但此刻被悬挂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徐清姿:“我也不想为难你,告诉我怎么醒就行。” 蛇妖:“我的使命只有让人昏迷,没办法醒。” 徐清姿:“就没人醒过吗?” 蛇妖想了想:“也不是没有。” 蛇妖看了她一眼,眼神躲闪。 徐清姿见此:“既然不说,那就在这陪我吧。” 蛇妖:“......” 它还真被拿住了,以前虽然有人醒过,但从来没把她困住过。 给母亲发去的信号很久没有回应,若是以往,早就把她带出去,把人类肚子困在梦里,哪有像今天这样...... 难道母亲遇到危险了? 蛇妖思即顿时慌张起来,“我能带你出去,但我有个条件。” 徐清姿洗耳恭听:“请讲。”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讲价 蛇妖面露难色:“你出去以后,可不可以不要杀我。” 徐清姿:“那你放心。” 蛇妖听她答应的这么容易,又不确定了,母亲说人类巧言令色,最喜欢说谎。 但没办法,若母亲没办法把她叫回去,她真的得在这个人类的梦境里待一辈子。 徐清姿把蛇妖从空中放下来,蛇妖把自己堆成小山的样子,开始转圈。 —— 兰烛还是把蛇母的尾巴砍断一截,蛇母再次化成女子的模样,这一次瘸了一只脚。 她的威压没办法对她有威胁,她发现自己变得越大,对方砍的面积也就越大,便直接变成人和她打。 只是没过两招,她突然捂着头在地上开始尖叫打滚,没一会,女子的皮肤开始撕裂,一条和蛇母一模一样但形状偏小的蛇把女子的身体撑爆开。 那只是个皮囊,爆开是的时候像个破布,连血都没有。 兰烛趁机上前朝它的七寸砍去。 蛇母没有防备,顷刻间头首分离,两个部位依旧在挣扎。 头的那部分叫嚣着叛徒,尾巴那部分似乎不受蛇头控制,拱到远处。 她的眼睛恢复清明,怀里的蛇妖登时现出原形,是一条看起来胳膊粗的黑蛇。 她恶心地把它砍死。 兰烛走到蛇母头面前,蛇母头已经死去理智,生命在快速消耗,她大声嚷嚷着叛徒,诅咒那个背叛她的孩子。 兰烛伸出手把她捧起来,手上冒出浓烟,蛇头的脑门上逐渐飘起丝丝缕缕的绿色流光。 流光从晦暗到明亮,再缓缓熄灭。 蛇头变成干瘪的骷髅,兰烛取下毒囊,而后嫌恶地丢开,伸展了下身体,灵台重新充盈灵气,身轻如燕,身上的伤全部好全,修为更是上升两个小境界。 修为提升的同时,她耳目清明,神识探得更远,她静静听着四周的动静,很快她发现在她身后不远处,熟悉的气息正在向她靠近。 她在原地等了会儿,徐清姿赶来,后面还跟着一条棕花蛇。 “小……小师妹。”徐清姿气喘吁吁,“你没事……没事吧?” 她刚才从蛇母的房间醒来,身边全是各种各样的人骷髅,有大人有小孩,从角落堆积的服饰上看似乎也有女有男。 这蛇母无恶不作,为了一己之私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小师妹也不知道扛不扛得住。 这洞里气温低空气也稀薄,她跑几步就喘得要命。 兰烛转过身,徐清姿立马就看到她裙摆少了一角,不仅如此,上衣和嘴角均有血迹,她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兰烛手疾眼快扶住她,并悄无声息地将神识探查了一遍她的身体,幸好没什么事。 徐清姿缓过来:“你怎么伤这么重,蛇母呢?” 兰烛:“死了,被背叛而死。” 一听这话,徐清姿便明白是小蛇妖干的。 兰烛望着她身后的战战兢兢的棕花蛇,准备提剑砍它,被徐清姿紧急拦住。 徐清姿小声附耳:“估计就是她背叛蛇母,可不能杀她,我们出去还得靠它。” 兰烛感觉耳朵痒痒的,忍不住缩了缩。 棕花蛇被兰烛的气场吓得瑟瑟发抖:“不要杀我,我可以用宝物交换。” 宝物? 两人跟着棕花蛇来到蛇母的宝库,和徐清姿梦里一样。 这些都是蛇母抢来或者或者得来的宝物。 之前徐清姿或许不敢拿,现在是不拿白不拿,反正蛇母死了。 她把东西全部收入囊中,把鼓鼓囊囊的乾坤袋挂在腰间,随后棕花蛇领着她们出去。 她们穿过重重隧道,像爬山一样来到地面,徐清姿也终于不再感觉闭气,能呼吸顺畅一些。 以卿感觉到异动:“又地震了?” 下一刻,就瞧见身上深坑冒出两个黑黢黢的球。 她吓得弹射出去。 那昕昕后知后觉,见到来人,喜道:“呀!大师姐小师妹回来了……哦还有一条蛇。” 以卿跑回来:“你们没事吧,怎么去了这么久?” 徐清姿望了眼外面,太久没见光,感觉光线刺眼:“我们下去多久?” 以卿:“一个时辰左右。” 徐清姿借着日光才发现兰烛脸上都是灰尘,加上身上血迹和破裙角,显得非常狼狈。 心里懊悔不已,小师妹在外搏斗,而她却在另一边睡大觉。 她赶紧让以卿把之前从三长老偷来的治疗丹药给兰烛吃。 她把在洞里的事简单叙述一遍,以卿听得惊呆下巴。 没想到下面居然住着一个大蛇妖。 那昕昕戳着棕花蛇的脑袋:“你有毒吗?” 棕花蛇摇头,那昕昕又失望了。 徐清姿把得来的莺莺草给那昕昕,她登时高兴起来。 徐清姿又在乾坤袋里找到一套衣服,让兰烛换上。 徐清姿:“感觉身体怎么样?” 兰烛:“挺好。” 她又检查了下她的身体,没什么外伤,不知道三长老那老东西的药管不管用。 “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兰烛:“我没有受伤,那不是我的血,蛇母被自己人偷袭,我没和她怎么动手。” 徐清姿狐疑地看她一眼,暂且信了她的话:“这地方不能待了,我们得赶紧去人多的镇上。” 其他人不疑有她,唯有以卿有些不太高兴,她的小竹没了。 几人刚出山洞,她看到一抹熟悉的绿影,扒开草丛发现小竹因天气太冷蜷成一团,睁着一双红色绿豆眼仰望着她们。 她大喜过望,连忙捡起它,心疼道:“可怜的小竹,你都冻僵了。” 结果下一刻那昕昕又贴上来:“二师姐,你的青蛇还活着耶。” 以卿:“……” 那昕昕笑眯眯:“分你一颗莺莺草。” 以卿面无表情地拿过来。 她把小青蛇放在胸前衣服的夹层里用自己的体温给它回温。 她们继续跟着徐清姿行路,棕花蛇给她们指了条路,往南七十里有个村,往西五十里有个镇子。 徐清姿立马选择往西走,镇上人多,没准可以打听到一些外面的事。 雪不仅没停,还夹着雨,路上开始起雾,几人纷纷用灵力护体。 终于在天黑之前到达城镇。 现在正是晚饭时间,许多房顶烟囱冒出袅袅灰烟,因下雨又下雪,路上没有多少行人。 她们随便找了个客栈居住。 客栈一楼有许多人正在吃饭,见到她们,正在擦桌子的店小二殷勤地过来迎接。 店小二:“几位客官吃饭还是住房?” 徐清姿:“住房……你收灵石吗?” 人类和她们的货币不一样,万一不收,她们还得想办法换。 不过经常有修士出来帮忙除妖伏魔,客栈会直接收灵石去专门的在人间做生意的修士换,芙露派掌门就有这种业务。 店小二:“自是收的,几位要几间房?” 徐清姿:“四间。” “四间?”以卿突然酸唧唧说道:“大师姐你很有钱吗?” 徐清姿问店小二:“一间房多少钱?” 店小二:“看几位的穿着,是修仙人士吧,我们这里有专门给修士居住的楼层,一间一晚一百颗下品灵石,需要另外给每间房交付一百颗灵石押金,退房时退回。” “不过现在店里修士楼层所剩的房间不多,只剩下两间双人房。” 徐清姿心里暗惊,她虽然在外面住过,但不是她付钱,也没来这个镇子,没想到一间房这么贵。 以卿挤上前来问:“双人房多少钱?” 店小二:“一百二一间。” 以卿:“便宜点。” 店小二:“我们这里明码标价,不讲价。” 以卿:“包吃吗?” 店小二:“包早餐。” 以卿:“包三顿我们要两间。” 店小二:“没有这种说法。” 以卿:“那把你们掌柜叫来。” 店小二:“掌柜不在。” 以卿:“午餐就不说了,最起码早晚得包吧,我们第一次出来,住的好了以后会推荐师妹师弟们来这住,客源都是推出来的,不然光挣过路人的钱才多少,打个商量,你给我们包早晚两餐,反正最后两间房了,这天都黑了,我们要是走了后面不来人,你们不就亏了两间房一晚的钱。” 店小二:“……” 亏就亏呗,赚的钱又不进她兜里。 “小二!拿壶酒来!”餐桌上的人打断她们的对话。 店小二向她们抱歉一笑,先去给那边顾客送酒。 徐清姿让两个师妹别说话,在钱方面以卿出面最好。 没一会店小二喜笑颜开地回来,“刚才那位顾客见你们困难,帮你们付了两间房钱,几位请随我来。” 徐清姿朝刚才叫酒的方向望去,一楼的饭厅很大,现在是饭点,几乎空无虚席,而刚刚帮她们付钱的人,也穿着修士校服。 她这才想起刚才店小二说专门给修士的楼层满了,说明这个镇上汇聚了很多修士。 突然来这么多人干什么?来除妖伏魔?但感觉这镇上挺平和的,哪像是会有妖魔的惶惶不安。 这个客栈不算太大,一道楼梯把楼层房间割开至左右两边,朝上看总共有三层,左边是普通人的住房区,右边是修士住房区,店小二带她们来到二楼右边最靠边的两间房。 送到后说会有一餐送上来,每个房间内有铃铛,有需要的话可以摇一摇,说罢便离开了。 还知道会把两拨人分开,看来这个镇上经常会有修士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4、水棠镇 以卿:“刚才那人是谁?这么拽。” 徐清姿:“不清楚,我等会去会会她们,你们先回房休息。” 以卿第一时间提出要求:“提前说明,你们两个我谁都可以,但三师妹不行,我拒绝和她一起睡。” 徐清姿:“为什么,又不是睡一张床,而且大家都是女的就算睡一起又怎么了?” 以卿冷哼:“那又怎样,反正我不和她一起,我怕不到明天就被她的虫子咬死。” 之前那昕昕好几次在她们睡觉的时候忘记关虫盒,导致虫子爬出来,跑到她房间钻到她耳朵里,又因为她没有专人指导全是两眼一抹黑的自己瞎学,很多都是什么都吃的肉虫,差点把她耳朵咬聋。 给她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 徐清姿:“好吧,你和小师妹一起睡。” 那昕昕早就自己挑间房进去了,她第一次出门,第一次睡除了雨石峰自己卧室之外的床,又第一次见到不一样的事物,别提多高兴了。 徐清姿交代她们别乱跑,而后自己先去交涉。 以卿喊半天没动作的兰烛:“走啊小师妹。” 兰烛冷冷地看她一眼。 以卿招手:“快进来,不然等会大师姐又要叨叨。” 兰烛盯了她半天,才慢慢走进屋子里,仿佛极不情愿一样。 但以卿并不在意,只要不和那昕昕在一个屋,怎么着她都行。 屋子不算大,左右各一张床,以卿已经先一步选择了左边那张,然后浑身一滩,哎哎呦呦地伸懒腰。 徐清姿没直接下去,而是在走廊上趴着观察刚才帮她们付房钱的人。 她穿着雪白色衣裳,同她坐一桌且同类颜色服饰的有五人,四女两男,从身边人尊敬的样子来看她应该是领头人。 徐清姿她们穿的也不破,怎么就引发别人同情了呢。 她在走廊上站了一会,等她们吃完离桌才过去。 徐清姿面带微笑:“道友留步。” 那群人正准备往楼上走,正好和她碰面,对方也朝她礼貌拱手。 徐清姿:“道友破费了,刚才我们只是在和店小二讲价,并非无钱住房,多谢道友好心。” 对方身旁一个年龄较小的女子冷哼:“师姐,她这是在嫌我们多管闲事呢。” 徐清姿连忙解释并非如此。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只见过一面就出手援助实在太过刻意,肯定还有其他事。 最年长的女子笑道:“道友客气,举手之劳罢了,若道友有空,可以到屋里一叙。” 徐清姿就等这句话,跟着她们前往三楼的房间。 以卿躺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昨晚一夜没睡,白天又走了一天的路,累得浑身酸痛,口干舌燥,起来接杯水喝,扭头发现小师妹直愣愣地坐在床边。 没打坐也没休息,眼睛盯着地面,感觉很紧绷,不知道在想什么。 以卿:“小师妹是饿了?” 兰烛回神:“不饿。” 她们均已筑基,学习辟谷,肚子不会感觉饿,刚才以卿和店小二讨价还价也只是为了占点便宜而已,也不是非缺那一顿,但房费那么贵,不要白不要。 以卿喝了口茶:“那你怎么不休息?” 兰烛没说话,看了她一眼,手里的剑又捏紧几分。 以卿向来不会猜别人的心思,更别说小师妹这样半天不说一句话的闷葫芦,她也懒得追问,反正她又不是大师姐,天天闲着去猜每个人喜好。 一说起大师姐,以卿道:“大师姐回来了吗?” 兰烛:“没有。” 已经过去半个时辰,她一直听着走廊的脚步声,大师姐并未回来。 以卿见她这么紧张,知道小师妹最亲近大师姐,随口道:“要不你去瞧瞧?” 话音刚落,兰烛便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把以卿吓了一跳,茶杯里的水也撒了大半。 兰烛瞥了一眼她,并未关心,扭身往门口走。 结果刚一开门,就迎面撞到已经回来正准备敲门的徐清姿。 徐清姿愣了一瞬,道:“我有话和你们说,我去叫三师妹过来。” 以卿叹一口气,兰烛站在门口,等徐清姿带着那昕昕过来才让道进来。 徐清姿进来紧关房门,掏出一沓符纸贴墙上。 以卿:“你这是干嘛?” 徐清姿:“防止有人偷听,这个客栈没有多少普通住户,几乎都是其他宗门的修士。” 等她把屋里贴满一圈后才满意地坐下来。 “刚才帮我们付钱的是飞雪宗的人。” 飞雪宗算是比较有名的宗派,人数有几千人之多,刚才领头的叫辛荣。 从她们口中得知,每十年会举行一次光济大会,所有门派在自己内部选出几位五十岁以下的弟子来代表门派参加比武,哪个门派夺得魁首可以获得丰厚奖励,并且还可以提升门派影响力。 每次举办地不定,这次轮到水棠镇,也就是她们误打误撞来的小镇。 那昕昕:“没听说过。” 徐清姿:“因为没人邀请我们。” 这个“所有门派”不是真的全天下门派,是需要邀请函的,长虹派比较避世,掌门知道门派弟子的实力,去了也是打酱油,当然她们门派还没到可以收到邀请函的强度。 有人闲着没事,搞了个门派排名,排名前一百的门派才可以参加,像长虹派这样不到两百人的小派,一抓一大把,离门槛远着呢。 以卿:“那个辛荣想干什么?我们又不参加。” 徐清姿:“我也没太懂她的意思,她应该是认识我们的衣服,也知晓昨晚的天雷,但似乎并不知道我们门派出事。” “光济大会在后天正式举行,我估计我们得在这多住几天了。” 那昕昕高兴:“好呀好呀。” 以卿警觉:“什么意思?” 徐清姿:“这个辛荣很奇怪,装作跟我们门派有交情一样,甚至知道我们不能进去后主动带我们进去,太过热情。” 那昕昕期待:“大师姐答应了吗?” 徐清姿:“没有。我说得和你们商量,我虽然是大师姐,也还是得听你们的意见。” 以卿不解:“我们又不参加比武,进去干嘛?” 徐清姿摸着下巴:“所以说奇怪。” 四人陷入沉默,她们也只是刚出门一天,怎么就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我同意去。”兰烛突然出声打断沉默。 三人整齐划一地望向她,不明所以。 徐清姿:“理由呢?” 兰烛:“我要比武。” 徐清姿:“但我们没有邀请函。” 兰烛:“那就以飞雪宗的名义,输了她们也没损失。” 几位师姐都知道小师妹年轻气盛,这么多年只在门派里学习,从来没有外出历练且和别人正儿八经的比试过,想要参加比试倒可以理解,只是...... 徐清姿摇头:“不能比,你受伤怎么办?” 兰烛:“都会受伤,谁规定一定就是我。” 好狂妄的语气,让徐清姿更不敢让她去了。 徐清姿:“这个辛荣不知道肚子里打什么主意,或许她就是为了让我们上场,并且她认识我们门派,知道昨晚出现的天雷却没有查看情况,感觉她们在试探我们。” 以卿:“我们有什么好试探的?” 她们几个修为一个比一个低,和飞雪宗打估计都斗不过人家一个手指头。 徐清姿:“你别忘了,那个本应该被诛邪阵杀死的路彦还活着。” 以卿:“就算他活着又怎样,他真这么有本事,干嘛不直接弄死我们?你们未免太相信他的本事。” 徐清姿:“但他身上的嫌疑洗不清,我们能到这个镇上,他也能,并且各大门派的新生代都在这,他若是想攀高枝,自然不会放过这里。” 这下以卿不说话了。 徐清姿见兰烛还是很坚定,道:“我知道你想和同辈一起切磋,但若我们答应,不就中了圈套?还是不去为好。” 兰烛却炯炯有神地望着她:“不去才是中圈套,若所有人都去比武,只有我们在这里,那么这镇上出什么事,长虹派的事迹传出来,我们将第一个问责。” 她太清楚路彦的为人了,眦睚必报,心胸狭隘,且不说他背后指导的人,他知道她们出来,必然不会放过她们,反而去到人群中心才最安全。 这回换徐清姿沉默了,这话也有一定道理,大家都走,只有她们,若是路彦在这个时候以长虹派的名义做些什么,她们立刻成为众矢之的。 并且若是能在比武场见到路彦,也算是一大收获。 她偏头问另外两位师妹,“你们怎么想?” 以卿:“我都可以。” 墙头草两边倒,没有主见。 那昕昕祈求:“我想去,可以吗?” 去哪都是玩,玩心大,没有参考价值。 徐清姿拍板:“那就去吧。” 少数服从多数,她不信人多眼杂,还能把她们几个大活人怎么样,并且她们清清白白,那么多人又不是瞎子,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还当什么除魔卫道的修士,直接回家种地得了。 以卿:“我有个条件,若小师妹真的拿到不错名次,我们不能把奖赏白白送出去,就算不能全要也要拿一部分,该我们的就是我们的。” 徐清姿无奈笑道:“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想着奖励,你也要去比?” 以卿拒绝:“不比。” 她疯了才会去同龄人中的佼佼者面前自取其辱。 徐清姿:“你倒是会捡便宜。” 几人就这么决定,徐清姿和那昕昕先回去,明天再和飞雪宗商量。 兰烛没怎么动,静静地看着她们离开。 以卿重新爬到床上,忽然感觉好热,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一圈,门窗大开,怎么会热? 最后扛不住困意,就着汗水睡着了。 兰烛听着她轻轻传来磨牙声,还有隔壁大师姐和三师姐的声音,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差了。 她站起来,检查了下房间符纸,而后将以卿用隔音罩罩起来。 从乾坤袋里翻出卷轴,找到飞雪宗一栏。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5、水棠镇 店小二送来了吃食,徐清姿没心情吃,那昕昕掏出自己大大小小的盒子,喂给虫子吃。 徐清姿惊奇:“它们能吃这些?” 那昕昕:“当然,就像吃不了的剩饭能喂鸡一样。” 虫子有不少,有长虫有肥虫,还有乌漆嘛黑奇形怪状的蜘蛛蝎子,数了数有七八个,全都趴在饭菜上蠕动爬动,也不知是在吃还是在玩。 其实那昕昕养过不少,以前在雨石峰一有空就去后山捉虫子,特别是夏天的时候,石头缝里扒,树上捉,草丛里找,连泥巴里的蚯蚓都要掘地三尺,几乎整夜不睡觉去蹲守,比山里的鸟还勤快。 最开始只是玩心大,没有养的概念,更多的是捉来取乐,那时候她捉来虫子要么捏爆要么把身体扯烂看内部结构,要么就是用四块扁平的石头堆成小土灶烧火煎烤虫子,烤香了,也不嫌弃,抓嘴里就吃。 要是害虫就算了,但有时候连蝌蚪、蜻蜓、□□、壁虎、蛐蛐还有蝉这些益虫都不放过,管你是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碰上她都没有好下场,甚至还专门把弄死后的青蛙尸体留着养蛆。 别人山峰的夏天蛙鸣蝉叫,好不热闹,雨石峰倒好,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徐清姿半夜经常被狂躁的风声吓醒,跟有鬼敲门一样,后来发现只是窗户没关...... 徐清姿叮嘱她好几次,好好修炼,快些找到自己的喜欢的修炼方式,别乱吃东西,别乱杀生,山里的生态都被她搞坏了,她嘴上说着好的,但一点不听。 冬天是她最无聊的时候,因为虫子不繁衍,然后无聊的她又开始研究怎么让虫子过冬...... 她对昆虫有着天然的兴趣,幸好发展成蛊修,后来只抓有毒的,其他没毒的躲过一劫。 徐清姿看着这群虫子有点恶心,饭菜是热的,还冒着热气,心想它们居然不会被烫死,不愧是能在三师妹手里活下来的勇士,烫都不怕。 她又注意到自己的手腕,看着没好多少,但结了一层厚厚的痂,已经开始发痒了。 想到了小师妹的心魔,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有心魔了,因为她偏心导致的? 那这心魔会不会太草率了,当然也不是不无可能,之前听说有位大能因为受不了宗门内的人太过关注而郁结心魔,也不修炼了,跟她说一句话她就想死,但不理她她又难受。 不想让别人和她说话,又不愿意完全离开人群,一度成为仙门二十大奇事之一。 虽然后面没再听到这位大能的后续,但她的事迹一直被大家津津乐道,主要还是没见过性格这么奇怪的人。 “三师妹。”徐清姿叫她,“你觉得大师姐对你们偏心吗?” 她扪心自问,自己肯定对几个师妹一视同仁,但这也只是她个人的角度,自然不觉得偏心。 那昕昕满脸笑容地哼着歌,“偏心啊。” 徐清姿一愣:“偏谁?” 那昕昕:“大师姐最偏心我嘻嘻。” 徐清姿语噎,感觉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那昕昕:“大师姐最爱我啦,还给我带了莺莺草。” 徐清姿失笑,“你需要自然给你,我是问你有没有感觉我不喜欢谁?” 那昕昕想了想,笑嘻嘻道:“没有吧,大师姐很博爱,谁都很喜欢,但是最爱我,我也爱你哟大师姐。” 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徐清姿更愁了,三师妹这样的性子以后可怎么办啊,单纯到以后怕是一颗糖就能被拐走。 仔细叮嘱她以后紧跟着她们,想干什么一定要商量,不要无缘无故不打招呼就跑。 那昕昕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只是点点头。 没说多久,她便把虫子收回虫盒睡觉了,一天一夜没睡觉,两人躺在床上很快进入梦乡。 这一夜徐清姿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冷热交替,像是在冰川和火山之间来回交替,一会儿热得冒汗,一会儿冷得发抖,明知道在睡觉,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并且总听到风吹窗户吱呀吱呀响的声音。 又吵闹又难受。 天亮的时候还是被三师妹叫醒,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窗户,发现窗户紧闭,问三师妹。 那昕昕说昨晚窗户关着,而且她睡得很舒服,没有觉得吵。 她只以为是做梦,便没在意,起床洗漱。 然后去三楼和飞雪宗的人交涉。 她们六人聚在一起,似乎在讨论什么事。 辛荣打开门见到似乎有些意外,而后侧身请她进去。 徐清姿表明来意,同意昨天的邀请,并问她们进去的人需要参加比武吗。 昨天那个趾高气昂的女子翻了个白眼,认为她们想把她们当跳板,讥讽:“真会蹬鼻子上脸......” “好了从卉!”辛荣小声训斥。 辛荣整理好表情,和善道:“自然不会,并且这不是我们说的算,我带你们进去,不代表你们必须参赛,每个宗门都会上报人数,比武的时候大家会一起去抽签,上面都有名字,并不是说随随便便就参加。里面有专门给不参赛的人员的观战区。” 徐清姿尴尬:“抱歉,我们第一次来,并不知道这些规则。” 从卉嘀咕:“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辛荣悄悄踢了她一脚。 辛荣笑容不变,“不过,我有一事想问道友。” 徐清姿:“请讲。” 辛荣:“不知引絮前辈可好?” 她见徐清姿表情奇怪,忙解释,“引絮前辈在多年前救过我们宗门弟子,所以想让道友帮我们问下好。” 昨天干嘛不问,昨天没想起来,今天想起来了? 徐清姿神色难过:“我们门派前几日遭妖邪霍乱,引来天雷,门派大半弟子葬身于此,掌门长老也没幸免于难,只有少数人活了下来,我师尊她也......” 从卉阴阳怪气:“那你们师姐们可真幸运。” 辛荣表情震惊:“我以为只是普通的天雷,没想到竟是妖邪,是何物,抓住没有?” 徐清姿摇头:“没有,他变作弟子的模样在门派里吃人,被怀疑后运用猫妖来转移视线,最后我们不敌,不仅损失严重惨遭灭门,还被他逃了。” 辛荣唏嘘,但徐清姿用余光瞥到其他几个同伴视线交错,表情复杂,似乎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疑惑。 徐清姿:“这妖邪不仅恶毒,还贪婪,擅长变作人的模样装可怜获取他人财物,若各位遇到一个叫路彦的男人,一定要远离。” 辛荣点点头,安慰了她几句表示同情。 徐清姿听了一会儿明天注意事项,便不做打扰,主动离开。 几人听着徐清姿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面面相觑。 “师姐,你觉得她说的话可信吗,若真是妖邪,她们能这么轻松的逃出来?”其中一个男师弟率先提出疑问。 辛荣没说话,她谁也不信。她们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但突然有人传说一百多里外有个将近两百人的门派被灭门,没有活口。 一听才知道是曾经和她们有过交涉引絮前辈的门派。 有人对这个消息存疑,并且一百里不算太远,这么大动静其实她们是可以感觉到的,并且并未有人求助,消息在她们之间流传,不知真假。 如今大会在即,就算真有此事,也会有更强大的人去解决,用不着她们,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分心去核实情况。 只是这个徐清姿从感觉上来看,似乎确实没有被灭门之后悲伤,而且她们本来只是客套一下,没想到对方真答应了,还想参赛。 从卉不屑:“师姐管她们干嘛,也不怕她们以德报怨。” 辛荣:“我们欠引絮前辈的人情,就算她们不安好心,我们也算仁至义尽,就当我们还了人情,以后天各一边,谁管的了谁。” “并且大会里有各大仙尊坐镇,她们不敢怎么样。” 其他几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刚才那个师弟突然问起同伴们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响声。 辛荣:“什么响声?” 师弟挠了挠头,“说不上来,就在后半夜,感觉像是开门或者开窗户的木头磨损声,但早上看又什么都没有,关的好好的。” 从卉:“你做梦吧,我没听到。” 另外几位也纷纷摇头,就连和他同住的师兄也表示没听到,他迷惑了,也搞不清楚是梦里还是现实。 —— 因为要去看光济大会,掌握财政大权的以卿要去续房,只要拿钱,必然不会好脸色,不过她这回直接和掌柜讨价还价。 最后掌柜退一步,每间每晚降价十灵石结束对峙。 徐清姿感叹:“果然这种事还得二师妹出面,不过他们会不会报复我们?” 兰烛同她一起望着楼下的以卿,道:“不会,哪怕五十灵石一晚店家都是赚钱的,更别说现在旺季,这点皮毛不算什么。” 徐清姿有些惊讶,在她眼里中小师妹不食人间烟火气,从来不会沾惹世俗利益,居然会懂这些。 兰烛视线偏移,有些欲盖弥彰地解释:“我之前听二师姐说过。” 徐清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6、水棠镇 “我们要不要去买点东西,今天外面出太阳了。”徐清姿提议。 以卿幽怨:“买什么,为什么要买?我今早可算了一卦,今天不宜出门,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小心倒霉。” 徐清姿:“倒霉什么倒霉,你看小师妹的剑穗,烂成那样。” 兰烛拿着崭新的剑,却带着破破烂烂的剑穗,她早就想帮她换了。 以卿:“你不是说没办法比武吗,又没人看。” 徐清姿:“想换就换,这东西又不是给别人看才换,你有没有想带的东西?” 以卿捂紧荷包,刚才续租了两天的房费,一大笔钱出去,心疼的要死,哪有心情买东西。 徐清姿知道她不乐意,也没有过多追问,带着那昕昕和兰烛准备出去。 她出来也不是真的为了买东西,主要还是探探风口。 刚才在客栈里就听到不少人在讨论她们门派的事,她听了一会儿,感觉应该有人散播流言,并且到以讹传讹的程度。 也幸好她们门派服饰比较大众,没人认得出她们。 刚下过雨雪,地上还是湿的,她们出来的晚,集市上已经没什么人,并且陆陆续续有人收摊。 她们看到一个专门卖剑穗的摊子,过去瞧了瞧。 徐清姿让兰烛挑,兰烛全部扫了眼,这上面不止有剑穗,还有香包和荷包,她挑中一个绣着落雪梅花的小香包,小巧可爱又好看。 那昕昕对这些没兴趣,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 徐清姿装作闲聊:“你们快收摊了吧?” 摊主:“还得一会儿呢,你们是来这里参加大会的修士?你们是哪边来的?” 徐清姿想了想,随便扯了个谎:“东边。” 摊主松了口气:“那还好,听说西边一百里外出了事,死了三百多人,妖魔正在往这赶呢。” 徐清姿:“听说?听谁说?” 摊主:“大家都这么说。” 徐清姿:“那你不怕吗?” 摊主轻松道:“有什么好怕的,这里聚集了你们这么多修士,听说还有最强门派洺剑宗的翎玉仙尊在这,怕的不该是我,而是那妖魔。” 徐清姿讪笑:“那确实。” 看来她们还是太避世,头一次听说什么翎玉仙尊,连普通商贩都知道,不过死三百人是不是太夸张了。 洺剑宗她倒是不陌生,剑修算是最多修士的行业,而洺剑宗是教养剑修门派中的佼佼者,孕育多个飞升大能,是很热门且抢手的门派。 她们付了钱告别摊主,继续往前走,那昕昕在一个即将收摊的糖人摊停下,摊主是个老婆婆,见有人驻足,放下东西问她们有什么想要的。 那昕昕瞪大双眼把每个糖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却道:“这是怎么做的?” 老婆婆笑呵呵地直接给她演示一遍,捏了个可爱的小龙给她。 那昕昕觉得新奇:“我想要个蜘蛛。” 老婆婆又给她做了个粉红色的小蜘蛛。 那昕昕高兴了,丢了一堆灵石给她,老婆婆喜笑颜开地接住。 徐清姿装作不经意四处张望着,忽然看到一抹黑影闪过,以为看错了,谁知兰烛也似乎感知到什么猛地偏头去看。 街道上的人松松散散,一眼望到头,哪有什么黑影。 徐清姿低声道:“小师妹是不是看到什么?” 兰烛摇头:“看错了。” 两个人都看错了?有这么巧的事?但她们又仔细看了半天,确实没有什么异样。 正准备离开时,回头发现身边哪还有那昕昕的身影。 徐清姿急了:“婆婆,刚才买你糖的人去哪了?” 婆婆指着右边道:“有卖糖葫芦的经过,她应该去追了。” 两人忙去寻找,将整条街翻了个遍也未发现人。 刚叮嘱她别乱跑,转眼就忘。 兰烛:“大师姐不是有追踪符吗。” 徐清姿有点心虚,其实她技术不到家,追踪符虽然不算非常难,但也只能找一些不会活动的死物。 但她还是拿出纸笔开始画符,总不能试都不试就说不行。 她找了处台阶做案几,复制垫在地上,按脑中的图案描绘,而后夹在两指中间,开始调动全身灵力催动符咒。 灵气从灵台汇到指尖,符文经过灵气浸染发出亮光,符咒飘起来,往她们左边飞去。 徐清姿有些兴奋,以往她只要催动符咒,必然会因各种各样的原因失败,最近倒是异常顺利,甚至之前的移魂符都能使出来,难道是因为她突破了? 不过她没时间高兴,和兰烛紧跟着符咒穿过两条小巷来到另外一条街。 符咒飘在酒铺门口摆的大缸上,走过去便看到那昕昕黑黝黝的头顶,她蹲在地上,正津津有味地逗弄地上的蚂蚁。 徐清姿气不打一处来,训斥道:“说了多少遍不要乱跑非不听。” 那昕昕听到声音,扭头见是大师姐,笑呵呵道:“师姐你看,这些蚂蚁是橙色的...哎呦。” 在她说话的间隙,蚂蚁趁机咬了她一口,徐清姿连忙把她拉过来,结果她裙摆上竟爬了好几只。 这是...火蚁? 兰烛立刻把她身上的外裙摆砍掉,但已为时已晚,蚂蚁直接隔着衣服咬她。 被咬到的地方立刻泛起一大片红,那昕昕登时觉得自己身上好热,想要脱衣服。 兰烛顺着蚂蚁的聚集的地方往上看,在屋顶房檐边看到一抹黑影,转瞬即逝。 酒铺老板听到门口有动静,出来看怎么回事,却看到其中一人浑身发红,低头再一看,惊叫道:“哪来的火蚁?!” 指着徐清姿等人道:“你们把火蚁带到镇上了?” 她这一喊,周围行走的路人听到后皆是看向地面。 “哪有火蚁?” “谁带火蚁进来?” “不是说镇上都灭光了吗?” 徐清姿听到大家这么害怕,心想这火蚁不是什么好东西。 怒道:“你乱说什么,我师妹都被咬了。” 酒铺老板没听到她的话,直接跑回屋里端盆水去泼蚁群。 火蚁不算多,几乎全爬到那昕昕身上,但每只咬过她的火蚁全都失去活力,软趴趴地掉下来肚皮朝天。 那昕昕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皮肤里面像是充满气体,仿佛轻轻一戳,就会立刻爆开血肉。 兰烛:“她中毒了,我们先回客栈。” 徐清姿把她背起来,街上的人关注着她们,一见她们行动,立刻躲得远远的。 客栈不远,火蚁的事情只有镇上人知道,客栈里都是修士,见到她们背着一个全身浮肿的人进来,纷纷探头看热闹。 以卿正在一楼和店小二聊天打探消息,以为自家大师姐背了个红烧猪头回来。 再定睛一看,竟是那昕昕! 店小二瞥了一眼,道:“哟,中毒了。” 以卿诧异:“你知道?” 店小二满不在乎:“干我们这行的什么不知道,那是你师姐妹吧,看样子是中了火蚁毒,并且被咬了不止一下,若是不及时解毒,有性命之危。” 以卿:“解药在哪里?” 店小二:“我这里就有卖。” 以卿:“多少钱?” 店小二伸出两根手指。 以卿立刻离开柜台上了二楼。 徐清姿把那昕昕放到床上,她身上冒着淌淌热气,嗓子没办法说话,只能发出稀碎的呢喃声,已经不像个人型,像个一直充气的羊皮袋。 她养蛊自然也吃过不少毒,早就练就一副钢身铁胃,大多毒对她没有威胁,怎么这小小的火蚁咬几口,不到一会儿,就变成这副骇人模样。 徐清姿准备帮她降温治疗。 以卿闯进屋:“她被火蚁咬了?” 徐清姿震惊道:“你怎么知道?” 以卿挤上前来看那昕昕的情况:“楼下店小二说的,她说她有解药。” 徐清姿着急跺脚:“那还不赶紧去买一瓶。” 以卿:“我这不是上来问问到底是什么咬的,你着什么急。” 徐清姿懒得和她废话,急忙跑下楼,问店小二要解药。 店小二不疾不徐,再次伸出两根手指:“两万下品灵石一瓶。” 正在准备掏钱的徐清姿僵住了,怀疑自己听错了:“多少?” 店小二重复:“两万一瓶。” 这都不用以卿叫唤,连徐清姿都觉得离谱,“你打劫啊!” 店小二:“嫌贵,那行,解药就是火蚁的尾液,你们自己去寻吧。” 以卿下来后听到天文数字,差点晕过去,跟这个店小二不提钱还好,一提钱就变了个样。 “能不能好好说话,什么态度!” 店小二两手一摊:“我一直是这个态度,火蚁泛滥是很多年前的事,如今几乎全部被驱逐,想要找到火蚁,得去镇外六十里的火蚁窝找,但若是你们自己去抓,就会觉得我们挣的纯粹是辛苦钱。” 店小二:“火蚁的威力你们也看到了,一旦咬人,火蚁就死了,火蚁一死,尾液也就失去解毒性,而不管你是多厉害的高手,只要被它咬中,都得中毒,光是取尾液就不知道耗费多少人力财力,如今火蚁被消灭驱赶,更是难寻,不信你们出去问问,要么没有,要么还不如我这便宜。” “火蚁毒本身不致死,抗一抗也就过去了,但看上面那位应该被咬了不止一口,毒素叠加,就算不被毒死,也得被毒热给烧熟,我劝你们快点。” 以卿不相信:“你怎么会有,别是拿假药骗钱吧?” 店小二:“因为我们是客栈呀,自然什么都要懂,什么都要有,不说其他,光这条街就有六家客栈,不整点别人没有的怎么在同行竞争下立足。” 以卿满面死灰,朝大师姐控诉:“我现在和你们断绝关系还来得及吗。”【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7、水棠镇 飞雪宗的人听客栈的动静,特地来询问怎么回事。 那昕昕吃了药,正在消肿,身上的红印还没褪。 辛荣:“火蚁?在哪发现的?” 火蚁的毒虽然不致死,却很折磨人,只要被咬,哪怕是天王姥子中招都得痛上一回。 偏巧这这东西还杀不完,并且它们以另一种毒虫为食,哪边杀了,哪边就会疯狂繁殖,清都清不完,为此还闹过不少次毒虫灾,死了不少人。 某个生物存在都有自己的天道规则,若是全强行消灭,会遭天谴,她们顶多是驱逐。 并且在光济大会举行之期,会提前驱赶,怎么还会有。 徐清姿心情还没平复下来,一想起那昕昕那样子就心有余悸。 “往前走两条街有个酒铺,门口就是。我们之前没见过,所以中了招。” 辛荣点头:“火蚁解药不易得,也幸好店家有,我有个师弟会医术,可以帮你们看一下。” 徐清姿听后怔楞一瞬,拒绝道:“多谢好意,如今刚吃了解药,已经转好。” 辛荣没再说什么,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便回了三楼。 徐清姿笑着送她离开。 扭过头看到兰烛站在身后,脸上笑容顿收,忧心忡忡道:“我们果然被盯上了,你看见了吗?” 兰烛点头。 火蚁的事被传开,立刻有人开始巡查消杀,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想出什么事拖门派后腿。 但偏偏那昕昕是蛊修的事不知道为什么也被传出去,觉得就是她把火蚁带进来,不然怎么就她发现了火蚁。 蛊修和毒修一向不收人待见,就算她们没做什么事,也会因为其特殊性而被人远离,如果出了什么事,也是除了妖魔之外最容易被怀疑的对象,这也是徐清姿很少让那昕昕出来的原因。 这个时候若是把飞雪宗的人放进来看那昕昕,谁知道又会是什么风言风语。 徐清姿:“若你三师姐明天不好,我得留下来照顾她,我们在光济大会没有名额,你和以卿去了也是干看,要不还是别去了。” 她知道小师妹很想去,之前和她说不能参加,她虽然没什么大反应,但感觉不是很开心,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也确实没什么去的必要。 就算镇上真出什么事也可以以照顾师妹为由挡回去。 兰烛轻轻瞟了眼那昕昕的房间,“火蚁不致死,她今晚就会好,并且,你已经答应飞雪宗,她们等着你呢。” 徐清姿没话说,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兰烛提议:“让二师姐照顾三师姐,正好三师姐生病不会用虫子吓她。” 徐清姿呆了一下:“倒也不用那么多人照顾。” 徐清姿还想再说什么。 兰烛紧接着道:“二师姐花了大价钱,定然不会让自己的钱打水漂,会时刻注意三师姐有没有转好,若是没有,她好直接去找店家理论,若是好了,你也可以睡个安稳觉。” 徐清姿张嘴结舌,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让二师妹照顾三师妹?好奇怪的搭配,她俩本就不太能合得来,虽然在三师妹眼里她们四个相亲相爱,但二师妹却不怎么喜欢她,经常和三师妹进行单方面争吵。 但想了想小师妹似乎说的也有道理,二师妹虽说爱钱,倒也没有到道德沦丧六亲不认的地步,顶多有点怨念,并且要是解药不见效,以她那张嘴,定能把店家吵得做不了生意,把花出去的钱挣回本才好。 徐清姿:“不过还是得看你三师姐能不能在今晚好,若是好不了,我不能丢下她自己去看什么大会。” 兰烛深深看了她一眼,平日里锐利的眼睛仿佛在这一刻失去棱角,头微微低垂,眼帘半挂着,硕长乌黑的睫毛把眸子遮住,将心中情绪遮得严实。 徐清姿以为她是担心那昕昕,拍拍她的肩安抚道:“若你也不放心,今晚我们三个一起守着,你和你二师姐挤一挤睡床上,我打地铺。” 兰烛把她手拂开:“不用,她睡觉磨牙,吵得慌。” 徐清姿感觉手上突然辣的慌,发现手掌根破了个小口,手腕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只剩下一层浅疤,应该明后天就可以好全。 徐清姿收回手,笑道:“我们四个应该就属你睡觉最安静,不吵不闹,我还梦游呢。” 梦游?兰烛倒是头一回听说。 不过自她记事起便没有再和大师姐同房睡过,就算真的有,她也不记得。 两人没待多久,便回房间守着那昕昕。 就这样从早上到夜晚,那昕昕身上的红肿终于消了,皮肤也变成正常颜色,就是这期间一直在流鼻血,流的不多,却很频繁。 以卿气的找店小二,骂她们卖假药害人。 店小二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说一切反应都是正常的,吃完药过十个时辰才算真正解除毒性。 她骂骂咧咧吵了很久,还是兰烛把她带回来才作罢,那昕昕鼻血流地越来越少,次数也随之减少。 终于在四更清晨醒了。 就是有点兴奋。 那昕昕使劲摇晃徐清姿的肩膀:“大师姐我昏迷的时候什么反应?吐血了吗?身体腐烂了吗?血管破裂了吗?解药是唯一的吗?” “还有还有,有没有用象牌把我的样子录下来,快给我看看。” 象牌可以用把一些场景一比一记录下来的法宝,之前三长老就是用象牌污蔑雨石峰藏尸,但这是高阶法宝,她们哪里有。 徐清姿一夜没睡,正困着,打着哈欠道:“没吐血,没腐烂,没破裂,解药唯不唯一不清楚,但你流鼻血了。” 那昕昕把她的话一一记下,正准备问她其他问题,被兰烛及时拦下。 兰烛:“我们先去睡一会儿,等醒了你好好问。” 那昕昕有些失望,但看到大师姐确实困得不行,也不好打扰,目送她们离开。 目光落到旁边在床上睡得不成人样的二师姐,她感觉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 睡觉对于修士来说并不是必须,但大家最开始都是凡人,还是更愿意继续凡人的作息。 而且还可以劳逸结合,就算身体不累,脑子也该休息。 她们也习惯了每晚睡觉,若是不睡还会不自觉泛累。 徐清姿和兰烛来到另一间房,她坐在床边,却没有躺下休息,“我们天亮——” “大师姐。”兰烛立刻打断。 徐清姿停下来望着她,以为她有什么想法,认真聆听着。 兰烛轻声:“你累了,休息吧。” 徐清姿一愣:“我不累,这有什么好累的。” 兰烛:“距离天亮还有段时间,我会叫你。” 徐清姿偏头看窗户,窗户禁闭,这屋里一晚上没来人,连蜡烛都没有,墙壁上一排亮眼的黄色符纸整整齐齐排列着,关上门后符咒生效,四下无声,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两人独处的情况以前常有,但最近却总有种非常尴尬的感觉,身边必须得第三个人,不然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二师妹睡得好好的不可能把她叫醒起来回房,三师妹在自己床上没必要挪窝,只能是她来另一间房。 黑暗总会放大人的想象和欲望,特别是在这种时刻,之前那个奇怪的梦再次浮现。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梦而已。 但只要对面是小师妹,那个梦就像一根扎在衣服里面的针,不起眼,但是一动,就会引起刺痛。 她想了半天,只得出一个结论。 小师妹长大了,过了年年纪升到十七,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亲亲抱抱都没事,人与人之间要有界限,要有距离,她和二师妹和三师妹保持距离,却一直紧抓着小师妹。 白天的时候甚至拒绝她拍肩,想来就是明显的拒绝让她难以在短时间内接受才如此难受。 都说距离产生美,人哪能永远活在过去,哪怕是亲密无间的道侣也需要各自的私密空间,而她偏偏又对小师妹看得太紧,什么事都要过问两句。 她应该和小师妹保持距离,才能良好维持关系。 思即轻松地吐出一口气,挠了下手腕上发痒的伤口,继续刚才话:“我们天亮收拾好东西,看完大会就走。” 兰烛:“嗯。” 徐清姿:“你也睡吧,等会儿小二来送早餐肯定会叫我们的。” 兰烛没应,徐清姿也没管,自顾自躺下,背对着她,面朝墙壁闭目休息。 兰烛坐在她对面的床上,这张床是二师姐的,床褥很乱没有打理,床脚还放着二师姐的破旧签筒。 而徐清姿睡在她床上。 她心情愉悦,等徐清姿的呼吸平稳以后,心里默念想了已久的事。 把签筒抱了过来,随便抽出一根签。 她的修为提升,可以夜视,黑暗中也能清楚看清竹签上的字。 下下签 兰烛脸色一黑。 她又不死心去看签文。 「鲸鱼未变守江河,不可升腾更望高;异日峥蝶身变化,许君一跃跳龙门。」【注1】 备注一则:「得忍且忍。得耐且耐。须待时至。功名还在。」【注2】 这签文不用二师姐解读都能看出不是好签。 她抬起头视线再次落到徐清姿的背影上,而后默默把签筒放回去。 脸色稍微缓和一些。 又没说完全不可能。【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8、水棠镇 徐清姿被敲门声叫醒,店小二把餐送到门口。 去隔壁发现以卿已经起来了,被那昕昕吵得根本睡不着,抓住她问中毒效果到天亮。 以卿烦得要死,见她来,蔫蔫地看她一眼:“小师妹呢,就你一个?” 徐清姿这才想起刚才没看到小师妹,下意识有些着急,但很快又觉得没必要,没准去出去透气了呢。 以卿见她摇头,眉毛挑得老高:“出事了?” 徐清姿:“没有吧......” 以卿:“你怎么了?” 徐清姿:“没怎么。” 以卿更奇怪了,那昕昕兴致勃勃道:“大师姐,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大会。” 还不待等她说话,消失的兰烛从外面回来,站在门口朝她们道:“飞雪宗的人来喊了。” 徐清姿忙道:“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看完大会就不回来了。” 以卿和那昕昕哦了声乖乖收拾东西。 收拾好后,四人来到一楼大厅,正巧撞上刚准备下来的飞雪宗。 没看到辛荣,反而那个脾气不好的从卉走在最前面,她看到她们,并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张臭脸,而是心里装着事,一副状况外的模样。 从卉来到她们面前,道:“你们谁的修为到筑基后期?” 徐清姿和师妹们面面相觑:“怎么突然问这个?” 从卉脸上变幻莫测,尖锐道:“只管说就是,问那么多——” “从卉!”辛荣姗姗来迟,站在楼梯拐角处及时叫住她。 她赶忙下来道歉:“抱歉,我师妹性子急,别跟她一般见识,都准备好了吧,我们可以走了。” 徐清姿满腹狐疑地点点头,没说什么。 从卉很不服气地闭上嘴,幽怨地看了眼自己的队伍。 徐清姿一行人跟着飞雪宗来到水棠镇最中央的广场,广场四周矗立四块石碑,聚集在这里的修士有很多,排着队在各个石碑面前,手里比划着什么,不一会一束光闪过,那些人便消失不见。 辛荣拿出一块菱形玉牌扣在石碑的凹槽里,而后又拿出来,给她们每个人传阅一遍,徐清姿拿在手里感觉玉牌亮了一下,最后玉牌再次传到辛荣手里。 她重新扣到石碑上,徐清姿感觉眼前一晃,刚才还身处小镇,短短一瞬,便换了副天地。 比武的地方是个秘境,她们头顶一个偌大的镶玉圆盘在缓缓旋转,脚下是浅青色海浪纹路的圆台。 圆台四周一圈高高低低的阶梯,是观众席,在她们正前方上一道悬浮台阶,台阶之上隔着一层厚厚的帷幕,隐约能看见后面几张空空如也的凳子。 那昕昕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东张西望连连惊叹,不只是她,徐清姿和以卿也第一次,不过她俩的表情稍微矜持一点,没那么夸张。 兰烛和以往一样面无表情,没表现出多余情绪。 “长虹派的人,她们怎么进来的?” “长虹派?不是长红门吗?” 听到熟悉的字眼,徐清姿立马竖起耳朵。 “管她是什么,她们门派不是灭了吗,怎么能在这?” “会不是叛徒?” “什么叛徒,我猜她们根本不是人。” “可是这里非人进不来啊。” “听说昨天她们当中那个蛊修还带了火蚁进镇,你们小心点。” “什么?火蚁?翎玉仙尊不管吗?” 周围的声音此起彼伏,异样的眼光时不时向她们投来,辛荣领着她们去观战区。 不知什么时候,长虹派的校服变得异常好认起来,见到她们的人皆是离得远远的。 辛荣怕她们误会,小声道:“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总有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不断,越传越厉害,你们别放在心上。” 徐清姿边走边看,皮笑肉不笑道:“那是自然。” 就算真放在心上这时候还能怎么样,上去抓住他们的领子打一顿吗? 参赛和不参赛的人不在一个观战区,辛荣把徐清姿送到指定位置之后,指了下飞雪宗之后会坐的位置,便离开了。 送别她们后,以卿小声道:“我们今天来对了。” 徐清姿:“为什么?” 以卿:“我出门前算了一卦,说我们今天有大运。” 徐清姿:“......” 以卿:“走大运确实有点不切实际,但我相信福祸相依,你听听刚才议论我们的人,就差贴到我们脸上骂我们,这就是祸。” 徐清姿哭笑不得:“你的这个大运...是大霉运还是大幸运?” 以卿:“我刚说了,福祸相依,既然来了祸,福也就要来了。” 徐清姿:“......” 徐清姿:“你适合去天桥底下摆摊骗钱。” 以卿一副你等着吧的表情。 —— 参赛人员聚集到圆台上抽签,辛荣把抽完签的师妹弟们召集起来,发现少了个人。 辛荣:“吴仁师弟呢?” 一旁的师弟面露难色:“他说他坚持不住,刚才离开大会了。” 辛荣大惊:“什么?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我汇报!” 从前两天开始,吴仁师弟便开始感觉体虚体弱,时常使不上劲,找医修来看也没查出不对。 今早更甚,睡了十几个时辰不见醒,最后还是泼了盆水才醒。 一路上恍若幽魂,马上就要晕倒的架势。 其实辛荣心里也打虚,他这个样子怎么比,但已经到这步上,吴仁师弟也表现出较强的参赛意愿,也就让他来了。 结果临门一脚他掉了链子,说走就走。 辛荣:“他抽签了吗?” 师弟:“抽了。” 他把签递给她,是洺剑宗华子钊。 若是没抽签,可以以其他缘由退赛,至少体面一些,但若是抽了,该上场时没有上场,那就是临阵脱逃,是弃权,被师门知道会被罚不说,还折损师门颜面。 偏巧不巧第一签还是她们飞雪宗的劲敌洺剑宗,两派表面平和,其实水火不容,只要见面必然要分高低,就算是死也不能临阵脱逃。 这个时候抽完签就跑,说出去定是要被洺剑宗笑死,真会给她找事。 从卉小声:“师姐,这可以代替人上场吧?” 辛荣没说话,另一个师妹道:“从卉师姐,你想什么呢,对面可是洺剑宗,让另一个不是我们门派的人去打,输了还好,若是赢了,定说我们找外援作弊。” 其实光济大会没有那么多规则,只要不使歪门邪道,不害人性命,就算换人对阵也没关系,参赛弟子的修为都有把控,除了监较的尊者之外,其他人的修为一旦超过金丹就会被卡在石碑外面,根本进不来结界。 每次大会都有各大仙尊坐镇,没人敢耍小聪明。 大家虽然比较循规蹈矩,但也有替比先例。 每个人只有一次参加大会的机会,这次参加,下次便不能来了,给别人替比,那么自己以后的参赛资格也作废。 一根签只能给一个人,参赛人员按签上阵,最后成绩归类到抽签名字上。 其实就算签名和上阵人员不符,也没多少人知道,只要从始至终都不换人就行。 从卉:“那又怎样,逃兵和请救援哪个好听?” 师妹无言以对。 辛荣知道从卉的想法,但若真请了别人,和逃兵相比差不了多少,她回去也要被问责。 从卉添油加醋:“长虹派已经没了,那几个人现在无门无派就是一群散修,我瞧修为还没有我高,叫她们来也只是临时救场,输赢并无所谓,输了对我们来说没有害处,我们也不至于被人笑贪生怕死。” 辛荣沉默了,确实是这个理,徐清姿一行人好就好在门派没了,但她们如今陷入舆论...... 从卉见她动摇,直接撒腿就往徐清姿那跑。 —— 以卿看了半天:“怎么这么久了也没见到一个乐修,我还想看看她们怎么用乐器打架。” 徐清姿:“乐修门派比较少,等等看应该有。” 从卉:“你们谁是剑修?” 一道声音突然插到她们中间,两人回头一看,从卉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她们后面。 徐清姿:“怎么了?” 从卉:“我们这里有个人临时有事,需要一个剑修上场。” 徐清姿奇怪:“不是说都有名额的吗?我们又没有。” 从卉:“是临时替补...你别管那么多,有没有剑修?” 以卿用胳膊撞了下徐清姿,指了指旁边,笑道:“巧了,我们小师妹是剑修。” 从卉眼前一亮,立马上前去拉兰烛。 兰烛撇开她的手,望向徐清姿。 从卉会意,想要带走人还得需要徐清姿同意。 忙道:“只是帮我们上场打一下,不管是输是赢,最后都给你们一笔灵石作为感谢。” 徐清姿本来不想让兰烛去,在这观看了一会,发现比武虽然比不上凶残,但也能看出大家都在不留余地去打。 小师妹的实力她知道,在这一群同龄高手面前,肯定过不了几招就得下来。 算了,难得的机会,不去白不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剑修不见血那还叫剑修么。 并且她们花了两万灵石出去,手里正拮据。 她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 兰烛见此,却没有立即跟她走,朝从卉道:“若是我赢得魁首,我要挑一件奖励。” 从卉随口答应:“行行行,随你。” 赢一局就不错了,还魁首。 她得到准话,这才起身跟着她离开。 以卿笑眯眯地望着他们背影,显摆道:“我就说大运吧,你还不相信。” 徐清姿终于发现自家二师妹的签好几次都中了,笑道:“你如今的卦术突飞猛进,那不如再算一卦,看看小师妹的比赛结果如何?” “小事。”以卿拿出签筒开始摇。【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第19章【VIP】 19水棠镇 ◎再一再二不再三◎ 飞雪宗共六人,除了兰烛代表的吴仁,其余五人皆晋级进入下一轮。 “飞雪宗吴仁,对阵,洺剑宗华子钊。”一个青年女人站在道场中央,她是本场监较,大声叫着即将比武的两队。 因从卉一意孤行,辛荣只好去上面汇报她们门派会有另一人替补,而后想给兰烛换一件她们门派的衣服,能省去一部分口舌,兰烛拒绝了。 她没办法,也没有必须换衣服的要求。 她上场后,一身和飞雪宗白衣截然相反的黑衣聚焦所有人的目光。 “那不是什么长虹派的人吗,怪不得能进来,原来是攀上飞雪宗的高枝。” “飞雪宗这是作甚,平白给自己宗门找污点?” “竟让不知名的女子来对阵洺剑宗,飞雪宗这番做派未免太招笑。” “就是,你瞧她的剑,材质普通的跟个随便从菜市场捡的一样。” “话说,门派没了,也没说不让她们找下家啊。” “翎玉仙尊为什么不把她们赶出去,还让自家门派弟子去欺负一个小门派出来的小姑娘,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周围声音此起彼伏,比刚才她们进来时还要多。 以卿:“这群人都没有点自己的主见吗,听风就是雨。” 徐清姿也少有地阴沉着脸,刚才尚且能忍,现在觉得实在不堪入耳,周围的人这么议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才是加害者。 出事的时候没去帮她们,现在门派没了,她们活着竟成罪了。 这群人没有脑子吗? 洺剑宗门派服装是很亮眼的淡青色,或许是强者特性,其他门派似乎都在有意避免与青色撞色。 华子钊也是洺剑宗最后一个出场的人员,想着打起十二分精神对阵飞雪宗,谁知飞雪宗抽完签却不来了,还让一个小门派的女人对付他。 他打量着对面无悲无喜的兰烛,从外形上看年纪不大,和一个没成年的女孩打,就算赢了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让她几招? 他调笑道:“没想到你一个小姑娘取吴仁这种名字。” 兰烛装作不解:“哦?” 华子钊:“一点也不好听。” 道场和观战区离得不算太远,观战区的人可以直接听到场上两人的对话。 以卿气愤:“这人是不是有病,脖子上顶的粪球吗,说这些干什么。” 徐清姿皱眉,明眼人都知道兰烛顶替了吴仁的位置,却还明知故问说这番话,摆明了想激怒兰烛让她出丑。 但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好激怒人的? 兰烛:“好听是什么?” 华子钊没想到她会接着问,登时被惹得不知道怎么回答:“就是顺耳。” 兰烛:“那你的名字很女孩。” 华子钊脸色一僵,场外泛起隐隐约约的笑声。 兰烛继续道:“我想我是来错了地方,本以为是比武,没想到竟是比名字是否顺耳。” 华子钊知道自己说不过她,闭上嘴准备正式比武。 兰烛也开始做准备状。 华子钊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准备速战速决,等对方先出手,他做挡势把人击飞场外去,这样自己看起来至少不那么欺负人。 心里是这么想,可等兰烛真的攻过来时,他发现根本跟不上她的速度,只见对方的身影快速拉进又拉远,耳边的风几乎要将他吞噬,他什么也没听见,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等看清时,发现自己已经飞下了台。 华子钊输了,监较再次登场,宣告兰烛的胜利。 因结束得太快,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仿佛还停留在刚才斗嘴的时刻。 以卿目瞪口呆,只不过惊的不是兰烛的强悍,“这个洺剑宗是不是太水了,小师妹连剑都没拔。” 徐清姿:“水不水我不知道,但战场上轻敌是大忌。” 那昕昕感叹:“小师妹好厉害啊。” 华子钊恼羞成怒爬上台,指着她道:“你作弊!” 兰烛淡淡道:“何出此言?” 华子钊口出狂言:“既不是作弊,那你定是妖魔。” 都用不着兰烛说话,监较冷着脸道:“你这是在质疑本座的眼睛,还是在质疑飞台上各位仙尊的能力?” 兰烛若真是妖魔,当她踏入秘境的那一刻,驻守的仙尊们便会立刻知晓并绞杀。 华子钊哽住,飞台上还有洺剑宗的翎玉仙尊,说有妖魔,无疑也在拆自家的台。 这才第一轮,同宗姐妹兄弟皆是轻轻松松晋级,唯有他倒霉抽了个飞雪宗的签,结果没对上,来了个外人。 本想给对方留个面子,没想到这个面子反而让他自己颜面扫地。 他虽是这次宗门比武几人中修为最低,但好歹距离金丹只差临门一脚,以剑术也能赢过一部分金丹初期的修士,居然因为轻敌,输给一个筑基中期的人。 让他难以接受,她怎么可能这么强? 华子钊跪下请示:“弟子恳请再比一轮。” 监较冷哼:“没想到今日倒是重新领教洺剑宗门风,只因结果不满意,想重赛就重赛,丝毫不把规则放在眼里,既然如此,那便直接就地把魁首颁予你们便可,还比什么武。” 她抬头望向飞台上的人:“你说是吧,翎玉仙尊。” 洺剑宗是修仙界十大门派之首,事事都被人关注,在它身后的几个门派追得异常紧张,都想把它挤下去成为第一,飞雪宗就是其一。 即使现在是妖魔不算猖狂的年代,但人们内部还是会相互竞争内斗,争相把对方踩下去,只为一些更好的资源和虚名。 洺剑宗享受最好的资源,早有人不爽。 若是因无视赛制而被人诟病,影响门派声誉,那么这次代表洺剑宗之一的华子钊就成了罪人。 华子钊咽了咽口水,后知后觉自己一时昏头做了错事,想要弥补之时,忽听观战区传来叫声。 “不要脸!”徐清姿叫道。 “输不起!”以卿紧跟其后。 “耍无赖!”那昕昕不甘示弱。 三声起,很多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只是有人出头,被引导情绪也紧跟着叫起来。 “天哪,洺剑宗居然这么输不起,一场比赛而已,难道输了就不放过人家吗?” “不都说洺剑宗不在乎虚名,我看它们最在乎。” “虚伪!” “虚伪什么?人之常情叫虚伪?谁不会犯错?” “我就说它们人品不行,之前还抢了我们门派的任务不承认。” “什么叫抢,那不是你们没本事?” “快点下去,你输了还要拦着别人比,要不要脸。” “华子钊刚才还讽刺人呢,道德属实低下。” “挑衅也成道德了?你难道从没挑衅过人?” “我还以为洺剑宗每个弟子都一身正气,原来是装出来的吗。” “谁家一锅粥没出过一颗老鼠屎,难道全天下的人都是好人?” 本来谴责华子钊,却变成了两拨观念不同的人争吵,有人早就看不惯洺剑宗趁机指责,有人尊敬洺剑宗,为其辩驳。 道场上的人似乎已经不太重要了。 “肃静!”飞台上一道低沉的声音像块巨石从天上砸下来,登时让争吵的人们闭嘴。 “比武继续。”看不见面容的声音落下来。 华子钊落魄下台。 兰烛晋级下一轮。 沾兰烛的光,徐清姿三人可以和飞雪宗坐在一起等待。 因为兰烛这一场比赛,直接给清高的洺剑宗染上污点,辛荣对她们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意,而是专门给她们让出位置。 从卉倒觉得师姐大惊小怪,认为兰烛只是误打误撞碰到华子钊这么个蠢货而已。 开始第二轮,飞雪宗五人依旧全部晋级,这次虽然比上一轮人少了一半,但对于修为和剑术上,还是有明显差距,想要晋级并不难。 兰烛这次对阵的是天山门,也是十大门派之一的大派,这个比华子钊强点,过了十招,但依旧天山门落败。 第三轮,飞雪宗一女一男两个弟子落败,两个师姐顺利晋级,从卉险胜,也晋级。 兰烛对阵比她高半个境界的金丹修士,两人在道场上刀光剑影。 对面是水灵根阵修,而兰烛是火灵根剑修,即使属性相克,但一个近战有利一个远攻有利,对面也讨不到好,再加上兰烛攻势迅猛,干净利落。 即使前期会因为不熟对方招式而吃亏,也会很快找准弱点迅速占据上风。 这局以对方先一步认输结束战斗。 兰烛又赢了。 若第一次是华子钊轻敌被她钻到空子是侥幸,第二次是运气好,那么第三次又赢了算什么? 再一再二不再三,是她太强大还是对手太倒霉。 一次两次大家还觉得她幸运,但第三次又该怎么狡辩?前两局某些人还存在的质疑,在这一局几乎全闭上嘴。 大家的眼睛都瞪着道场,谁输谁赢都看得见,不存在误判和黑幕,并且飞台上五家不同门派仙尊坐镇,骗得了一个,骗得了五个? 当几位化神期以上修为的仙尊是花瓶? 逐渐大家不得不承认兰烛确实很强,华子钊输的不冤。 连徐清姿都不禁咋舌,她家小师妹这么强的吗? 兰烛比完后一身轻松地回到观战区,想坐回师姐们身边休息。 却见大师姐呆若木鸡,二师姐满面春光,三师姐手舞足蹈。【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第20章【VIP】 20水棠镇 ◎“小师妹会用阵?”◎ 不在外面比赛,而在秘境的比赛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这里灵气充足,只需要休息一到两刻就可以恢复活力立刻备战上场,并且身上伤口愈合快速,就算受再重的伤也可以很快复原,重新生龙活虎。 徐清姿本以为兰烛说赢也只是大言不惭而已,没想到竟是真有本事。 她顿感惭愧,在一个时辰前,她还觉得小师妹是自讨苦吃,如今看来,明明是她故步自封目光短浅,还想阻碍她发展。 辛荣夸赞道:“兰烛道友如此了得,不敢想引絮长老的剑术会怎样绝伦。” 只是可惜这样厉害的人居然遭受变故,早早离世。 兰烛没有回答,像是没听到一样坐在徐清姿身边,专心致志地看着场上正在比武的人。 徐清姿帮她回答:“我师尊是器修,剑术一般,我家小师妹的所有剑招皆是看书自学。” 辛荣目光望着兰烛,结果对方不理她,对徐清姿的回答显然不信:“自学竟能学成这样,她还没成年吧。” 徐清姿:“过了年就过十七。” 辛荣惊叹前途不可限量,本想和兰烛说几句话,但对方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只以为她是紧张接下来的比赛,便没有再做打扰。 修炼这方面,兰烛从未麻烦过别人,韶剑峰的五长老也是火系剑修,兰烛从未去请教过,每月的长老课,她也一直缺席。 门派里她的风评不太好,她也不喜欢人多嘈杂的地方,就算遭遇瓶颈,也是自己寻找方法消化,三个师姐都是不怎么用剑的人,师尊闭关,没有人能给她建议。 只有她一人对着书苦练、磨合,她本来天赋就好,能有今日成就,全靠她悟性强。 但没想到悟性这么强。 开始第四场。 从卉抽到空签直接晋级第五轮,飞雪宗加上兰烛还剩三人,比赛后期的第四轮,已经没什么人,晋级的都是金丹以上的修士,筑基期的几乎都被刷下来。 兰烛再次获胜进入第五轮。 这次晋级剩下十二人,其中飞雪宗和洺剑宗各占三人。 第六轮开启四人混战,十二人三局决出三位获胜者,第七轮三人混战,决出最后魁首。 哪怕是同宗队友,上了道场,也是敌人,需得分出个最强。 第六轮,兰烛听到喊声去抽签。 以卿想跟她说什么,却被徐清姿拉住,她无声地摇了摇头,以卿闭上嘴,目送她离开。 兰烛抽到第一场,不用回来,直接留在道场上准备战斗。 以卿担忧道:“我怎么看小师妹这架势,是向着魁首去的,这样好吗?” 她们只是替飞雪宗参加,本质上不是飞雪宗的人,也不是说太看得起小师妹,只是若她真得了魁首,把飞雪宗压下去,那不就轻重倒置? 她们名不正言不顺,即使获得魁首,飞雪宗乐意,其他门派也不乐意,到时候又是剪不断理还乱。 徐清姿:“不太好。” 以卿:“那你还拦着我。” 徐清姿:“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以卿:“没关系吗,到时候不仅惹其他人不满意,还让飞雪宗的人对我们有意见。” 徐清姿:“可是不是她们请我们来的吗?” 以卿:“……” 好像是这个理。 徐清姿笑道:“飞雪宗的人请我们来,自然要考虑到这些因素,我们只需要给小师妹加油打气就好了,其他的不要管,她长大了,会明白这些世俗道理。” 她们除了加油打气,也做不了什么,鸟儿想高飞,不帮她扇风,还要给她一双木翅膀,美名其曰更省力为她好,殊不知是给她上枷锁。 再说,大家只会争抢好苗子来自己麾下,而不是扼杀。 芙露派为什么把小天才藏那么严实,就是怕被人挖墙脚,能不能振兴门派,就靠她了。 洺剑宗很强,是有一些人看不惯,但无脑拥护的人也不少。 就算是罪大恶极的魔尊妖尊,也因为自身强大实力而被不少人追随。 强者为尊的修仙界,这点风评,连瑕疵都算不上,并且修仙路漫漫,每日发生的事数不胜数,现在闹得欢,没多久大家就忘了。 风评并不重要,唯有实力才是资本。 那昕昕:“二师姐咸吃萝卜淡操心,小师妹这样不好吗?” 以卿怒了:“你骂谁呢!” 兰烛和从卉抽到同一场,从卉想和她合作,但她没理。 除了从卉以外还有两个不同门派的人,但她俩对视一眼,便立刻心照不宣地结为同盟,一起朝兰烛攻去。 四人里,除了兰烛和从卉在筑基,另外两人皆在金丹初境,以兰烛的处境看很弱势。 徐清姿最开始就想说,为什么不是筑基和筑基打,金丹和金丹打,非要让两个修为阶层的人混战,小境界也就算了,那可是高一个大境界。 筑基赢了金丹很有面,但金丹赢筑基不会觉得很无趣吗? 兰烛现在顶着飞雪宗的名号,就算她不理人,从卉也不可能放任另外两人攻击不管。 兰烛便借此在前面吸引注意,从卉在后面偷袭,四人你来我往,当其中一人转移目标攻击从卉时,兰烛便蓄力把面前之人朝从卉那边击飞,而后快速闪身,趁三人来不及躲避之时,一起把她们掀出场外。 兰烛在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快速解决掉三人。 从卉倒在台下,懵了:“你连我也推?!” 兰烛依旧没理她,静静听着监较宣布结果。 另外两场皆是洺剑宗的两位弟子获胜,除了兰烛,飞雪宗的人全军覆没。 如今斗到这份上,飞雪宗的人不得不正襟危坐,正式和徐清姿谈判。 兰烛能不能夺冠已经不重要,她们现在只想拉拢兰烛,作为条件,她们另外三人也可以一起加入飞雪宗。 徐清姿:“你只是弟子,能直接代表飞雪宗?” 辛荣:“这不需要你们操心,你只需要考虑答不答应。”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可以看出,她们四人,全都听徐清姿的话,就连兰烛也是除她之外谁的话也不听。 若是她同意,其他人便会跟着她走。 而徐清姿犯了难,飞雪宗确实是个好去处,说出去面子也大。 但今天的比赛看下来,她这个大师姐除了年龄有优势,其他可一点也比不上小师妹。 而小师妹若是想要更好的资源提升修为,飞雪派是个不错的舞台。 徐清姿沉默半响,后道:“我做不了主,你去问她吧。” 辛荣本想再劝劝她,只要她答应了,兰烛不会不来。 但兰烛回来了,徐清姿直接闭上嘴躲到后面去。 辛荣无法,朝兰烛道明招纳之意。 兰烛扭头看了眼旁边装心不在焉的大师姐,回辛荣:“等比完再说。” 辛荣不好再言。 兰烛一个外人顶着飞雪宗的名头打到最后,也就钻了大会规则不完善、仙尊不能就地改规则的空子。 一切规则得须大会结束后才能重新制定和更改,不然大会所有人的成绩作废,得重新来过,会引起某些赢了的人不满,并且半路改规则会丧失光济大会的含金量。 兰烛开始第七轮,也就是最后魁首之战,这里没有第二第三名,只有赢家和输家。 对阵开始。 徐清姿在观战区不免焦虑,对面洺剑宗两人,一人属水,一人属土,皆可压制火,兰烛在属性上会吃亏。 但兰烛的剑招诡谲,路子不明,和名门正派相比,她反而更能出奇制胜。 当水浪打过来时,她引到岩石上去,当脚下土地开裂或者起巨石时,她扭头引水流,等两人一起攻过来时,她收起火势搞偷袭。 对面两人修为比兰烛高了一个大境界,竟不及她的剑灵活,并且她的剑身奇异,只要碰到,必被扯下血肉刮下布块,看起来比普通的剑脆弱,但刀口极容易迷惑人,导致看不清距离致使受伤。 她的剑太快,比神兵利器还要顺手轻松。 剑招左遮右挡,后架前迎,丝毫不受年纪和门派束缚,只有超脱年龄的对阵经验的处变不惊和临危不惧。 洺剑宗两人对视一眼,转变策略,一人近战一人远攻同时攻击。 本以为兰烛会直接躲开,没想到她竟双手伏地,整个道场亮起刺眼的红色光芒,紧接着地面升起无色热浪,虽然两人下意识防护,但还是被突如其来的腾空蒸汽烫到。 “小师妹会用阵?”那昕昕惊呼。 不仅会用,还用的不错,并且若是观察仔细,便能注意她刚才和那两人战斗时的每一处落脚点都是阵角。 徐清姿倒不惊讶,其实之前掌门捡到她的符纸时就应该猜到,兰烛应该偷偷去过练阵场,她虽然没见过她学阵练阵,但以她的聪明和天赋,肯定会一些。 只是她奇怪,阵说到底没有特别强的攻击力,困敌和增益较多,并且没有办法凭空变出东西。 像兰烛这样没有放物品辅助启阵,而是直接以足为笔在道场虚空画阵,按理说应该会弱势不少,但她却直接让地板凭空冒蒸汽。 场上水属剑修的水流是自己灵力幻化而成,除非她发力,不然没水,兰烛火属,她怎么变出水的? 除了道场之外,外面都是一片灰色雾气,什么也看不到,难道这道场下面是水?【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0-30 21水棠镇 ◎我不喜欢那里◎ 洺剑宗坐落北境,一年之中只有冬季,对于抗寒她们得心应手,但对于抗暑就稍显弱势。 阵中两人虽被困住,但也因空气中大量水分致使其中一人得利。 观战区鸦雀无声,都在专心致志看这场比赛,生怕一不留神就错过关键。 以卿看得皱眉:“虽然热气能暂时让对面失去行动力,但这不是给敌人递刀吗?” 蒸汽腾空,凝结成低矮的云朵,将整个道场包围住,除了一团云雾,什么也看不见。 秉承着技多不压身,每个修士除了主修之外,还可以学习其他道,要是有能耐,学十门都行,剑修会阵没什么好惊讶的。 但是每人只有一种属性,金只有金,木只有木,很少很少一个人身上出现多种属性,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上一位还是在六百年前,如今早已飞升。 徐清姿极少过问师妹们的学业,修行讲究顺其自然,她连自己的符都没修好,更别说其他她不懂的了。 倒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家小师妹居然有两种属性。 徐清姿:“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若没有今日的比武,她还停留在小师妹需要保护的阶段,哪知她的修为已经远超她们,她知道什么?她什么也不了解。 但是她很高兴。 “加油啊,小师妹!”徐清姿叫道。 以卿和那昕昕也跟着叫起来 大家看不到战斗,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因为兰烛表现,说她们坏话的人几乎消失,大多在讨论兰烛这个野路子能不能赢当今第一门派。 在闲暇之余,大家还是更爱看乐子,以往都是排名前三的门派轮流当魁首,其他门派讨不到半点好,并且洺剑宗已经蝉联九届魁首宝座。 这不是第一次第二次,而是连续九次,马上凑够整数包揽整整一百年的魁首,在这个时候断在第九个,那可有的难受了。 飞台上的几位仙尊虽然不受浓雾干扰,却也无法知晓道场上的情况。 因为道场上三人一动不动宛若木雕。 一位身穿水粉色道服仙尊道:“这是何意?” 天山门仙尊摸摸下巴,轻轻笑道:“说悄悄话呢。” 另一位飞雪宗仙尊道:“这人真是意思,连我们都能骗过。” 水粉色道服仙尊笑道:“我们又不是神仙,骗过我们又不是难事,再说,她不是替你们门派出面,你还不知道?” 飞雪宗仙尊讪讪:“我也是头一次见她,听说是那个前几天灭了门派的人,幸好这么好的苗子没出意外。” 天山门仙尊道:“灭门?为何灭门?” 飞雪宗仙尊:“不清楚,在水棠镇东方一百里外,说什么长虹派,一夜死了两三百人。” 天山门仙尊诧异。 水粉色道服仙尊取笑道:“你惊讶什么,你们天山门不正好从东方来,还能不知道?” 天山门仙尊:“我们那时正忙其他事,在门派耽搁几天,昨晚才到水棠镇。” 话毕,几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均从对方眼中看到质问和疑惑。 纷纷在心道:我以为你们去了,我就没去。 旁边一直没出声的翎玉打断沉默:“左方观战区。” 众人跟随她的声音扭头,立刻察觉到在她们左边观战区有股莫名的邪气。 仅仅一瞬便消失不见,好似烟花一刹。 紧接着道场上浓雾散去,结果已见分晓。 洺剑宗赢了。 水系剑修和兰*烛躺在地上,土系剑修撑着剑颤颤巍巍站起来,宣告胜利。 监较登场查看躺下两人情况,在兰烛身前观察许久,而后摇头离开。 宣布洺剑宗胜利。 徐清姿见小师妹躺在地上吓得立马跑上台。 她扶着兰烛起来,发现对方从上到下完好无损,没有伤痕没有污渍,甚至连佩剑都好好地插在剑鞘里,对比衣衫褴褛浑身血污的洺剑宗两人,她就跟躺在这睡觉一样轻松自在。 她心里大骇,难道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以卿和那昕昕跟上来,三人一起把兰烛抬下去。 大家的期望落空,但兰烛之前的表现实在亮眼,已经很久不见这么来势汹汹人狠话不多的新人,并且还是草根出身,即使输了,也已给大家留下深刻印象。 可惜被飞雪宗截胡。 在飞台上的翎玉冷眼看着台下闹哄哄的观战区,起身离去。 在回客栈的路上,兰烛就醒了。 徐清姿紧张地问她哪里不适。 兰烛摇头。 看她这样,徐清姿心里更心疼了,定是受了大伤不愿让她们担心才说没事,忙让以卿拿治疗丹药给她吃。 飞雪宗的人也殷勤地跟着她们表示可以帮忙治疗。 那昕昕奇怪:“你们那个会医术的剑修不是退赛了吗?” 辛荣:“我们认识专门的医修。” 兰烛摆手:“不用。” 以卿见缝插针:“你先把之前答应的灵石给我们。” 辛荣问她要多少? 以卿伸出五根手指。五万下品,一万中品,五千上品。 辛荣想也没想就答应,直接让师妹给她拿钱。 这回轮到以卿呆了,她还怕自己狮子大开口,对方赖账,没想到这么容易,暗悔应该再多要点。 辛荣想和兰烛商量招纳的事,兰烛看了徐清姿一眼没说话。 徐清姿正在用灵力专心探查她体内情况,没注意她们的对话。 辛荣见此,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玉瓶,递给她道:“这是我们门派极好的治伤灵药,只要不是危及性命,皆可治好,若不嫌弃,你们拿去用。” 徐清姿没接,紧握着小师妹的手腕,她发现她确实没什么事,只是体内灵气耗损颇多,晕倒应是在战斗时灵气短时间内亏空导致。 以卿一把抢过揣在兜里。 辛荣又和她说了一遍招安的事,提了门派待遇和未来会在兰烛身上倾注的资源,若是进了飞雪宗,在修炼道路上可以更顺遂。 只是还未等她们回答,在她们前方忽然有人大声呼叫飞雪宗的名号。 辛荣等人偱着声音望过去,听见有人说她们门派的人死了。 她这才想到之前因身体不适突然离开的吴仁师弟,顾不得徐清姿她们,连忙跟过去看。 又有人死了。 徐清姿忽然想到兰烛之前说若是她们留在客栈,镇上发生什么事,以她们当时的风评,少不了被追责。 几人过去,从卉却留在原地没动。 从卉鞠躬,诚恳道:“我之前的态度不好,我道歉,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我错了。” 四人:“……” 从卉:“只希望别记恨我们。” 徐清姿明白了,若没有比武的事,她并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道歉,她只是给在给兰烛低头。 以卿开口:“五万下品,一万中品,五千上品,拿钱吧。” 从卉瞪了她一眼:“刚才不是给了吗?” 以卿抢劫一般脸不红心不跳:“刚才是比武赢的报酬,现在是你们道歉的原谅费,给钱。” 从卉不可思议:“原谅还要交费?” 以卿:“你们说我们坏话,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让我们既往不咎,那我们受到的打击和难过怎么算?我捅你一刀,我再给你道歉,我是不是就可以不负责任了,如果你同意,那我现在可以捅你一刀。” “三师妹,把我的剑呈上来。” 以卿哪有剑,从来都是抱着签筒。 那昕昕听到吩咐,非常配合地帮她找剑。 从卉气得说不出来话,最后还是乖乖把自己的钱袋给她,咬牙切齿:“我没有那么多……” 以卿恶狠狠夺过来,翻了翻,嫌弃道:“没钱就素质高点,省得连赔罪礼都出不起。” 从卉想骂人,但又怕她抓她把柄咬她不放。 兰烛:“我们走吧。” 从卉以为是跟她们去飞雪宗,脸色由阴转晴,正准备去扯她。 结果兰烛后退一步轻巧躲过她,转身把徐清姿拉着走了。 以卿和那昕昕跟上。 独留从卉在原地恼羞成怒气得跺脚,想骂她们又不敢。 徐清姿望着自己被拉着的手,有些发愣,今早她手上的伤已经好全,此时被她拉着,之前伤口泛起的痒意似乎又浮上来。 她忍着没动,颇有些心虚道:“其实飞雪宗是个不错的地方。” 以往都是小师妹跟在她后面,今日走在她前面,居然让她有点不适应。 光济大会从清晨比到傍晚,整整五个时辰,她本想看一会比武就走,没想到大会等到结束才出来。 兰烛停下,侧头望着她,表情平静,没有说话。 红日落山,她半张脸被夕阳照得发亮,半张脸埋在阴影里晦暗不明。 徐清姿突然间不敢看她的眼睛:“那里对你修仙有帮助,不如……” 兰烛:“你想去?” 徐清姿摇头:“不想。” 她去干什么,她还有其他事要忙,她也不是被邀请的对象。 兰烛:“我也不去。” 徐清姿有些急了,若是有更好的门派,肯定是能去就去,并且拜入大门派没准可以直接避免怪书里的结局,以她的天赋,适合更好的地方,飞雪宗也定会把她捧在手心,怎么着都比跟着她在外飘摇好。 兰烛看出她的焦虑,像是安抚一样轻轻道:“送到面前的,不一定是好东西,我不喜欢那里。” 徐清姿感觉手腕被握紧了几分,有些血液不流通的涨感,痒意更甚。 22翎玉 ◎说难听点就一个没成年的小屁孩◎ 翎玉跟随邪气来到镇外,单手一挥,一道透明屏障阻碍邪气去路。 她翩翩然从空中落地,剑指一转,那邪气就像灵活的泥鳅,钻入地缝消失不见。 但这个地方已被她困成牢笼,就算地下也有屏障,根本逃不出去。 邪气在地下碰壁,最后钻出地面,幻化成人的模样跪地求饶。 翎玉发现他变成人后身上的邪气反而消失了,只剩下人气,仿若一个普通人在她面前,而不是刚才仓皇逃窜的邪物。 翎玉注意到他手中的玉佩,手指一勾,转瞬飞到她手心。 那人见东西被拿走也不生气,只道:“仙尊,就是此物害我,它一直赖在我身上不走,害得我有苦说不出。” 翎玉抬眸:“你怎知我是仙尊?” 路彦:“仙尊气质非凡,与旁人不同,并且法力高强,定然是来水棠镇的仙尊。” 翎玉:“哦,你有什么苦?” 路彦义愤填膺:“小辈被奸人所害,门派覆灭,为了报仇,不小心沾染此物,谁知怎么也甩不了,幸好仙尊出手相助,不然小辈定然要横尸荒野。” “是吗?”翎玉淡淡道,单手握拳,把玉佩捏成粉末,似乎应证他所说,刚才仅剩的邪气也消失不见。 路彦心里一惊,但不敢多言,俯首道:“多谢仙尊,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翎玉把双手别在身后,对他的感谢无动于衷,“你是何门何派?门派如何覆灭?” 路彦心里一喜,开始自报家门,并把门派的一切过错推给今日比武到决赛的女人,说她门派内奸,忘恩负义欺师灭祖,如今逍遥法外还参加今日的大会,差点取得头筹,请翎玉仙尊尽快捉住贼人,免得引起祸端。 翎玉听闻,冷言:“为何?” 路彦听到这一句反问愣了,什么为何?难道是说她为何要帮他? 他眼珠子转了转,道:“因那人毁坏大会规则,身上修为皆是杀人所练,那个被顶替掉的飞雪宗弟子也是她设计陷害,这人十恶不赦,断不可留!” “我是说。”翎玉皱眉,表情不耐,“她为何要杀人灭门?” 路彦额头冒出细汗,感受到对方散发出的威压,“这小辈便不知了,恶人作恶哪需要缘由,定是她恶上心头,见人就杀。” 翎玉:“哦。” 她没再说什么,直接原地消失。 路彦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半响才惊觉她就这么走了。 他犹犹豫豫,在刚才设立屏障的地方试了试,发现已经消失。 这才知她真的走了,奇怪道:“果然是个脾气古怪的人。” 一道苍老的声线在他脑中响起:“翎玉向来如此,今日见面只是给她心里留个底,日后好助力。” 路彦走到刚才被翎玉捏成碎粉的玉佩前,伸手捻了点粉末,唏嘘道:“幸好及时脱身,不然你定也要和这玉佩一样。” 老头是玉佩中附着的器灵,为了骗过翎玉,来不及想其他办法,便临时决定金蝉脱壳寄宿到路彦身上。 他是器灵,但不是玉佩的,他在玉佩中被困千年,也呼喊了千年,终于被路彦听到,他让路彦帮他找本体。 路彦本不肯,但后来他被门派的人聚众绞杀,若不是老头引出天雷救出他,恐怕他早就成为灰堆。 路彦不得不出来帮他找所谓的本体,在这期间,老头给了他一本书,书中说他以后会成为修真界最强,并且还会坐拥天下美人。 若想过上书中生活,就必须按他说的做,首先第一步,先提早除掉几个还没有发展起来的碍脚石,第二步拉拢人脉借刀杀人,第三步,去找修炼的秘法、灵药、神兵等等。 老人道:“臭小子,翎玉也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以你的资质,过不了多久就能踩在她头上,什么修真界最强,不过是矮个里拔高个罢了。” 路彦被他说的斗志高昂,忙询问下一步去哪? —— 水棠镇上又出现了火蚁,加上飞雪宗死人,徐清姿决定就算是天黑也不待了,直接领着师妹离开水棠镇。 以卿美滋滋地数着灵石,她的签没错,果然有大运,不仅小师妹赢了面子,还得了这么多灵石,够她们好一阵花了。 那昕昕:“大师姐,你的脸好红啊。” 她不说还不感觉,这一说,就顿时感觉脸颊烧麻,浑身发热,“可能是累的,我们歇歇。” 吸取上次的教训,她们不敢再找山洞,而是就地找了几个干净的大石头坐着。 这两天天气好,白天日上三竿,晚上圆盘高挂,就算不用照明,也能清楚看到路线。 她们距离水棠镇没多远,远远还能看到镇上点亮的灯火。 徐清姿突然开始后悔,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要不回去住一晚再走? 那昕昕把丸丸拿出来在手里把玩,丸丸一天没透气,一出来高兴地在她身上上蹿下跳。 兰烛没有跟着她们一起歇着,道:“我去旁边看看。” 徐清姿本想说黑灯瞎火有什么好看的,但忽然又想到小师妹也不小了,没必要事事拴在裤腰带在,并且小师妹现在可比她这个大师姐厉害多了,若真发生什么事,自己也帮不上忙,只有抱头逃窜的份。 她忍了忍,任她去了。 但还是不放心,道:“若是感觉不对劲及时回来。” 她们好找救援。后面半句没说出口,她这个大师姐似乎有点窝囊…… 兰烛点了点头,慢慢走开。 以卿察觉大师姐有些郁郁不振,凑到她跟前,道:“怎么感觉你有心事?” 徐清姿拾起一根枯枝在地上乱画,“谁没心事,你没有吗?” 以卿挑眉:“但是你好明显,是因为小师妹没拿魁首吗?” 徐清姿无语:“我没你那么虚荣。” “哦~”以卿阴阳怪气地拉长声音,“果然还是小师妹。现在她不在,跟我说说呗。” 徐清姿一听,感觉可行,像是怕有人偷听似的偷瞟一眼兰烛离开的方向,小声道:“我是不是像凡间里那喜欢控制孩子的母父一样控制着小师妹?” 以卿表情疑惑:“有吗,没有吧。” 徐清姿肯定:“有啊,非常有,连我自己都感觉到,你看小师妹除了不是我生的,母父该做的都是我做的,会有想要控制孩子的心态倒也不奇怪。” 以卿:“具体哪些心态?” 徐清姿:“比如我虽然嘴上说想让她去更好的门派,但心里其实不太想。” 以卿:“很正常啊。” 徐清姿:“正常吗?” 以卿表情奇怪:“不正常吗,小师妹才多大,十六岁,从小到大第一次出远门,并且她现在可是香饽饽,你把这样的人随便丢给一个陌生门派,别说是你了,连我都不放心。” 徐清姿恍然大悟:“有道理!” 和二师妹说开以后,又想起之前听到的传说:“听说大门大派里也不干净,像一些比较厉害的魔修,不都是从大门派里叛逃出去,还有之前那什么赫赫有名的门派,就是因为其掌门把整个门派献祭才灭门。” 那昕昕不知道什么时候贴过来,紧挨着听她们说小话。 以卿附和:“就是啊,那死的三长老不就是例子,虽然修为高,但却嫉妒小师妹一个小孩。” 徐清姿放心了,外面太危险,最起码她们几个知根知底,不会相互残害,三个师妹谁丢了她都得吓没半条魂,更别说深不见底高门大派了。 还是在她们身边最安全。 以卿补充:“你别什么不好的都往身上揽,小师妹才十六岁,正是长身体的阶段,开春又要长高一截,说好听的是少年,说难听点就一个没成年的小屁孩,不管着岂不是要上房揭瓦?” 好有道理,小师妹还这么小,多关照非常正常,并且十六岁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小师妹长得漂亮修为又高,站在人群中就是颗掩盖不住光芒的星星。 若是在好好修炼的时候跑去谈情说爱荒废一身本领,她得气死。 一想到这,多日心结在这一刻豁然解开,顿时感觉浑身轻松。 小师妹不仅不能离开她们,还得看紧。 她扔掉枯枝,把地上画得不成样子的乱纹用鞋底抚平。 果然烦恼需要沟通,不然她自己怕是还在钻牛角尖。 那昕昕听了半天,没听出个所以然,全程被二师姐胸前夹层衣服里时不时冒头的青蛇吸引。 —— 兰烛稍微走远了一点,不会让师姐们超过自己感知范围,也不会让她们知晓她在干什么。 她脚踩枯叶,停在一棵抱和粗的大树下,这几日虽是晴天,但一些常年阴影的地方还有不少水洼。 一道青色人影出现在她面前,对方因为修为较高,没有做掩饰,身量要比她高两尺左右,兰烛只到她的肚子。 幸好她们站得不算太近,只需要微微仰头便能对视。 翎玉从腰间解下乾坤袋丢给她,道:“是洺剑宗输了,这是魁首应有的奖励。” 兰烛伸手接住,并未清点,她知道对方不会耍赖,白日道场上的浓雾里,她和对面洺剑宗两人谈条件,魁首可以给她们,但奖励必须拿走。 最开始她们不同意,后来实在扛不住兰烛的攻击,不得不妥协。 洺剑宗需要名,而她需要利,各取所需,她们肯定会答应。 不过她以为会是白天比赛的人给她送,没想到居然是翎玉仙尊。 翎玉等了一小会,见她一副不想多言的模样,只得先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兰烛没理她。 23脾气 ◎“我觉得我还能忍一忍。”◎ 翎玉:“听说你是长工派的人?” 兰烛:“……” 翎玉:“你并非双系体质,应该是知道自己会得魁首,提前用法宝蓄水造出雾气,和对手谈判。” 兰烛:“……” 翎玉:“……” 翎玉疑惑地歪了歪头。 翎玉:“你不去飞雪宗,那便来洺剑宗吧,做我的亲传弟子,我会好好教你。” 兰烛:“……” 翎玉有些郁闷,她身边的人向来对她有问必答,头一次见到不理她的人,都说她像木头,她瞧着面前的人比她更木头。 翎玉:“你为何不理人?” 兰烛:“……” 翎玉想了想,对方至始至终都以一种怀疑疏离的眼神看着她,难道是因为她没有自我介绍? 她清了清嗓子:“吾乃洺剑宗太极仙尊,翎玉真人是也,修为已到大乘,坐下并无亲传弟子,成为吾的第一个徒儿,吾不会亏待你。” 兰烛干脆:“不去。” 她本以为以自己的条件没人会拒绝,曾经无数人想拜在她坐下都没同意,好不容易想收一个却被拒绝,失望道:“哦。” 她身材高耸犹如青松,落寞地望了眼她的来处。 抬了抬下巴:“因为那几个人?” 兰烛:“是也不是。” 翎玉:“不是什么?” 兰烛:“凭什么告诉你?” 翎玉:“……” 她转移话题:“我刚才遇到一个虹长派的……” 兰烛纠正:“长虹派。” 翎玉停顿半响,改口:“……长虹派的人,他说他们门派被一个叫兰烛妖孽毁掉,让我一定要抓住贼人,以免起祸端。” 兰烛倒不奇怪她会遇到,路彦来水棠镇其他都是顺带,主要目的就是引起翎玉的注意。 毕竟若能得到她的青睐,以后得路可谓不是平步青云。 翎玉见她又沉默,登时觉得她好没趣。 翎玉语气变冷:“你是兰烛?” 兰烛大方承认:“是。” 翎玉:“你们门派是怎么灭的?” 兰烛不答反问:“你要帮我们报仇吗?” 翎玉犹豫了,她并不想多管闲事,只是碍于她对兰烛感兴趣才多说几句,而且每天不知道有多少生灵死去,死一个门派又算的了什么,她没那闲心。 就算她真的来当她徒弟,她也不会管,顶多让她斩断尘缘,忘记往事,专心修炼。 修仙道路上,多余情感都是束缚。 翎玉:“你对洺剑宗有成见?” 兰烛:“能教出华子钊这样以名字来分性别侮辱人的弟子,想来门派作风相当迂腐。” 翎玉皱眉:“他此行言行确实不妥,我会通知门派对他进行处罚,不会轻饶。” 兰烛:“” 又是一阵静默,她以为她会说些什么,但却没有。 翎玉感觉跟她说话好累,从来都是她理不理别人,还从来没有她求着别人说话。 兰烛望着她,眸子闪耀着寒光,像冬日冰面上的幽灵,看起来冰冷又神秘,不似凡灵。 “你刚才遇到的人叫路彦吧?” 翎玉:“嗯。” 兰烛似笑非笑:“那你得小心点。” 翎玉不解。 兰烛:“没准你下次见到他,就得请他饶命了。” 翎玉脸一垮,谁听到这话都不会有好脸色。 不过确实给她提了个醒。 刚才见到那个路彦就异常厌烦,若不是正巧追查到他,她连一刻都不想待。 那玉佩不是凡品,里面的邪气不用想都知道跑到哪去,这等小喽喽出手解决太没成就感,便没去管。 她望着兰烛离开的背影,冷哼一声。 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 —— 徐清姿翘首以盼,左等右等,心想怎么还不回来。 正准备想去找人时,发现兰烛渐渐出现的身影。 徐清姿舒了口气,本想问她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却见她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个木盒。 徐清姿半信半疑地打开木盒,仅看了一眼便立刻合住。 徐清姿神色严肃,问:“你哪来的?” 兰烛:“我和洺剑宗的交易,她们要名,而我要利。” 说罢又把翎玉给她的乾坤袋递给她,说袋里的东西和她手上的皆是奖品。 徐清姿看了一眼乾坤袋,倒吸一口凉气。 以卿过来瞥一眼,被琳琅满目的东西闪得立马瞪大眼睛。 以卿惊叹:“我们应该可以靠小师妹发家致富!” 徐清姿踹她一脚。 兰烛:“你怎么了?” “没怎么。”徐清姿下意识摸摸脸,感觉没什么东西,怎么都在说她怎么了。 那昕昕在后面补充:“大师姐的脸越来越红了。” 红? 这次不用照镜子,手上的颜色和其他人比起来就已分明,她撸起袖子和裤腿,发现全身上下通红一片。 不光脸烧得慌,浑身上下哪怕头顶都感觉像在火炉前烤火一样发烫。 她怎么了? 兰烛扯过她的手,之前被她烫伤的地方已经好全,唯有手掌根部的一小块伤口还在,并且凸起大包,看起来像是被虫子咬过。 结合那昕昕之前的境况,徐清姿立马猜出自己应该是被火蚁咬了。 没想到都提前跑出来还不能幸免,真是倒霉。 以卿:“这什么时候咬的?” 还没等徐清姿回答,那昕昕抢先一步:“大概是昨天吧,我这边少了一只。” 三人整齐划一地看向她。 徐清姿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叫你那边少了一只?” 那昕昕把自己的盒子拿给她们看,她专门制作了一些透气透明的琉璃盒子,可以看清里面的状况。 “我昨天抓了几只,若不是被咬,还能再抓几只,问你们火蚁的功效你们又不说,我只能自己来实验,没想到两天过去大师姐才发作。” “大师姐真厉害。” 徐清姿瞠目结舌,怪不得她一直注意她的脸色,原来是她捣的鬼。 那昕昕见师姐妹都看着她,满不在乎道:“我去问了店小二,火蚁毒并不致死,就是难受了些,我当时晕过去,什么也没感觉过,大师姐,你现在什么感觉?” 徐清姿叹息:“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在人身上实验毒效。” 那昕昕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道:“我知道啊,但你们又不跟我说,而且我想亲眼看看。” 徐清姿气的险些笑出来,你还挺委屈。 但已经中毒,拿她没办法,三师妹不听她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也不是没有没中过她的毒,她早就习惯。 徐清姿张合自己的双手:“感受很难说,现在就是麻,哪都麻。” 以卿很是无语,找出几种解毒药给她吃。 徐清姿都吃了点,甚至调动全身寒气去压制热量,但于事无补。 那昕昕:“什么感觉?药见效了吗?” 徐清姿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用手掌扇风:“没有。” 以卿准备把从飞雪宗那拿来的伤药给她,被她拒绝了。 徐清姿:“留着吧,小小的火蚁毒还用不上。” 那昕昕在她身边左瞧右瞧,把她从上到下都观察一遍,很是满意她的反应。 头头是道:“我听店小二说了,火蚁毒只有火蚁的尾液可以解,被咬后扛一扛就可以过去,复苏发作大约在两到三个时辰左右。” 若是以现在这种情况,倒也还好,只是她感觉身上烧得有点厉害,皮肤里开始泛痒,怎么抓都不痛快,耳朵也似乎隔了一层膜,听不清声音。 兰烛伸手:“你剩下的火蚁拿出来。” 那昕昕藏在身后:“不要,我好不容易抓的。” 兰烛才不管她,直接把盒子抢过来,但因为那昕昕是第一次接触火蚁,不知道其习性,就算装在透气的盒子里也因为无法适应被关的环境而半死不活。 几只火蚁无精打采地躺在里面,只有胳膊腿还在倔强地抖动,看起来马上就要一命呜呼。 她打开盒子,把几只火蚁尾液挤到树叶上,递给徐清姿。 那昕昕在一旁被以卿拦着,见此直接和以卿打了起来。 火蚁不多,尾液自然也不多,几只加起来也就只有一滴小雨点大小,颜色有些黄,看起来像是脓水,有点恶心。 徐清姿:“……我觉得我还能忍一忍。” 兰烛没有强求,用小瓶收集起来。 以卿:“你能不能懂点事!” 那昕昕气愤反驳:“大师姐又没事!” 以卿真想撬开她的脑瓜看看里面是不是全是泥巴,别人也就算了,居然还敌我不分害起自家人起来了。 以卿抓住她的后颈,把她摁在地上:“那你说什么才叫事?” 那昕昕剧烈挣扎:“大师姐都没怪我。” 说着楚楚可怜地朝徐清姿求助。 徐清姿听到了,扭过头当没听见。 兰烛蹲在她面前,眼神询问她怎么样。 徐清姿声音发虚:“还好还好。”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心里火烧火燎,她感觉双脚已经没知觉了,脸颊发木,连做个安抚小师妹的表情都费劲。 那昕昕不想和以卿打,她的全部注意都在徐清姿身上,接连吃了好几记板栗,应接不暇,终于忍不住求饶。 以卿才不心软,死不悔改的德行,以前被大师姐时刻管着,并且雨石峰有毒的虫子不算多,最毒的蜈蚣、蜘蛛、**对她们没有多大威胁,毒素很容易逼出。 她手里经常拿出来的丸丸,还是大师姐在集市上买的毒性较弱的蝎子。 现在不比以前在雨石峰,外面危机四伏,今日不好好教训,不等别人杀她们,自己内部就死翘翘了。 24办法 ◎“你和三师姐回避一下。”◎ “要不我们去镇上买点解药吧,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以卿道。 真刀真枪打起来以卿不一定打得过那昕昕,但此刻她没有心情,被打得节节败退,最后以那昕昕装死糊弄过去结束战斗。 以卿回到大师姐身边,感觉她皮肤红得吓人,虽然不及之前三师妹那样严重,身体不肿胀,能说话能行动,看起来只是有些虚弱,皮肤发红而已,但依旧让人觉得不安。 徐清姿没听清:“你说什么?” 以卿提高声量:“我说去买解药!” 徐清姿感觉她的声音在千里之外,反应了一会才明白她说的什么,想也没想就拒绝:“不买。” 两万灵石,三师妹是被咬得危及性命,不得不买解药,她只是被咬了一下而已。 灵石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她们又没有靠山,若不是小师妹争气,本钱早花干了。 灵石来之不易,她们这些老的总指望小的养她们,未免太倚老卖老,出门在外能省则省。 而且她又不是要死了,只是难受了点,这被咬了两天才出反应,说明她的体质还是可以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以后难受的多了去了,现在提前适应一下,以后抵抗能力就强了,能省不少事。 没必要花冤枉钱。 以卿也不好说什么,她也不是很想花这个钱,两万实在太黑。 要不是她有公德心,早砍了那店小二,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她们仿佛不是去住房而是去体验当孙子,没有一点当顾客的优越感。 那昕昕顶着鼻青脸肿的脸蹲在旁边,仔细瞧着徐清姿的反应,时不时用内力探她的身体。 就这样硬抗了一个时辰,午夜过后直到丑时,徐清姿有些忍不住,咬紧牙关,险些叫出声来。 她觉得自己晕晕乎乎,感觉不到四肢,若是有人在这个时候捅她一刀估计都不会感觉痛,麻得像泡在卤水罐里。 她在石头上摇摇欲坠,已经没办法坐正,若不是兰烛扶着,她得跌到地上去。 没多久就算有人扶着,她也没办法安静待着,刚才感觉热,她想脱掉外衣,尚且能忍住,现在理智被吞噬大半,哪管得了这些,不管不顾开始扯衣裳。 但不知道是谁,她刚把外衣脱下来,就立马有人帮她穿上。 她眼睛是睁着,却已经没办法视物,黑蒙蒙一片,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三个晃动的影子。 两耳更是被厚实的棉花堵住,除了自己的心跳和喘息声,什么也听不见。 徐清姿觉得自己慢慢陷入滚烫的岩浆里。眼鼻耳被浓稠的岩浆糊住,只剩下一张嘴急促呼吸冷气。 仅存的理智告诉她哪怕再痛也别叫出声让师妹们担心。 徐清姿欲盖弥彰用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说:“你们去谁帮我取点水,帮我降降温。” 她没办法使用内力,浑身经脉也被堵塞住,除了灵台还有些寒气,其他地方皆是火烧火燎,像被架在火堆里反复翻烤。 随着体内的血液流速越来越来,身体也愈发滚烫,连仅存的理智都湮灭。 唯有一个念头,她需要寒冷。 以卿用圆盘从远处打来了河水,现在冬日,前两天又下了雪,河水冰凉彻骨。 徐清姿直接将河水兜头浇下,接触到她身体的凉水眨眼之间被蒸干,河水不像是浇在人身上,而是洒在滚烫的锅里,转瞬冒出蒸腾烟雾。 凉水也不管用,她想寻找下一个能让她舒爽的凉物。 她的力气突然增大,兰烛一个没留神,被她挣脱,她一边呜咽着一边在地上乱爬。 她开始抓自己脸,对待自己的血肉丝毫不留情,没几下就挠出血痕来,几人合力都比不过她此时的力气,也就兰烛尚且能控制一二。 但只要一有人松懈,她立马钻到空子,往身上抓,往地上挖,指甲里已经镶满泥土和血迹。 两只眼睛虽然睁着,眼白却已充满血丝,瞳孔无光无神,她眼眶湿润,却不见掉下泪来。 几人朝她喊了几次都不见回应,俨然一副走火入魔的迹象。 以卿不忍,这样下去大师姐扛得住,她们也扛不住,心想两万灵石花就花了,准备去买解药。 却听兰烛道:“我有个办法,可以减缓她体内的热毒。” 以卿骤然欣喜,忽而又责怪道:“有办法不早说!什么办法?” 不光是她,连那昕昕听到有解法也不禁喜悦。 她倒也不是全然不在乎大师姐,大师姐对她这样好,这样疼她,她却这般让她难受。 她只以为大师姐会像她一眼晕过去,没什么大碍,大不了吃解药,没想到这火蚁毒竟是这么个折磨人法。 虽然她不明白大师姐为什么不让买药,但新奇的心态早已过去,现在只想大师姐赶紧好起来。 兰烛看了她一眼,抿唇不语。 以卿抓狂:“到底什么办法?大师姐可等不了!” 徐清姿没有目标随便抓着,因以卿一个放松,立即将她甩开,又因兰烛紧抓着她,身上比她要凉,直接攀上兰烛的身体汲取凉意。 兰烛暗叹一口*气:“你和三师姐回避一下。” 以卿一听准话,当即拉着那昕昕就走。 那昕昕不愿,“我不走,我要看小师妹怎么解毒,我” 后半句话被以卿捂住嘴,十分残暴地将她拖走。 两人走开,兰烛立刻原地画圈,升起一道无形屏障,把两人的身影掩藏起来。 仅有她们的空间顷刻剩下徐清姿的哀嚎声。 兰烛把大师姐从自己背上拽下来。 平日里两人一热一凉,如今却反过来。 但兰烛身上的暖意和现在的徐清姿相比简直不要太清凉。 徐清姿意识已经被烧得七荤八素,什么也不知道,只感觉一块冰凉的石头靠近她,她不顾一切搂紧石头。 她紧紧抱着她,双腿攀在她腰上,双手缠住她的脖子,像是渴急了的酒鬼突获酒坛,死也不撒手,恨不得把抱着的东西融到自己身体里去。 徐清姿烧红的脸更是乱蹭,忽然找到一处柔软冰凉的地方,便不顾一切向前索取。 兰烛整个人仿若石像一动不动,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双唇上胡乱攀咬的炽热唇舌。 好甜。 眼前人的眉眼无限放大,她今日才发现,大师姐的眉毛前端有颗极不起眼的小黑痣,眼尾处有块非常细小的疤痕,像是指甲划破的痕迹。 平日里清醒明亮的杏眼,此时迷离无光,仿若死水。 兰烛眸色晦暗,呼吸微窒,唇上陌生的柔软肆虐,毫无章法地侵犯她的领地。 被压制的心魔似乎又在蠢蠢欲动,她克制地将她推了推,准备将她体内的毒素逼出来。 “嘶。”兰烛抽一口气。 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可血不像血,没有血的味道,而是搅和着大师姐的唾液,像是迷香剂,让她恍惚。 徐清姿全凭感觉行动,怀里的石头不再冰凉,许久的亲密紧贴把石头也捂热。 便下意识想松开石头寻找下一处凉爽,结果她的双唇刚离开,双手刚松懈。 身前的石头忽然朝她砸来,牙齿碰撞,她猛地向后仰倒,被捂热的柔软再一次覆上来,甚至比刚才更紧密贴合着她。 本来她主动抱着石头,现在却被石头反过来桎梏着身体,像是藤蔓一样的东西缠绕她的腰部,越收越紧,几乎快要把她的腰捆断。 她悬空躺在半空中,除了身前极近的石头,什么也摸不到碰不到,眼前更是一抹黑。 她觉得难受极了,想要去推,但似乎被黏上树胶,怎么也推不开,扯不断。 并且唇上的柔软越来越狠,越压越低,感觉脖子快要断掉。 前所未有的攻势让她呼吸不过来,一边想挣扎着离开,一边又觉得口中发凉,想要迎合。 很快她感觉没有刚才那样燥热,只是她被桎梏得太牢,想松口气,继续挣扎。 对方以为她在拒绝,直接咬住她的唇瓣,久违的触感回来,痛得她轻呼一声。 比刚才更重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她有些生气。 以同样的力气回咬,把对方也咬出血来,本以为对方会借此松开,没想到竟压得更深。 手胡乱抓着,像是垦泥一样抓破她的衣裳,透过衣裳抓出一道道可怖的血痕。 她抓得满手是血,粘稠的血混合着皮肉捏在手里,十指都抓酸了,也没有撼动身前的人半分。 果然是石头,居然不会疼。 徐清姿感觉身上的热量被逐渐抽走,好不容易恢复一点意识,因为呼吸不上来,脑子又开始迷离。 她分不清东南西北,是非对错,连自己是谁都需要思考半天。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热量散去,不知名的风刮在身上,让她忍不住哆嗦一下。 好冷。她下意识收紧双臂,两人体温交换,她重回自己原本熟悉的凉寒。 紧接着困意涌上心头,嘴唇上的柔软扔未离开,只不过比刚才温柔了些,让她有机会喘气,并且带着丝丝凉意。 但她此时极度困倦,眼皮像是被千斤重的秤砣压着,怎么也睁不开,脑子里的零件松动,罢工一样不愿转动思考。 她只想快些进入梦乡。 徐清姿终于安静了,不再没有理智,不再没有轻重地胡乱抓咬,双手无力地摆在两侧,头被脑后的手掌托着,身子柔成一滩水,软绵绵地像个没有骨头的娃娃。 她睡着了。 兰烛险些搂不住她,心中不满,报复似的在大师姐唇上又咬一记。 明明是大师姐先的…… 但无可奈何。 她松开她,意犹未尽地从她的唇上离开。 将她平整放在石头上躺着。 她坐在她身旁,掏出手帕把她手上的血污清洗干净。 又重新拿一块,把她脸上的汗渍、脖子上的血迹擦干净。 做完这一切后感觉后背火辣辣地疼,不用看都知道,定是被大师姐抓得血肉模糊。 但她没动,而是落寞地枯坐在那,眼神幽怨地盯着石头上的人。 独自消化转移到自己身上的热毒。 25打劫 ◎下签,不好。◎ 徐清姿睡得很沉,做了个美梦。 梦中师尊没有受伤闭关,小师妹没有变成怪书中的模样,五人其乐融融,插科打诨,岁月静好,好不快乐。 只是,她醒了。 一睁眼,就看到两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她。 那昕昕:“大师姐,你感觉好了吗?” 徐清姿不解:“额痕哈……嘶……” 她刚张嘴就感觉舌头一阵剧痛,口水直流,连话都说不清楚。 她怎么睡一觉嘴这么痛? 那昕昕和以卿相视失色,均从对方眼里看到疑惑。 以卿凑上来:“张嘴我看看。” 徐清姿张嘴。 以卿看她的口腔,唏嘘:“啧啧,你也是真能下劲,都咬烂了,感觉都能把舌头嚼吧嚼吧吞了。” 她从乾坤袋里找药丸递给她吃。 徐清姿接过来,因嘴里都是伤口,舌头动一下就像无数短针在嘴里穿刺,她连吞咽都无比艰难。 她伸长脖子囫囵吞下几颗,大着舌头,口齿不清道:“额登么了?” 以卿皱起眉头,那昕昕一脸迷茫。 以卿摊手:“你说话我听不懂。” 徐清姿指了指自己的嘴,摇头表示不解。 这下以卿看懂了,道:“你忘了?你昨天中了火蚁毒,咬死不愿意去买解药,烧得没有理智地时候,小师妹想到办法帮你解毒,到现在才醒过来,你也是真能忍,把嘴咬破都不松口。” 徐清姿只记得她们从水棠镇出来,小师妹离开一会带回来奖品,之后的事完全不记得。 心想这火蚁毒真是恶劣。 那昕昕又问:“大师姐感觉怎么样?” 徐清姿默默感受了下,点头表示很好。 看少了个人,问道:“瑟度麻啦?” 她说一个字抽一口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以卿掏掏耳朵:“说什么呢,听不懂。” 徐清姿指了指她们三个,伸出四根手指。 以卿见状,思考半响,恍然道:“小师妹啊,她应该是把你身上的蚁毒引渡一部分到自己身上,身上也红得不得了,早上的时候消了毒,去森林里练剑了,还没回来。” 徐清姿蔫蔫的哦了声,看她们眼下的黑眼圈,定是一夜没睡守着她,她这个大师姐不仅没当好,还给师妹们添一堆麻烦。 以卿:“我今早看到有不少修士从镇上离开,她们回去了,我们接下来去哪?” 徐清姿低头瞅了瞅,捡起脚边的树枝,以地为纸写道:叫小师妹回来。 不等她写完,小师妹已经悄无声息收剑回来了。 她天还没亮就离开练剑,青丝发尾被露水打湿,脸庞凛冽,手里的剑带着霜气。 红日从枯树杈升起,不规则的网状橙光打在她脸上,消解了一些冷肃。 徐清姿恍惚一瞬,感觉她似乎心情不太好。 小师妹一回来,以卿像是想起什么:“哦对了,你给她找件衣服,她衣服破了。” 说罢摁着兰烛把她转过身,徐清姿看到她露出半个后背,上面各种横七八竖坑坑洼洼的划痕,一看就是昨晚为了帮她解毒没少受罪。 但或许吃了伤药,大多已经结痂愈合,就是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徐清姿责备地看向以卿,“雷等么卜嘎塌捣捣离毒端?” 你怎么不给她找件衣服穿?还让她露着背去练剑。 以卿以为她在跟小师妹说话,没回答。 兰烛道:“二师姐衣服太小,三师姐的衣服有虫卵,不想穿。” 以卿砸吧出意思,这是在说她身高问题,四人里,她年纪虽排老二,但就数她最矮。 大师姐虽然高,但她年纪大,三师妹中看不中用,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以前小师妹还小,尚且有人兜底,可小师妹不知道吃什么药,十岁以后猛窜个,这才几年已经比她高了大半个头,马上要赶超最高的大师姐。 这合理吗? 牢骚道:“我倒是想给她衣服穿呢,谁让她长这么快。” 那昕昕听到小师妹说衣服的事,低头委屈道:“小师妹嫌弃我,也不穿我的衣服。” 徐清姿讶异,拍拍她的肩安抚两下,三师妹以前为了和虫子培养感情,会把虫卵带在身上,吃喝住行都在一起,直到虫卵孵化。 在三师妹还没学会净身咒的时候,她帮忙处理她的衣物,经常能翻出一两只活虫,并且一些虫子牙利,会啃咬衣物,她的衣服经常会发现莫名其妙的破洞。 徐清姿为此说过不少回,现在好了些,但也难改用衣服孵卵的毛病。 别说小师妹了,要她她也隔应。 她从自己口袋找了件衣裳给她,“浪雷卜达利卜。” 让你不带东西。 兰烛拿着衣服默默换上。 以卿烦了:“你别说话了,叽里呱啦一句也听不懂。” 徐清姿说的也累,等小师妹换完衣服。 她重新捡起树枝地面上写道:继续去东南,路上…… 她一笔一划,写得不快。 以卿抱怨:“你写得好慢啊。” 徐清姿瞪她。 兰烛整理袖子时看了一眼,猜出她想说,直接道:“继续往东南走,看看路上有没有委托,挣点钱。” 徐清姿只写到委托,没想到她立马领会她的意思,登即给她点了个赞。 那昕昕挠头:“我们不是有很多钱了吗?为什么还要挣?” 以卿睨了她一眼:“说是钱又不是真的钱,灵石就是灵气的另一种形态,吸纳可以提升修为,谁会嫌这东西多。” 那昕昕似懂非懂,她和她们的修炼不太一样,她主要研究控制虫子,对于自身灵气什么的知道甚少,像她们这些蛊修,体术几乎是所有修道中最弱的。 徐清姿的伤没那么快好,闭嘴不言,把昨天小师妹给她的奖品拿出来给师妹们分一分,自己只留木盒和一个不知道能做什么用的铃铛法器。 兰烛本不想要,却被强硬塞在怀里,她眸光深邃地望着她,眼神怪异,好似在探究什么。 徐清姿感觉到她情绪不高,问:“雷等吗呐?” 兰烛细瞧着她清澈见底的眼睛,想到刚才偷听到的对话。 心口一沉,撇开眼:“无事。” 徐清姿暗自挠头,虽心有疑惑,但无法沟通只能作罢,挥手指挥几人准备走。 以卿和那昕昕不明她在绕什么手,站那没动。 兰烛见状,耐心解释:“意思是我们可以走了。” 徐清姿再次给她竖大拇指,果然没白疼她。 随即对以卿和那昕昕指指点点,瞧瞧小师妹多聪明。 然而被她指点的两人不明其意,忽视了过去。 几人上路,因这两天挣了不少东西,腰上多栓了几个乾坤袋,瘦瘦高高的人,腰圆一圈。 许是她们看起来有钱,又或者太过大摇大摆,行走将近二十里左右,便被打劫了。 七八个劫匪穿着破烂,脖戴挂狼牙,手捏阔斧,凶神恶煞地挡在她们前方。 为首的女人膀大腰圆,身材如柱,她站出来,粗犷的嗓音朝她们喝道:“留下东西,大家好聚好散。” “这几个土匪还挺有礼貌。”以卿调笑道,丝毫不把对方的威慑放在眼里。 徐清姿无语:“得等泥档立茂!” 以卿:“啊?” 兰烛边抽剑边解释:“谁跟你讲礼貌。” 以卿鄙视,又掏出她那破烂签筒开始摇。 对面劫匪感觉自己被小看,相互对视几眼,二话不说冲了过来。 兰烛做备战姿势,劫匪们手中的斧子一个个朝她们丢来。 三人闪避,兰烛足尖一瞪,手中剑劈了过去。 劫匪分工明确,十分默契地分散开,两两组队,其中两人迎上她,抬起胳膊挡在身前。 “铛!” 佩剑撞上犹如钢铁般的胳膊,震颤从剑身一路传到剑柄,手掌一麻。 她劈开双腿旋身擦着两人中间缝隙借力滑到后方。 徐清姿抽出符咒扔到来她面前抓她的劫匪身上。 “不饿!”她喊道。 话出口却不成完整字音。 符纸没有如她所料爆炸,轻飘飘地像张普通纸一样落地。 完了,她口齿不清没办法念咒,符咒不起作用。 意识到不敌,拔腿就跑。 以卿摇出签,胸有成竹一瞥,当即垮下脸。 下签,不好。 两个劫匪逼近,她丢出艮签。 “艮为山,起!” 竹签落地瞬间升起一圈石墙拦在劫匪附近。 但劫匪却未停下脚步,而是直接侧着身子将力量汇聚肩膀上撞碎石墙。 以卿心里一慌,边跑边丢:“坤为地,陷!” 劫匪早有预料,跳起来躲过竹签落点,一跃到以卿面前。 那昕昕反应慢半拍还没等拿虫盒,就已经被抓了,连反抗都没来得及。 兰烛意识到她们不是普通劫匪,而是一群散修,在这一片劫持路过的修士资源为生。 可在劫匪扭动脖子的时候,她忽然看到她们后颈画着同样蓝色虎头刺青。 脑中晃过某个势力,心里明了,不动声色收起剑势。 以卿很是识相,打不过就投降,反正小师妹那边忙完就会来救她。 小师妹这么牛,小小劫匪不足挂齿。 结果还没得意两下,就见兰烛也已被五花大绑。 她惊掉下巴,不可置信。 劫匪们把她们身上的东西全部搜走,连那昕昕的虫盒都没放过。 东西还没捂热就被拿走,以卿欲哭无泪。 只能寄希望于跑得没影的大师姐。 徐清姿虽然本事不行,但好在腿脚利索,以前在雨石峰为了找躲起来抓虫子的三师妹,还有忙里忙外处理杂事,没少用腿。 追她的劫匪身强体壮,块头巨大,能跟得上徐清姿的速度,想来是练过的体修。 她体态轻盈,能短暂拉开一段距离,可这样不是办法,和体修比体力纯属自找苦吃。 她慌不择路地把飞雪宗给她们的药丸一口吞掉。 虽然可惜,但也只有它能快点让她说话。 她立刻抽出符纸,用小师妹送给她的笔飞快画出一张符。 新笔是这次大会的奖品,名为江山笔,虽不是利器,却算得上神兵,出自几百年前有名的锻造师,婴文之手。 她出手的东西没有凡品,当今许多仙尊的武器大多由她锻造,但因教出无良徒弟,致使英年早逝,她的手作在世面上皆被卖出天价。 婴文是引絮师尊最为仰慕之人,曾经多次和她分享婴文天才事迹。 引絮以前仿造过婴文许多宝器,江山笔就是其一,但每个仿品均是形似神不似,没有用处,便被当做废铜烂铁扔掉。 这次离开门派她没舍得扔掉,带了出来。 紫色笔杆下束着晶莹剔透的白羽,捏在手里比鸿毛还轻,不需要墨水,笔尖沾纸即显。 灵药在腹中散开,浓郁的灵气充盈灵台,伤口也在几息之内好全。 “隐。”她捏着符纸,轻声道。 在声音落地的下一刻,她的身影化为一束青烟消散。 劫匪见她不见人影,分散开寻找。 为了不发出声音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四周枯草枯枝繁多,以修士的听力,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掉。 她躲在一棵大树后屏住呼吸。 很快劫匪来到她藏身的大树周围,隔着几丈远,徐清姿和她们对视,胸膛扑通扑通直跳。 她趁着空隙,提笔又画了几张隐身符。 普通笔和神兵的区别就是,神兵自带强大灵气,就算当扫把扫灰也能激起狂风。 她脑子里有很多符咒图案,她会画符,但对于用符经验不足,没人专门教过,门派关于此类的书籍也不多,书上文字大多晦涩难懂,她只能连蒙带猜,修成什么样全凭天意。 以她目前的学识,普通的符咒用江山笔画出来能发挥出较以前高几倍的威力来。 感觉她以后若是有机会,或许可以钻研一下阵。 劫匪没发现她,没有穷追不舍,相继离开。 徐清姿不敢放松,赶紧跟上。 她们回到刚才的地方,归来的劫匪朝另外六人摇头,其中领头的劫匪挥挥手,把剩下三人带走。 以卿叫道:“不是吧大姐,东西都给你们了,还不放人?” 身材魁梧的大娘呵斥:“闭嘴。” 26坟地 ◎据为己有,好不痛快◎ 徐清姿跟着她们来到不远处山坡坟地前的破屋附近。 破屋不算隐蔽,四周树木稀疏,旁边有不少爬满枯草的废墟,从前应是村庄,但没有人烟,荒废许久。 她数了数,拱起的坟头有三十多个,没有墓碑没有祭品,像是就地掩埋的无名坟,这里之前应该出了什么事。 仅存像样的破屋建在坟地中间,饶是有人经过也会绕道。 这里看起来也并不是她们的大本营,更像是临时窝点。 刚开始劫匪的意思只是劫财,但劫完财却没有放人,应是不甘心到嘴的鸭子飞了一只,挟持剩下几人等着她去救。 不过她奇怪,小师妹都能赢得最强门派的洺剑宗,居然打不过几个体修? 不仅是她,连以卿都不敢相信。 她们三个被劫匪分别拴在破屋里三个角落的柱子上。 这些劫匪以防她们耍花招,轻车熟路地点穴封住她们的灵脉。 破屋里的厚灰比她们穿的衣服还厚,木头常年风化,早就脆弱不堪,但她们不仅被封了灵脉,还被五花大绑,动都动不了,更别说逃跑了。 那昕昕被绑的位置是垃圾堆杂的破烂角落,脚边有几只刚被劫匪踩出内脏的老鼠尸体,老鼠血像刺目的颜料擦出一条鲜艳的红线。 头顶茂密的蜘蛛网上沾满飞虫尸,附近石板遍布湿滑的青苔和看不清的细虫,血腥味引出食腐虫,顺着老鼠尸体爬到那昕昕身上。 虫子爬过的地方泛痒,她咯咯笑得不停。 以卿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感觉眼睛被刺痛,嫌弃地挪开目光,放到小师妹身上。 兰烛面无表情地把头靠在柱子上,几个人里就数她绑得最紧,身子紧绷绷成一长条,只有脖子和头能动。 但她看起来并不着急,心不在焉地望着破洞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又低头看自己,果然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大师姐就这样跑了,连小师妹都斗不过的土匪,想来大师姐那三脚猫功夫,也救不了她们。 不知是各大门派的成分太水,还是面前的山匪过于强悍,刚在一边得到魁首,转眼就被一群无门无派的散修给活捉了。 什么名门正派,全是小孩子过家家。 她整理心情,朝屋子中央休息的几人谄媚道:“几位大姐怎么称呼?” 离她最近的人嗤笑一声,没有回答。 八人穿着差不多,都是饱经风霜不知道叠多少层的破烂衣裳,个头参差不齐,身材大多比较魁梧,就算是其中最瘦小的人,也比以卿宽上半个。 每人双腿粗如石墩,踩老鼠跟踩花生壳一样随意清脆,手上肌肉仿佛随便挥挥手就能把她打飞。 她们到底什么来头? 以卿:“姐姐们,干这行多久了?” 没人理她,除了那昕昕在一边诡异地笑,也就剩劫匪们响亮的呼吸声。 青蛇小竹躲在她衣服的夹层里,因体型小又灵活,没有被搜走。 她轻轻晃动身体让它出来。 以卿:“姐姐们做这行多累,饥一顿饱一顿,还要东躲西藏,多不体面,瞧各位姐姐应该才三四十吧。” 青蛇顺着前胸衣襟来到后背,从后领向下滑到绳结处。 以卿:“都说高手出民间,我们师姐妹几个算是见识到。” 她神秘兮兮:“昨天水棠镇的光济大会知道不,虽说是大门大派的比武,但都是一群有钱的水货,连我们家小师妹都打不过,以各位姐姐的本事,若是去参加,什么天山门飞雪宗洺剑宗,统统踩在脚下。” 其中脖子上有刀疤的女人站起来:“你家小师妹是谁?” 以卿心里一惊,坏了,说错话了。 剩下的人像是看傻子一样嘲笑她。 刀疤女人见她不说话,恶劣地笑起来,指着最开始攻击她们的兰烛:“是她吧。” 以卿目光躲闪,到底有点良心,没敢往小师妹那瞟。 “不是,旁边那个疯子才是。” 青蛇体型太小,绳子比三个它还粗,牙还没以卿的睫毛长,咬断绳子比较天方夜谭,它的毒还不具备腐蚀性,只能又爬回她衣领里盘着。 那昕昕估计常年养毒虫,身上有虫子喜欢的味道,在这种虫蝇泛滥的地方,几乎全被她引了去,密密麻麻的黑点,爬得她满身都是。 而她还在张着嘴笑,有些甚至爬钻到她嘴里鼻孔里,看起来好不恐怖。 “哈哈哈哈哈好痒哈哈哈哈好痒哈哈哈哈哈,呸,虽然你们很热情,但我不吃生的,不好吃。” 无法否认,以卿有时候也挺害怕她这个三师妹的,在某种时刻表现地不太像人。 虽然她平时也不正常 刀疤也不知是被那昕昕吓到,还是识破以卿的话,直接理都没理她,走到兰烛身前。 兰烛回神,却没有站直身体,依旧保持着后靠松懈的姿势。 刀疤:“听说那劳什子大会只有有名有姓的门派才能去,你们是哪个门派?” 兰烛懒洋洋:“灭门了。” 其他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往这边看,似乎有兴趣。 刀疤挑眉:“既然灭门,如何参加?” 兰烛随口:“抢的名额。” 刀疤哈哈大笑,后面的七人也笑了一声,若是别人,定会觉得是嘲讽她们,但她们没有。 唯有中间最强壮的女人没笑,她兴致缺缺地偏头望窗外。 刀疤笑完,颇有些调戏的意味问:“你觉得抢夺的滋味如何?” 兰烛没动,漫不经心的目光波澜涌动,视线从她脸上再次转移到破洞上。 万年不变的表情上,嘴角少有地扬起一丝笑意,声线压得低沉:“她人千辛万苦得来的东西,我只需要稍动脑筋就可以立刻得来,据为己有,好不痛快。” 听闻此言,所有人哄笑起来,包括领头女人。 以卿在一旁嘴角抽搐,她怎么从小师妹的话里听出了几分真心,希望是她的错觉。 而且,好端端的,笑什么笑! 后面有人扬声:“听那人说别人连你都打不过,意思是你得了魁首?” 刚才笑意好似昙花一现,转瞬即逝,兰烛继续她那冷淡的神色,乍一看有些失落,似乎被她们提起不该提的事。 “没有。” 以卿赶紧在后面补充:“我们不敌,最后洺剑宗拿到魁首。” 有人问:“你们门派为什么会灭门?” 以卿:“……” 怎么感觉问那么多是想问她们有没有靠山…… —— 徐清姿找了个坟包躲着,思考破门而入的可行性。 她着实没想明白,她能用隐身符骗过这群人,小师妹怎么就输了呢。 小师妹的修为是不用质疑的,在比武场上那么多人看着,关乎颜面的事,各家门派怎么可能会当儿戏,五位仙尊也代表着大会的含金量。 她们是小门小派出身,没有大门大派的资源和大能前辈教导,小师妹在这种情况一骑绝尘,还和洺剑宗谈判要奖励,定然天赋异禀,并且比武场上多个金丹都不敌她,怎么就在几个体修这里栽了跟头。 没道理啊…… 难道是故意的? 若是故意的,她冲进去救人是不是就乱了她的计划? 但这群人有什么好让她故意的? 她准备找找身上有没有什么可以用的东西,她矮下身子,忽然感觉鞋底触感软绵绵的。 抬脚一看,泥灰中露出一块肉色东西,而覆盖住的泥灰仔细看,不似长年累月,似乎最近才堆起来的新土,因做了掩饰,她没看出来。 她扒开肉色附近的泥土,赫然是一只胖嘟嘟的人类小手,摸着虽冰凉,但触感甚软,一看就是活人的手。 她赶忙顺着往下扒,一边看木屋的情况,一边偷偷摸摸刨土,怕惊动木屋里的人。 没一会把坟头扒开,露出里面的小坑。 一个身穿单衣的小女孩被埋在里面,耳鼻口皆被填满泥土,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和青紫,一看就知被埋前遭受过不轻的虐待,好在脉搏还在微弱跳动,还活着。 她把塞在她身体里的泥土用灵力推出来,小女孩手指头抽动,快有醒来的迹象。 这孩子约莫五六岁大小,被养得肥嘟嘟,要么家境不错,要么比较受宠,单衣料子顺滑舒适,应该是原本的衣服比较值钱被扒了去。 这里距离水棠镇差不多一二十里,路上没看见有住户,难道她是被拐来的? 其他坟包还有没有被埋的活人? 徐清姿担心小女孩心里情绪崩溃吵到破屋里的人,趁小女孩没醒之前走远一点。 不过她的担心多余了,她只是人类孩子,被埋在土里不知多久,好不容易出来哪有力气大喊大叫。 但眼里惊恐不减,两眼发直,瞳孔涣散,大口喘着气,除了嘴在呼吸,全身依旧状如无骨,还没从被活埋的恐惧中恢复过来。 小师妹故意被抓,劫匪把人带到坟场,而她又从坟场里刨出了个新鲜的人。 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小女孩缓了一会,终于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她想尖叫,但嗓子奇痛无比,声音还没顶上去便剧烈咳嗽起来。 徐清姿赶紧找水袋给她喝水。 27可爱 ◎“你要是想死我也不拦着。”◎ 徐清姿背着小女孩再次返回坟场。 虽然被埋得不久,但内伤太多,无法行走,她没办法丢下师妹们照看小孩,只能两人贴着隐身符再次回来。 小女孩很乖,身上都是伤也不哭不闹,知道她是好人之后主动告知她知道的信息。 劫匪不只干抢劫勾当,还拐人要钱,她被拐来后想要逃跑,不小心掉到坑里,劫匪发现后借此把她埋在土里教训她。 徐清姿心想这群人当真可恶,连孩子都不放过。 她在破屋前徘徊,距离师妹们被抓还不到一个时辰,从屋子破洞能看见劫匪聚在一起,隐约还能听见三师妹阴恻恻的笑声。 “你打得过她们吗?”小女孩小声道。 徐清姿是打不过的,小师妹应该可以,只是让小师妹打八个未免有些吃力,所以不能正面刚,得找其他办法救人。 小女孩没听到她的回答,“姐姐,你要是打不过她们的话,我知道一个办法。” 徐清姿:“什么办法?” 小女孩:“那群强盗只想要钱,因为我不听话,所以她们才会找你们,把我送回去,她们就会放人。” 徐清姿一愣,这话怎么这么不对味。 徐清姿:“你刚才不是说她们教训你把你埋了,在她们眼里你又没丢。” 小女孩沉默了。 徐清姿满心都是怎么救人,没注意她的不对。 半响,小女孩带着哭腔道:“她们需要很多钱,我家里有,但是我总是跑,她们怕拿不到钱。” 没想到她人不大,知道的还不少,还没她腿高呢,就想着舍己为人了。 徐清姿小声安抚她两句,让她不要说话,她从兜里翻翻找找,找到从奖品里的铜铃铛,她轻轻摇了摇。 铃铛应该可以攻击吧? 里面铜珠转动,却没有声音,她用灵力注入铜铃铛,再摇。 铃声顿响,却刺耳无比,她感觉耳朵像是被针扎,头顶被猝然一击,眼前场景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 她赶紧停下摇动的手,在原地静置一会才缓过来。 同时,破木屋里的人也听到动静跟了出来。 但此刻徐清姿身上贴着隐身符,就算她们听见,也看不见人在哪。 她把铜铃放进兜里,绕过她们冲进屋,二师妹也听到铃声,正身长脖子往外瞧,三师妹正在和虫子们亲切交流,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小师妹无精打采。 劫匪没有全部出去,还有几人留在屋里,在她进屋时,那几人也警惕地站起来朝四周巡视。 劫匪们并未管以卿和那昕昕,只站在兰烛附近,似乎知道她四人中最强,其他人不值得看守。 徐清姿轻手轻脚,但就算尽量避免,潮湿长满苔藓的地板也马上暴露她的位置。 有人看到,朝她冲过来,她赶紧跳到稍微干净一点的角落,但这里离三师妹很近,小女孩看到密密麻麻的黑虫,大惊失色地叫起来。 这一叫更是停不下来,即使身上贴着隐身符,也能清楚辨认出她的位置。 以卿奇怪:“哪来的小孩?” 兰烛抬起头,目光在屋内扫视。 既然藏不了,她便直接冲到以卿身边去砍绳子。 谁知绳子犹如钢筋,竟硬生生把她的剑弹回来。 眼见劫匪的拳头砸来,她矮身一压,闪到劫匪后面去,但她的速度对于劫匪来说太慢,再加上刚才在外面的劫匪也回来,人多势众,即使她隐身,也没办法在这么小的空间躲这么多人。 劫匪的大手胡乱抓着,竟误打误撞抓住她的脚,劫匪在把她往后拉的同时,她顺势向前一撑,借力荡到劫匪身上,迅速贴上两张爆破符。 “破!” 符纸应声而爆,巨大的冲击力把她顶出木屋,她怕撞到后背的小女孩,伸手抓住一个坟头,顺势翻身。 但不知道为何双腿无法站立,软绵绵地向前一趴。 就算符纸是廉价纸,但江山笔的威力还是强的,只是有些超乎她的预料,摇摇欲坠的木屋终于完整它的任务,像是*喘出最后一口气,轰然倒塌。 师妹们飞出去,身上的绳索仍旧完好无损,她们受到波及,身上也都挂了彩。 空中飞来一句:“姓徐的,你有病啊!” 徐清姿在心里抱歉。 被贴爆破符的劫匪直接被炸到血肉横飞,离得近的几个也都断胳膊断腿。 她扭头看身后双腿,刚才被抓的右腿因来不及躲避,此时被炸得皮开肉绽露出白骨,左腿衣服破碎露出小腿,没有大伤,却被震得没有知觉。 她没什么战斗经验和别人打,对面是体修,被抓住非死即伤,只能采取极端。 虽然有点太极端,她还没习惯自己变强的事实,本以为只是小范围威慑一下,没想到冲击这么大,把她自己也伤到。 她接下腰上绳子,把小女孩放下来,让她离远点。 刚才飞出来的时候,身上的隐身符也被吹掉,剩下能行动的劫匪几乎是立刻闪到她面前。 徐清姿迫不得已,再次拿出刚才的铜铃,不管不顾地开始摇铃。 铃声清脆,魔音穿耳,犹如一条毒虫钻进耳朵啃食脑子,眼前一片灰白,血液逆流,头顶阵阵剧痛仿若有人拿着钉锤一下又一下往她头上敲钉子。 劫匪们捂着耳朵接连倒地,以卿和那昕昕痛得直尖叫。 “念清净咒。” 不知从哪来的声音飘在耳边,徐清姿咬着满口血牙绊绊磕磕地默念清净咒。 耳鸣和头痛转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耳清目明,伤腿的疼痛似乎也在减弱。 领头女人见她拿出法器,并不恋战,竟直接丢下不省人事的同伴,和另一个还能行动的劫匪捂着耳朵酿酿跄跄地逃了。 她摇了一会,觉得她们不会再回来,才收起铜铃。 双手撑地翘起身子,想找伤药吃,余光忽然看到刚才深到见骨的伤口竟在这么短的时间愈合。 她不可置信,伸手摸了摸,没有痛感,又试着站起来,竟一点事都没有,仿佛刚才的伤只是她的幻觉。 来不及深究,赶紧去找师妹们,兰烛离她最近,发现她时,她平躺在地上,一脸平静,似乎对身上的事漠不关心。 徐清姿心想:完了,小师妹不会被铜铃给摇傻了吧! 不对,刚才好像就是小师妹告诉她念清净咒。 不想其他,她拿出江山笔画符,贴在绳子上,“化。” 符咒应声而亮,绳子顷刻化为灰烬。 兰烛眼睛转向她,看到她身上的血迹,眸色变暗,“大师姐受伤了?” 徐清姿把她扶起来:“很难不受伤。” 不待兰烛回答,她又接着跑去找其他人,以卿掉落的地方正好背靠着坟包,她闭着眼睛嘴里小声念清净咒,还未反应过来铃声已无。 徐清姿给她解绑,她这才后知后觉睁开眼睛,但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怒气冲冲:“姓徐的,你怎么不把我炸死。” 徐清姿:“……” 徐清姿:“你要是想死我也不拦着。” 以卿咬牙切齿:“非得我们都在的时候用爆破符吗。” 徐清姿没有理她,又去寻三师妹的下落。 坟包附近没有她的身影,刚才在屋里她就躺着,估计没被炸多远,扭头去破屋废墟,忽然看到某块地方轻微耸动。 一掀开木板,登时被铺天的蚊虫冲到,她挥手赶走它们,果不其然发现了三师妹,发现她并没有受伤,甚至刚才在她身上爬的虫子此刻帮她顶着木板,避免压着她。 她也听到小师妹的传话,正闭着眼睛念清净咒,感觉光线大亮,睁开眼见到了大师姐,第一时间不是让带她出去。 而是炫耀一般喜道:“大师姐你看,它们好可爱。” 徐清姿一边帮她解绑一边敷衍:“嗯对可爱可爱。” 那昕昕被她拉着,边起来边道:“它们好热情,我一来就和我打招呼,听我肚子饿,还牺牲自己给我吃,见我被压,又立马帮我出去。” 徐清姿感觉她下句话就要把它们带走。 “我可以把它们都带走吗,我好喜欢它们。”那昕昕可怜巴巴,她头发里落下几只黑虫围聚在她额头附近乱爬,还有一些从她衣领里探出触须,好似也在请求她答应。 果然。 徐清姿:“你可以选几只厉害的,全部不行。” 以卿探查劫匪情况,发现躺下六人七窍流血,神情惊恐,脉搏停止均已丧命。 她把她们每人都搜了一遍,除了破烂还是破烂,什么也没有。 听到那昕昕的话,迁怒道:“带走个屁,都变成穷光蛋了还带,你拿什么带!” 徐清姿这才发现她们腰上干干净净,身上乾坤袋全部被抢走,就连二师妹的签筒、三师妹的虫盒和小师妹的剑都没放过,除了一身衣裳,什么也不剩。 她们的东西都在领头劫匪身上,而她偏偏跑了。 徐清姿立刻画张追踪符。 朝空中一丢,却见符咒浮在空中,向一个地方飞去,她心中一喜,正准备跟上去,却见符咒骤然停下,往反方向飞去。 没一会儿符咒便像个陀螺一样原地打转。 她又重新画了一个,仍是如此,接连试了几个都没办法找到明确方向,要么乱飞,要么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劫匪留了一手,让她们无法追踪,这可就难办了。 她们身上所有灵石都在以卿身上,而她只有之前给每人分出的两百灵石,虽然小香包不贵,但一百多灵石怎么可能够用。 剩下的就是铜铃、江山笔、符纸还有一堆师尊留下的破铜烂铁。 ……看来以后不能把鸡蛋都放一个篮。 28黔州城 ◎大师姐想多了◎ 兰烛起来后扒开劫匪的衣领,果不出所然,所有人都有虎头刺青。 没想到在这遇到。 徐清姿见小师妹观察尸体,但她很快把注意力放在坟地边界孤零零的小女孩身上。 小女儿也不知是因为凡人,还是年龄太小,她没受铃铛影响,徐清姿让她离远点,但她身体还没恢复,根本没力气站立行走。 此刻正泪眼汪汪地望着她们。 以卿对她没好看脸色,若不是她尖叫,也不至于逼急劫匪,弄到这副局面。 “谁家的小屁孩?” 徐清姿让她态度好点。 以卿心情极度不爽:“别以为她是孩子我就可以放过她,谁没当过孩子。” 兰烛闻讯偏头去看小女孩,细眉微皱。 徐清姿小声:“听说她家很有钱。” 以卿:“谁说的?小孩的话我可不信。” 徐清姿:“她是被劫匪绑过来的。” 以卿一听,把小女孩从上到下打量一遍,看到她身上隐隐反光的单衣。 脸色由阴转晴,连忙殷勤地过去扶她:“哎呀,小妹妹,你没事吧?疼不疼?” 小女孩摇头,似在讨好:“我家很有钱,你要多少都可以给你。” 以卿害羞:“嗐,说什么钱不钱,小妹妹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许是习惯她这样的人闻金色变,并不在意她刚才的恶劣,脆生生道:“我叫霍妗,家在黔州城。” 黔州城?姓霍? 徐清姿没听说过什么黔州,但在怪书里见过,黔州是姓霍大城,里面只有少数人其他姓,所有姓霍的人几乎都沾亲带故。 她说她家有钱,难道是黔州城里最大的霍家门户? 怪书里的小师妹只在黔州城待了两天,便离开了,书里没写什么原因,她也跟着跳过这段章节去看下一个地方。 小师妹在书中虽然无恶不作,但她归根结底只是个配角,笔墨并不是非常多,书中的路彦有更大的敌人。 不过书里的路彦能去黔州城,定然那里有他认为是好处的东西。 之前她们提前去了蛇洞得了不少东西,若这次也先一步去黔州城,提前拿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据为己有,不仅能提升她们的修为,还能削弱路彦力量。 以卿见霍妗浑身是伤,嘘寒问暖,找徐清姿要药丸给她吃。 徐清姿不给:“她还是个孩子,吃我们的东西她消化不了,我们得在附近找找有没有郎中给她看。” “郎中?”以卿难以置信,“在这种荒山老林?再说大师姐你有钱付吗?” 徐清姿沉默了,她们现在连黔州城在哪、多远都不知道,就张口说给她治病,就算找到郎中,收不收灵石都难说。 兰烛突然出声:“没事,给她吃。” 徐清姿坚持:“这东西可不能乱吃。” 兰烛:“三长老炼出来的丹药连你身上的小伤都需要耗费好几天时间痊愈,给她绰绰有余。” 徐清姿下意识看自己的手腕,疤痕早就没了,不过之前她吃了飞雪宗给她的灵药,一会儿就好了……反而三长老的,需要好几天才能痊愈。 徐清姿:“那也不行,吃坏了怎么办,我们又不会医术。” 兰烛:“吃不坏。” 以卿注意到:“说起来,大师姐你能正常说话了。” 徐清姿:“我吃了飞雪宗给的灵药,她们的东西肯定不会差,伤好的是快一些,但她一个孩子没有灵根灵脉,这对她来说就是猛药,她受不住。” 或许因为灵药的缘故,她右腿的伤也好了大半。 兰烛:“她受得住。” 徐清姿忍不住:“你这孩子抬什么杠。” 兰烛:“大师姐莫要太高看飞雪宗,也别太瞧得起三长老。” 徐清姿瞪她,这话是在说飞雪宗给她的只是普通药丸,三长老炼的更是堪比凡物。 虽然也不是没有可能…… 飞雪宗从始至终都没不太看得起她们,虽然总带着一句什么还以前人情,但话里话外和待人之道都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后面看小师妹赢了,也是一副施舍做派。 三长老就更别说了,斤斤计较小肚鸡肠,雨石峰没怎么用过他的东西,自然不知道他的本事如何。 但大家都是一个草窝里出来的,水平再高能高到哪去? 她叹了口气,道:“给她吃一颗瞧瞧,若又不对劲,得赶紧让她吐出来。” 以卿给霍妗喂了一颗,一颗下肚,她的精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起来,身上的清淤眨眼之间消失,刚才还苍白的面颊,转瞬变得红润。 她噌的一下蹦起来,双手撑天,高兴道:“我终于好了。” 指挥道:“你们是好人,你们带我回去,我娘会给你们报酬。” 以卿眼睛亮了亮,上前亲昵地牵住她的手,“你娘是做什么的呀?” 霍妗:“我不知道,反正很有钱,她说我以后会更有钱。” “我娘说钱是这个世上最不会骗人的东西,大家都想要,而我家有很多,可以分给你们一些。” 霍妗看起来不过五六岁大小,却总能说出一些不符合年岁的话,还有最开始她要现身救人出来一样,若是家境优渥,应该是被人捧在手心,通常都是别人为她鞠躬尽瘁,怎么会想着自己帮别人做什么。 她怎么不记得怪书里有霍妗这个人物? 那昕昕:“大师姐,你有没有盖子?” 徐清姿回头,发现她腰上的铜铃不知什么时候被那昕昕拿了去,她把铜铃倒扣过来,手掌捂着碗口,几只黑虫子从她未盖紧的手指缝隙中爬出来。 一见爬出来,又手忙脚乱地捉回来。 徐清姿:“铃铛哪有盖子,这是法器,别乱用。” 那昕昕苦恼:“那大师姐有其他盒子吗,那些木头太脆了,不能用,我没有东西装它们。” 徐清姿把之前装江山笔的盒子和她,她喜笑颜开地接过。 天色不早了,被劫匪耽误到现在,得快点找到黔州城好落脚。 她记得书中的黔州城在东南方,正好和绿莲秘境在同一个方向。 霍妗人小鬼大:“你们听我的,我以前经常出门游玩,知道回家的路。” 以卿和霍妗两人走在前面领路,那昕昕紧随其后,徐清姿和兰烛落后几步。 兰烛小声道:“大师姐,新笔好用吗?” 徐清姿正要和她说事:“先不说笔,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故意被抓?” 兰烛眼神立刻向下一瞥,被徐清姿敏锐捕捉到,心里登时有了谱。 徐清姿:“你认识她们?” 兰烛摇头:“不认识。” 徐清姿:“撒谎不好。” 兰烛视线上抬,聚焦到她脸上,看到她探究又狐疑的眼神,而后又快速离开,紧盯着行走的路面。 “没有撒谎,我确实不认识。” 徐清姿:“我不信你打不过她们。” 兰烛不语。 徐清姿没有紧逼,也跟着沉默。 几人就这样行了好久的路,两人依旧没有再对话,好似忘了这回事。 徐清姿在路上又丢了几张追踪符,依旧找不到方向,那两个逃跑的劫匪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霍妗小短腿不如她们大人,没多久就走累了,以卿为了钱,耐心出奇的高,任劳任怨,背起她当个临时代步,哪怕她在她背上像个猴子一样不安生也不怪。 徐清姿心里腹诽,怎么没见带自家师妹们这么勤快。 小师妹上山的时候,以卿躲得远远的,三令五申自己极其讨厌孩子,与一切小孩划清界限,当时三师妹和现在的霍妗大不了几岁,她都退避三舍嫌弃得不行。 后来三师妹和小师妹长大一些她才好一些,没那么排斥。 现在倒好,听说给钱,立马毕恭毕敬,小孩一靠近就全身难受的病突然在这一刻治好了。 真是奇人,到底是钱亲还是师妹们亲。 兰烛注意到徐清姿一直紧盯着霍妗,眸色微暗:“师姐很喜欢霍妗?” 徐清姿心不在焉:“还好,就是可惜”。 兰烛豁然扭头,语气连自己都没感觉的有些不善:“可惜什么?” 徐清姿摸着下巴思索:“可惜你的剑没了。” 兰烛一愣:“剑?” 徐清姿若有所思,“对啊,你们几个的武器都被抢走,追踪符都没用,若是找不回来,还得在秘境开启之前重新找人打造。” 兰烛心里松口气,大概猜到她只是担心霍妗的话是否可信,她只是个半岁大的孩子,说有钱,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钱,不只二师姐想要钱,她们也需要,现在只不过是赌。 徐清姿苦恼:“若霍妗家里不给钱,我们也不可能强要,到时候只能摆摊卖符挣钱了。” 兰烛安慰:“大师姐想多了。” 徐清姿做作:“怎么会想多?” 兰烛听她奇怪的语气,抿了抿唇,不吭声,知道她是故意想套她话。 徐清姿笑了笑:“符应该卖不了几个钱,就算到时候攒够,也来不及短时间内造出来,看来得卖一些东西,哦对了。” 她掏出铜铃,“这是什么铃铛?” 兰烛:“千幻铃,铃声可致使人七窍流血,念清静咒可以缓解。” 徐清姿反复瞧了瞧,朝里面吹口气,把里面虫子爬过的痕迹擦掉,“应该还可以治疗。” 兰烛:“幻觉,它没有治愈功效。” 徐清姿皱眉,幻觉,若是这样,那飞雪宗给她的丹药未免太灵,她是吃过后受的伤,居然也能治愈。 徐清姿:“你知道我会去救你们吗?” 兰烛:“知道。” 那昕昕的速度慢下来,和她们并行,听到她们的对话,插进来:“也就只有大师姐能来了。” 徐清姿当然知道,但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那你需不需要我救呢?” 兰烛不受控制地偏了偏头,像是忽然被这句话扎到耳朵,喉咙滚动,手指不自觉颤抖起来,她感觉头顶熟悉的疼痛再次袭来,若有似无的声音在脑海中左右飘荡。 她闭了闭眼,把双手别在身后,神色如常,继续选择沉默。 徐清姿不太明白,虽然每个人都需要隐私,但显然这种事她的想法和她们不同,若是各执己见必然有冲突,早些说开,以后不至于碍对方手脚。 那昕昕注意到兰烛意欲遮掩却难以忽略的手指抽动。 29黔州城 ◎“孙儿请姨姥姥松口。”◎ “我好饿。”霍妗在以卿背上抱怨。 她依旧穿着她那件脏兮兮的单衣,徐清姿想给她套件衣服,虽然不合身,但好歹御寒,但她穿了一会儿就脱,说热,一摸衣裳全是汗。 以为是得了风寒,但又没查出病,估计是吃了她们药丸的缘故。 以卿忍着心里烦躁,笑脸相迎:“忍一忍,这里距离你家还有多远?” 霍妗肚子咕咕叫:“太饿了,想不起来。” 现在冬天,树干光秃秃,满地都是荒草,连野果野菜都没有,全都是一些涩得发苦的冬草。 她们已经辟谷,不需要吃东西,吃多了凡物还会在身体里积累杂质,对修行无益,之前店小二送给她们的吃食,徐清姿觉得丢了可惜,就打包收起来。 但这些霍妗又嫌弃难吃,吃两口又吐了,还把剩下没动过的吃食打翻,这下全没有了。 以卿好几次想要发作,又为了钱不得不忍下来。 一个极度讨厌孩子的人为了钱去带孩子,并且还是个喜欢乱动、事多、娇贵的小孩,能忍到现在已经算她脾气好。 那昕昕倒是挺喜欢她,多次表达想要抱她和她玩,她也不拒绝,轮流在以卿和那昕昕身上攀爬。 徐清姿怕她们累,想接手,却被突然挡在她身前的兰烛打断。 她往左边靠,兰烛往左边走,她往右边靠,兰烛往右边走,她加快速度想超过,兰烛也加快速度。 两人你来我往了半天,愣是超到以卿前面。 以卿瞪她们:“你俩干嘛呢,能不能别玩了。” 暗自较劲竟忘了本来目的,她恍然回神,道:“放她下来走走吧。” 霍妗抱着以卿的脖子不撒手:“我好饿,没有力气。” 徐清姿思踌片刻,道:“你想吃什么?” 霍妗扬起笑脸:“我想吃水晶虾、芙蓉鱼,狮子头、东坡肉、八仙过海” 以卿声音拔高:“还八仙过海?还有这种菜名,没有八仙,只有四仙,你把我们吃了吧。” 霍妗似乎在考虑她说的可能性,舔舔嘴唇,目露贪婪。 以卿:“” 她们经过一条长河,左不见头,右不见尾,一座崭新的白石大桥挺在河上连接两头。 徐清姿眯了眯眼,看到河对岸有个放牛人。 “大娘!”徐清姿挥手打招呼。 大娘突然听到声音,迷茫地掀起草帽,看到她们几人,朝她回应。 徐清姿见此,和师妹们交代几句别动,自己快速过桥跑到河对岸。 “大娘,我想打听一下,你听说过黔州城吗?”徐清姿道。 大娘上下打量她一眼,“你是修士?” 徐清姿:“是的,您知道黔州城霍家吗?” 大娘:“我就姓霍,你找谁?” 徐清姿一喜:“大娘可知有谁家丢了个五六岁大的孩子,叫霍妗?” 大娘:“什么霍金霍银的,她什么字辈?” 辈?徐清姿懵了。 兰烛在后面补充:“女字辈。” 徐清姿惊讶,她怎么知道,霍妗没说吧,而且她不是说让她待着别动吗。 大娘摆手:“听不懂,我不识字,经常听说有人丢孩子,你们去城里问问。” 徐清姿:“前面是黔州城吗?” 大娘不耐烦:“你都来黔州了还问我是不是黔州城,去去去,吵得我家牛都不吃草了。” 徐清姿看了眼埋头嚼草事不关己的黑牛,朝大娘告别。 她回去告知两个师妹们,她们已经到黔州,马上就要到了。 以卿松了口气。 她给几个师妹身上都贴了飞速符,短短半天时间行了之前两天的路程。 霍妗催促她们赶紧走。 徐清姿问道:“你们家有辈?” 霍妗:“对啊,我是家里的宝贝。” 徐清姿无言,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辈分,没再问她。 几人继续行路,在黄昏之际终于看到了高耸的城墙。 城墙正上方悬着红日余晖,夕阳刺眼,她们把手抵在眉前,眯着眼睛望着远处,城门前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一阵风吹过来,那昕昕鼻子耸动,“好香。” 临近傍晚,是该起灶做饭的时候,徐清姿也闻到一股菜香,不过她倒是不饿,只是灵力快用尽了,有点累。 霍妗虽然嘴上说着好饿,但依旧活力满满,上蹿下跳,大声嚷嚷,好似胜利者凯旋:“我终于回来了。” 趴在那昕昕背上好不威风,好似背着她的不是人,而是战马,掐住那昕昕的脖子指挥她往前冲。 徐清姿吓到,连忙过去扯她的手。 霍妗小小年纪力气却不小,没一会就掐得那昕昕满脸通红,徐清姿去扯她,还被抓了一手指甲印。 她像个蓄满力量的弹簧,四个人一起才把她从那昕昕身上弄下来。 霍妗被强制弄下来也不恼,抓着空隙就往徐清姿身上爬,当真是个无所顾忌的猴子,谁也不放过。 兰烛抓住她的后颈,霍妗浑身瞬间起一层鸡皮疙瘩,紧接着便眼前一晃,一屁股坐在地上。 徐清姿感觉自己被抓的皮肤火辣辣的,伸手一摸,竟然被挠出血,三师妹的脖子上更是显出鲜红的十个指头印。 刚才路上还不觉得,怎么到家门口立马就现出原形,变成另外一幅刁蛮摸样。 霍妗愣住,随后两只大眼蓄满泪水,哇哇哭了起来。 徐清姿刚才还恼,一见她哭,登时又有些不忍。 正准备哄她时,见兰烛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提起来,霍妗生气,双腿翘得老高,就是不愿意站起来。 兰烛朝她眉心点穴,霍妗像是一个乱动的木偶被抽去关键部件,立马静止不动。 刚才因为疼痛的泪水早就没了,现在的她只是干嚎,这一被点穴,脸上干涸的泪痕露出马脚,唯一能动的眼珠正惊恐地颤动着。 那昕昕剧烈咳嗽着,徐清姿顾不得霍妗,帮忙给那昕昕顺气。 以卿被吵得耳朵疼,见此无奈,“光打雷不下雨。” 这就是她为什么讨厌小孩,太闹,又烦。 兰烛蹲下身,面无表情地在她耳边小声附耳。 好在那昕昕没有受伤,只是被掐的很,咳嗽一阵,脖子上的指头印没一会就消了。 兰烛不知道给霍妗说了什么,点开穴位,她消停下来。 真是奇怪。徐清姿心想。 不管是小师妹还是霍妗,身上都有重重疑点,得找个机会,四个人好好开开会。 霍妗变回最开始的乖乖模样。 她们来到城门下,看守的官兵看她们不是平民装扮,拦住她们。 官兵:“何人进城?” 徐清姿把霍妗领上前,还不待说话,就见官兵眼神一凛。 “抓住她们!” 从官兵身后立刻窜出十几个人把徐清姿她们围住,周围的百姓被吓到,纷纷避让。 徐清姿解释:“我们是来帮这个小姑娘寻找家人,并无歹意。” 官兵却不听,一声令下,押住了她们,把霍妗单独带走。 瞧这架势,霍妗确实大有来头。 霍妗大声道:“她们是好人,把我从劫匪手里救出还送回来,不要抓她们。” 官兵却不信:“通通带走。” 徐清姿注意到城墙边贴的告示,城主的女儿失踪,找回者奖励二十万黄金,上面还画着霍妗的画像。 以卿也看到,眼睛都直了。 霍妗不顾:“我娘呢,叫我娘来!” 官兵好像认定霍妗的话是胡话,一点也没听进去,把她和她们强制分开。 许是闹得太厉害,城内的人也在偷偷看热闹。 坐在酒楼上一个身穿青金色锦衣服饰的女人笑听闹剧,朝对面的玩伴道:“又是个骗赏金的,真无趣。” 说罢嘬了口酒。 对面的玩伴仔细瞧着,她正对着城门,以她的位置能清楚看到闹剧中心,她看到一个像陀螺似的小孩在疯狂攻击咬人。 “羡姐你瞧,这小孩倒是颇有几分少主风采,长的也像。” 霍羡常冷哼一声,少主的顽劣能有几个小孩比得上。 嘲讽地扭头一瞧,看到霍妗熟练地无差别攻击,取笑的表情被阴沉取而代之。 “我怎么感觉她就是呢……” 徐清姿本就被霍妗闹得不爽,把人辛苦送回来还被这样对待,就算是泥兔子也有两分血性。 只是还不待发作,忽然听有人高呼:“住手!” 乱作一团的官兵们停下来,恭敬行礼,让出道路。 两个穿着华丽的女人从人群中快速跑过来。 官兵低头:“羡大人,羸大人,我们找到少主了。” 以卿憋了一肚子气,正巧没地方发泄:“你要不要脸,什么叫你找到的,来个人你就抢功劳,上辈子耗子投胎,这辈子这么喜欢东偷西抢!” 官兵被骂的脸红脖子粗,改口:“两位大人,这几人太过粗鄙无礼……” 以卿分毫不让,疾言打断:“粗鄙你爹粗鄙,当个官兵你耍起狗威风,四个鼻孔出气的东西。” 霍羸斥责官兵放开她们。 霍羡常道:“少主呢?” 霍妗正在忘情地咬着某个官兵的耳朵,她牙尖嘴利,嫌盔甲硌牙,轻车熟路地爬到上身咬人。 扯都扯不下来。 霍羡常走到她面前,劝道:“少主别咬了。” 官兵挺直身体一边忍着剧痛一边又不得不托着她的屁股防止她掉下去。 霍妗含着血:“你们叫谁?” 霍羡常脸上闪过一丝丢脸,不情不愿道:“孙儿请姨姥姥松口。” 霍妗呸了一口血,气哼哼地跳下来,霍羸得连忙伸手接她,生怕她受伤。 霍妗借此踩在她肩上,趾高气昂道:“把我的恩人照顾好,我要见我娘,还有,我饿了。” 30黔州城 ◎来了黔州城,就是一家人◎ 深蓝色渲染天空,四周窗户街道亮起灯光,夜幕降临,一轮月牙挂在高空。 黔州城最中央矗立着一座巍峨宫殿,外墙红砖高耸,大门两座金狮端坐,周围多个和城门一样衣着的守卫看门。 霍羡常把霍妗先带走,霍羸带着她们进宫殿。 徐清姿看着霍羸的穿着,虽然看起来低调,却暗纹繁琐,款式别致,隐隐能看到裙摆星星点点的反光,价值不菲,不是一般人。 霍羸边走边笑着道:“在下霍羸,各位看起来不是黔州人,怎么称呼?” 徐清姿留个心眼,半真半假的说:“我们从水棠镇过来,叫我徐清就好,这几位是我的妹妹。” 她扭头给几位师妹暗使眼色,她们会意,都报了个假名,以卿叫一光,兰烛叫雪生,那昕昕还叫那昕昕。 霍羸笑脸盈盈:“几位是修士?何门何派出身?” 徐清姿思索怎么回答她。 霍羸以为对方怀疑,解释道:“各位别误会,刚才你们带回来的孩子是我们城主的孩子,上个月出门游玩时被人截走,我们倾尽人力寻找也未得到消息,各位仙长帮了我们大忙,以后自然要登门拜谢。” 徐清姿倒没怀疑,不知道的人肯定会问两句。 霍羸又道:“自从少主失踪后,总有人带着各种不知名的孩子来骗赏金,守卫眼拙,冒犯了各位,望别见怪,已经让她们去领罚了。” 霍妗是城主的孩子,而她们喊霍妗姨姥姥,看来也是和城主沾亲带故。 徐清姿道:“霍姑娘严重了,举手之劳而已。” 霍羸听出她在防备自己,并不意外,道:“徐仙长是怎么找到我们少主的?” 徐清姿:“劫匪打劫,把我们东西抢了去,我们本想夺回来,没能成功,反而在坟地中挖出你们少主。” 霍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突然感觉不对:“等等,挖出来?” 徐清姿点头:“对,应是活埋,幸好找到及时,没有大碍。” 师妹们不知道这回事,还以为她路上捡的。 霍羸义愤填膺:“这群劫匪当真可恨。”她劫后余生地朝徐清姿道谢:“多谢几位出手相助,我会如实禀报城主,不知各位还记得那群劫匪长什么样?” 徐清姿:“自然。” 几人说着,穿过几条长廊,来到一座灯火通明的大殿前,霍羸请她们进去。 让她们先静坐一会儿,而后离开。 刚才的吵闹顷刻安静下来,仿若远在天边,周围寂静无声,她们眼瞪小眼,都十分不自然地站着。 仆人轻声请她们入座,给她们倒茶。 以卿率先坐下,刚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满面春风地捏起玉杯,闻着清茶飘香:“好事多磨呀。” 徐清姿在屋里扫视一圈,发现屋里装潢很是漂亮,整个屋子色调呈淡紫色,四根紫藤花纹巨柱坐落屋子四角,两侧挂起深紫色薰衣草绣纹缦帐,缦帐旁边放置两个风信紫镂空香炉,袅袅云雾犹如青丝在空中飘荡。 正对大门的上座和左右皆是乳白色座椅,扶手和靠背呈现各种圆圈花纹,摸上去不觉寒凉,反而很温爽。 没一会儿便听到殿外传来脚步声。 徐清姿让以卿赶紧站起来。 她们两眼眺望,结果看到一个金灿灿的小人蹦蹦跳跳进来。 霍妗原本穿着单衣,看起来稍显落魄,现在穿上锦衣华服,头戴宝石珠翠,脸上脏污擦净,配合肥嘟嘟粉雕玉琢般的小脸,乍一看还以为是天上福娃下凡。 果然是贵气养人,之前一个月在外蹉地灰头土脸,一点也看不出是有钱人家孩子,现在穿上新衣,登时华贵起来。 以卿看着她的衣服和发钗两眼放光,怪不得招劫匪呢,她看到她也想抢。 那昕昕又闻到那股香味,偏头寻找来源。 霍妗跑进大殿,朝她们打招呼,转身叉腰朝门外道:“快点快点,再不快点天都亮了。” 很快一个被多人拥簇的老太太大步走进来。 老太太头戴金冠头发灰白,脸上皱纹密布却双眼清明,腰背直挺脚步生风,身材人高马大,比旁边仆人整整刚出一个半头,鹤立鸡群,一点也没有老人的颤颤巍巍,反而有着低于年龄的精神抖擞。 霍妗拉着徐清姿,笑道:“娘,她们是救我的人,你说过要知恩图报,我们可要好好感谢。” 城主摸她的头,和蔼道:“当然啦。” 一抬头见她们都站着,连忙招呼,热情道:“傻站着干什么,快坐快坐,别客气,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话是这么说,也不好真的去坐,对方身份尊贵,怎么着也是得她先坐。 城主看起来*大大咧咧,抱起霍妗,粗壮的长腿一跨,两步走到最上方的主坐。 她把霍妗放在腿上,霍妗本就小,在她手里仿佛拎着小娃娃。 徐清姿让师妹们就坐,霍羡常和霍羸站在城主左右两方,背着手表情严肃,没有刚才在外的随意,好似左右护法。 城主声音浑厚,神情喜悦:“不必拘谨,各位帮忙找到吾儿,感谢都来不及,来了黔州城,就当自己家,不用客气。” 霍妗不满:“娘,不是说这个。” 城主小声安抚:“别着急。” 抬头道:“各位找到少城主,吾感激不尽,赏金分文不少,只是吾觉得不达心中感激,各位可以提出要求,我们会尽量满足。” 徐清姿客套:“不用不用,我们倒也不是为了钱而……” “多谢城主,不知如何交付?”以卿立刻打断。 不用听大师姐说完就知道又要客套,她没那个耐心,更不想假意推脱彰显自己虚名薄利,她肤浅,她只想要钱。 她带那么久的孩子,为的就是这一刻。 城主倒觉得她干脆,直接大手一挥,一群人抬着一个个大箱子进来。 总共十二箱,整齐摆在宽敞的大殿里,以卿上前掀开箱盖,被里面的光闪到眼睛。 城主笑道:“听羸儿说,你们是修士,我们凡人用的银钱你们可能用不上,正巧我们城里有灵石庄,我便自作主张让人汇了一些灵石过来,若不喜欢,也可换成银钱。” 以卿毕恭毕敬:“城主有心了。” 她走到徐清姿身边,抢走她腰间的几个乾坤袋,招呼三师妹跟她一起装灵石。 霍妗从城主腿上跳下来,兴冲冲也跟着帮忙。 城主道:“今日天色已晚,各位舟车劳顿,我已让人准备好膳食和房间,各位若不急,可在寒舍住下休息一段时间。” “来了黔州城,就是一家人,大家就当是看我这张老脸,好让我们尽感激之情。” 徐清姿下意识又想客套。 以卿一边风卷残云地装灵石,一边听着动静,嘴快道:“城主这么年轻,可别说什么老不老。” 城主听闻哈哈大笑。 徐清姿尴尬,知道这是二师妹故意说的奉承话,她就坡下驴,道:“城主好意我们心领了,只希望不要怪我们俗人冒犯才好。” 城主连道几声好,畅快不已。 她特地等以卿把所有灵石都收完才起身,请她们去偏殿用膳。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偏殿,这里早已摆好酒席,城主今日找回孩儿,兴致高涨,多日阴郁一扫而空,亲自拿着酒壶给她们四人敬酒,自己痛饮四壶。 知道是在宫殿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山岗上,这城主一点也没有高官迂腐教派,反而颇有江湖人的恣意洒脱。 怪不得霍妗性格这么跳脱顽劣,原来是有其母才有其女。 她们吃酒到后半夜才散去,霍妗年纪小又担惊受怕多日,早早犯困被带走。 仆人领着徐清姿她们去客房休憩。 以卿高兴,又头一次尝酒,不胜酒力,早就醉成烂泥。 那昕昕心不在焉,在餐桌上就东张西望,也很给面子饮了一杯酒。 徐清姿不喜欢酒味,觉得又苦又辣,没有感受到任何他人口中所谓的佳酿,只觉得难以下咽,她只对城主敬过来酒时象征性抿了一口,便再也没动。 她倒是见小师妹多次端起酒杯朝口中送酒,但整局下来却没有醉意,既没有像城主那样使酒仗气,也没有像二师妹那样不省人事,跟平常一样。 仆人带领着她们来到客房,徐清姿觉得被人伺候很不舒服,直接把仆人赶回去睡觉。 她们四个人的屋子被专门安排在一个四合院里,面对面挨着。 徐清姿先去以卿房里,见仆人已经给她端来醒酒汤,但因她此刻没有意识,牙关紧闭,根本喂不进去汤。 徐清姿让她们不用管,半杯的量还不至于头疼,并且她们已经不算肉体凡胎,凡酒根本不会有多大影响。 以卿即使醉酒,也死死抓着乾坤袋,这里面还有她的东西,她想拽还拽不下来,无奈只能任以卿拿着。 在她房里待了一会儿,在屋里贴了几章符纸,便关上门离开。 她们几个都不喜欢有人伺候,三师妹和小师妹房里的仆人也被赶了出来。 那昕昕的屋里昏暗不已,只有角落微弱灯光发挥余热。 她没看到人,偱着角落灯火走过去,看到那昕昕趴在地板撅起来的屁股。 徐清姿:“三师妹干什么呢?”【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30-40 31黔州城 ◎小师妹的性格真适合出家。◎ 那昕昕从黑暗中扭头:“我在找东西。” 徐清姿:“什么东西,我帮你一起。” 那昕昕想了一下,觉得可行,“那大师姐帮我找一找是什么东西这么香。” 香? 徐清姿道:“香炉点着呢。” 那昕昕摇头,趴在地上摸索,眼睛紧盯着地面,头也不抬道:“不是,大师姐闻不到吗,很香,淡淡的,有点酸,又有点鲜,还夹杂着一丝刺鼻,闻起来很甜美。” 徐清姿闭着眼睛专心闻了闻,半响:“我除了薰衣草香,什么也闻不到。” 那昕昕嫌弃:“大师姐走吧,碍事。” 徐清姿:“……” 徐清姿:“你要不问问那些仆人呢?她们打扫房间肯定知道。” 那昕昕举着烛台,换了个方向继续吸气闻味:“问过了,她们也不知道,我想自己找。” 徐清姿:“好吧,那你……” 那昕昕直起身子,不满道:“大师姐快走吧,光跟你说话,我都闻不到了。” 徐清姿:“……” 她哦了一声,叮嘱她早点休息,没再逗留,在屋里贴几张符,走出去关上门。 三师妹的想法一天一个,总让人捉摸不透,她体质特殊,经常能闻到她们无法察觉的味道,并且她的品位和其他人背道而驰。 她们觉得难闻的味道,她觉得香,别人觉得好吃的东西,她觉得一般,她们觉得漂亮的物件,她反而嫌弃,她们觉得恶心的,她倒是喜欢得紧。 她来到小师妹的屋子,正准备敲门,就见房门突然打开。 兰烛两手扶着门框,面无表情的站在她面前。 徐清姿:“小师妹要出去吗?” 兰烛侧过身子让她进来:“不出去。” 徐清姿不信:“这么晚你想去哪?” 她刚才那样子分明就是一副想出去的样子,难道听到脚步声特地给她开门? 兰烛:“哪也不去。” 话已至此,徐清姿再不依不饶就有些无理取闹,抬脚进门,见屋里黑黝黝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怎么不点灯?” 兰烛:“看得见。” 徐清姿不好说什么,在门上贴一张隔音符,道:“我们谈谈。” 兰烛一僵,目送徐清姿到地桌前也未行动。 徐清姿坐好后疑惑扭头:“你怎么了?哦我贴了隔音符,没人听得见。” 兰烛犹豫半响,缓缓拉上门栓,在两扇门合并的同时,她的感知从脚底传入地下,附近一里一切动静了然于心。 她感受到四合院十丈远有一人正在向这边靠近,不是仆人不是巡逻侍卫。 她走到地桌前大师姐对面盘腿坐下,面前已有一杯向上蒸腾热气的茶水。 两片茶末浮在淡青色茶水表层,兰烛端起杯子,茶末摇晃,沾上杯壁。 胸膛里的东西不自觉加快,面上不显,如常道:“大师姐想谈什么?” 徐清姿感觉不点灯还是不自在,她修为还没到可以夜视的程度,她们又穿着暗色衣裳,在她眼里,几乎看不见对面有个人。 “太黑了,我去点个灯。” 话音未落,她们左侧几根蜡烛突然燃起,徐清姿正欲起身的动作停住, 兰烛抿口茶:“不用。” 徐清姿又坐了回去,心里感叹小师妹修炼进步,不用念咒和手势,用意念就能点燃。 她抬眼见小师妹表情平静,心想她此刻心情应该不错。 她酝酿一会儿,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兰烛明显顿了顿,后道:“没有。” 徐清姿:“看起来不像,你有事瞒着我们。” 兰烛视线下垂,眼帘遮住半边眸子,不做言语。 徐清姿一看她这副模样,便知道她不想说,“若是我当时没跑,也被劫匪抓住,我们四人会怎么样?” 她在路上没问,其实心里一直在计较这个问题,唯一可以和劫匪对抗的小师妹都缴械投降,那么谁还会来救她们? 劫匪是会抢了她们的东西就走,还是就地杀了,又或者像霍妗一样被劫持,去勒索她们背后的势力要更多的资源。 她觉得勒索不太可能,霍家是凡人,凡人不敢直接和修士硬碰硬,但她们就不同,万一她们背后是更大的门派,劫匪去威胁,没有任何好处不说,还把自己搭进去。 兰烛:“不会怎样。” 言罢,再也不语。 徐清姿见她还是不愿说,只得转移话题:“你在进城钱和霍妗说了什么,她怎么突然安静?” 兰烛随意:“没什么,一些孩童都会害怕的话。” 她知道这小姑娘的意图,不过是威胁她两句罢了。 徐清姿皱眉:“你从哪学的。” 兰烛:“话本。” “话本?”徐清姿警惕,“你从来不看杂书,会看话本?书叫什么名字?” 兰烛:“……” 兰烛随口扯谎:“三师姐给的。” 徐清姿不信,怕她也看到那本怪书,刨根问底:“叫什么名字?” 兰烛:“忘记了,没仔细看过。” 徐清姿:“是不是叫「封天引」?” 兰烛疑惑:“什么?” 徐清姿盯着她,试图从她略显疑惑地神色和语气中找到撒谎心虚的痕迹。 但可惜,没有。 她暗自松一口气,但还是不放心,继续问:“那你给我讲讲话本里的内容。” 兰烛奇怪地望着她。 其实那昕昕不怎么看话本,她连雨石峰都不能出,哪来的门路找话本,藏书阁里都是些功法和讲解书,就算是书中的故事也都是一些曾经发生过的名人真事。 说是话本,反而暴露。 索性将错就错:“讲一个人装作济世救人,实则是个食人魔的故事。” 徐清姿听罢也不知信没信,皱着眉思索。 兰烛将清茶一饮而尽,她听到房顶瓦片轻微响动,那个靠近的人已经爬山屋顶。 徐清姿双手抱臂,把猜测道出:“我信你不认识劫匪,但我不信你打不过她们,连我都能骗过她们,并且随便一个铃铛就能撂倒一大片,你却偏偏被捉住,你绝对是故意。” 兰烛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道:“大师姐莫要妄自菲薄。” 徐清姿:“菲不菲薄我自己心里有数,倒是你,就非得一意孤行吗?” 兰烛装没听见。 徐清姿恨铁不长钢,心想小师妹心高气傲:“其他人不论,我、你二师姐、你三师姐还有你,虽然非血缘姐妹,但这么多年一起生活,都是一家人对待,有什么话不能敞开心扉?” 兰烛几不可闻地哼了声。 徐清姿立马道:“你不服气?那正好,有什么不满趁现在赶紧说,我有错我改,以卿和那昕昕有错我让她们改。” 兰烛瞥了她一眼,依旧没答话。 徐清姿知道她是个硬石头,直接向后一靠,无赖道:“你不说,我就不走了,你今晚别想睡安稳觉。” 兰烛眉头高挑,她也不需要睡觉。 徐清姿躺在平榻上,目光从房梁转到侧面墙壁,两人中间的烛火把小师妹一个人的影子放大投射在墙上,她平躺着看不到小师妹,但能从影子上看到小师妹明显的侧脸阴影。 徐清姿转移视线,看向房梁,语重心长:“感情需要沟通,我知道你话少,但谁也不会读心术,有些话就是得明说才能懂。” 兰烛:“感情?” 徐清姿听她有想法,接道:“对啊,就比如你二师姐,别看现在能说会道,她刚来门派的时候胆小的很,说话战战兢兢,记得有次长老课她贪睡晚起,她觉得天都塌了,吓得蹲在后山的树洞里,我找到她的时候眼睛肿得像核桃,胳膊上都是血,企图用伤害自己的方式躲过惩罚。” “其实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年纪小贪睡很正常,顶多让她罚站一会儿,不过也怪我那时候叮嘱她不要迟到,让她误会迟到很严重。” 她身子没动,翘起头:“你看,明明是一句话的事,却弄得满身伤口,多不值得。” 兰烛给自己续了杯茶,“不怪你。” 徐清姿心里无奈,搞半天白说了,她可不是在说怪谁的问题。 她重新坐起来,观察她的表情。 兰烛任她看。 徐清姿挫败感倍增,她对一切都能应对,唯独对小师妹束手无策。 她一路看她成长,从没经历过什么存折,性格恬淡安静,十六岁之前顺风顺水,唯一的挫折就是灵药峰的找茬。 她尽量把这个世界以美丽的方向向小师妹描绘,告诉她大千世界,和她讲道法绮丽,让她看万物生长。 尽量避免接触不好的事,为的就是让她阳光快乐。 但她并没有如她所料那样成长,而是冷淡,不愿交流,保持距离,对万物都提不起兴趣,她看起来并不是害怕,也不是讨厌。 而是无感,好似骨子里对任何都看淡,哪怕是往她心里丢一块石头,也丝毫不起波澜,一身生人勿近和不愿交流的孤僻。 徐清姿常想,自家小师妹的性格真适合出家。 若是没有被师尊带回长虹派,在不一样的环境,是不是性格也会改变? 毕竟雨石峰除了师尊,也就四个人而已,二师妹不喜欢孩子拒绝靠近,三师妹沉迷捉虫心无旁骛。 说到底,小师妹大部分时间面对的也就只有她一人而已……没怎么在人群生活过。 兰烛见她蔫蔫的,若是她顶着动物耳朵,此刻定是无力垂在两侧。 “大师姐只想和我说这些吗?” 那不然呢,还有什么好说的,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小师妹到底要干什么。 徐清姿有些赌气:“那你有什么想问的?” 兰烛幽怨地看看着她。 32黔州城 ◎满意的孩子◎ 屋顶的人转移阵地,轻手轻脚来到窗户边缘。 兰烛盘弄茶杯的手一顿,她布置在窗户周围的丝线被撞断。 徐清姿感觉她心不在焉,知道她又神游去了,正准备叫她回神。 却听她道:“大师姐记性真差” 徐清姿心里一咯噔,登时挺直腰背,正襟危坐,表情严肃,“何出此言?” 兰烛把茶杯底座在地桌上滑动,就着桌面咕咕的摩擦声道:“你说过,人各有命,顺其自然,不用强求因果。” 徐清姿如遭雷劈:“你这是在嫌我管得多吗?” 兰烛:“我是说大师姐盲目揽责,本身不是你的错。” 徐清姿无言以对,说了半天又回到原点。 不过刚才她好像听到除了小师妹发出的噪音外,还有个若有似无的抽气声,好似有人被吓到。 但见小师妹没有任何反应,还在专心致志玩她的茶杯,不禁怀疑难道她听错了? 窗外的人蹲下身,发现脚踝处的靴子和裤脚被割断,细线嵌入皮肤,正在随着她的动作逐渐收紧,不一会鲜血像断了线的珠子破口而出。 屋里的人停止交谈,心知暴露,本想离开,转念一想,停住脚步,反而抬手敲了敲门窗。 徐清姿立马跳起来,飞奔到窗户,猛然推开窗户。 结果却没有人影,视线下移,看到一个玉簪束顶的高马尾。 高马尾抬起头,正是霍羡常的脸。 徐清姿惊讶:“这么晚了,姑娘这是……?” 霍羡常苦笑道:“在下本想找徐清姑娘聊些话,谁知姑娘屋里没人,便来这里瞧瞧。” 徐清姿:“是很重要的事吗?” 霍羡常痛得眉毛颤抖,表情有些把持不住,阴着脸:“不重要便不来了。” 徐清姿了然:“既然如此,姑娘别在窗外说,快进来吧。” 她以为她走正门,准备把窗户关上,霍羡常艰难站起来,挡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开始往里攀爬。 徐清姿后退一步,朝兰烛看了一眼,见她看着窗外,没有动身。 霍羡常坐在窗台上,把受伤的腿扶进来,血珠连成线顺着窗檐边滴进来,在她脚下落了一摊。 徐清姿:“怎么受伤了?” 霍羡常低头,把烦躁的表情掩盖住,怎么受伤的你们不知道? 她忍了忍:“这正是我要说的,城主府有东西。” 徐清姿:“什么东西?” 霍羡常:“我也不清楚,少主也正因此失踪,城主觉得你们把少主带回来,必然实力不凡,便让我找你们求件事。” 徐清姿没答话。 兰烛在后面道:“什么事?” 霍羡常:“过两天城主会出去办事,大概需要两个多月的时间,这段时间想请你们照看小少主。” 徐清姿挑眉:“我们?” 霍羡常:“当然,报酬少不了,会以每日一千灵石的价钱雇佣各位,等城主回来以后,会额外再结一笔感谢费,不会亏待各位。” 徐清姿犹豫半响,没直接回答,道:“姑娘受伤严重,还是先疗伤吧。” 霍羡常摆手:“没事。” 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离,神色说不清道不明,道:“两位可以商量考虑一下。” 徐清姿:“我还是先帮你叫人……” 霍羡常打断她,“不用,我现在就走。” 说罢不管她们,便龇牙咧嘴地抬脚翻身出去,落定后身重心歪在好腿一边,笑着朝她们告别,示意她们可以关上窗。 “天色已晚,就不打扰两位休息了。”说罢一瘸一拐地快速走了。 徐清姿被她来去如风的架势整懵。 她扭头朝小师妹嘀咕:“这是在干什么……” 兰烛起身来到她身边,目光落在窗台的血迹上,默不作声。 徐清姿去找抹布,回来时见小师妹伸手摸了摸血迹,沾了血的手指凑在笔尖闻了闻,又仔细看了好一会。 “怎么了?” 兰烛接过抹布把手上血擦干净,而后将抹布摊开丢在地上遮住血迹。 她站起来,缓缓道:“她口中的有东西代表城主府不干净,觊觎霍妗,她们凡人无法对抗,所以来找我们。” 徐清姿:“那她……” 兰烛:“我在这附近布置了陷阱,除了我们四个,任何人靠近都会坐下标记。” 徐清姿点头,怪不得刚才问她是不是想出去她说不是,原来因为已经做完了。 她一直和小师妹说话,没注意外面,也不知霍羡常来了多久,隔音符有没有完全把声音隔绝。 她倒是不奇怪这里会有东西,毕竟怪书里那么多篇幅写黔州城,城主府必然逃不了。 并且两个多月挣几万,不比在外拉零活强? 不过让她奇怪的是,她怎么不问陷阱是哪来的,还特意把伤脚摆出来给她们看,把血撒的到处都是,罢了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了。 来得快去得也快。 兰烛似乎也猜出她心中所想,道:“要接吗?” 徐清姿眯了眯眼,少有的没立刻回答,而是坏笑般看着她。 大师姐很少展现这样坏坏的表情,平时都是平易近人的和善摸样,心里从来不会装坏心思,也藏不住什么事,若是熟悉她,能直接从她脸上猜到心事。 这样的表情大多都是在二师姐脸上。 兰烛不知怎的不敢看她的脸,视线偏移。 徐清姿见状,心中猜到七八分,收起笑容,语气颇有些无奈:“你就是为了这来的吧。” 兰烛不语。 徐清姿见她仍旧这样,警惕起来:“难道隔墙有耳?” 兰烛:“不是,现在不是时候。” 徐清姿松口气,有这句话说明她有所顾忌,不是故意瞒着她们,也并不是把她们推开独自承担。 她可以什么都不知情,但不想小师妹和大家渐行渐远,她知道小师妹的性格有些执拗,容易钻牛角尖,若不及时沟通,她怕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徐清姿:“需要我们做什么?” 兰烛摇头,她走回茶桌前,茶水泛凉,有些苦味,内力传到杯壁,没一会儿,杯里升起雾气,咕嘟嘟沸腾起来。 她吹了口凉气:“大师姐总喜欢招揽责任,也喜欢妄自菲薄。” 徐清姿:“” 兰烛:“其实并不需要,二师姐怎样,三师姐怎样,我怎样,你没法左右,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微乎其微而已。” “你觉得师门没了,身为幸存弟子需要去报仇,你觉得你身为弟子不能离开师尊,你觉得身为大师姐需要照顾师妹们,你觉得你身负重担,明明不想冲在前面又不得不告诫自己不能倒下。” 徐清姿:“你在说什么?” 兰烛:“可当你真有那个能力的时候,却又退缩了,把自己藏在所有人身后,把机会让给别人,开始装哑巴。” 徐清姿皱眉。 兰烛:“你看,连我说你不好都不会生气,因为我是你的小师妹,你可以包容我。” “可是,你为什么不自私一点?”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怎么在大师姐这里,就可以天塌地陷。” 徐清姿被她说笑了,很久没见她说这么多话,估计是被她逼得狠了,不想回答,反过来质问她。 徐清姿:“我只是不想让你们受伤。” 兰烛:“大师姐记性很差。” 徐清姿一愣,怎么又说回记性,她虽然做不到过目不忘,但也不至于被说记性不行吧,最起码不该忘记都还记得。 徐清姿挠头:“我忘了什么?” 兰烛轻轻:“大师姐累了,去休息吧。” 话题戛然而止,徐清姿整个人仿若凝固住呆愣在那,这句话不知道有什么法力,登时让她打起哈欠。 眼睛发涩,头脑发昏,她甩甩头,强忍睡意道:“你要说我才能……知道。” 滔天睡意犹如雪崩压来,她说话的时候已经无法站立平衡,摇摇晃晃,脚步虚浮,好似喝醉酒的人一样。 她向后一仰,本以为会跌坐到地上,结果没有,感觉她落到温暖的棉被里,还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 兰烛把睡过去的徐清姿抱到床上,贴心给她盖好被子。 轻轻将她紧皱的眉头拱起的沟壑抚平,指尖在她眉尖上小小黑痣停留片刻。 起身离开屋子。 —— 那昕昕趴在地上,像条虫一样匍匐在地,一手抓着烛台,一手抓着琉璃长盒。 这是她从屋子抽屉里翻来的,盒子原本装着固体霜油,她不知那是何物,只觉得滑腻。 下盒实心,盖子白色透明,上面还有多个细密小孔,很适合装虫子。 一想到虫子,就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孩子们都没了,就感觉心情无比低落, 她把霜油挖干净,把之前从破屋里带回来的黑虫装进去。 大师姐给她的木盒太密闭,孩子们在里面不透气,也就一天功夫,接连憋死好几只,还有几只趁她开盖透气时跑了。 忙活大半天,最后只剩下一只独苗,可给她心疼坏了。 不过还好,进城后她老是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腐香。 进了城主府后气味浓烈了些,她敢肯定,这城主府有不少让她满意的孩子。 33黔州城 ◎城主真会开玩笑。◎ “啊!!!” 徐清姿一个鲤鱼打挺猝然从床上弹起来,神智还没清醒,眼睛还在恍惚,脚已经先一步踏出去。 她按照自己记忆中的路线走动,膝盖一痛,不受控制地向前跪去。 疼痛让她清醒,她看清身处环境,才发现自己不是在雨石峰的小木屋,而是一个令她陌生的卧室。 她想起来这是黔州城城主给她们分配的房间。 “啊!” 本以为刚才的叫声是幻觉,突然又响一声,赶紧站起来朝叫声来源奔去。 “怎么了怎么了!”徐清姿推开门。 以卿躲在墙角,见到她来,像是天降救星,一把鼻涕一把泪爬过来:“大师姐,我的小竹被它吃了!” 她颤抖地指着床榻,凌乱的被褥下微微浮动,不一会儿溜下来一只胳膊粗的青蛇,它把身体团成团,并未靠近,只是慵懒地朝她们吐吐信子。 徐清姿见它没有恶意,想到现在是冬天,正常的蛇都在冬眠,看它精神不错,应该不是普通蛇。 在她眯着眼观察的时候,那昕昕也听到动静赶过来。 见到青蛇,面露惊喜,“呀!两日不见长这么大了!” 说罢跑过去逗弄青蛇。 以卿又惊又疑:“是你干的?” 那昕昕:“什么我干的,它长这么大不应该高兴吗?” 以卿:“它把小竹吃了!” 那昕昕扭头一脸奇怪地望着她,不过很快笑起来:“二师姐不要,那就给我吧。” 以卿看到她表情,反而不怕了,跑过去把那昕昕推开:“去去去,凭什么给你。” 那昕昕瘪嘴,悻悻起身走开。 以卿才起床,比较糊涂,凑近才看清这就是她的小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前一晚还没指头粗,天一亮变这么大一条。 以卿一个手掌都抓不住它,小竹像往常那样顺着她的手向上攀爬到她肩膀上,她感觉肩上好像压了个凉丝丝的长水袋。 “你昨晚吃什么了,怎么长这么快?” 门口聚集了一堆仆人,但因怕蛇都没进来。 她们惊恐万分窃窃私语,徐清姿解释那是灵宠,不要紧,让她们安心。 但那么大一条,怎么放心。 一位身穿红色窄袖圆领袍的女人站在人群后方,见人头攒动,皱眉道:“不去干活在这看什么?” 仆人们连忙低头让出道路。 徐清姿扭头,是个年纪看起来四十多岁,面相柔和的圆脸的女人。 女人上前恭敬笑道:“仙长们可否起身?城主已经备好早膳,请各位仙长一同用膳。” 徐清姿让她稍等一下,关上门指挥师妹们穿好衣服整理仪容。 差不多的时候打开门,见仆人们已经散去,只留红衣女人在门口。 她去叫小师妹,发现屋里没人。 女人走过来,低眉顺眼:“仙长是在找雪生仙长?她已先一步去宴厅,正等着各位。” 徐清姿听到这个名字,恍惚一瞬,才想起这是小师妹取的假名。 三人跟着女人往宴客厅走,穿过拱门廊庭,来到一处湖中庭院,庭院周围整齐站着一群人,里面已有两人正在推杯换盏。 以卿小声:“小师妹怎么自己一人出来了?” 徐清姿不知道怎么回答,小师妹向来很有主意,没人知道她想什么。 女人笑道:“雪生仙长早起练功,正巧被城主看见,便邀请一起切磋,几场下来,城主心情大悦,看天色大亮,想到还没用膳,便请各位一起。” 徐清姿点了点头:“姐姐怎么称呼?” 女人被她说的心花怒放:“什么姐姐呀,我前段时间都当奶奶了,可别把我叫小了,说来也巧,我与徐姑娘同名,也叫清,仙长若不嫌弃,可叫我清婶。” 几人说着,很快来到水中楼阁。 兰烛远远就看到她们,给她们让出座位。 城主见状不免感叹:“几位非血亲却能有如此深厚情感,令人羡慕。” 徐清姿坐在城主对面,道:“城主真会开玩笑。” 城主笑笑没说什么,徐清姿不好拂面子说她们不用吃东西,表说边聊吃了几口。 以卿和那昕昕倒不计较,能吃就吃。 突然后面传来吵闹声,几人循声望去,见到还没围栏高的金灿灿小人在乱跑,后面一大堆仆人着急忙慌追赶,嘴里叫着:“少主小心,少主慢点。” 徐清姿和兰烛默契地往城主反方向撤远一点,留出一条道路。 霍妗似一阵风,噗哒噗哒窜到她们跟前,跟个炮仗似的冲过来,城主伸出手十分顺滑有力的接住她。 霍清黑着脸去教训没有看住少主的仆人们,仆人们低着头,不敢说话。 霍妗紧紧抱着城主宽阔的腰怀,脆生生道:“娘亲吃饭不叫我,我好伤心。” 城主笑盈盈地从餐桌上拿一块梨花点心给她,宠溺点了点她的鼻子。 见女儿吃得开心,她却忽然愁眉苦脸地叹气起来。 徐清姿偷偷瞄了眼三个师妹,以卿和那昕昕专注吃喝,兰烛也看了眼她,眼神好似在说她也不知。 徐清姿小心问道:“城主怎么了?” 城主好似突然从忧愁中回过神来,苦欲盖弥彰地笑起来,好似刚才的表情没有发生过,笑道:“没什么,仙长们可吃好了?” 徐清姿问:“可是因为少主?” 城主惊讶:“你们怎知?” 想不知道很难啊,都夜访告知了。 徐清姿还是周旋道:“在少主没来之前城主都心情甚好,少主来了反而兴致不高,想来是有什么事。” 霍妗听此,鼓鼓囊囊的小嘴抽出空隙呜呜咽咽地生气道:“娘亲不喜欢我吗?” 城主笑着用她的脸曾霍妗的脸,慈祥道:“怎么会不喜欢,娘最喜欢妗儿了。” 霍妗却不信,当即把手里的梨花糕一丢,糕点洒落碎渣咕噜噜滚到那昕昕脚边。 那昕昕捡起来,以卿见状踢她一脚。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捡什么捡。 糕点抖落,滚进池塘里,被鱼群争咬。 霍妗指着她大叫:“你骗人!你骗我,你嘴里全是谎话,你恨我!” 说完从她身上跳下来要推她走,城主小山一样的身体被她推到楼阁围栏边。 徐清姿和师妹们面面相觑,这是闹哪样? 仆人们去拦,竟也拦不住,徐清姿也不能光看不动,只得去拦人,谁知刚搭上霍妗的肩,轻飘飘一拉,就见她立马停在原地不推了,像是老鼠见到猫,畏畏缩缩的跑到那昕昕身后。 徐清姿转移目标去扶城主,城主身形不稳,被她这么一扶,站正了身子。 城主笑意夹杂着怒意:“妗儿,客人还在这呢。” 霍妗却如遭雷劈,听出指责,两眼像开了闸的洪水,簌簌落下泪来,把脸上刚涂的润霜都冲下。 城主知道说重了,心里顿慌,想要解释,但小孩气上头哪会听,直接跑走了,仆人们有争相去追。 城主拦截的手悬在半空中,最后无力放下*,摇头叹气,苦笑道:“让各位见笑了。” 徐清姿:“怎么会,小孩子嘛,心思简单。” 仆人们接替徐清姿,把她扶到座椅上,她双手撑在膝盖上,后背高高弓起,凌厉的眉眼下垂,好似突然之间苍老了几岁。 那昕昕刚放下鱼肉,仆人立刻冲上来撤掉桌上吃食,快速擦净桌子摆上水果。 徐清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在她们收拾的过程中,出神地看向池塘中若隐若现的鱼儿。 池中不是用于观赏的锦鲤,而是一群瘦条条灰扑扑的鱼苗。 密密麻麻,好似散在湖中的芝麻,湖水清澈,却深不见底。 霍清走过来帮城主把被霍妗扯乱的衣裳捋正,拍拍她的胸口顺气,道:“少主还小,城主莫要动气。” 城主再次叹气,一口气吐了半天,仿佛要把胸中的气全部吐干净才罢休。 半响,道:“不知几位仙长可接委托?” 以卿看过来,那昕昕抬起头,兰烛微微侧目看大师姐。 徐清姿:“接的。” 城主:“明日我有事出城,耗时两月半之久,因事出有因,妗儿不能一起带走,并且各位也看到了,没人捉得住她,想请各位帮忙照看她一段时间。” 徐清姿挑眉,这事儿昨晚不是说过吗,难道昨晚太匆忙,今天正式一点?还是说霍羡常先斩后奏? 城主见她没说话,以为是不答应,连忙又道:“妗儿这孩子性子倔强,被我宠坏了,有时候连我的话都不听,倒是在各位仙长面前,乖得紧,并且我今早和雪生仙长切磋两手,发现仙长武功了得,定能胜任。” “各位不用担心,赏金日结,每日两千灵石,等年后我回来,会在总数赏金基础上再翻两倍另结,只需要保障妗儿的安全即可,其他皆有奴仆服侍。” 比霍羡常说的多一千 以卿耳朵高高竖起,两眼放光,但担心自己喜悦的表情太掉价,还是十分克制,冷淡道:“城主是雇我们当少主的侍卫?” 城主一拍脑袋:“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那昕昕插嘴:“霍妗是未来城主吗?” 霍清提醒:“少主名讳不得乱提。” 以卿为难:“既然是未来城主,少主安全自然是重中之重,这” 34黔州城 ◎灵石翻三倍。◎ 城主没理解她的意思,以为是不答应,只听以卿又说。 “城主也知道,现在世道艰难,外面妖魔肆虐,通货膨胀” 城主一听这话,登时明了,“仙长想要多少,开个价吧。” 以卿立马撇清关系:“瞧城主这话说的,我们修仙人士,无非就是积德行善,济世救贫,钱都是身外之物,怎会是这般肤浅的人。” 霍家人脸上挂着天真,静静聆听着。 徐清姿眼神飘忽,只要到二师妹讲价的时候,她都心虚地不敢看他们,兰烛垂眸不语。 那昕昕却疑惑:“你不是说灵石是修炼必备吗?怎么又是身外之物?” 这一唱一和,说到这份上,想不明白都难。 以卿不仅嫌少,还想维持自己不昧钱财的美名,让城主主动提高价钱,她们推脱两下,再‘迫不得已’接受高价。 堂堂一城之主,委托金一天才两千,飞雪宗随随便便就能拿几万几千,她们在这干一个月才只能拿六万,说明几万灵石并不算多。 并且昨天找到霍妗的赏金黄金千两,折合灵石十二个箱子,也就才几万灵石而已。 总共加起来才十几万,灵石要修炼,要交易,要锤炼,这点灵石也就吹吹风的程度。 她不信堂堂一城之主,会拿不出来? 城主点头:“各位说笑了,我儿安全比什么都重要,是我的疏忽,若仙长们不嫌弃,我可以开一人一天一万灵石的价格雇佣各位,等我回来时,再翻两倍。” 她说着这个价格,徐清姿眼神一凛,很快隐没下去。 那昕昕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数。 城主笑呵呵:“各位不用和我客气,若什么都不求,我找各位干什么呢,有了条件,我还安心一些,我等一介粗人,在我这里不用那么多礼节,不过还有一事” 以卿听闻没有放松警惕:“城主不妨直说。” 城主:“我这城主府似乎有不干净的东西,之前说请仙长来解决,我没同意,谁知我儿就这么悄无声息被掳,便不得不信,想请各位仙长帮忙除干净。” 以卿犹豫,一脸难色:“城主你这” 城主:“灵石翻三倍。” 以卿立刻喜笑颜开:“城主言重了,这等小事不用费心,我们会处理好,城主这么爱护少主,少主也一定会明白城主的苦心。” 她不说还好,说起这事又是一阵叹气。 霍妗好似她心中难解的心结,无可奈何。 以卿突然变成知心玩伴,对城主嘘寒问暖,问城主要不要喝水,要不要休息,是这里不透气,还是这里人太多?是吃太多积食,还是穿薄了冷? 在四面透风的地方问透不透气,早饭没吃两口就问积不积食,属实是没话找话 城主摆摆手,表示无碍。 徐清姿悄悄挪步到兰烛身边,不动声色地用胳膊肘撞了下她。 兰烛轻轻一晃,走上前,邀请城主再去切磋两下,消消食。 城主由阴转晴,热情接受。 委托正式接下,徐清姿请霍清带她们找霍妗。 两拨人各奔东西,走之前徐清姿深深看了眼兰烛和城主远去的背影。 一路上都没说话,霍清以为她们拘谨,主动活跃气氛:“仙长可还吃得惯我们黔州的美食?” 那昕昕道:“好吃!” 徐清姿笑道:“清婶还是别叫仙长了,直接叫我们名字就好。” 霍清道:“是我客气了。” 以卿这时候高兴地不知道天南地北,哪怕让她吃野草也觉得香,对她们好一顿夸。 本就是笑脸的霍清更添了几分喜气,也是连连夸赞以卿的品味。 徐清姿:“对了清婶,我们刚进城的时候,遇见两个人,昨晚也站在城主两侧,叫霍羸和霍羡常,她们为什么喊少主姨姥姥?” 霍清狡黠道:“姑娘猜猜,城主多大?” 徐清姿保守起见,“五十左右?” 霍清哈哈大笑:“城主已经一百二十三岁了,看不出来吧。” 徐清姿惊讶:“城主修仙吗?” 霍清:“修仙哪是我们这等平凡人能触及得到的,我们霍家有位活了两百多年的老祖,长寿血脉延续下来,每个孩子皆可同老祖一样长寿。” “霍家人丁越来越多,几乎遍布黔州各个角落,随便拉两个人问一下,都是沾亲带故的家人。” “所以我们黔州城,也被外人称霍家城,这里几乎没有外姓。” 凡人的寿命最多也就一百出头,能活到两百确实稀罕,并且整个家族都可以。 城主一百多岁强壮得很,一点也没有其他凡人该有的老态。 霍清:“城主还是少主的时候忙于事业,没有着急成亲,在同龄人都有孙子的时候她才当上城主,又忙活了几年,终于安稳胜任,才开始挑选合适的伴侣,那时候城主的同龄兄弟姐妹都已经当太奶奶太爷爷了。” “少主的辈分还不算太高,有些刚出生的娃娃还被人喊太奶呢。” 徐清姿疑惑:“既然都是同一血脉,难道不会” 没有外姓人的话,不就是同姓通婚,成**了吗? 霍清知道她的疑虑,并不觉冒犯,耐心解释:“你们也和第一次进城的人一样会问,你们进城的时候可看见城外的河了吗?” 徐清姿点头:“看到了。” 以卿想到某个著名典故,忍不住脑补:“不会是子母河吧。” 霍清嗔怪道:“什么子母河,是我们的母亲河,传说我们的老祖就是从河里漂来,被黔州城的人捡到收养,我们也称之为护城河,每对伴侣结亲前需要去母亲河祭拜,若是能得到母亲河的认可,就可以得到祝福婚姻美满,并且生出健康的孩子。” 若要这么论,那么亲姐妹兄弟相爱得到母亲河的认可,是不是也可以算作伴侣且可以一起生孩子,那不还是**? 但是这是她们城内部的事,徐清姿纵使感觉不对,也不好说什么。 以卿:“说起来,城主出门,不应该是城主丈夫照顾少主吗,怎么不见人?” 霍清:“城君娘娘身体不好,不喜人打扰,在静养,各位办事尽量绕行主心殿。” 徐清姿察觉到字眼:“等等,娘娘?城主伴侣是女的?” 霍清奇怪:“当然了。” 以卿:“城主不也是女的吗,两个女的怎么生孩子?” 霍清笑得神秘:“想生孩子,有的是办法。” 徐清姿和以卿对视一眼,大为震惊。 以卿:“我大胆问一句,城君娘娘是因为生少主才身体不好的吗?” 徐清姿暗自撞她一下,问的什么问题。 霍清听闻有些不乐意,但还是非常有礼节地耐心道:“少主是城主孕育,怎么可能是少主的问题,城主和城主娘娘妻妻恩爱,念你们是外地人不会怪罪,但最好还是少说这些。” 以卿张了张嘴,又闭上,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在她和徐清姿的观念里,只有男女夫妻,头一次听说女女也可以成为伴侣。 “我喜欢这里。”一个略微憧憬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徐清姿和以卿齐刷刷扭头,震惊地看着三师妹,嘴巴微张,不可思议。 霍清宽慰地笑了。 那昕昕:“这里真好,那么多人都是一个大家庭,还能和姐姐成亲。” 以卿眼神询问徐清姿怎么回事,她这话什么意思?她这是想和她姐姐成亲? 徐清姿怎么知道,当初雨石峰只有她和以卿两个弟子的时候,有一天她因事下山,正巧碰见被野兽咬了个半死的那昕昕,救醒之后问她家在哪里叫什么名字,她一句答不上来,徐清姿一度以为她脑子被咬傻了。 就一边带她寻找家人一边试图让她恢复记忆,亲人没寻到,记忆也没恢复,倒是想起来自己叫那昕昕。 看她有修仙资质就把她留下来,本以为她是孤儿,没想到居然还有认识的人。 听她这语气还挺落寞,难道记忆早就恢复,并且还有亲人? 那她为什么不去寻家人? 徐清姿打断她的臆想:“别胡思乱想。” 那昕昕失望:“哦” 她不甘心:“但这里真的好好,你们不觉得吗?” 徐清姿低头看脚,以卿抬头望天。 不好,太不好了,连伦理都不顾的地方,能是什么好地方,她不知道二师妹看没看的出来,但总觉得这里到处透着诡异。 霍清笑而不语,并不打扰。 话题就此终止。 徐清姿为了不尴尬,也为了让三师妹快点从刚才的话题中脱离出来,准备说点别的时。 忽然看见两人从她们旁边路过,其中一人一瘸一拐,看到她们,也是一愣。 霍羸积极打招呼,霍羡常脸黑着,没动。 徐清姿注意霍羡常的腿脚,发现右腿裤腿鼓起,边角露出白色绷带,没有用拐杖,但走路不顺,应该伤得不轻。 虽然是小师妹设的陷阱致使受伤,但对方没说,她也不会傻乎乎地去认领。 谁知道霍羡常是不是半夜偷听她们说话而中招,要是真有事,光明正大走大门不就好了,她走大门就没事。 那昕昕鼻尖耸动:“她受伤了。” 也好香啊,怎么昨天没有这么香。 徐清姿怕她提不该提的事,把她拉到一边。 两人挥别她们,霍清也把她们送到霍妗所在的宫殿。 35黔州城 ◎“我确实不用枪。”◎ 霍妗正在一个人生闷气,看到她们来,倒是十分给脸面地跑过来迎接。 一听她们暂时不走,并且以后来保护她,顿时兴奋地手舞足蹈。 “好耶,有人陪我玩了,我就说我娘很有钱吧。”她哈哈道。 以卿听到这话,不自觉深呼吸,肩上忽然压下无形的重量。 徐清姿解释:“我们只保护,不陪玩。” 她也算比较喜欢小孩的人,但不知怎的,却对她喜欢不起来,她一笑一叫,就感觉头痛不已。 霍妗嘻嘻:“没区别,以前都是这么说的。” 徐清姿:“以前?以前还有别的修士来照看你?” 城主不是说不信不找吗,怎么突然又有前例? 霍妗跳到台阶上,也不知听没听到,只道:“怎么少了一个,那个长得凶凶的呢?” 徐清姿:“她去和你娘切磋了。” —— 霍清把人送到之后便往练武场走,路上又遇到霍羸和霍羡常。 不能说遇到,而是她们一直在那等着她。 霍羸见霍清嫌恶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霍羡常抢答:“还能怎么,一群肮脏人。” 霍清皱眉:“和之前的人一样没见识。” 她一说没见识,她俩就懂了,估计是问了霍家人丁的事。 霍羸:“她们是外地人,倒也正常。” 霍羡常翻白眼:“天天正常正常,什么是正常?你这么喜欢替她们说话跟她们过得了。” 霍羸:“……” 霍清:“忍一忍,年后就好了——你的腿怎么了?” 一听这话,霍羡常就来气:“被那群狐狸弄得呗,第一次见这么谨慎的人,不仅什么都没听到,还栽了跟头。” 霍羸:“都说让你别去你非去。” 霍羡常瞪她:“你还赖起我了?合着这次没轮到你是吧?” 霍清眼见她俩又要吵起来,即使制止:“行了,别说了,她们警惕太强,你们就消停消停,反正还有时间,够她们卸下心防。” 霍羡常不屑地嗤笑一声,没说什么。 霍羸摸摸下巴思索,道:“或许可以先逐个击破,那个那昕昕看起来挺呆,不错的突破口。” 霍清:“你平时最是稳重,怎么跟她待一起久了,也开始毛燥起来,这才第一天,着什么急。” 霍羡常跳起来,但奈何脚痛,身子晃了一下,看起来有点虚弱,嘴上却不饶:“你说她就说她,指桑骂槐干什么?” “行了。”霍清打断,指着霍羸道:“带她回去休息,记得吃物。” 霍羡常阴阳怪气:“我哪能吃呀,就那么点存粮,都是留给少主吃的。” 霍清知道她对少主积怨已久,不想听她尖锐的嗓音在耳边叫唤,逃跑似的往练武场奔去。 霍羸想去扶霍羡常,却被甩开。 霍羡常没好气道:“我是受伤,又不是断腿,我自己会走。” 说完呲牙咧嘴一瘸一拐地走了,霍羸无奈跟上。 —— 早上时兰烛和城主就短暂接触过,摸了些根底。 光身形上,兰烛比城主小不少,远远看去甚至像大人和孩童,论力量,兰烛不敌城主。 练武场下有四个武器架,上面放着长枪、砍刀,长剑、软剑、长鞭、匕首、斧头、刺刀、钺、流星锤、戟、狼牙棒等等,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城主掂了掂斧头,轻松地向空中一抛,在落下时稳稳抓住斧柄,挑衅道:“不拿个武器吗,我可以让你两手。” 兰烛走到武器架前,取下一把长枪,左右挥舞,破空声顿起,感觉还行。 城主继续挑衅:“你看起来不像是会用枪的。” 早上城主就问她的武器去哪了,她没说,除了徐清姿背了把铁剑,其他三人均两手空空,一点也不像出门在外的修士,反而像是出来逛街的。 兰烛抬眼,冰冷的眸子没有温度地扫向她,“我确实不用枪。” 但她被教过几手,今天来试试忘了多少。 城主笑她:“大话连篇。” 不会用枪却敢用枪和她比,不过她也不会掉以轻心,早上她虽输了她,但也不是完全碾压,她只是力压一头而已。 两人各站一方,城主似乎真如刚才所说让她,并不做攻击。 兰烛双手握棍,腰部发力,一抽一推抖动枪头,在城主专心看她招式稳住下盘之时,左手枪尾推至右手,不往下走,而是向上一挑。 城主仰头闪避,枪头擦颈而过,锐利的风割在她下巴上,配合冬日冷气,泛着丝丝凉意。 兰烛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在她闪避的时候,直接枪尾上扬,枪头抵地,向脚穿刺,城主跳起闪躲。 紧接着斧头劈向枪棍,兰烛提枪旋身一绕,做逃势,城主见她躲,立马近身向前。 兰烛枪头顺势一转,手臂一扬,向后下腰,使出一手回马枪向她头部刺去。 城主偏头躲过,此刻她已经来到她跟前,下盘小腿扫过去的同时,手中斧头也跟着劈下。 长枪长枪,比的自然是长度,一旦敌方就近,便会失去优势。 兰烛单手撑地,躲过扫堂腿,身体向侧边腾空弹起,堪堪躲过擦面而过的铁斧。 几根断发悠悠落地,枪身回收,兰烛向后滑步,与她拉开距离。 城主缓缓起身,勾起唇角:“果然没小看你,这不用得挺好?” 兰烛不答,枪身绕颈,长枪在她身前身后跳跃挥旋,枪打长风如雷贯耳,激起脚下阵阵沙尘,犹如千军行阵之势。 只见她耍枪同时再次进攻,这次和刚才甩动枪头迷惑对手类似,但稍有不同,不仅枪头在动,枪身也在打圈。 长枪看似绵软,却灵活有力,枪头抖动同时仿佛灵蛇吐信,冷不丁向前一刺。 城主捏着斧头想砍断枪身,但都被兰烛先一步知晓轻巧躲过。 一遮一挡,一挑一劈,一刺一顶,一扭一拨,一虚一实,来回招架,竟谁也得不到谁的好。 手持短斧无法远攻,只能频频闪避躲避穿刺。 但这样躲避不是办法,枪长也快,她的斧不慢但太短。 她在枪头刺出的下一刻低头一绕,斧头向前一丢,下膝滑步窜到兰烛面前。 兰烛撤步迅速抽枪,甩出枪身打掉空中斧头,反握枪头,侧身收枪至胸前,不做多余姿势,顺势肘击迎面而来的城主。 城主不及反应,结结实实撞上去。 城主中击,兰烛本来可以把左手握住枪身的手一收,直接把枪头刺到城主脸前结束战斗,但她却没有。 而是再次后撤拉开距离,两人刚才在比武场边缘一侧,她的后退,无疑是给对手喘息的机会。 城主揉揉脸,并不生气,伸手接住掉落斧头,再次备战。 她笑道:“我有点好奇,你用本来武器该是什么样子。” 兰烛似乎也有些兴奋,但面色不改:“武器被抢了。” 城主惊讶:“这么厉害?” 兰烛不想多言,再次发起攻势,城主见此,短斧不劈,而是像陀螺似的在手中打转,接连挡住多次穿刺。 兰烛的目标不是她的头,而是她手中的斧,长枪左右打旋,频频朝城主双眼挑刺,引她不得不分心防卫。 城主左手打枪头,右手打枪身,兰烛抽枪扭身,城主趁机转换阵地,兰烛枪头抵地,全身重量压到枪身上,枪身弯曲成半圆,却不见劈折。 城主抓住兰烛手臂,枪身到达临界点,兰烛犹如箭在弦上,不是向天空弹射,而是借由城主之力弹到她上身。 兰烛双腿铿锵有力夹住她的脖颈,劲腰一扭,以上身为定点,直接将城主掀翻在地。 城主宛如巨石坍塌,“砰”地一声震起阵阵尘烟。 城主睁开眼,发现兰烛骑在她胸前,单手持枪,尖锐滚烫的枪头离她脖颈上跳动的脉搏仅有一毫之距。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两根手指悬于她眼珠之上,指尖近到擦着她的眼皮,仿佛下一刻就要挖去她的眼珠。 她笑起来:“我输了。” 兰烛脸颊紧绷,丢枪起身。 霍清在场外看了半天,咬着手指心惊胆战,好几次被吓得心脏快要跳出来。 听到城主认输,连忙跑上场扶城主起来。 兰烛挥挥手指,将身上染上的尘土除去,问:“我师姐呢?” 霍清光顾着城主,没听到她的话。 城主道:“若不着急,可以先喝杯茶再去。” 兰烛见无人回答,便自顾自走下练武场。 城主继续挽留:“找什么急,晚上要不要再来一局?” 兰烛脚步不停,渐行渐远。 城主推开霍清:“去领她去,别让她迷路了。” 霍清不理解:“可是城主” 城主笑容微敛:“去吧。” 她本就面相凶恶,但因脸上常年挂笑而忽视她本来的严厉,一旦不笑,就显得格外凶神恶煞。 霍清低头应是,快速朝兰烛奔去。 城主见她离去,忍不住摸了摸火辣辣的脖子,嘴里嘀咕:“上一个也没她这么灼人。” 言罢又有些意犹未尽:“是个好苗子。” 光一个就能抵十个,更别说剩下三个了。 她欣慰又舒心地笑了笑,有她们在,妗儿就不用她操心了。 36黔州城 ◎“我忘了,这是你的房间。”◎ 霍妗上蹿下跳,像个不会累得弹簧,知道她们有任务,更是肆无忌惮。 徐清姿虽然不陪玩,但架不住这小姑娘主动作死,跳池塘,玩瓷器碎片,去比武场拿武器乱砍…… 反正怎么让她们惊讶怎么来。 跟随的仆人们更是惊叫连连乱作一团。 徐清姿忍不住小声腹诽:“有点烦了。” 以卿听到,惊讶道:“我还以为你乐在其中呢。” 徐清姿不解,谁会喜欢这种孩子? 以卿取笑:“三师妹和小师妹都被你养大,这么大的娃娃就没辙了?” 徐清姿嘴角抽了抽:“三师妹和小师妹可乖多了。” 以卿晓是苦中作乐,明明她们都是一体的,反而嘲笑她起来。 徐清姿泼冷水:“你不是巴不得接委托吗,你去啊。” 以卿不甘示弱:“你不是喜欢小孩吗,你去啊。” 徐清姿:“你现在知道推卸了。” 以卿:“你现在知道烦了。” 那昕昕突然冒出来:“不是大师姐答应的吗?” 徐清姿无话可说。 以卿哈哈大笑。 不知是笑声引得霍妗注意还是怎么,仆人们突然朝一个方向喊叫奔跑。 霍妗又不见了。 这下谁也笑不出来。 就这样一直忙活到夜晚,霍妗一见天黑,就立马打哈欠说睡觉。 众人还是没办法松口气,因为她们需要找出一人守夜。 那昕昕一听,自告奋勇主动请缨。 徐清姿有些不安,她自己都需要被人看着,怎么去看别人。 最后提出轮流半夜值守,前半夜那昕昕,后半夜徐清姿。 那昕昕去守夜,徐清姿把剩下两人聚集到住处。 关上门,在房门和窗户还有房梁各贴一张隔音符。 以卿见此,又忍不住嘴贫:“大师姐也是落魄了,之前可都是贴满屋一圈呢。” 徐清姿也不饶人:“你给钱,我就贴。” 她本来攒了很多符纸,但这段时间事儿比较多,再多也经不住流水一样用。 以卿闭嘴。 徐清姿把屋子检查一遍,在两人面前坐下来,道:“等三师妹回来,你们传达一下今晚的内容。” 以卿:“……” 兰烛:“……” 徐清姿:“小师妹今天和城主切磋的怎么样?” 兰烛:“一般。” 徐清姿点点头,明白没什么问题,道:“我觉得这个城太古怪,你们小心一点。” 以卿:“我觉得挺好的,财大气粗。” 徐清姿:“这是一回事,如果按城主说的报酬算,你知道最后酬金得多少吗,将近一千万灵石,她敢说我都不敢要。” 这笔钱就算是在修仙界,都是匪夷所思的数目,光用乾坤袋装都得几百个地装。 更别说还有之前找到霍妗支付她们的钱。 以卿鄙视:“你是不是穷惯了,连钱都不敢想?” 徐清姿无语:“我知道你想要,但也得看条件,这城又不是富得流油,随随便便一千万,就算真拿的出来,你以为你走的掉吗?” “我听霍妗的意思,之前也有修士来照看过她,那为什么还会有她们口中不干净的东西,不应该早就除掉了吗?” 以卿:“或许本事不行?” 徐清姿看了兰烛一眼:“那谁说得准。” “反正小心一些,食物能不吃就不吃,就算吃了后续也给我吐出来,水也一样。” 两人没意见,她们没有多大口腹之欲,吃不吃并无所谓,但若是三师妹在这,估计就会抗议。 徐清姿:“这段时间如果发现不对必须立即和我说,大家一起商量,不要特立独行。”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特地加重语气,瞪着兰烛。 以卿:“我的小竹算吗,它突然变大,真的很恐怖。” 徐清姿:“除了变大,它还有什么不对?” 以卿想了想,飞速起身,跑到对面屋把那条蛇抱过来。 因为变大了,不知道怎么带它,就把它关在房里一天。 徐清姿提醒她关好门。 青蛇正盘着身体睡觉,突然被她带出来,埋怨的轻咬她一口。 以卿如临大敌,蹦起来大叫:“它咬我!” 徐清姿:“她以前好像也咬过你吧?” 以卿:“它那时候又没长牙,你看它现在,牙都比我手指头还长。” 青蛇像是迎合她的话,张着血盆大口打了个哈欠,露出肉色毒牙。 徐清姿:“你不就想它快点长大?现在真长大你又不乐意。” 以卿:“也没让它一夜之间长大啊。” 徐清姿:“正常,它又不是普通蛇。” 以卿:“……” 好像也是哦。 毕竟这是她从御兽峰那边抢来的,是普通蛇她还不要呢。 兰烛上前摸摸她的下巴,因她的体温较热,青蛇不自觉向它靠近。 “它不亲我!它亲别人!”以卿又叫起来。 徐清姿想蹬她一脚:“大呼小叫,小师妹算什么别人,我们几个天天在一块,熟悉不是很正常的么。” 以卿无话可说。 兰烛:“它长大了。” 以卿:“我有眼睛。” 兰烛:“我是说,她会修炼了。” 以卿一愣,随即大喜过望,骄傲道:“我就说,它有大妖资质。” 徐清姿:“修炼?” 灵兽一般都是天生地养,从自然中诞生的生灵,修为有高有低,体型固定,若是具有灵识,就算微小的生灵也能慢慢长大,但这种只能是兽,不能人言无法修仙。 妖才能用修炼一词。 要是这样,那就更不稀奇了。 徐清姿:“还有一事,我着重强调一下。” 以卿听言看了她一眼,兰烛低头。 徐清姿:“咱们四个相互扶持,我觉得有任何事,应该讲出来大家一起商量,有不满有摩擦都很正常,人与人之间最主要的是什么?” 她抛出问题,却没一个人离她,逗蛇的逗蛇,沉默的继续沉默。 徐清姿:“是沟通,谁也没有读心术,不说谁能知道,并且现在又不是在门派里,随便点无所谓,团队忌讳什么?” 她又抛出问题,和刚才一样没有回答,若是那昕昕在这,估计会给个面子,当个捧哏理她两下,但恰巧面前两位都是油盐不进的主。 她俩早就习惯在徐清姿叨叨的时候神游。 徐清姿:“忌讳心不齐,我来打个样,以卿,别玩了,来,说出你对我的不满。” 以卿皮笑肉不笑地阴阳怪气:“大师姐挺好的,我怎么会对大师姐不满呢。” 徐清姿就知道她没好话,立刻脸朝兰烛,手指以卿,头头是道分析她的言行:“看见没,典型的口是心非,明明心中有怨却还是说阿谀奉承之话,若是不及时沟通解决,必成害群之马。” 兰烛:“……” 以卿黑脸:“你骂谁呢。” 徐清姿回她:“我没骂你啊。” 说完这句话,又瞬间进入教学状态,继续朝兰烛分析以卿变换的表情: “看见没,明知道我在骂她却还是不敢反抗,非常典型的敢怒不敢言,就算忍不了,也只敢旁敲侧击引诱我自己去发现原因,但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若是不及时沟通解决心事,误会加深,以后定是争吵不断,演化成恩断义绝。” 以卿:“你有病……” 兰烛:“……” 以卿摇头叹气:“小师妹,大师姐得了癫病。” 徐清姿屁股向兰烛挪动一步,像,像是在她身边苦心指导的老师: “看见没,在矛盾激化的情况下,她依旧不愿意好好沟通,她开始恼羞成怒,诽谤我脑子不正常,若我在这个时候回她‘你才得了癫病’,那么我们两人的关系就会进一步恶化,最后可能还会演变成大打出手,严重一点可能会两败俱伤。” 徐清姿说的有鼻子有眼,有条不紊,就差没把以卿说成叛徒了。 以卿气笑了,抱着青蛇就走。 徐清姿像是着了魔,见此并不慌张,“看见没,不想冲突便溜之大吉,典型的虽然心里在乎我们,为了团队一忍再忍,却宁愿逃避也不愿意沟通,除了磨灭最后的温情之外没有任何好处,这是团队解散的前兆啊,下一步就是分崩离析!” 她说的这几个例子好不深沉,好不惨烈,好不骇人,任人听了估计都得说一句没必要,但兰烛还是不语。 兰烛:“……” 徐清姿:“……” 她拿不住了,难道自己说的不够严重? 问:“你听见了吗?” 兰烛庄重点头:“听见了,大师姐说得很对。” 徐清姿一喜,等她继续说。 结果一等没有下文,二等没有动作。 她不信邪,试着引导:“你没有因此获得什么感想?有没有有感而发?” 兰烛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手掌,疼痛刺激头脑清醒,阖了阖眼。 神色依旧:“没有。” 徐清姿见此,算是明白她誓死憋在心里,忽然感觉人生没有比现在更挫败的时候,不敢相信,到底是什么天机不可泄露的事,这么让她难以启齿。 她幽幽道:“没事了,你先回去睡吧。” 兰烛没动。 徐清姿嘴角泛起笑意,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欣喜,以为她终于要敞开心扉,“还有其他事?” 兰烛默默盯着她的衣角。 徐清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再抬头,忽然想起来:“我忘了,这是你的房间。” 今早从这个房间醒来,忘了她昨晚就没回自己屋。 她无比失落地站*起来,一步三回头,企图小师妹能回心转意,但可惜没有。 她临走之前叮嘱道:“隔音符就别摘了,你今天辛苦了,好好休息。” 说完贴心地关上门,回了自己本来的房间。 兰烛目光追随她离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消失耳边。 她轻轻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道:“不辛苦。” 37黔州城 ◎年年都送,能怎么办◎ 那昕昕玩心大,说是驻守,其实心根本没在霍妗身上。 徐清姿去接班的时候,她正趴在花坛里撅着屁股挖泥巴。 花坛种了些不惧寒冷的长青植物,即使在冬日也是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见大师姐来,神秘兮兮压低声音道:“大师姐,这府里不干净。” 徐清姿严肃:“你发现了什么?” 那昕昕提起她刚刚找到的半截蚯蚓:“她们居然连蚯蚓都不放过!” 徐清姿:“……” 这一看就是仆人在除草和修剪的时候不小心挖断的。 徐清姿:“你回去睡觉吧。” 那昕昕爽快:“好的。” 说完不顾浑身脏污,哼着歌高高兴兴走了。 徐清姿跳到霍妗卧房的屋顶,开始赏月。 一直到天空破晓,仆人们接连起床服侍霍妗,她才从房顶下来。 没多大一会儿,师妹们也来了。 城主连夜离开黔州城,没了城主盯着,她们不再紧绷。 虽然城主大大咧咧,但就是这样的性格才是让人难以招架。 霍妗想要出门逛集市,她们跟着,霍妗想去牌楼看牌,她们跟着,霍妗想去戏园听曲,她们跟着,霍妗想去城外放风筝,她们跟着。 她虽然精力充沛,但点子不算太多,玩来玩去都是那几样,毕竟身为城主继承人,她还需要去专门给少主的教书先生那里学习。 只是徐清姿发现,只要她喊饿时,随行的霍清就会拿出一颗红色药丸给她吃,吃完又生龙活虎。 她问那是什么? 霍清说少主挑食,红丸是补品。 她这才发现,霍妗从来没当着她们面吃过饭菜。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来到除夕这天。 徐清姿在城中生活这段时间,城主府里不干净的东西没找到,倒是发现城中医馆几乎遍地都是,越到年关越是人满人患,每家每户似乎都要提一兜药回去。 去问是什么药,说是身上小毛病的止痛药,家里老人需要。 家家户户被红色点缀,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喜气洋洋,在准备年夜饭的同时。 有很多情侣会在这一天去母亲河求认可。 霍妗闲不住,也想去看。 正巧她们也想去看看到底怎么求法。 霍妗不想兴师动众,只让徐清姿四人和霍羸跟着。 她们晚一步来到河边,河边已经聚集着成双成对零零散散的人。 总共有四对伴侣,长相看起来稚嫩,并且八人的个头很矮,知道的是情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 一个两个就算了,八个人面相看起来都很小。 但在这里徐清姿不好意思多说,准备回去找个机会问问。 霍羸说,伴侣们需要用红纸折出莲花,若是纸莲花在河水上浮起,那就说明得到母亲河的祝福,若是纸莲花沉底,说明母亲河并不看好这一对,需尽快分离。 徐清姿咋舌,纸还能浮不起来吗? 四对情侣折出四朵莲花,接连放在河流上,毫无例外都翩然浮起,满脸喜悦地目送被河水送走的莲花们。 那昕昕见此:“好无聊。” 徐清姿撞了她一下,让她这时候别说这话。 以卿之前被徐清姿当做现成教材,过了一个月气还没消完,尖酸道:“大师姐撞人干嘛,莫不是也想去?” 徐清姿没理她。 霍妗突然插嘴:“这是给霍家人的祝福,才不给你们。” 以卿皱眉,不想和她说话。 本以为会是什么轰轰烈烈的活动,没想到如此平平无奇,另外三人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同样觉得无聊。 霍妗倒是乐此不疲,等纸莲花被河水送远至无影无踪时才让人回去。 黔州城有个习俗,除夕夜这天每家每户需要做出一道菜送至城主府中,城主需要品尝并且给予每一道菜评价。 今年城主不在,便由少主代劳。 但少主只是个孩子,胃口就这么大,能吃多少,城中住户几百家,菜就摆了三大长桌。 霍妗没吃,而是让人倒掉,她找来霍清给每家每户随便评价,自己打着哈欠去睡觉了。 徐清姿以为霍妗肯定会让大家一起吃,都想好怎么推脱了,没想到她居然直接倒了,好歹是居民心意,怎么也不能浪费,还不如给她们吃了 今天是兰烛去值夜,她直接跟着去了少主寝宫。 她们三个回去睡觉,徐清姿专门给那昕昕的房间贴上禁闭符,让她好好待在屋里,不要再嚯嚯花坛了,这段时间接连毁了好几个花坛花根树根,给仆人气得说不出来话。 她来到以卿房里,青蛇的身体又胖了一圈,什么都不吃,就爱吃灵石,好在吃的不多,不至于让以卿肉疼。 以卿见她进来:“干嘛?” 青蛇攀上以卿的肩膀,把她当成人型树枝。 徐清姿:“没事,我今晚可能要在城里巡视一圈,会耽误一会儿,三师妹房里贴了符出不来,若是听见不对劲,记得去看看,有事及时叫我回来。” 以卿阴阳怪气:“哟,大师姐去就去呗,还屈尊跟我说,真是受宠若惊。” 徐清姿:“得了啊,别搞这些,顺便帮我算一算。” 以卿撇撇嘴,她的签筒没了,她本想去城里随便买个签筒或者自己做一个,但掐指头算,发现她会因此破财,她想想还是算了。 没签怎么了,卦修高手根本不屑这些外力,甩甩手就能震倒一大片。 她沉默算了半响,表情奇怪,有些莫测又有些犹豫,似乎不知道怎么说,又或者没算明白。 她幽幽道:“应该不太好。” 徐清姿笑了:“正好。” 以卿:“?” 徐清姿:“我先去了,你好好休息,注意防范。” 以卿:“……” 她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缓缓冒出两个字:有病。 徐清姿整理好符纸,贴上隐身符,离开城主府。 今天所有店铺早早关门,人们要么出去玩乐,要么围聚在一起吃酒聊天。 她专门找到人多的地方,发现某些人正在就水喝药,正是白天从药铺买的药物,他们皱着眉头,似乎在隐忍什么痛苦。 喝完药并没有立刻见效,不仅老人,连中年和少年都在吃,徐清姿虽不是医仙,但也能看出这根本不是药丸,而是泥丸,没有任何功效。 白天的时候她就发觉不对,小毛病不断为什么要吃泥丸,并且还骗她说给老人吃,明明大家都在吃。 徐清姿偷偷潜入一家医馆里,她发现每家医馆就算没人,放药的地方却都是里三层外三层地锁着。 他们对药物把控很严? 不过还好这些对她来说没啥大用,她使出穿墙术,偷走了一些药丸。 正准备离开时,忽听外面有对话和脚步声愈来愈进。 粗犷男声:“城主怎么又要钱?” 低沉男声:“城主要钱无非就那两样,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粗犷男声:“我不是说这个,我们今年亏得未免太多,自己都没得吃,还要给城主分一大半,我家孩子都吃不起药了。” 低沉男声:“你还敢吃?我家是宁愿疼死也不动。” 粗犷男声嗤笑:“那是,你家孩子死了,你倒是一点也不心疼。” 低沉男人沉默半响,好半天没有声音,徐清姿以为他们已经走了时,他忽然出声。 “今年死的格外多希望明年会好一些。” “这都”粗犷男声不自觉尖起声来,怕有人听见,又连忙压低:“这都不叫格外多,光是城东,我就没听说谁家孩子活到一岁,特别是今年,好几家刚怀孕没俩月就掉了,以前过年去母亲河求保佑多少人,乌央乌央一大片,今年就四对,还都是不到十五的娃娃。” 徐清姿听闻大惊,连十三都没到?怪不得看起来那么小,按理说霍家寿命长,多晚结亲都没事,结那么早干什么? 低沉男声叹口气:“不景气啊。” 粗犷男人冷哼一声:“这不是景气的问题,是城主一再让我们缩衣节食,只让我们干活,利润全让她拿去,这么难的情况下,还要我们送菜过去,并且她还不在城里,又浪费一大批,留给我们自己吃不好吗。” 低沉男声再叹气:“年年都送,能怎么办,再说你家又没送你说什么。” 粗犷男声:“反正我年后准备带家里人出城讨生活去,在这跟等死没区别。” 低沉男声:“出城?你爹不是躺着的吗,怎么去?” 粗犷男声:“不能说话不能动,跟个会喘气的木头似的躺一二十年,我大年三十还在工作养他,做到这份算不错了的,还管他?城主府旁边舅叔公记得不,他儿在他躺的时候就直接捂死埋了,哪会像我这样养这么多年。” 低沉男声:“可是你以后也会这样,你想让你孩子丢掉你吗?” 粗犷男声:“反正都差不多的时间躺,我会在快要躺的时候一头撞死,早死早超生。” 两人噗噗咚咚动了什么东西,检查了下药房的门锁,发现没有异样后,相伴离开。 徐清姿跟上去,两人各回各家,她跟着那个粗犷声线男人回去。 那男人的家在城南,这里位置相对偏僻,房屋错落繁复,几乎每家每户都亮着灯,但也有不少昏黑一片死气沉沉,没亮灯的房屋不仅没人,还没有人气,是空房。 穿过条条羊肠小道,终于来到男的住处,屋里燃烧着一根廉价蜡烛,本该是吃年夜饭其乐融融的场面,一进屋,却发现躺着三个人,两张床,一个躺老人,一个躺女人,女人怀抱里还搂着个酣睡的孩童。 38黔州城 ◎有人专门在这里喂养◎ 徐清姿悄无声息来到女人床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微弱非常,虽然棉被很厚,但没有从女人脸上感到热气。 她讲手掌轻轻贴到女人额头,内力缓缓传输,她发现女人全身内脏都萎缩得厉害,并非毒害,也并非劳累,更像是在娘胎里就没长好,出生后成了疾病。 她又探查了孩童和老人,发现都是的先天病症。 那个男的也逃不了,后脑勺长了一大块黑斑,正在癌变。 若真如霍清所说,大家都是近亲结合生下的后代,那就说得通了,母亲河只起到心里安慰作用,什么祝福什么祈愿,全是胡扯。 只是想找个借口**而已。 徐清姿还没弄清原委,不想打草惊蛇,她带着偷来的泥丸返回城主府。 这泥丸说是泥丸,但也不是完全是泥所制,她闻味道,里面应该还有一种叫田垠树的材料,这种树的树皮可以短暂麻痹身体,让人忘记疼痛,不能多吃,不然会失忆,并且还会失去身体控制变成残废。 她们雨石峰曾经移植过一两棵,师尊想用它燃烧的烟雾去炼制某些法器,但后来不仅器没练成,树也没活成。 田垠树生存地带比较挑剔,只有在西北极寒之地才有,黔州城位于东南,南辕北辙的方向,先不说现在城里每人都吃,所需要的数量,就光是来回运输,就不知道要多少人力财力。 在此之前,她在城主府采购蔬菜瓜果的车上闻到了一样的味道。 她刚开始并不确定,后来专门去,再也没有闻到,以为是错觉,就不了了之。 她回到城主府直奔膳房,今天除夕,再加上霍妗睡得早,不需要她们备膳,有些人便偷偷跑回家过年去。 现在的膳房了无人烟,许是走的急,案台上并未擦干净,还有许多残留的油渍和菜屑,地上箩筐东一个西一个,水缸盖子半开,里面的水已经见底。 她在膳房左看右看,挠了挠头,怎么不见地窖? 黔州城气候偏热,田垠树喜冷,砍断树木后若是不冷存,会腐烂长霉。 她又左右摸索一圈,还是没找到,心想一个小小的膳房总不能设置暗门吧。 念头刚落地,她后退时不小心碰到一个小坛子,紧接着咔嚓一声,脚下凌空,她掉进地洞里。 有前车之鉴,她迅速运用灵力调整身体,减缓下落速度,很快,她踩到实地。 她抬头看去,虽然是夜晚,但还能看到头顶稀落月光。 不算太深,但她并没有到底,脚下是一圈又一圈的楼梯,墙壁挂着火把照明,楼梯无限下延,犹如看不到底部的深井。 二师妹的卦术越发精进,果然没好事。 她捏紧符咒,将铜铃和江山笔藏在袖中,开始下楼梯。 她把脚步放轻,尽量不惊动下面的东西,她大约走了一刻钟,终于走到底。 底下是个圆盘形状地面,在楼梯正对面,有一扇半圆木门,她观察四周土壁,捻了点土在手中摸索。 湿润,腥味重。 具体什么腥味她说不上来,但不像正常土腥味。 门上没有门栓,只有光秃秃的一扇门,她左手捏诀,嘴里念咒,抬脚直接穿过木门。 还没搞清状况,刚抬眼,就见一只巨大的眼睛盯着她。 她屏住呼吸,她身上有隐身符,看不见她。 视线偏移,发现眼睛并非人眼,眼睛背后是一条肥硕无比的身体,身体呈现青黑色,上方无数只小触手紧攀着泥顶。 一条巨大的肥虫倒挂在头顶,它头部耸动,用唯一一只没有眼白的眼睛四处乱看。 除了腥味,还夹着刺鼻的臭味,和三师妹之前养的虫子味道有点像。 墙壁依旧挂着火把,地窖很大,脚下脚印代表经常有人来,四周一圈角落垒着高高的框子。 她看了肥虫一眼,小心翼翼地往后方走去,发现肥虫尾巴插在管道里。 管道下面放着木框,里面是装了一半湿润粘稠浆糊状的东西,味道有点苦草味。 好恶心。 肥虫眼睛下方是洞状的嘴,它伸出长满倒刺的舌头,卷起它头上的东西,咯吱咯吱嚼了起来。 徐清姿看过去,发现那是一个正方形的大格子,上面盛放各种树木草叶,里面就有她刚才说的田垠树枝树叶。 有人专门在这里喂养这条肥虫。 这就是霍家人所说不干净的东西?这不是贼喊做贼么 正方形格子上黑洞洞的,除了吊下来的绳索,什么也看不见。 若只是为了喂养肥虫,应该不至于挖这么深的地道,毕竟这条虫子看起来挺温顺,不怎么引人注意。 她下来的时候是直线往下,没有拐弯和偏移,这一片是膳房区域。 挖这么深,难道说在这个洞的上面,还有一层? 她思索是直接上去看看怎么回事,还是先回去和师妹们商量。 这么大的虫子,三师妹肯定喜欢,但二三师妹都没有武器,万一这个虫子看起来温良,闹起来天翻地覆就不好了。 小师妹又在值夜,她本来就顾及的多,她不想让她担心太多。 思来想去,都来到这儿了,城主府的人除了值夜的人都偷偷回家过年去了,这时候就算真闹起来,也不至于波及到太多人,况且她也善于逃跑。 肥虫咀嚼的速度很慢,咯吱咯吱声像是木头在相互摩擦,刺耳难听又悠长。 她在肥虫咀嚼的时候轻飘飘跳上木框,结果肥虫一顿,停止咀嚼,整条虫像是定住一般一动不动。 徐清姿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但见对方半天没反应又拿不准,只能敌不动我不动。 没多久肥虫再次咯吱咯吱咀嚼,徐清姿借着声音跳上木框顶端,只差一步就是方格,方格不大,但正好够她一个人通行。 肥虫咀嚼又豁然停止,这次不再僵着不动,粗壮的头部上下缓缓摇摆,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徐清姿这次猜到肥虫应该是感觉到她跳跃的动静,想停下来仔细听,但没想到她也停下到,导致它无从下手。 都被养这么大了,好似还不怎么有灵性。 不过话说,虫子好像没有听觉。 她静等一会儿,等虫子没了疑心,继续吃的时候,攀进方格里。 方格上面有一层厚厚的土层,明显看到上面投射下来的光。 果然有一层,她手撑墙壁慢慢向上爬,快到顶时,忽然伸过来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掌。 徐清姿一愣,抬头望去,是个陌生男人。 他一脸愁容蹲在方格旁边,十分好心地向她伸手援手。 徐清姿没动,而且警铃大作,全身紧绷,袖子里的东西正在缓缓向手中移动。 “太干了,怎么老不下雨。”男人手掌在徐清姿脸前虚空扫过,手指在土壁上来回摸索。 她的隐身符还在,他没发现她。 “下了,下得小又少。”他身后传来声音,是个虚弱的女声。 男人手掌撑着膝盖站起来,他的面颊凹陷,眼下青黑,脖颈犹如干枯树枝,手指节骨和手掌高高凸起,手背上血管粗壮高耸,黑色斑块遍布皮肤,乍一看好似行尸走肉。 道:“你怎么知道?” 女人剧烈喘息着,仿佛喘不上来气,并没有回答。 男人烦躁走开。 徐清姿趁机爬上来,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俨然是个家具齐全的卧室,空间很大,除了暗了点,背气了点,和上面城主府的设施没什么区别。 女人躺在床上,男人将她的上半身扶起,把床头柜上玉碗递到她嘴边,女人张嘴喝得艰难,几次被呛到。 男人虽然烦躁,却任劳任怨帮她擦拭溢出来的汤水。 女人喝了汤水,精神肉眼可见好起来,脸色不似刚才那样苍白,呼吸也顺畅了许多,她闭着眼睛任由男人摆弄。 男人没有把汤碗放回去,而是放在被褥前,将女人左侧衣服脱去一半,把碗放置在女人胸下。 徐清姿皱眉,那女人的胸口触目惊心,伤口已经溃烂,并未做处理,还在流浓黄汁水,一看就是反复受伤却没有做处理导致。 男人从怀里掏出匕首,小心翼翼擦拭过后,手一扬,准备再次朝皮开肉绽的心口插去。 徐清姿立马过去点中他的穴位,他登时僵住,拿刀的手悬在半空中,眼睛惊恐地乱转。 女人对伤害不做反抗,甚至暗自迎接,但半天没有下刃,忍不住抬眼,看见呆滞的男人。 愣道:“曼儿,你怎么了?” 徐清姿也给她点个穴,以防她乱喊惊到下面的肥虫。 两人只有眼珠子能动,相互对视,皆从对方眼里看到疑惑。 徐清姿把玉碗拿出来凑在鼻尖闻了闻。 碗底特地留了一些汤汁,没有颜色,只有淡淡的辣味和腥味,和她在楼梯外闻到的类似。 她摸了摸下巴,思索男人刚才的意图,片刻,将女人胸口厚重的血痂扣下来一小块丢进碗里。 血痂瞬间化开染黑汤汁,她奇怪地晃了晃,结果汤汁越摇越少,从清汤寡水变得黑红粘稠,最后逐渐凝结成一小块黑色血块。 徐清姿猝然抬起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离,最后聚焦在女人伤痕累累的心口。 这是……取心头血? 39黔州城 ◎“我知道你在骂我。”◎ “你感觉到她了吗?”路彦小声说,蹲在黑暗里东张西望。 路彦在前往黔州城的路上碰到两个劫匪,对方见他孤身一人,想趁机抢他东西,他想跑,老头却告诉他直接束手就擒,实力差距大,没必要火拼。 劫匪见他识相,没有下狠手,路彦借此看到其中一人背着把眼熟的剑。 定睛一看,不就是本应该对他因爱生恨,却泼他一头脏水,不仅不再爱他,反而修为强大,差点获得光济大会魁首兰烛的剑? 他当时一直紧盯着道场上比武的兰烛,绝不会认错。 劫匪并没有劫财就走,而是把他捆走带着行路。 老头让他别反抗,乖乖照做,他觉得自己太憋屈,没有一点主权,没听他的话。 虽然身体不能动,但嘴能动,他和劫匪吵了起来,劫匪恼羞成怒,欲要杀他,结果突遭山石滚落,避之不及被山石压死。 老头叹气,说本来可以搭顺风车,现在得他自己去了。 他把劫匪身上的东西又抢了过来,发现里面有几万灵石,全部占为己有吸收灵气,提升修为。 他的修为已经从练气四层突破到筑基二层,可以御剑飞行,很快到达黔州城,并且在城中潜伏了一个月。 老头跟他说,本来是他在少主身边护卫,但被人捷足先登,这段时间看下来,恐怕那兰烛也看了那本书,所以她来抢他的机缘。 老头:“没有,她不在这,今晚是个好时机,最好在子时之前解决。” 路彦点头,四处张望着,见没人,来到少主寝宫,细听里面的声音,察觉无恙,推开窗翻身进屋。 霍妗躺在床上肚子饿得咕咕叫,想着吃食怎么还没从来,正准备喊人催一催,忽听响声。 黑暗中的她看见一道被月光反衬的银色闪光朝她逼近,随即感觉脖颈一凉。 —— 霍羸和霍羡常兵分两路,霍羡常去找那昕昕,而霍羸来找以卿。 白天她们外出的时候,在她们四人的房里放置了无色无味的安眠香,等她们回来的时候,不到半刻就会陷入沉睡。 徐清按照她们制定计划被引走,雪生在少主那边无法脱身,剩下两个在团队中高不成低不就,并且一个呆傻,一个贪心,很容易被放倒。 霍羸提前吃了解药,轻手轻脚推开门,安眠香是她们从一个经常合作的药修手里买的,药的品质有最起码的保障,以前也从未失手,也很自信屋里的人绝对睡成死猪。 她把屋子转了一圈,没找到人。 霍羸惊了,她明明看人进来没再出去,人呢? 她感觉不妙,迅速离开前往那昕昕的屋子。 霍羡常还没进那昕昕的屋,就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没找到来源,便感觉还没完全好透的脚踝再次传来剧痛。 低头一看,一条青蛇不知什么时候缠上来。 这青蛇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的,青蛇和一光形影不离,此刻不在房间里却在这里。 霍羡常忍痛微笑:“一光仙长在吗?” 没人回答她,反而霍羸来了。 两人不用对话,只一个眼神,她便知道霍羸没找到人。 霍羡常脸一黑,这可不好办了。 “不好了!不好了!少主遇刺了!” 惊慌失措的喊叫刺破天空,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喧闹声。 黑夜中她们看不真切,只看到东北方向亮起火光。 那是少主卧房的方向! —— 一具本应该躺在地上的无头身体,此刻却站在殿中摇摇晃晃地走动,双手向前胡乱摸索,脖颈断裂处本应该飙出大量鲜血,此刻却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血迹,和身体断开连接的头本应该直接失去意识,此刻却瞪着眼睛叫嚣着。 “我的脖子好痛!!” “谁要杀我!!!” “来人!快来人啊!我要疼死了!” “怎么又走偏了,拐弯!” 路彦想捂住她的嘴,却被咬了一大口,想使用禁言术,却怎么施展都无效,好似这个小鬼能免疫一样。 霍妗的头埋面趴在地上,因视线受阻,她没办法指挥身体立刻找到头,只能用余光一边埋怨一边看身体在哪个位置。 “别让她的头和身体接触。”老头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路彦迅速抓住她的身体。 霍妗即使身首异处,但感觉依旧在,她立即尖叫:“放开我!来人哪!来人哪!今天是谁守夜!”。 无头身体剧烈挣扎,路彦险些抓不住,没想到一个断了头的人不仅可以打人,还能两地施展,这少主果然不是一般人。 不过,既然有守夜的人,为何霍妗叫了半天也不见来人。 老头借由路彦探查她的身体:“不对!” 路彦询问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到乒铃乓啷的声音,光线忽然变亮,身前影子拉得硕长,一扭头,看见只剩下的头霍妗趁他们不注意滚走,正在一下又一下撞击案几上烛台。 蜡烛什么时候亮的? 按理来说以她仅有一颗头的力气,不可能撼动稳固的案几,但不知为何,火烛竟真的摇摇欲坠。 他连忙去摁住断头,却听当啷一声,蜡烛倒在窗帘上,火苗像是入水的鱼儿,迅速向上窜起,燃起熊熊大火。 因此时霍妗的头和身体离得近,小手狠狠朝路彦眼睛挠去,路彦不得不去遮挡,摁住断头手松开,她蓄力朝他的方向一滚,使劲拉扯身体,伸出一只手勾住头。 眨眼功夫,身首归位。 她变得灵活起来,朝路彦下身狠狠踢去。 路彦吃痛松开,霍妗逃跑。 很快外面传来凌乱地脚步声。 老头摇头:“我们来错时候了。” 路彦不可置信:“你现在说这话?!” 老头:“我本以为会晚一点,但没想到这么早。” 火势蔓延,顷刻把整间屋子都包围,所有出口都被火墙挡住,霍妗在屋中打转。 路彦倒是不怕这火,但他被老头和这小孩给气的火冒三丈:“你能不能快点说!” 老头慈祥道:“那就看你会不会心慈手软了。” —— “你托生错了,你应该直接走畜生道,托生地鼠,比你现在当人过得舒坦。”以卿朝挖地洞无奈道。 在大师姐走后下一刻,便感觉地面震动,还不待她看清楚怎么回事,面前地面塌陷,那昕昕的灰头土脸的头从地面冒出来。 她见到以卿,很是失望,她说她闻到一股香味,顺着香味找,结果找到她这里。 以卿问她什么香味。 那昕昕说半天她也没听懂,说反正和小竹吃的东西类似。 她又问小竹吃的什么? 她说她也不知道。 虽然大师姐不让三师妹出来,但小竹一夜之间长大她一直没搞清楚,就跟着那昕昕一起去寻所谓的香味。 走之前还特地把两间房屋的地洞痕迹消除,以防被大师姐看到,不然少不了一顿骂。 那昕昕专心致志挖洞,连铲子都不用,直接用手抓,她那双手不比旁人,以前在雨石峰长年累月挖土,磨得不似血肉之躯,食指和手掌又硬又利,随随便便一摸,就是个小坑。 她头也没抬:“畜牲是指牛马羊鸡狗猪,地鼠可不是畜牲。” 以卿:“那你可真是博学多才。” 那昕昕:“自然。” 她顿了顿,道:“我知道你在骂我。” “哎呦呵。”以卿笑了:“那你有长进。” 那昕昕的声音撞击墙壁,又传到以卿这边,“我当然知道,不像你原地踏步。” 以卿翻了个白眼:“我为了你们忙里忙外,费尽心力,到头来得到你一句原地踏步,搞笑,没我你们现在都得喝西北风。” 那昕昕不说话了。 以卿却不乐意了,冷哼道:“怎么不继续说了,说啊,怂了?” 那昕昕突然扭头,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以卿鄙视回望。 但望着望着,忽然感觉不对劲,她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她犹犹豫豫走过去,“装什么。” 还没走到跟前,突然闻到一股恶臭,她立即捂住口鼻。 那昕昕眼里无光,整个人愣愣僵在那,半响才慢悠悠道:“好宝宝,好香” “你……!”以卿想骂她叫谁宝宝呢,忽然想到她习惯把养的毒虫当做孩子,自诩妈妈,并且一旦遇到特别的毒物,就会被其味道迷得神魂颠倒,迷迷糊糊。 她的口味一直也是个迷,这么恶臭的味道觉得好香,恐怕她挖到了地下毒物。 可是这么深的地下为什么会有毒物? 难道她今晚算到的不好,也连带着她? 以卿想先回去,但那昕昕却加快速度继续挖。 她边挖边道:“我就说——” 以卿停住脚步,回头望她。 那昕昕阴恻恻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这里很好吧。” “打住。”以卿打断,“别挖了,回去找大师姐。” 她过去拉她,那昕昕哪能如她的意,她挖得极深,连以卿都能闻到恶臭,目的地近在咫尺。 那昕昕像头牛,怎么也拉不住。 以卿没办法,想自己独自走,结果下一刻,便听到轰隆一声,暗黑的地洞传来光亮,她回过头,看到一条仿若甘蔗一般,一节又一节巨大肥圆的身体。 昏暗的光线油光泛亮,左右蠕动的肉壁上,配合咯吱咯吱的诡异声音和滔天臭气。 胃里阵阵翻涌,没忍不住干呕两声。 40黔州城 ◎她绝对又在信口胡诌颠倒黑白!◎ 男人和女人被定住不能闭眼,因睁眼太久,此时眼睛发涩,不受控制流下眼泪。 徐清姿倒没有管她们,而是四处走动观察。 她发现这里的东西都是可以摸到触碰到,甚至她掐了下自己,很疼,说明不在幻境里。 这都是真实的,房间的空间和虫洞相比要更大一些,七八根白石柱矗立在各个方位稳固洞穴,柱子的材料和城主府里一样。 两人所在大床的对面是个精致的紫藤萝屏风,屏风后面摆放着还未来得及服用的膳食,菜品看起来都是好东西,很丰盛,一看就是出自膳房之手。 只能有两种可能,要么这两人是小偷,专门偷城主府的东西在此处安家,要么他们就是被城主府的人关押。 她更倾向于后者。 楼下虫洞的饲料虽然连接他们房间,但这里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饲料的残渣碎屑,以他俩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不像是自己打扫。 位置建于膳房之下,不那么引人耳目,有专门料理房间和送餐还有喂饲料的人。 这就是城主所说的不干净的东西? 我看她们挺乐得自在,这不还养上了么 她有点想不通了,她们这么说的目的是什么?若她们不说,她也不会找过来,何必多此一举。 还是说她们故意这么说,引她过来? 徐清姿回到两人身边,抬手解穴。 男人和女人双眼*通红,泪流满面,得到喘息,疯狂眨巴眼睛,但他们的身体依旧不能动,只有头可以活动。 徐清姿等了一会儿,见他们眨眼睛就差把眼珠子摁回去,幽幽道:“你们两位怎么称呼?” 两人有些惊慌地对视一眼,为什么只有声音没有人,这么半天了也没见来人是谁长什么样,但听对方是女声,认为不算穷凶极恶的人。 女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朝发出问题的方向开口道:“我叫阿枝。” 男人:“我叫阿曼。” 徐清姿:“是不是霍家人?” 两人点头。 徐清姿:“为什么在这?” 阿枝:“只能在这。” 阿曼却不答,只死盯着空无一物的房间。 徐清姿:“我不喜欢听谜语,说清楚点。” “为了为了”阿枝磕磕绊绊,“为了活命。” 徐清姿朝男人道:“你呢。” 阿曼不语,眼神怪异。 徐清姿踢他一脚:“哑巴了?” 阿曼被踢得一晃,像是突然回过神,道:“为了死。” 徐清姿无奈:“还在说谜语,你插她心口做什么?” 阿曼低头道:“为了她活命。” 徐清姿想打人,这都快捅死了还叫活命,“你们和城霍妗也就是现在的黔州城少主,什么关系?” 她忽然想起来她还不知道城主叫什么。 阿枝阿曼异口同声:“想要我的命。” 徐清姿皱眉,有完没完,她想了想,改口道:“你们告诉我全部,我带你们出去。” 阿枝沉默,阿曼忽然兴致高涨,迫不及待:“我告诉你,这里没有城主,只有想要活命的妖——” 他话还没说完,便两眼上翻,下巴好似被无形的东西钳制,口水直流,很快嘴里像喷泉一样涌出鲜血,脖子软塌塌后仰,因穴位未解,他保持原来的姿势,死了。 徐清姿一愣,立刻看向阿枝,“他怎么了?” 阿枝怯懦:“我不知道。” 鬼才信,两人一人说生一人说死,刚才说在这是为了阿枝活命,结果说了个妖,然后就死了。 这就差点名阿枝是妖精了。 徐清姿冷冷道:“那你知道什么?下面为什么有条虫子?” 或许刚才的药效过了,她的嘴唇开始发白,脸上逐渐冒出冷汗,双眼要闭不闭,却还是强撑着道:“快救我……” 阿枝保持着半躺半卧的姿势,肩膀处还别着死去阿曼的胳膊,晕了过去。 徐清姿没动,她对这个地方充满怀疑,她谁也不信,她问了半天,这两人一句也没回答到正点上,说的挑三拣四,就差把自己有疑点写脸上了。 再说,男人死了,女人一点反应都没有,身子不能动又不是眼睛看不见,吐出那么大一摊血,还当没事人一样。 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有问题。 她再次离开床榻,开始向墙壁探索。 或许这里还有别的门。 没多久,还真被她找到墙壁花纹稍微错位的地方。 她顺着错位寻找源头,发现是道一人半宽的暗门,但她没找到怎么开门。 她开始东摸摸花瓶,西推推凳子,想看看哪个是机关。 摸了半天也不见门有动静,她准备去其他地方看看,忽然感觉斜上角有什么东西闪了闪。 过去一看,是个架在高处的提灯,提灯是铁质,铁灯棍横在屏风上,被烛火映得反光,刚才只注意地面,倒忽略了上方。 为什么要把提灯放那么高的地方? 正当她准备跳上去一探究竟时,暗门开了。 徐清姿看到来人,动作停住。 —— 路彦再次拔剑想砍霍妗的头,但霍妗像似泥鳅,上蹿下跳怎么也无法捉住。 外面已经开始有人泼水救火,但火势太大,蔓延太快,泼得还不如烧得猛,霍妗硬生生被火包围得寸步难行。 路彦的刀距离她脖颈只有一厘时忽然停住,而后被弹开。 一道煞黑的身形挡在霍妗面前,霍妗见到救世主,紧紧抱住她的大腿,喜极而泣。 路彦大骇:“是你!” 兰烛淡淡:“是我。” 路彦看了眼她又看了眼霍妗,耳边老头也有些惊讶,她怎么这时候来。 老头道:“她的实力比你强太多,不要和她硬碰硬,其他不用管,只抢小毛孩。” 路彦一鼓作气,跳进火堆隐匿身形。 霍妗看他消失,以为跑了,登时欢天喜地,只是还没喜一会儿,她便又感觉脖颈一凉,高兴的话语卡在喉咙。 没有支撑的头再次掉落,被兰烛稳稳接住。 兰烛长腿一甩,直接把准备偷人的路彦踹出老远,正好撞到砸下来的房梁。 摇摇欲坠的房屋被这一踹的力量震到,轰然倒塌。 路彦感觉自己的肋骨断了几根,这一脚险些把他的内脏踹出来。 老头:“她没有武器,力量再强也有胜算。” 路彦把从劫匪那抢过来的灵药一口吞下,身上的伤顿时好了大半。 房屋倒了,火势却没小,仆人们仍旧在提水救火,效果甚微。 霍妗虽然生命力顽强,但说到底还是怕火,为了不让她被烧到,兰烛肯定会为其躲避火。 他趁兰烛还没有从废墟中出来,再次朝她的方向进攻。 兰烛带着人向后退了数丈。 看到他腰间熟悉的乾坤袋。 霍妗被兰烛提着,她被砍断的地方在喉咙处,她没办法讲话,双手胡乱比划着,想让兰烛把她的头按回去。 兰烛看也没看她,只顾盯着路彦。 老头:“她两只手拿着东西,腾不出空,就是现在。” 路彦咬牙,站着说话不腰疼,说的简单,也没看多棘手。 她是手没空,但两只脚还好好的,没看刚才把他踹得多狠。 但事已至此,都到这份上,总不能把好东西拱手让人。 路彦决定先嘲讽:“让你这个年纪最小的来干这玩过累活,姑娘家家的,多脏啊。” 兰烛不语,一只手抓着霍妗的麻筋另其全身发麻动弹不得,一只手惦着耳朵,让她痛得乱动却无可难何。 兰烛不答反问:“被当做叛徒的感觉如何?” 路彦一噎:“你什么意思?” 老头:“她在激怒你,别信。” 路彦也觉得是激怒,心觉差点中招。 兰烛:“我杀人,你背锅,你说什么意思?” 最开始老头让她说是徐清姿等人干的,他还以为是为了给对方泼脏水,毕竟她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啥那么多人,还嫁祸到他身上,门派内在场四位长老,修为都在元婴以上,不可能发现不了兰烛的把戏。 没想到真是她。 她有这么厉害?不可能,他不信,她不过是钻了长老们掉以轻心的空子,她就算再强大,也不过十几岁而已,并且她有什么能耐骗得过那么多人。 她绝对又在信口胡诌颠倒黑白! 老头沉下脸,果然不出他所料,兰烛也看过那本书,干什么都先他们一步。 兰烛接着道:“你见过翎玉吧,我也见过,但她听了你言论后,却没杀我。” 路彦脸色一变。 兰烛慢悠悠,几乎是一字一句道:“你猜猜,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兰烛在比武场上的怪异难道翎玉仙尊没发现吗? 他额头上的虚汗落下来,顺着鼻梁滑至脸颊。 难道她已经比他先夺得翎玉仙尊的好感? 他怎么处处迟一步! 路彦怒道:“你是妖魔,蛊惑人心!” 老头见他意志动摇,连忙安抚:“别听她讲,她现在的优势只是暂时的,结局早已经注定,不是她的终究会到你手里,她在激你,不要上当!” 他说这话已经晚了。 路彦挥剑冲了过去,兰烛站在原地不动,冷眼看着他逼近。【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40-50 41黔州城 ◎“我家小师妹她天赋异禀。”◎ 路彦还是怂了,他不敢硬刚。 主要是兰烛太狡诈,他一个刚刚起来的正派人士怎么可能打得过身为妖魔的她。 他不过是权衡利弊,养精蓄锐罢了。 老头说虽然最好得到小毛孩,但兰烛横插一脚,也不是必须得去抢,还有其他可以利用。 他给他指了条路,卧房下面有地道,或许能碰到。 路彦激起尘沙迷惑视线,遁到地中。 隧道只有一个方向,两侧是照明用得火把,他走到尽头,果然看到一个大门。 他想去开门,又犹豫缩回手:“这里面没有什么东西吧?” 老头:“不一定,保持警惕。” 他深呼一口气,打开门,看到间宽阔奢华的卧室,床榻上有两人,一人扶着一人,面前有一大滩血迹。 徐清姿静静看着他进来直奔床榻。 他果然来了。 她准备掏爆破符,忽然想到这里是底下,万一炸得塌方,她也不好受。 正在她要掏江山笔时,一道无名风吹过来,随即手掌一麻。 她立刻跳开,不止江山笔落地,隐身符也随之撕裂。 路彦眯了眯眼:“这不是雨石峰的大师姐么。” 徐清姿手腕红肿,止不住得颤抖着。 她有些不可置信,但很快看到他腰间的乾坤袋,心里了然,怕是吃了她们的灵石才到这般修为。 徐清姿不甘示弱,嘲讽:“这不是韶剑峰的叛徒么。” 路彦冷哼:“你们雨石峰的人倒是一脉相传,都是这么喜欢贼喊捉贼。” 徐清姿见他已经靠近阿枝身边,心知他来到这必定是为了这两人。 她道:“贼喊捉贼?你有证据吗?掌门抓你的时候,可是铁证如山。” 路彦年轻气盛,容易情绪上脑失去理智,刚才跑是因为他暂时打不过,但徐清姿就不同了,从刚才发现她身上隐身符和直接使她手腕失去行动就表明,他的修为比她高。 这段时间受的苦和被兰烛嘲讽地气登时燃烧起来,也不管耳边老头劝阻,直接拔剑冲了过来。 徐清姿见他被激怒,虽然得偿所愿,但又怕惊扰到下面肥虫,也不知肥虫实力,怕到时候不好收场。 徐清姿多次想去夺回江山笔,但频频被路彦像耍人一样踢走。 她顾及太多,手里没有武器,被打得节节败退,一攻一躲,把屋内设施搅得乱七八糟七零八落。 路彦终于在她身上找到优越感,忍不住自傲道:“身为大师姐,居然就这么点能耐,进山几十年,还不如我一个进山不到十年的小师弟,徐清姿,真是丢人啊。” 徐清姿躲避的同时也倒不闲,呛他:“那又怎样,我又不是你大师姐,你管我呢。” 她知道自己实力,才不会被他所言激怒。 面前巨大的阴影盖下来,她翻身躲避,屏风倒地,顶上提灯在砸到她脚边。 居然不是固定,她但现在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把提灯放屏风定上又窄又高的地方,不嫌费劲么。 等等,提灯的灯杆好似也是铁。 来不及多想,她脚尖朝前一勾把灯杆翘到脚背上,向上一扬抓住灯杆挡住刺过来的剑。 路彦被她挡住,先是一愣,而后剑尖一旋,朝她心口刺来。 徐清姿甩杆推开,正好杆头朝向路彦,下面垂钓的灯笼顺势砸向他侧腰。 路彦没想到还有这一招,他痛呼倒地。 说是提灯,却因通体上下都是铁,重得不像灯,灯杆满身繁复钢纹防滑,并且灯笼顶是一圈细长突出的花边装饰,灯身横着层层叠叠的平滑凛冽的扁平刀口,灯底倒是很普通的穗子。 灯笼中心堆叠起来的雪花像普通花一样向中心聚拢伸展,花心中央有根燃烧的细长白蜡,因被罩住,她刚才那么大动作也没有熄灭。 刚才在高处没看清,拿到手里才发现,这哪是灯,这明明是另类版的流星锤,兼容照明罢了。 路彦气急败坏,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击中,忍痛爬起来,口中念咒,手中剑从银色逐渐变成橙红色,剑的周围热气烫烫,两脚一蹬,搅和热流,朝她冲了过来。 徐清姿挥灯杆至背后,压矮身体旋转着朝他攻击。 她身体的重量像是忽然消失,在挥舞的时候好似一只鸟在煽动翅膀,招式轻车熟路,熟练至极,仿佛曾经没日没夜都在练习一样。 她不仅挡下攻击,还能把刚才受伤的手腾出来,单手就能对付他。 路彦的攻势很快转为下风,老头在他耳边频频指导也还是不如徐清姿的杆快,那杆还没有他的剑粗,却能抗住他的全力一击。 老头恨铁不成钢,恨不得冲出去帮他打,他把弱点都讲出来,该砍哪里该刺哪里,路彦没有一步在徐清姿之前得手。 老头暗自骂了声废物。 路彦不甘心,吞下身上所有聚灵丹,灵台灵力暴涨,他两眼通红,怒不可遏地攻击。 徐清姿发现他太过胡搅蛮缠,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掏出千幻铃,朝铃铛注入灵气,口中念清净咒,开始摇铃。 路彦捂着耳朵尖叫,直接丢下武器败下阵来,老头知道解法,但他根本听不见。 路彦痛得打滚,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他大叫道:“我知道你师妹的事!” 徐清姿手上不停,甚至摇得更快了。 路彦吐出一口血,眼睛流出血泪,他凭借最后的力气喊道:“兰烛不是人!” 铃声停止,路彦得以喘息,他慢半拍地听到老头说清净咒可解铃声。 徐清姿提着灯,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道:“你说什么?” 路彦感觉胸腔有口血上不去下不来,卡在中间分外难受,他缓了缓,道:“兰烛年纪轻轻就修为这么高,你就不怀疑吗?” 徐清姿:“我家小师妹她天赋异禀。” 路彦一噎,笑了:“什么天赋异禀,她一路杀了那么多人你是提也不提。” 徐清姿:“你觉得我会信你?” 路彦:“你若不信我,停下来干什么?” “飞雪宗的那个吴仁,根本就不是自己原因,而是你的小师妹设计让他腾出位置,不然为什么比武一结束,就发现他死了。” 徐清姿冷哼,心觉自己停下来听他说话真是应了二师妹的话,脑子有病。 她师妹还用得着他评价怎样?小师妹杀没杀人她这个处处紧跟的大师姐能不知道? 小师妹天赋异禀修为高,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那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不懂什么叫不能胡乱杀生吗? 再说,出去问问,只要是修士,谁手里不是或多或少沾点血,她们坦坦荡荡,绝不会做宵小之事。 别人关键时刻掉链子凭什么赖给她们,光凭一张臭嘴胡诌八扯颠倒黑白,真当她徐清姿是蠢货不成。 路彦见她不答,以为她在怀疑,想再添把火,还没张嘴,就见锋利的灯笼当头一砸。 徐清姿看他被砸出个洞簌簌淌血,怕他装死,抬起灯杆笔直朝下,尖端对准他的腹部,狠狠一击。 灯杆直接插穿他的灵台,身上残存灵气四散,他瞪大眼睛,眼白被血染红,瞳孔涣散余光,胸口堵住的血终于吐出来,身体肌肉抽搐,一股股血涌出,像是死鱼最后的挣扎。 她抽出勾着肠子的灯杆,嫌恶地甩了甩污血。 她站在原地看了眼床榻上被吵醒的阿枝,犹豫了一会儿。 因为怪书,她对路彦尤为可恨,书中多次描写他由危转安,柳暗花明,总会有人在他快要死的时候出来解救他,要么获得奇珍异宝,要么得到大能指引。 上次灭门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天雷更确切了这一点。 她担心他死不透,像捣蒜一样在他灵台乱捣。 扑哧扑哧,血花四溢,把她裙角渐红。 她没捣多久,余光忽然看到床榻上的人动了一下。 还未等她扭头查看,便感觉身子一重,后颈传来刺痛。 阿枝竟然挣脱定身术,腾空弹起跳到她身上咬她脖子。 徐清姿手掌翻转,灯杆甩向后背。 结果阿枝不放手,牙齿更是生了根,丝毫不见动摇,反而她被力量带倒。 她想站起来,却四肢发软,头昏脑胀,浑身泛凉,两眼恍惚。 阿枝在吸她的血。 —— 兰烛在路彦逃跑后,并没有把霍妗还给霍家人,而是趁着火光大家看不清,悄悄把人带走。 霍妗被她捏紧得麻木,头被兰烛东甩西甩,都没有把耳朵撕裂。 霍妗无法说话,身体不能使唤,苦不堪言,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她带到没人的地方,离家人越来越远。 兰烛避开耳目,来到自己的住处,这里提前被她下了禁制。 她走到屋子中央,将霍妗的头和身体各置一方。 霍妗本想推动头部逃跑,却发现刚一触地,便像被无形的东西控制住,一动不能动,在另一边的身体就算恢复知觉,也如同头一样凝滞住 她要干什么,她不是来救她的吗?! 兰烛仿若未闻,捏诀念咒发动法阵,脚下顷刻显现阵纹。 无头身体正好放置在阵源方位,随着她手势不断变换。 无头身体的皮肤泛起大片黑色,紧接着黑色沿着阵纹蔓延开,直冲兰烛打坐的阵枢方位。 霍妗脸上倒映着暗光,表情惊恐万分,没想到她竟然把觊觎自己血脉的贼人养在身边这么久! 她怎么会知道!除了她身边亲信,没人知道! 42黔州城 ◎“真的无冤无仇吗?”◎ 兰烛不顾霍妗恶毒的眼神,只盯着无头身体。 她从怀里掏出刚才从火场里捡到的瓷片,毫不留情地割破自己手腕上的脉搏。 鲜血滴落,和地上黑光融为一体。 黑血和红血交缠,被逐渐引入兰烛体内,因黑血陌生又难溶,刺得她手掌颤抖。 霍妗想尖叫,却只能张和着嘴。 她不是那么容易出血,只要她不想,就不可能有人能杀死她。 但面前的人不知用的什么阵,即使不见伤口,也能把她身上精血引出。 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由活力健康修炼变得干瘪枯萎。 就差一点,明明就差今天最后一滴。 —— 火焰被扑灭,霍家人没找到霍妗,霍清阴沉着脸,霍羡常和霍羸等一众霍家人沉默着。 除了城主之外,霍清是城中最有话语权的人,城主不在的这段时间,全都是她在管理城内事物。 霍清:“找到那四个人了吗?” 霍羸:“徐清在地下,另外三个不知所踪。” 霍羡常:“我刚才看到火场里有两个高大的人影,其中一个像雪生,她会不会把少主带走了?” 霍清:“现在什么时辰?” 霍羸:“亥时六刻。” 话音刚落,霍清浑身一个激灵,若有似无的声音在耳边呼唤。 其他人也感觉到异样,但每人感觉的方向不同,有人感觉在地下,有人感觉在西北角。 她们虽是凡人,但大家同出一脉,若有人濒临垂危,附近的同族会有感应,霍清指挥霍羸霍羡常带人去地下,她带着剩下的人去西南角。 西北角是客房区,也就是徐清姿四人居住的地方。 霍清一到四合院,就立刻感觉到呼唤的声音越来越大,而雪生的房间正亮起暗红色光芒。 推开门,见到少主身首异处,身体犹如枯槁被吸干,唯有头部还存活,却没有看到雪生的人影。 霍清来不及想其他,只上前去捧霍妗的头。 “少主少主老祖醒醒。” 霍妗豁然睁开眼,还不待霍清读懂意思,便见她双唇颤抖,恐惧地盯着上方。 背后侍卫传来惨叫,所有侍卫和仆人倒地,消失的雪生手持匕首,背对着她们。 她转过身,表情如以往那样平常稀疏,好似走在路上被人叫到名字一般回头。 霍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知道了霍家的秘密。 兰烛甩了甩匕首上的血,脚踏几乎没过鞋面的鲜血,面无表情的脸上打着灰暗的烛光,配合一身黑衣,好似阴间阎罗前来索命。 霍清故作镇静:“你杀不了我。” 兰烛不答,但却停住脚步,视线下移,看到脚下接连升起的影子。 被斩杀的仆人和侍卫站起来,脸上还扭曲着痛苦,却丝毫没有生命濒危的死气。 兰烛冷冷:“我当然知道。” 果然。霍清心想,她果然知道。 侍卫仆人们冲上来扑杀兰烛。 霍清想趁乱带着少主逃跑,还没跑两步,耳边吹过一阵风,卷起她鬓边两缕碎发,兰烛再次闪到她身前挡住去路。 仆人和侍卫再次被斩杀,但因大家死不了,正被疼痛折磨,各自呻吟着。 大家都是凡人,伤不会短时间内好,被砍两次,就算不死,也会因疼痛难以再提刀对抗,并且兰烛心狠手快,专找痛点痛,让他们失去行动力。 兰烛:“若你们能随意死,我便不会来。” 霍清知道逃不了,道:“你有什么条件?” 兰烛看向她怀中的霍妗。 霍清立马侧身,企图把霍妗的头藏在身后,“我们跟你无冤无仇,甚至待你们不薄,何至于赶尽杀绝。” 兰烛:“真的无冤无仇吗?” 霍清一瞬间语噎。 很快调整过来:“你好歹是仙门人士,难道不知人无完人的道理?我们霍家好吃好喝厚待你们,只因我们城主离开,你们就趁火打劫,好不卑鄙。” 兰烛:“你们城主在你怀里呢。” 霍清心里一惊,她连这都知道? 她低头和霍妗对视一眼,发现她眼里也满是疑惑。 “你有什么条件?”霍清再次转回刚才的话题,“能力范围内,皆可满足。” 兰烛却不管,朝她走进:“城主还在,你有什么本事满足。” 霍清被气场压迫得频频后退,她踩到一个软物,低头一看,是某个侍卫的断手。 她吓得立马抬开脚。 “不如这样。”兰烛道。 霍清额头上冒出冷汗,心里焦急万分,脑中快速思考怎么联系自救,忽然她她这么说。 兰烛:“杀了你手中的老祖,成为黔州城新城主,我就会信你。” 霍清大骇,捂紧头颅:“不可能!” 兰烛并不意外,亮出匕首,“我杀不死你们,但可以让你们生不如死。” 霍清满眼惊慌,冰冷的匕首迎面刺来。 她急忙大喊:“徐清在我们手里,你” 话还没说完,便感地面剧烈震动,连站立都难以平衡。 —— 阿枝的头部被击穿,她终于松口,但嘴里却还衔着从徐清姿后颈处咬下来的皮肉。 徐清姿从袖子上撕下布条,呲牙咧嘴往脖子上缠了几圈止血。 阿枝头上插着灯杆,她刚去取出,本应该死去的她又跳起来,朝她扑来。 徐清姿始料未及,没想到头都被捅穿的人还能活动,她身上没有妖气也没有魔气,从始至终都像个人。 哪怕是傀儡,伤成这个样子也该躺了,她却没有,只有凡人的人气。 但凡人怎么可能不死? 徐清姿没办法,掏出千幻铃开始摇,结果阿枝听后没有任何不适,依旧活蹦乱跳。 她这个样子不禁让她想到最开始遇到霍妗的时候,她似乎也不受铃铛影响,这铃铛是对凡人无效?还是对霍家人无效? 不过她在上面都乒呤乓啷乱成这样,下面的肥虫倒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捡起江山笔,画出定身符贴在阿枝脸上,她的动作戛然而止,终于停下。 还不待她松口气,就见阿枝又动了起来,直接撕掉头上黄符。 徐清姿傻了,铃铛没有,符咒没用,穴位更没用,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忽然感觉地面在微微颤抖,纷杂的脚步声从门外的隧道深处愈来愈进。 有人来了。 徐清姿把之前被抢走的东西拿回来,给自己贴上隐身符,蹲在门后。 霍羸和霍羡常来了,见到面目全非头顶血洞的阿枝。 惊叫道:“娘娘!” 阿枝之前被取走太多心头血,身体早已亏空,此刻就算受了重伤,也没有流多少血,见到一家人来,收起攻击姿态,无力倒下。 霍羸四处观望,发现了阿曼的身体,“娘娘,伤你的人呢?” 阿枝奄奄一息叮嘱:“就差最后一次,快取心头血。” 霍羸不忍,“可是娘娘,少主的身体不见了。” 阿枝道:“没事,我死不了,快取心头血。” 霍羡常和霍羸都在犹豫,阿枝急了:“你们想违抗老祖的命令?” 霍羸:“不敢。” 霍羡常:“要不要把城主叫醒……” 阿枝打断:“城主死了,还要我说多少遍!” “木已成舟,你们还在犹豫什么?霍家怎么生出你们这些游移不定的后辈!若没有我七百年的经营,霍家早亡了!” 霍羸准备取血,后面偷听的徐清姿也准备上前阻止。 霍羡常却忽然截停霍羸的动作。 霍羡常指挥众人后退,把霍羸拉到一边小声议论,她们面对的方向,正好在徐清姿面前。 阿枝喊叫:“你们干什么?快救我!” 霍羡常把霍羸担心的头扭回来,小声道:“我看她已经神志不清,你不要被她带着走,还是等清姨过来商量为好。” 霍羸大惊:“姐,你疯了吧,她是老祖,不救她等什么?” 霍羡常:“这次引来的四个人都不是好惹的,我刚才看到了,是雪生把少主带走,我还看到少主的头被割下来了。” 霍羸:“你是说?” 霍羡常没说,有些事说明白不是那么好听,她讨厌的从来不是霍妗,而是寄宿在身上一半的老祖。 霍家子孙,血脉相连,一人不死,全族复活。 除了老死、病死、毒死、凌迟,其他皆可不需要药物自行修复复活,只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 她们虽然有很强大的血脉优势,但因为这一特性,曾经被某些人盯上,制出专门对付她们血脉特性的瘟毒,几乎灭族。 她们原本姓柳,为了活命隐姓埋名,改姓霍,后来在黔州城安家,因为生活安逸,种姓越来越多。 本来安安静静生活就好,但是最开始来到黔州城的老祖不甘心曾经的柳家就这么没落,她通过努力当上城主,势必在这里打造出另一个柳家家族,但她太过贪心。 她们血脉相连虽不易猝死,但老祖为了保证血脉纯净,直接让亲兄妹姐弟叔姪姑甥成亲,拼命让她们生孩子。 血脉虽然传下来,近亲病也代代相传再叠加,原本能活两百岁,到现在只能活七八十,可能还会因病躺床四五十年,被血脉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地当个活死人。 且每个人都无仙根,无法踏上修仙道路得道成仙,只能在壮年的时候被血脉拖累卧床等死。 老祖活到两百岁该死时她却不想死,她找来方法,通过换血到亲生子女身上一命换一命,长寿是她一个人的长寿,短命却是所有霍家人的短命。 43黔州城 ◎三师妹可是自愿被吃的◎ 徐清姿看着她俩心领神会,交换眼神,自己二丈摸不着头脑,关键的怎么不说了? 霍羡常再提醒一句:“老祖在城君娘娘身上很清醒。” 霍羸会意,说明在少主身上的老祖快不行了,主要意识转移到这边,而这边的城君娘娘非常虚弱,若城君娘娘没抗住,那么老祖活了几百年的意识就此消失。 霍羸不安:“你未免太大胆。” 霍羡常冷哼,她的视线转移到室内角落浑身带血的路彦身上,“一陌生男修士在除夕夜刺杀城主妻妻和少主,众人合力将其斩杀。” 霍羸:“那徐清四人怎么办?” 霍羡常阴狠:“若她们不识相,就把消息散播出去,说她们五人刺杀城主。” 正在偷听的徐清姿:“” 正说着,她们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原来阿枝已经等不及,她必须要在子夜前将仅剩的心头血送到新身体里去,她现在的身体已经崩溃,必须找一个新身体短暂寄存。 她燃烧最后生命,爬起来无差别攻击,这里都是霍家子孙,随便一个人都可以作为她的宿主。 霍羡常让大家躲开不要受伤。 就在大家乱做一团时,脚下泥土开裂,天摇地晃,头顶落下尘土,紧接着地面崩裂,所有人向下坠落。 徐清姿趁机捉住疯狂的阿枝,但脖颈上止血的丝带却被扯开。 肥虫受到惊吓,剧烈晃动身体,又因被养得臃肿肥胖,独眼被戳瞎,什么也看不懂听不到,无法行动,只能在原地蠕动。 直接把土层给拱开,好在地层较深,地面没有直接塌陷把他们活埋。 所有人惊叫着四处躲避,好在虫屋不大,楼梯处还有很大空间,众人朝那边汇聚。 霍羡常被霍羸从土里拉出来,呸了口土,看到肥虫的伤眼,心里一喜。 徐清姿身上的隐身符被蹭掉,她正巧掉落在那昕昕挖的洞前,和以卿面面相觑。 以卿挥了挥面前的尘土,诧异:“哇唔,大师姐从天而降。” 徐清姿瞪她:“哇什么哇,你怎么在这?” 以卿:“三师妹带我来的。” 徐清姿:“三师妹呢?” 以卿指了指她身后的肥虫:“被它吞了。” 徐清姿:“什么?!” 以卿却无所谓笑笑:“别急嘛,小师妹在这呢。” 徐清姿感觉身后吹来一股热浪,都不用她转头,就已经看到小师妹翩翩然落在她身边,手里捏着一把破碎瓷片,上面正在滴绿色液体,和肥虫眼睛上的血吻合。 徐清姿:“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以卿:“没多久,也就一会儿会儿。” 兰烛目光落她鲜血淋漓的脖颈上,衣领被鲜血打湿了一大片,又看了眼被她抱着却软趴趴的阿枝。 她将阿枝夺了过来,道:“她死了,丢掉。” 徐清姿这才发现阿枝失去意识,本就冰冷的身体此刻更是发硬。 徐清姿着急:“你三师姐呢,快把人救出来。” 兰烛:“不急。” 徐清姿:“啊?” 以卿补充:“三师妹可是自愿被吃的。” 徐清姿怒道:“这分自不自愿吗!” 她把之前被抢的东西还给她们,而后准备去杀肥虫。 以卿惊喜地打开乾坤袋,但见里面除了自己的破烂,灵石分文不剩,心口一痛。 兰烛挡住她的去路:“三师姐自己会收服它,不用管,我们只需要把城主处理掉。” 徐清姿:“什么城主?” 城主在阿枝口中不是死了吗?只见兰烛把瓷片插在肥虫后背上,肥虫登时安静下来,一动不动。 她来到肥虫尾巴后面的管道里*拉出一个人。 是已经离开的城主。 只是她双眼紧闭面色红润,好似陷入沉睡。 徐清姿看向霍家人:“你们城主在这你们知道吗?” 霍羡常和霍羸知道,但其他仆人不知道,见此窃窃私语。 兰烛:“三师姐被吃,城主才能被排出来,这虫装不下两个人。” 霍家人对她们并不意外,似乎早已猜到,霍羡常让霍羸看好侍卫,自己走到城主身前,探了探鼻息。 在她探查的同时,兰烛感觉到什么,抽出瓷片,解开定身术,下一刻,肥虫便把那昕昕吐了出来。 而那昕昕抹了把脸上粘液,见这么多人在面前,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而是上前抱住非常身体:“我先来的,都别跟我抢!” 霍羡常:“……抢什么?” 那昕昕:“我的孩子。” 霍羡常大声指责:“收好你的东西,它差点把我们城主害死!” 以卿想张嘴反驳,被徐清姿及时用眼神制止,只得小声不满道:“她在说什么?什么时候成我们害的了?我们也是受害者啊。” “嘘。”徐清姿提醒,“别说话。” 霍羡常转头冲徐清姿道:“徐仙长真是带的好师妹,连我们城主都敢害。” 徐清姿:“你们城主是自行离开,关我们何事,再说她不是好好的吗?” 霍羡常:“所以仙长是不承认了?” 徐清姿:“城主若是我们害的,我们确实应该承认,城主不是我们害的,承认什么?” 霍羡常冷哼。 徐清姿从角落泥巴里扒出路彦,丢到他们面前,道:“此人在城主府作怪,不仅杀了城主,还伤了城君娘娘,城主找我们除掉霍乱,结果霍乱除了,城主不在了,我们倒背了害人黑锅。” 她苦哈哈道:“羡大人,以德报怨啊。” 霍羡常眼里闪过暗光,心知刚才的话没有白说,她就知道徐清姿没走,赞赏地看了眼她们,而后收回目光,阴沉地朝侍卫们喊道:“快去上面叫人。” 霍羸带头,侍从们跟着一溜烟往上跑。 见众人走后,徐清姿把那昕昕的乾坤袋还给她,她欢天喜地接过,发现里面的毒物还活着,她找出一个空盒,伸手在肥虫身上比比划划,肥虫竟迅速弱小至指甲大小,最后被塞进虫盒里。 徐清姿道:“你们养这肥虫,想怎么收场?” 霍羡常呛她:“谁养了,你管那么多干嘛。” —— 震动只持续了一会儿便消失了,霍清依旧紧抱着霍妗的头。 “嘭!” 众人一愣,紧接着表示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爆炸声。 子时到了,城里的人迎接新春,纷纷拿出炮竹辞旧迎新。 从午饭就开始有人放炮,但一直是东一个西一个,城主府占地大,有时候听得见有时候听不见,到了新春,大家都在一个时间点炮竹,此刻震耳欲聋。 窗户被风吹开,寒风阵阵,吹得人瑟瑟发抖,即使是新年,也不觉得喜庆欢乐。 霍妗两眼瞪着,失去光泽,最后一滴终究是没送过来。 兰烛丢掉手中匕首,越过霍清,来到一众被她砍掉手脚的侍从前,道:“若我把你们剁成肉酱,应该就会死了吧。” 侍从们听言纷纷求饶。 霍清浑身一凛,连忙道:“我答应你!” 兰烛漫不经心道:“什么?” 霍清隐忍:“我会杀了城主。” 兰烛纠正:“不是我让你杀城主,而是你们受够折磨,不愿再助纣为虐,不得已为之。” 霍清一愣,正准备开口。 只听兰烛又道:“这么多年,引诱不少修士当口粮吧?” 霍清沉默了,她并不想提起这个事情,吃人的不是她,诱骗人的也不是她,夺舍子孙的更不是她。 她自认为无辜,但是并不清白,她身为城主亲信,知晓内情,不知道间接下杀了多少人。 面前的人给她找借口,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格外别扭,她挑破霍家肮脏的内里,却轻轻拿起,轻轻放下,甚至她的意思好像还要为她们包庇。 她们四人差一点就成了老祖夺舍后填饱肚子的口粮,却说这种话,让她难以理解。 她们是修士吗,为什么和外面的传言的不像?知晓这种事不应该浩浩荡荡的找人来除掉她们吗,为什么不声张。 她们这一个月的作为,哪里像正经门派的人。 霍清:“你可以大胆提出条件,这些人”她看了眼受伤的侍从,顿了顿,道:“我会处理,不会走漏风声。” 兰烛:“城主还在吧?” 霍清有点拿不准,毕竟刚才地震,也不知下面发生什么事。 城主上个月并不是出门,而是已经到大限,虽然对外说是一百三十岁,其实她实际年龄才三十三而已,没几年就要失去行动力,便要趁着身体逐渐走下坡路的时候保存身体。 老祖已经不是人了,她占据别人的身体,无法吃凡人的食物,半妖半鬼,能让她有饱腹感的东西只有两样,一个是修士带有灵气的血肉,一个是霍家人的血肉。 老祖并不是一会就完成夺舍,而是分几阶段,先强制子女成亲生下孩子,以自己的心头血喂养三人,加上自己可同时操控四人。 集中最强壮的那一位喂食,再让其沉睡做心头血储备粮。 而后在除夕和新春交替这天火气最旺的时候,主要控制第二强壮的人,一旦四人中有任何一个死亡,主要控制的那人就会陷入极度饥饿,会失去理智,吃掉周边大量霍家人补给体力。 某次修士路过正好看到老祖吃人场景,在降伏时不小心身死,被老祖囫囵吞了,发现不是自家人也可以吃饱,并且一两个就可以立刻解决饥饿,子孙们不用再遭殃。 后来便直接引诱修士来给她当口粮。 但老祖的功力不如以前,强壮的身体快速凋零,夺舍的时间也越推越早,直到现在连六岁的孩子都等不及长大。 44黔州城 ◎“大师姐你变了,知道偷东西了。”◎ 霍羸领着人处理地下,霍羡常和上去和霍清碰面。 徐清姿趁不注意,偷偷把阿枝最后一滴发黑的心头血带走。 检查了下路彦死透了没,才放心回到地面。 看到霍清身后也站着小师妹,扭头发现身边只有二三师妹。 连那昕昕都觉得奇怪:“小师妹走得真快。” 兰烛走到三位师姐身边,徐清姿忽然发现她的脸好像圆了一小圈,身体也似乎健壮了一些,连个头都高了一点。 徐清姿目不转睛盯着她,怎么感觉她长胖了? 兰烛在她侧边站立,偏了偏头,将手掌盖住她后颈受伤的部位,温温热热的暖流从她手掌晕开,徐清姿感觉后颈伤口的疼痛随着暖流逐渐减少,直至消失。 手掌离开,徐清姿摸了摸脖子,完好无损。 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学的治愈之术,可对你身体有伤害?” 以卿:“就破了个皮而已,我都能治,你瞎操心什么?” 徐清姿睨了她一眼,没理她,正准备继续说,却见霍清来到她们面前。 霍清道:“天色已晚,各位先回去休息吧,换身衣裳洗漱洗漱,剩下的我们来处理。” 都闹成这样了,谁睡得着。 徐清姿:“倒也不用这么着急赶我们走,我还有事问你呢。” 霍清沉默半响,道:“听说你被咬了,有无大碍?” 徐清姿:“还好。” 霍清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布袋,从里面倒出一粒黑丸递给她,道:“这是伤药。” 徐清姿不用看都知道那是什么,“这是泥丸吧?我这儿有一堆呢。” 说罢从拿出刚才在外面偷来的泥丸,和她手里的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那昕昕闻到熟悉的味道,伸头凑过来。 徐清姿:“怎么了?” 那昕昕的鼻子在两人手上左右摇摆,似乎在对比。 霍清僵硬半瞬,把手往回收了收,扯出笑脸道:“徐仙长,今夜之事后,我不会害你,若不想吃,也不强求。” 那昕昕弓着身子,身体未动,眼睛向上勾着看她,道:“这是给人吃的吗。” 她平常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虽然表情没太大变化,但她光眼睛上挑看人,身子不动,光线又暗,显得阴森森的。 霍清僵硬:“什么意思?” 那昕昕用两根手指捻起一个,“这用什么做的?” 霍清犹豫:“额……” 那昕昕立马指着她朝徐清姿道:“大师姐,她是不是要撒谎?” 以卿附和:“哇你还说不害我们,我看你这是想下毒灭口!” “这……”霍清留下冷汗,瞥了眼兰烛,弱弱道:“没有没有,各位别多想,这只是……” 霍羡常听到动静,跑过来听了一会,道:“这是我们补血伤药,就那么几颗,不吃拉倒。” 徐清姿奇怪:“外面店铺卖那么多,这叫就这么几颗?” 霍羡常:“那你别吃啊。” 以卿忍她很久了:“你叫什么叫,有病是不是?” “好了好了,别吵了。”霍清头疼地拉架。 徐清姿趁吵架空隙问那昕昕她发现了什么。 那昕昕神秘兮兮道:“我没发现什么。” 徐清姿:“?” 那昕昕:“大师姐不是告诉我们不要乱吃东西吗?” 徐清姿回想起她这段时间每天四顿,顿顿六碗饭 “你也没少吃。” 那昕昕:“你们俩手里的不一样,我只是有点奇怪。” 徐清姿准备问哪里不一样,就见以卿和霍羡常的吵架已经平息,几人都安安静静地等着她俩。 徐清姿再说悄悄话就有些尴尬了,朝霍清道:“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还是想问这丸的原料是什么,为何城里不管大人小孩都在吃?” 霍清抬头望天色,叹口气道:“抱歉各位,我实在不想把事情留到初一天亮,还请各位担待,等我处理好府里的事,就将原委如实相告。” 也不等她们答不答应,拉着霍羡常急急忙忙走了。 以卿气还没消,讥讽道:“城主府难道除了城主,就她们三个能管事吗,我看就是逃避责任。” 徐清姿皱眉深深看了她们一眼,道:“先回去。” 以卿:“回什么?我不回。” 她们站在广场处,府里的人都被叫去料理残局,四周空荡荡的,城外噼里啪啦的炮竹声衬得她们些许萧瑟。 回不回确实并不所谓,身上脏污早就在出来的时候用除尘咒清干净了,外面炮竹这么响,估计大叫一声也没人听见。 徐清姿:“你们怎么去的地下?” 以卿扬了扬下巴:“你问她。” 那昕昕装听不见,不理。 徐清姿大概猜到她又挖地洞了,她那点本事她能不知道?忽然想起她之前趴在地上说什么香香的,问道:“你找到你说的那个香味了吗?” 那昕昕提到感兴趣的,把刚才捉的肥虫给她看:“只找到一半。” 徐清姿知道她嗅觉和常人不同,问:“另一半呢?” 那昕昕指着霍清离开的方向,疑惑地挠了挠头:“不知道。” 兰烛道:“是血。” 徐清姿:“什么血?” 兰烛:“霍家人的血。” 那昕昕听此眼睛亮了:“哦对对对,上次霍羡常受伤时,身上就非常香,还有哦,二师姐的小竹在突然变大那天早上也香香的,你们没发现吗?” 徐清姿哑然,以卿张嘴结舌,这话问的,她们哪有她的嗅觉奇特,血不都是一样的味? 兰烛:“霍家人血脉于其他凡人不同,为了延续血脉,只允许同姓通婚,霍妗的父母就是兄妹。” 以卿:“兄妹?城主和城君不都是女的吗?” 兰烛:“城君其实是上届城主,诞下一男一女双胎兄妹,同儿子一起在地下隐姓埋名,女儿在外管理城池。” 徐清姿:“你怎么知道这些?霍清说的?她为什么和你说这些?而且你刚才不在霍妗身边,而在地下?” 她问出一连串问题,兰烛不紧不慢一一回答,把霍家老祖持续夺舍子女几百年的事一并说了。 以卿咋舌:“所以我们之前照看的一直是个活了几百岁的老妖怪?” 霍家人的血脉特殊,自然会有不一样的味道,当初霍妗为了引诱她们,也为了做戏做全,故意弄伤自己。 小竹当时被徐清姿炸飞的时候从以卿身上掉出来,蛇对血腥敏感,更别说老祖倍感香甜的血,她误吃了几口,身体自然长大许多。 霍家其他人倒一般,唯独老祖的血经过几百年几十具身体交融提炼,是优良的补品,堪比高阶法宝,路彦以前在这里卧底许久,就是为了获得老祖的血,这血可是他的一大助力。 这么好的东西,兰烛自然要先拿到,就是需要费些周折。 那昕昕憧憬:“老祖真厉害。” 以卿嫌弃:“差点就把你吃了,还真厉害。” 徐清姿:“不对。” 三人停下,整齐划一望着她。 徐清姿严肃:“霍妗应当说很顽强才对,她怎么死的,你身体的变化和她有没有关?” 听她这么一说,剩下两人才开始休息兰烛的外形,确实和刚才在地下时稍有差别。 兰烛盯着徐清姿的裙角,她出来的急,只顾让师妹们净身,忘了自己,她现在可以说是灰头土脸,裙角还沾着之前打斗残留的血迹。 那是路彦的血。 说起来,路彦真的死了吗? 她对此并不抱希望。 兰烛轻轻,略有些委屈道:“霍妗确实顽强,可路彦突然出现,趁我不备砍掉了霍妗的头,并抢走她的身子,我想夺回,但于事无补,路彦片刻之间吸干了霍妗。” 徐清姿惊诧:“吸干?” 那昕昕:“所以小师妹的脸是被打肿的吗?” 以卿瞪她,让她别打岔。 兰烛:“不是,霍妗头部还余剩一些,她还没死,路彦却就此打住,没了踪影。” “我使出分身去寻他,还没找到,倒是先发现两个师姐。” 若是分身那就说的通了,她就说路彦怎么莫名开始诋毁小师妹。 徐清姿还有其他想问,正准备开口。 兰烛抢先:“大师姐是被谁咬的?” 徐清姿下意识摸后颈,“霍枝,估计饿极了,直接上来啃我。” 以卿恶寒:“这什么老祖,分明是寄生虫,当真是个老妖精,还在我们面前装嫩。” 兰烛眸色一暗,她倒没想到霍枝会在最后吃人,她的身体早就亏空,已是苟延残喘即将归西,居然会回光返照试图反噬大师姐。 她还是小瞧了霍老祖的生命力。 徐清姿把凝固的心头血拿出来呈在手心,道:“我这里还有一滴,应该算是老祖的心头血吧。” 以卿:“大师姐你变了,知道偷东西了。” 那昕昕伸手索要:“大师姐可以给我吗,肥二肯定喜欢。” 她刚收服了肥虫,就立马取了名字,叫肥大的是个食肉虫,虽不及肥二胖,但先来后到,便往后排。 兰烛沉默半响,忽然意味深长道:“霍枝常年在低下生活,身上早有旧疾,大师姐被咬,定然会被感染,刚才霍清估计就是听霍羡常说你被咬才给你药。” “这心头血是对霍家人来说是延续,对我们这些外人来说,可就是妙药,我建议大师姐可以自己吞了为好。” 徐清姿震惊,怎么感觉后半句话这话从小师妹嘴里说出来有点怪怪的。 45黔州城 ◎吃力不讨好的活◎ 城主亡故的消息留不住,天亮后很快遍布全城。 但大家只是争论一段时候后便销声匿迹,似乎并不是多在意。 大年初一大家该吃吃该喝喝,生活还是一样过。 霍家人把城主的身体搬运出来,但没有把地道填了,而是重新打扫搭建好。 徐清姿看到很多人从小师妹的屋子里抬伤员,每个人伤势极重,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浑身是血不省人事,看起来在夜晚时遭遇一场大战。 霍清在天亮前把后事整理七七八八,她如约来找她们。 其实在她们说完话之后,没什么事干,便跟着去看霍羡常她们做事,霍羡常倒没赶她们,只当看不见。 一晚上没睡,霍清眼下青黑,脸色疲惫,但眼神还很精神。 把她们领到无人的地方,道:“我虽同意这件事,但这事还是得避人耳目,万一传到城外,对几位名声也不好,几位可以在城里住几日,等过几天城主下葬再走。” 徐清姿奇怪:“你同意什么?” 霍清:“雪生姑娘不是要城主身体和少主的头吗,给是可以给,只是得有让民众知道城主意外去世。” 徐清姿看了一眼兰烛,她怎么没说这事。 以卿正想说要那东西干嘛,想了想,闭上嘴。 那昕昕眼睛一亮,心头血得不到,但是她的毒虫许久未进食,她刚才还想去伤员那边,被大师姐拦住,没想到转眼就有送上门的,连连答应。 徐清姿:“这话说晚了吧,城君城主少主再加上一个外人不知道的霍曼,四个人一块死了,说出去谁信?” 霍清别动嘴角,笑容有些难看:“有人管城就行了,到底谁管并不重要,大家自己都过不好,谁管的了谁。” “昨夜你也看到了,老祖的心变了,从想扩大霍家血脉转变成只想长生,黔州城早就撒手不管,虽是过年夜,但该值守的人几乎都偷偷跑了,大家也都是稀里糊涂的能活就行。” 这现象确实不难发现,管理者不当导致居民怨念满满,死的时候不叫好就不错了。 徐清姿:“我发现你们给肥虫喂养的饲料里有田垠树枝,这东西在西北,与黔州南辕北辙,能运到这里,想必花费不少人力财力吧?” 霍清:“按理说确实是这样,但我们和一个药修有合作,她会给我们提供。” 那昕昕:“田垠树是什么树?” 徐清姿小声道:“一种木材。” 抬头继续道:“药修?她知道你们霍家人要田垠树干什么吗?” 霍清犹豫了,没有及时回答。 以卿:“哪门哪派的药修,我记得田垠树禁止买卖吧?” 说完像是想到什么,压低声音用仅有她和大师姐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好像记得咱们师尊也带回来过这东西……” 徐清姿神色不变,小声:“你别管。” 昆仑地处西北,常年下雪,正是洺剑宗的大本营。山上的东西被她们垄断,草药木材不对外售卖,田垠树不算什么厉害东西,倒没什么人专门买。 霍清:“额……” 禁止买卖又管不了私下买卖,只要有钱,什么买不到。 徐清姿咂巴出不对味,若是正儿八经的药修,怎么可能会买卖禁品,要是出了什么事被宗门知道,少不了责任,并且听说洺剑宗禁止弟子私下营生。 但若是小门小派出身,感觉不太可能,把树送到黔州城,光是传送阵就得废不少灵石,还是拔最强宗门洺剑宗的毛。 一送就是这么多,吃力不讨好的活。 能做这桩买卖,怎么着也会对黔州城的事一知半解,霍老祖杀了那么多修士还没被人发现,还有之前那些假意绑架霍妗的体修。 路彦就不说了,估计他在路上遇见逃跑的体修直接顺手牵羊。 徐清姿:“你有什么顾虑?不妨直说。” 霍清心虚:“那药修其实只和老祖接触,她每次来送东西时都不是一张脸庞,也只听老祖唤她且姑姑。” 以卿挠头:“茄?哪个茄,茄子的茄?有这个姓吗?” 霍清:“而且的且,我见她手持扇子上刻有「且」字。” 且姑姑……比霍老祖这个活了七八百年的老妖精都岁数大,想来修为不低,霍家的事不可能不知道,甚至有可能帮着隐瞒。 徐清姿记得怪书有个叫且什么的,但她忘了具体叫什么,是怪书里为数不多对小师妹伸出过援手的人。 徐清姿:“你们做这泥丸有什么用?” 霍清叹气:“其实也就是安抚人心,但我刚才给你的不一样,是有补血清气之用,我们称之为「物」,你被我们老祖咬了,她牙里**,喜欢咬人,物可以帮你清一清。” 她又将泥丸拿出来,徐清姿接过,她闻了闻,确实和她在外拿的稍有不一样,是正儿八经的补血疗伤丸。 毒她倒是没感觉出来,也没什么大碍,但她还是收下来。 霍清道:“那肥虫也并非我们之物,也是那药修送来,体型虽大,胃口却小,只吃植物,不吵不闹倒也好养,它的肚子可以藏鲜,让死去的人保持肉身不腐,让活着的人陷入沉睡。” “每次老祖换身体的除夕夜,药修就要来换一条虫子,她上次来是两年前。” 以卿:“你们老祖换身体的速度还挺勤。” 徐清姿:“说到底,你们老祖和你们其他人一样是个没太大能耐的凡人,只是寿命长了些,你们完全可以反抗她。” 霍清诧异,忙道:“这是大逆不道,没有她何来我们?她初心没错,只是后来走偏了方向罢了。” 所以需要外人出面以另类的方式帮她们解决掉她。 宁愿伤天害理也要服从安排,却乐的让外人下手。 即使性子火爆早有不满的霍羡常,也只敢暗戳戳栽赃陷害,不敢明面上反抗。 徐清姿:“那药修下次来会是什么时候?” 霍清汕汕:“她比较随性,忽早忽晚并不确定,下次来最早也得今年年中。” 那就不巧了,下个月就是秘境开始的时间,不能在这等,并且她们要在秘境里面待十个月,出来后也不一定能见到那个且姑姑。 那昕昕一听肥虫是有主的,心里有些不高兴,怕药修回来抢,但又听说她有很多这种虫子,心里又有些期待。 挣扎了一番准备劝解大师姐,却见霍羸忽然跑过来。 霍羸着急忙慌:“少主醒了!” 几人对视一眼,跟着她来到摆放尸体的霍家祠堂。 霍羡常先一步把其他人清出去,只留自己一人看守,见到她们来,道:“清姨,老祖跑了。” 霍清诧异:“跑了?” 她也就剩个头能动,怎么跑? 霍羡常表情复杂:“先进来看吧。” 在她牵引之时,一道残影闪过,紧接着霍羡常两眼一翻,软绵绵倒地。 在众人来不及反应之时,兰烛手提霍羡常的后领,将她甩进祠堂,她像个装满衣服的布袋,在地上翻滚又弹跳两下,一看就知道甩的人手劲不轻。 祠堂内摆放着霍家历来城主排位,四周点满高高低低的蜡烛,在本就亮堂的白天显得有些多余。 霍羸想去扶她,只是刚进门动作立马僵住,身子保持进门的动作一动不动。 徐清姿皱眉:“怎么回事?” 兰烛伸手拦住她上前观察的去路。 霍清不明所以,走上前,刚进门和霍羸一样定在那,只不过她的头正好偏了偏,可以让徐清姿她们看到她的表情。 她的脚边忽然从地板缝隙爬出几条指头大的灰虫,正一点点往她身上攀爬。 徐清姿忽然明白了:“这就是你们说的避人耳目?” 霍家历代城主全是老祖一人,台上牌位虽多,却都是无字牌位,并且老祖活了几百年,又不是全然没有后手,她信任霍家人,可她更相信自己。 所有霍家人唯有她能长生,自然会害怕生命终结,她猜到要么霍家人灭绝,不然霍家人定然会保她一个体面,把她送到祠堂,这里放置了用她的血培养出来的蚂蝗。 若是本体受到危机,就会爬出来寻找霍家人抢夺身体。 蚂蟥是她另一个底牌,只要蚂蟥不死,她的那一部分不除,便永远有机会重生。 至于这有灵性的吸血蚂蝗是哪来的 “哇。”那昕昕两眼放光,“这里还有。”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拿虫盒,徐清姿瞟到她有两个盒子塞得拥挤不堪,仔细一看,全是和霍清身上一模一样的蚂蝗。 那昕昕像是见到宝,即使手里满满当当,依旧不嫌多地往盒里装。 徐清姿心想,怪不得不管该不该三师妹值夜,晚上总乱跑,不是挖坑就是上树,把城主府搞得一团乱,原来是在找蚂蝗…… 她忽然想起那个药修,药修估计也是她对外的一层伪装,她在书里面对小师妹的时候,身份是凡人商贩。 她应该什么都懂一些,手里也有不少东西,这蚂蝗估计就是出自她手。 这样看来,她必然知道甚至包庇霍家的事。 她不算好人,肯定也不是来霍家做慈善,她的目的是什么? 那昕昕似乎不怕祠堂禁制,又是蛊修,知道怎么应对虫类,没一会儿就把蚂蝗全部装进盒。 蚂蝗从皮肤上揭下来,留下深褐色痕迹。 以卿:“这蚂蝗为什么不吸霍羡常?” 兰烛默默看向徐清姿。 46黔州城 ◎人形器皿◎ 兰烛:“大师姐。” 徐清姿转头。 兰烛:“灯笼带上了吗?” 她刚想说什么灯笼,忽然想起昨晚地底临时借用的铁提灯,远能用笼砸人,近能用杆打人。 徐清姿:“没拿,怎么了?” 她拿那东西干嘛,她又不怎么会使,不过她当时都没见到小师妹,她怎么知道有这东西? 兰烛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眼神撇开,什么也没说,抽出刚找回来的佩剑倒插地面,砖块崩裂。 她手腕一旋,用剑在地上转了个洞。 听着碎石摩擦剑身发出呲呲啦啦的声音,而后手掌抵住剑柄顶端,用力向下一摁,剑身全部没入土壤,只留剑柄挡在地面。 在剑下坠时,徐清姿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咕叽”。 她抽回剑,本来干干净净的剑尖却沾满黑色汁液。 她朝以卿道:“二师姐,帮忙把土破开。” 以卿看了一眼,把已经装完虫的那昕昕叫来,手一指,让她挖。 那昕昕虽不明,但现在高兴着,让她干什么都乐意,开心地就着兰烛插的洞开始迅速向下刨。 徐清姿:“……你倒会指挥人。” 以卿义正言辞:“能者多劳嘛,再说我用签费灵力,整得也不好看,三师妹又不用。” 以卿身为土系不想动用灵力,反而让身为木系的那昕昕去徒手挖。 没一会儿那昕昕便挖出了东西,黑乎乎松松散散好似头发,再一挖,赫然是人头。 正是断头霍妗。 只不过她的后脑勺破了个大洞,虽不淌血,却能看清她脑袋里的结构。 她还活着。 兰烛:“大师姐,把她冻住。” 徐清姿接过来,发现她的眼睛还在灵活转动,吓得差点脱手,她赶紧发动灵力,手掌泛出寒气,片片雪花落下,转瞬把她整个头埋住。 她把表面雪花拂开,露出她雪白冻僵的脸色。 兰烛:“这是她仅剩的意识,她活的太久,又总吃她口中且姑姑给的药物,早已不比其他霍家人,就算碎尸万段,只要血还在,就永远留存,若想让她死,只能给她找个没有霍家血脉的空壳身体附身,等待身体衰老枯竭,才算真正死去。” 徐清姿唏嘘:“这么顽强。” 黔州城是不能让她留了,去绿莲秘境的时候得把她带上,找尸体比较容易,可以让她直接附身。 只剩下头的霍妗都这么能活,那么吸走大半血的路彦岂不是杀都杀不死? 这可就难办了。 她们把路彦交给霍家,跟放走他有什么区别。 那昕昕把头挖出来并没有直接爬上来,她发现土壁边缘有许多锯齿状的印记,便顺着头的来时路继续挖。 没挖两下便忽然手一空,眼前的土地像纸一样碎开,她对上一个个鲜艳闪烁的红光。 那昕昕露出笑容窃喜:“哇,还有。” 以卿:“所以你为什么要把霍羡常丢过去?那俩人怎么弄?” 霍羸和霍清被那昕昕带出来,因蚂蝗势猛,被吸得头昏脑胀,正躺在地上休息。 兰烛:“不用管,一会儿就好。” 以卿撇嘴,她还是没说为什么突然丢人,小声朝徐清姿腹诽:“小师妹总喜欢说一半留一半。” 徐清姿仿佛得到知音,连连点头:“是吧,我也觉得。” 以卿听完却没有继续附和,而是话锋一转,指责道:“你觉得什么你觉得,还不都是你教的,你肯定在她小时候虐待她了。” 徐清姿:“……” 徐清姿:“你找打是不是。” 兰烛抬起头,望向房檐,也不知听没听到两个师姐议论她,打断她们道:“这祠堂以阵为基础建造,被霍老祖控制,只要是进了屋子的人,都会成为她的养分,她也在这里吃外来修士。” 以卿惊讶,指着祠堂里躺着的霍羡常:“那她死了?” 兰烛:“不是。” 徐清姿听懂了,补充道:“是外人,霍羡常又不是外人,她只是把我们引过来的诱饵。” 以卿:“那霍清霍羸就不是霍家人了?” 兰烛:“……” 徐清姿幽幽道:“霍老祖哪管谁是谁,但主要的目的是我们,霍家人又没那么容易死,别把她们当普通人。” 以卿:“可是刚才三师妹越过门槛,不也没事?” 对啊,怎么三师妹没事?她忽然浑身一个激灵,奇怪三师妹怎么还没上来,一低头,哪有三师妹的影子,反而看到坑里有个洞。 正当她准备下去看看怎么回事时,就见那昕昕从洞里探出头,她抬头和徐清姿对视,顶着脏兮兮的脸谄媚道:“大师姐,我能跟你商量个事吗?” 徐清姿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事?” 那昕昕伸手把洞里的东西拽出来,她定睛一看,是霍曼的尸体。 那昕昕道:“他很适合当容器。” 徐清姿:“什么容器。” 那昕昕掰开他的嘴给她看,她怕嘴太小大师姐看不见,就使劲掰,几乎快要把他的嘴撕裂。 “别掰了。”徐清姿赶忙叫停,“你是不是想让他当蚂蝗的容器?” 那昕昕给她竖大拇指:“大师姐真聪明。” 以卿:“人形器皿?这要是被人知道,你说咱们会不会直接被打成魔修?” 那昕昕:“我不是魔修啊,他确实很合适,蚂蝗喜欢在他身体内部居住,饿了可以直接*吃他的血肉充饥,并且他的皮肤很好,到时候蚂蝗把他的内部吃空,剩下表皮时保留下来,二师姐不是总觉得小竹身子凉吗,正好把剩下的皮给它做件衣裳,这样就不会凉了。” “二师姐的竹签好像劈了几根,正好把他的肋骨磨一磨,补上当签用,这可比竹签结实多了。” “你们看他的头骨非常圆润,串个绳,很适合给大师姐挂在腰间当符纸篓,这样大师姐就可以随身带很多符纸。” “还有还有,小师妹剑柄的小香包太单调,正好他的眼珠比较白净,取出来给小师妹的剑柄当双珠吊坠,打架的时候必定羡煞旁人。” 她高兴地介绍着,好似手里不是人,而是她的玩具,正在估量他的价值。 以卿傻了,和徐清姿对视一眼,半天说不出来话。 徐清姿沉默半响,朝三师妹伸出手:“你先上来。” 那昕昕一喜:“大师姐答应了?那大师姐能给我个乾坤袋吗,我这边装不下了。” 以卿喃喃道:“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徐清姿弱弱道:“我是知道,但她知不知道我不知道。” 继续朝那昕昕道:“先上来。” 以卿:“……” 她站起来走到霍清身边,使劲摇晃,十分焦急地喊她快点醒。 那昕昕没动,扭扭捏捏道:“其实还有一件事。” 徐清姿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又是她难以接受的事,淡淡:“没事,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她已经看开了,反正不管得不得到她的同意她都不会听,她即使不答应她拿别人的尸体,她也会偷偷用。 她来问她只是想问,不是来征询意见,真要论起来,三个师妹若想干什么,她一个也拦不住。 不过用尸体当器皿还是有点过分,感觉她炼尸指日可待。 那昕昕娇羞地拢了拢耳边碎发:“大师姐可以帮我画个让他肉质保持软弹的符吗,他现在有点硬。” 徐清姿:“……” 哪有什么保持肉质软弹的符。 她腾出一个空乾坤袋抛给她。 那昕昕欢天喜地接过,又跑进洞里,根本没有想上来的意思。 霍清醒了,不过有些憔悴,她年纪也不小了,也算是该到卧床的年纪,但她一直和霍老祖一起吃药,身体不至于太早衰竭。 忙了一夜,又被蚂蟥吸血,身体有些遭不住。 以卿使劲摇晃她:“快醒醒,你们城主没了,我们的工钱怎么算?” 霍清没反应过来,怔怔道:“什么工钱?” 以卿一听,登时尖叫起来:“你要赖账!” 霍清被她叫清醒了,捂着头让她稍安勿躁。 她这一叫,霍羸也醒了。 徐清姿走过去,把霍妗的头放在她们眼前,让以卿往后稍稍,道:“若不想被你们老祖榨干,就别管你们那破烂规矩,四个人的尸体交由我们处理。” 霍清下意识道:“这怎么行……嘶。” 话还没说完,胳膊上褐色痕迹发出刺痛,赫然是刚才蚂蝗吸附的地方。 以卿探头:“你们昨天还没给我们结当天的灵石,我可记着呢。” 霍清沉默不语,霍羸望着祠堂内趴着不省人事的霍羡常,轻轻道:“能把我姐救出来吗?” 她刚才没有完全晕过去,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徐清姿侧头给兰烛一个眼神,兰烛双手捏诀,长剑连带剑鞘悬浮空中,随着她剑指一挥,长剑飞入祠堂内,插进霍羡常后领衣服,剑指上挑,霍羡常被剑拖了出来。 霍羸连忙爬起来去扶她。 徐清姿道:“我劝你们最好直接把祠堂烧了。” 霍清:“烧了?这怎么行!” 以卿:“这怎么行那怎么行,活该你们被那老妖精压榨,你把她当老祖,她把你们当储备粮,能不能有点反叛骨气!” 霍清弱弱道:“这是大逆不道。” 以卿:“哪有道啊……你说你哪点不如城主,城你在管,事你在做,到头来只是个总管,她是霍家人你也是霍家人,说到底,不都一样,祠堂没了再建,难道你还不给她放牌位吗?” “再说,她能改柳换霍当老祖,你为什么不可以?” 徐清姿点头附和:“话糙理不糙,你考虑一下。” 霍清傻了,怎么感觉这几个人不是来找事的,而是来扶她上位的? 47黔州城 ◎“大师姐记性很差。”◎ 祠堂不能偷偷烧,得编个理由顺理成章地烧。 霍清还在想什么理由时,午时突然刮起狂风,阴云密布,天雷滚滚不见天光。 徐清姿看着天空,用一条极细的水柱借势引下几道天雷,直劈祠堂屋顶,将祠堂劈塌,兰烛趁机点火。 霍清对正好有了正当理由,再加上黔州城大多都是她出面打理,她的话大家比较信服,昨晚出了那么多事让城主府人手不足,筋疲力竭,就算有疑点,也懒得去追究,在黔州城,死人不算什么大事,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霍枝和城主还有霍妗的身体也顺势在火场里烧了。 那昕昕身上满满当当,她这个一个月几乎把整个城主府翻了个遍。 她太过于满意霍曼的身体,怎么着都不愿丢手,但她一直抱着个死人实在太招摇撞市,更何况还是个男的。 霍清知道她们一个月后要去秘境,就邀请她们在这多待一段时间,可以把这里当歇脚,快到时间再离开。 正好以卿因为灵石没算清,也不想立马走,并且昨晚刚出事,她们要是急匆匆走了,显得做贼心虚。 乌云凝结多时,终于在午时落下倾盆大雨,以卿继续和霍清讨论灵石的事,那昕昕一门心思全在虫子身上。 徐清姿和兰烛去询问处理虫洞的侍卫,昨晚那个陌生男人的尸体在哪? 侍卫说已经丢到乱葬岗。 徐清姿一听这话,心里已经猜到七七八八,她们去乱葬岗翻来覆去找了几遍,果然没找到路彦的尸体。 兰烛对此也并不意外,虽然她撒谎路彦吸了霍老祖的血,但最根本的,他是被天道眷顾的宠儿,即使没有任何外物加持,就算魂飞魄散,他都有机会卷土重来。 她们在尸堆里找到昨晚的铁提灯,里面的烛火被雨水打湿,徐清姿将上面的血污擦干净,奇怪道: “这不是霍家的东西吗?怎么也一起扔了。” 兰烛一手举着一把伞,帮她挡雨,道:“这不是霍家的东西。” 看着确实不像,这东西做工精良,不是普通工匠能做出来,并且放在让人难以察觉的屏风顶上,像是有人偷偷放上去似的。 徐清姿打趣:“不是霍家的东西,难道是路彦的?” 兰烛:“不是,是你的。” 徐清姿笑道:“你也是会开玩笑了,我一个符修,用什么灯,挑灯夜读吗哈哈。” 兰烛并未跟着一起调笑,而是道:“这灯没有主人,被大师姐捡到,自然是大师姐的。” 徐清姿:“没有主人?那怎么会出现在地下,难道说是那药修的?” 雨越下越大,乱葬岗全是塌陷污泥,两人寻找了两个时辰,为了省灵力,舍弃避雨咒,用雨伞避雨,本就乌黑的鞋子这时候已经看不清原来的花纹,小腿以下的衣物被雨水打湿,沉甸甸地扯着衣服。 她们还穿着长虹派的衣裳。 兰烛:“大师姐不喜欢吗?” 徐清姿:“这东西是你的?” 兰烛:“为什么执着于是谁的?” 徐清姿:“东西有主,占为已有不是偷吗?” 兰烛:“大师姐不喜欢吗?” 徐清姿感觉她怪怪的,心想难道是她放的?但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小师妹能放东西,说明早就知道下面虫洞情况,既然知道,又为什么不早说? 徐清姿想不明白,又怕她什么都不说,只得先安抚她道:“这提灯挺好,但不适合我。” 兰烛:“为何?” 徐清姿被她逗笑:“什么为何,我一个用笔的,拿它做什么,它顶多能当做棍用一下。” 兰烛抬抬下巴道:“扭下杆尾。” 徐清姿不明,却还是听她的话双手握杆,反方向一拧。 只听咔哒一声,灯笼自动分解滚至灯杆前段延续长度,灯笼芯铁片攀上杆头聚成狭长尖顶,灯底流苏缠绕刃杆连接处,剩下铁片附至灯杆嵌为花纹。 眨眼之间,一个铁提灯转瞬变成一杆铁长枪,雨滴坠至枪尖,被锐利剑刃切成两半,配合雨天寒气,肃意逼人。 之前灯杆很细,灯笼大又沉,用起来头重脚轻,现在灯笼化为长杆,倒像是原本就是枪,而且轻便不少。 兰烛在徐清姿惊讶的表情下继续道:“大师姐不是最会使枪吗?” 徐清姿想说她什么时候会用枪了,但张了张嘴,鬼使神差地把话咽了下去。 她诡异地沉默下来,视线不自觉低垂,拇指无意识摩挲枪杆繁复纹路。 连绵不绝的雨水争先恐后打在雨伞上,乱葬岗的尸臭没有被雨水压住,反而顺着湿气散发,尸水被雨水浇灌溢出,从高处流向低处。 尸水路过徐清姿的鞋边,被其阻碍,纷纷绕路流淌。 雨水很急,并未动摇给兰烛给大师姐撑伞的手,油纸伞是霍羸给的,专门给她们挑了两把大伞,以防大雨泼溅,虽然还是湿了半身。 兰烛继续道:“大师姐记性很差。” 徐清姿恍然惊醒,抬眼看他,眼睛装满疑惑,她还未回神,回味了下她刚才的话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 平时固装镇定,满眼带笑的眼睛,被她两句话问得竟有些不知所措的无辜。 这是小师妹第二次说她记性不好,上一次她因火蚁忘了当晚的事,以为是当时失去理智不小心伤了她导致有些哀怨,她没放在心上,补偿她就好了。 可是为什么今天又突然说,她记性不算差,为什么要说她记性不好,难道她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吗? 她抿了抿唇,忐忑问:“我忘了什么?” 兰烛:“你忘了你的过去。” 徐清姿身子一晃,这句话像是一团烟雾,四面八方朝她扑来,无法驱散又不得不承受其带来的影响。 过去?什么过去?她记得啊,她是雨石峰的修士,她是引絮的大弟子,她是以卿那昕昕兰烛的大师姐,五人在雨石峰生活的任何事她都清楚,还能忘记什么? 她抓耳挠腮地在脑内寻找,忘了什么?忘了什么? 兰烛静静看着她,大师姐的一切都围绕在雨石峰,她没有在雨石峰之前的记忆。 她的枪法不是跟别人学,正是大师姐教她的,但大师姐也仅有那一次,便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她从来没讲过她为什么会,就好像没来由,天生就会。 但谁天生就会耍一套流利的枪法? 她的过往被抹去,这是兰烛第二世就发现的事。 兰烛:“大师姐,你的母父是谁?” 徐清姿正抓头发,忽听问话,本应该非常简单的问题,她却愣住。 兰烛:“大师姐,你在来长虹派之前,家在何处?” 上一个答案还没想出来,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徐清姿依旧回答不出。 兰烛继续:“大师姐,你为何加入长虹派?” 徐清姿张嘴结舌,哑口无言,她已经不敢看她,怯懦地盯着不断被雨水冲刷地泥地。 脑袋紧绷,明明只是几个张口就来的问题,她竟然非常茫然。 这几个问题难吗,并不,但对于她来说,没有答案。 兰烛:“大师姐翻书查字给我取名,那大师姐的姓名又从何而来?” 徐清姿如遭雷劈,蓦然抬眼,震惊地望着兰烛。 前几个问题她尚且可以安静想想,但这个被叫了几十年的名字居然没有来处,谁给她取的? 师尊?不是。她似乎从第一次见师尊就有名字,但她第一次见师尊,又是什么时候? 她脑海中忽然想起一个场景。 那时候三师妹还没有拜入长虹派,她们也不是师姐们关系,有一次在给三师妹找家人的路上,遇见一家正在给孩子办周岁礼。 三师妹看到,很是好奇,问那是什么,她说是诞辰,每过一年代表长一岁,三师妹不记得自己的生辰,问她的是哪一日。 她含糊过去,没有回答。 真是奇怪,为什么她没有进山之前的记忆? 兰烛再次道,脸上浮现淡淡的哀切:“徐清姿,你没有过去。” 徐清姿听到大名,呼吸停滞,双手发麻,险些抓不住手里的长枪。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竟然愤怒起来,她像是躲藏许久的老鼠突然暴露在阳光下,她身上每一处灰色长毛被凛冽的阳光照耀。 阳光没有伤害,却让她倍感羞耻。 又惊觉她什么也没干,为什么要躲藏,被发现又怎么样,这有什么好丢脸的。 她恼羞成怒:“你说的废话,什么叫没有过去,你多大我多大,你知道什么?” 她愤然转身,连伞都丢下,扎进密不透气的雨林,气鼓鼓地快步走了。 兰烛急忙跟上她。 冬日的雨在脸上砸得生疼,徐清姿没看路,脚一滑,身子偏了偏,很快另一只脚站稳,但兰烛的手已经搭上她的胳膊扶着她。 她气上心头,最喜欢的小师妹也觉得碍眼起来,她像是沾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快速甩开。 但紧接着她忽然悔意上来,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小师妹并没有做什么,没打她没骂她,只是问了几句再平常不过的几个问题,她答不上来,反而怪起小师妹来。 可是她看到手里的长枪又上了火,把小师妹另一只闲置的伞夺走,独自快步离开。 48黔州城 ◎“大师姐喜欢当符修吗?”◎ 徐清姿回到城主府她们居住的四合院。 正巧在路上遇见也要回去的二师妹。 以卿和霍清谈好了,因为之前霍老祖压榨城中百姓才得来的巨款,霍清想改革,本身又需要众多资金,不可能再给她们那么多灵石。 以卿虽然贪财,倒也不是强盗,既然在去秘境之前留在这,那么她们也不要多,以最开始说的,每天给她们两千就行。 之前霍妗在的时候,每人每天一万,这过去一个月,每天都按时给,已经攒下不少。 这出了事,大师姐还劝她不要,她不依,说好了给凭什么不要。 之前是每人每天一万,现在她们四人每天两千,一个月下来也就六万而已,不如之前一个月零头,若是这都拿不出来,黔州城收拾收拾解散得了。 以卿看到徐清姿浑身湿透,惊讶她怎么不用避雨咒,道:“你哪来的枪?” 结果徐清姿瞪了她一眼,问:“你进长虹派之前家在何方?” 以卿愣住,这是干什么,她的根底大师姐能不知道吗。 徐清姿急道:“快说啊。” 以卿一边奇怪一边回答:“我以前家在鹿州。” 徐清姿:“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以卿越听越怪异,“我娘给的,你怎么了?” 徐清姿不理,继续道:“你生辰是何年何月?” 以卿跳起来:“你是哪方妖孽!敢冒充我大师姐!” 她后退数步,单手拿出签筒,警惕地指着她,盘在她脖子旁当项圈的缩小版小竹探出头。 徐清姿有些不耐烦道:“问你生辰那么大反应干什么。” 以卿尖叫:“大师姐会不记得我的生辰,说!你是谁!” 徐清姿揉揉耳朵,不想和她纠缠,直奔那昕昕的房间。 以卿想拦截,肩膀上却搭上一只手,扭头发现是同大师姐出去的小师妹。 慌道:“你们出去干嘛了?她是不是被夺舍了!” 兰烛:“没有,她只是生气了。” 以卿惊诧:“生气就生气,她提枪干嘛?” 兰烛没时间详说,紧跟着过去,以卿不明,也小心紧随其后。 那昕昕正和虫儿们逗趣,她好久没和丸丸玩了,丸丸都饿瘦了。 大门忽然被人推开,还没等她反应,便眼前一晃,浑身泛着湿气的人闪到面前。 徐清姿:“三师妹,你还记得你是哪里人士吗?” 那昕昕被忽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但还是乖乖想了想,道:“我记得我就是门派附近的。” 徐清姿:“那你母父是谁还记得?家里有几口人?为什么不去找她们?” 那昕昕道:“或许还在吧,但她们不要我了。” 徐清姿:“为什么?” 那昕昕不想提及此事,她的记忆早已恢复,她不愿意去寻也只是因为那段记忆并不美好,但大师姐问,她愿意和她讲。 “她们不喜欢我,只喜欢弟弟,姐姐干活累死了,她们说不吉利,带着弟弟搬家,我也不知道她们在哪。” 徐清姿磕磕绊绊:“那……那你的……生辰可还记得?名字谁给你取的?” 那昕昕:“我姐姐说我是中秋节的时候生的。”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想,后道:“我原本应当叫二娃,我姐姐才叫昕昕。” 徐清姿怔愣,莫大的失望涌上来,不是对三师妹,而是对自己。 “这样啊……”她扯出笑脸安慰:“想起来就好,都过去了,别太难过。” 那昕昕笑呵呵道:“我为什么要难过,反而是大师姐,你笑得真难看哈哈哈。” 以卿和兰烛站在门口看她俩蹲着,悄悄道:“大师姐中邪了?” 兰烛不语,静静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宛如石像的大师姐。 片刻,她过去把状若幽魂的徐清姿搀扶起来,把她送到她的房间去。 以卿目送她俩离开,不怀好意朝屋里哼歌的那昕昕调笑道:“喂,二娃。” 那昕昕没理她。 徐清姿回过神,拒绝了兰烛的搀扶,冲到自己的屋子,将手里长枪一丢,听着乒呤乓啷的声音,软骨头一样砸在地毯上。 外面大雨如瀑,激起浓雾,这一会儿的功夫,雨水已经涨至一层台阶,如小型河流一般传至排水沟。 徐清姿听到兰烛进来,闷闷的声音从地板:“天晚了,你回去吧。” 这时正值下午,但因乌云遮光致使屋内昏暗,关上门与夜晚无异。 话说完没多久,徐清姿听到脚步声,又听到木门轴摩擦的吱吱声,而后陷入安静。 她在地上趴了一会,心里发冷。 若是以往,她绝不可能会对师妹们甩脸子,但她烦躁。 她很久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了,上一次还是捡到怪书的时候。 你说她一个健健康康的人,在长虹派还在前,一生顺风顺水,从没经历过什么大是大非糟心的事,可以说的平静如水没有波澜。 怎么就不记得来处呢? 总不可能断前尘,把记忆也抹了吧,是多惨烈的经历,需要抹去记忆才行? 可是如果真的是因为惨烈导致她忘却,那她应该修不成仙才对。 修道最根本的就是需要正视过往,她又不像小师妹,嗷嗷啼哭就被送到长虹派,全部经历都在雨石峰。 她们都记得,就她不记得。 她放空大脑,抬抬手指将衣服和头发上的雨水去掉。 虽然地毯软但她这两天神经紧绷,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有些犯困,爬起来准备上床上躺一会儿,余光看到角落有东西在闪闪发光。 是那把长枪反射的光。 可能是她梦游学的吧。她想。 不然实在难以解释她为什么用得那么顺手。 她站起来,打了个哈欠,走到卧榻上盘腿坐下,她一段时间修炼懈怠了,每天一睁眼就是跟着霍妗跑,晚上也闭不了眼,还得巡视几个师妹的情况,特别是经常偷跑的那昕昕。 总让人不省心。 只是她刚做好,忽然感觉对面有个白色盘子在空中悬浮,她揉了揉眼睛。 “大师姐在看什么?”兰烛忽然出声。 徐清姿被吓了一跳,坐都坐不稳地往旁边歪去。 胸膛的心几乎快要撞出来,有些生疼。 她们都穿着黑衣,光线暗的时候,全身上下只有脸能看见,远远望去,只有一个头挂着,属实吓人。 徐清姿心有余悸:“你怎么没回去?” 兰烛:“不想。” 徐清姿淡淡哦了一声。 “你有话要和我说吗?” 她的气消了些,语气不再冲人,说到底她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在兰烛没回答的时间里,她焦躁地抠指甲。 兰烛:“大师姐喜欢当符修吗?” 徐清姿干笑两声:“这有什么喜不喜欢的。” 兰烛:“二师姐喜欢预测天机,三师姐喜欢毒物蛇虫,我喜欢锋芒毕露的剑意,大师姐喜欢什么?” 喜欢?倒也说不上,只是在这方面有点天赋,就顺势修了,要问符修有没有什么吸引她的,也有。 将灵力注入笔尖,龙飞凤舞画出几条线,就可以使出强大力量,并且可以多方面增益和增伤,很是方便。 但她却不想用这种答案去回答,这只是基础的,谁都可以答上来两句的,要说她非常喜欢?也就还好。 她当符修也是师尊说她可以,她就去学了,其实参照本心,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修符。 她继续沉默着,任由屋外大雨拍打窗棂。 兰烛静静等着,并不着急追问。 她今天已经问得够多的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大师姐会用枪,但她第二世的时候重生在十岁那年,她第一次重生,还没弄懂情况,唯有心中强烈的不甘让她几乎疯魔。 她看到熟悉的雨石峰,没有重回家园的欣喜,只有恐惧。 她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大师姐,她以为自己还没死,认为大师姐是假扮,直接冲上去就要杀人。 大师姐以为她想练剑,笑着随便拿起武器和她打,她重回年轻,修为自然也全部打回原形,刚刚练气入体的年纪,完全不是大师姐的对手。 大师姐处处让她,而她处处直指死穴,最后她精疲力竭,累晕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本以为会看到阴曹地府,但睁开眼,依旧是在雨石峰,她背靠着石头坐躺着,耳边呼啸着破空声。 大师姐不知从哪找来的竹棍,在她对面空地上练招。 大师姐上挑下劈,棍转身旋,一手扶棍尾,一手握棍身,抽刺挑逗,棍过风残,打得周围杂草飞扬。 明明拿的是棍,却大多用挑刺动作,并且竹棍两端一尖一平,尖端进攻圆端防守,仿佛她耍的不是棍,而是枪。 她痴迷地望着,不甘和疯狂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过了许久,才被大师姐发现,大师姐便也停了手。 她问大汗淋漓的大师姐,为什么会用枪? 大师姐笑着说,什么枪,只是闲着没事玩玩竹棍而已。 至那之后,她再也没见过她再用枪棍,即使她多次询问,对方也只是给她一个疑惑和无奈的表情,表示她根本不会。 后来她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重生的年纪越推越后,她连问的理由都没有。 怎么可能不会,她见过很多人用枪用棍,大师姐的招式和技巧明明就是学了很多年才有的扎实基础,怎么可能不会 49希冀 ◎不如给我当营养。◎ 徐清姿:“这枪你是从何而来?” 她许久才出声,却转移话题。 她大概猜出这东西是小师妹偷偷放在那的,小师妹知道自己会过去,就像她知道她们故意来到黔州城保护霍妗一样。 兰烛:“翎玉仙尊送的。” 徐清姿:“光济大会的奖品?” 兰烛点头。 其实是她专门找翎玉要的,当时翎玉还有个任务。 霍家的事早有人察觉,只是一直被模糊推脱,洺剑宗的人就让去光济大会的翎玉顺便去处理。 翎玉不想去,她帮她接下来,长枪作为报酬,给了她。 徐清姿心想,怪不得呢,还有两种形态切换使用,若是奖品,那就说得通了。 她道:“既然是给我的,那我就收下了,正巧没有硬兵器。” 兰烛:“大师姐喜欢吗?” 徐清姿:“应该吧,不讨厌。” 兰烛暗暗松了口气。 徐清姿敏锐捕捉到她的紧张,但她没说什么。 她不想再讨论和枪的问题。 兰烛:“大师姐可以给它取个名字。” 又是名字,徐清姿莫名有些烦躁,“改天吧,你还没告诉我,你明明早就知道霍家地下有虫洞,并且有两个要换血的人,为什么不说?” 兰烛:“趁她弱要她命,除夕夜是她交接身体最后的时刻,也是最虚弱的时候。” 徐清姿:“这影响告诉你的几个师姐吗?” 兰烛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徐清姿:“……” 徐清姿:“你回去吧。” 她就知道她不会说,小师妹总喜欢把事憋在心里,不过事已至此,追究也没什么意思,只要她们四个都好好,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 兰烛没动。 徐清姿四下看了看,这次她可没有进错房间。 无奈道:“你问我的问题我不想讲,你在这赖着我也不讲。” “我知道。”兰烛道。 徐清姿见她目光落到角落的长枪上,心里了然,看来非得取个名字。 她道:“这枪是小师妹送我,又能枪和灯笼两用,就叫烛笼,如何?” 兰烛听言不悲不喜,道:“大师姐喜欢就好。” 似乎终于满意,她没有继续赖着,朝她告别便离开了。 徐清姿目送她关门,影子从门上离开后,松了口气。 总算走了。 没想到能有被小师妹紧逼的一天。 她爬上床榻,忽然摸到一块硬物,是装师尊的琥珀石。 师尊在里面打坐,紧闭双眼,十分安详。 曾经那么鲜活高大的人,现在却待在一个小小的石头里。 其实小师妹的身世也一直没有头绪,师尊连句话都没交代,就匆匆闭关,现在想来,能知道她和小师妹身世的,只有师尊了。 话说回来,她捅碎了路彦的灵台,按理来说他已经成为废人,就算不死也顶多活的时间长点,到时间还是得老死。 不过他被伤成这种程度,不像是自己跑的,更像是别人来救,既然如此,那是不是说明救他的人,有办法修复灵台? 这个念头刚落地,她便被自己吓到,还从没听说有修复灵台的先例,但是被各种巧合眷顾的人,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她把路彦伤成那样,若能卷土重来,他必然要来找她索命。 琥珀石在手中触感冰凉,她望着师尊,心中升起希冀。 或许下次见路彦,那师尊就有救了! 没多久,她打了个哈欠,困意上头,连衣服都来不及脱,直接和衣而睡。 这场暴雨下了七天七夜,险些淹了黔州城,也幸好是过年期间,大家没什么事,若不然,还得愁生计。 黔州城的事不算难办,只要把霍老祖解决,其他事霍家人会自己消化重新步入正轨。 霍家内部团结,就算有事也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硬生生忍了几百年。 霍清上位第一时间断了大家的药,也暂时断开和药修的联系,她让霍羸去其他城池请几个大夫,让霍羡常去走商,给城里带入新鲜血液。 徐清姿她们在城中无所事事了十来天,在距离秘境开始的时间还有半个月左右,与霍家人辞别。 因那昕昕天天抱着个死尸,也不出门,徐清姿怕她光明正大的背着走,让她用化形术把死尸变成布偶挂在身上。 霍妗特殊,化形术对她无效,徐清姿这才惊觉,当初摇铃的时候,霍妗和霍枝都没反应,想来霍老祖对一些术法免疫。 徐清姿想了想,直接把她塞进乾坤袋里,乾坤袋里不能装活物,若她在里面死了,省得她们再找尸首弄死她,若是不死,也用不着随时随地提这个冰断头。 被人看到岂不吓死。 她这次吃记性,不把灵石全部给以卿,而是将灵石平均分出四份,每人保管自己的,若再遇上什么乱七八糟的劫匪,只要有一个人逃了,也不至于像上次那样身无分文。 小竹虽还不会说话,但已完全通灵性,甚至知道自己变大以卿抱不住,自己学会缩小体型,像之前那样继续趴在她衣服里。 那昕昕道:“也不知道小竹修成人形会是什么样子。” 以卿皱眉:“干嘛修成人,蛇不能有个蛇样吗,肤浅。” 那昕昕:“肤浅的蛇样吗?” 以卿嫌弃:“别跟我说话,文盲。” 徐清姿轻拍了下以卿,让她少说两句。 以卿冷哼一声。 她们在清晨离开,一直向东南前进。 秘境没有具体的位置,每次出现的地方都不一样,但大差不差,都在类似的方位,她们不知道也没关系,到时候去秘境的人只多不少,跟着总能找到。 为了防止再次遭遇劫匪,她们每走一里就要停下来探探路,虽然速度很慢,但好歹安全。 那昕昕之前在城主府过得太滋润,一天四顿饭,虽然不饿,但已习惯每天都吃东西,这一出来,总感觉嘴里没味,到午时,这种感觉达到顶峰。 她开始不管不顾地往嘴里塞草。 现在才刚开春,树梢也只冒出萌芽,好在青草不少,她走一路揪一路,等徐清姿回头的时候,她已经满嘴绿色。 见她嚼完就吐,猜到她只是过嘴瘾,没去管她。 她们走走停停了几天,要徐清姿来说,她们已经到了东南区域,只是她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走,没有目的。 路上一个修士也没遇到,并且秘境出现的地方大多不适合凡人居住,她们在山里林里走了个遍,除了她们四个,连个通灵性的妖都没有。 问都找不到人问。 她让师妹们原地整歇,自己跑到最高处观望。 周围重山叠嶂,附近全是树林,只有鸟儿时有时无的出现。 徐清姿摸不着头脑,难道她们来错地方了? 不应该啊,书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当然书里是这么说,她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她也是第一次来秘境。 她悻悻回到师妹们身边。 以卿看她探路回来,知道歇息的时间到了,站起来准备继续赶路。 结果徐清姿却坐下来,道:“再歇会吧。” 三个师妹不觉有她,就这么一直歇到日落西山。 以卿看了眼逐渐被远处山头吞噬的太阳,道:“我们是不是歇得太久了?” 她们昨天休息的地方距离现在的地方不超过三里,之前一天能行十里路,今*天早上来到这一直到天黑都没挪过窝。 徐清姿把杂草扒干净,弄出一小片空地,头也不抬道:“不久,时间还长着呢,捡柴火去。” 以卿哦了一声,没说什么,扭头发现那昕昕一个时辰前去找给她的虫子找虫卵吃,还没回来。 以卿把目光放在兰烛身上,笑呵呵指挥道:“小师妹,捡柴火去。” 只要她能使唤人,便绝不会亲自动手,好说话的那昕昕不在,只能叫另一个比她小的人。 兰烛还没动,徐清姿抬头:“小师妹去找大点的树叶来。” 以卿见使唤不动,嘟嘟囔囔去捡树枝。 两人离开没多久,那昕昕兜着一堆活幼虫回来了。 她见少了两个人,大惊失色:“大师姐!” 徐清姿挖了个小土坑,在她说下一句之前赶紧接道:“她们俩出去捡柴了。” 那昕昕放下心,她还以为二师姐和小师妹在她不在的时候被妖魔抓走了呢。 她把虫盒拿出来,把捉来的幼虫倒给毒虫吃,她见有几只蔫蔫的,一动不动卧在角落。 她戳了戳它们身子,它们挪挪位置,继续待着,没有任何食欲。 自从虫盒回到她手里以后,这几只饿坏了,头几天猛吃,后面越吃越少,到现在已经五六天没再进食。 徐清姿注意到她情绪低落,过来看她什么情况。 结果刚走到她身边,她把刚才活力不高的几条虫捧在手心,观察了一会儿,忽地往嘴里一塞。 徐清姿吓了一大跳。 那昕昕鼓着腮帮子,黑色绿色浆汁从她嘴角溢出,边嚼边道:“大师姐要吃吗?” 她把手上剩下没吃的送给她。 徐清姿摇头拒绝,“这不是你养了好久的吗?就这么吃了?” 那昕昕吧唧吧唧缩回手,一边往嘴里塞一边道:“也没多久,就一两年而已,但它们不争气能有什么办法,不如给我当营养。” 徐清姿看她吃得麻麻香,顿感牙酸,她家三师妹总是这样吃,都给身体吃出百毒不侵了。 唏嘘道:“你倒是舍得。” 那昕昕满不在乎地擦擦嘴:“优胜劣汰嘛。” 反正她有好多。 50心意 ◎小师妹这性子都是跟谁学的。◎ 兰烛带回来几片芭蕉叶,以卿不仅带回来树枝,后面还跟着个脏兮兮的人。 以卿好似讨赏一般兴冲冲道:“可算让我找到人了。” 徐清姿心里高兴着,期待是和她们一样去秘境的其他门派修士。 结果那人从以卿背后走出来,却是个熟面孔。 少年也认出她,下意识想躲闪,却被以卿拉住推到徐清姿面前。 兰烛眸色晦暗,那昕昕歪头观察,紧盯她的腹部。 徐清姿讶异:“温麟儿?” 以卿奇怪:“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徐清姿贴心解释:“芙露派的小天才。” “嘘!”温麟儿立刻制止,压低声音道:“不要乱说,哪有什么天才。” 以卿不怎么和芙露派交往,上次芙露派掌门来救援没带上温麟儿,她自然也不认识这个人,倒是听说过这个名字。 因感觉她不是妖才带来,搞半天是邻居。 温麟儿因为天黑,没注意以卿的衣裳,这才发现她们还穿着长虹派的校服。 徐清姿:“你们掌门呢?” 温麟儿犹犹豫豫:“她……她……” 她不怎么会撒谎,理由都得想半天。 徐清姿挑眉:“你背着她出来的?” 温麟儿被戳破心事,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跟我师尊说了,她知道我出来。” 徐清姿不信,以她们掌门宝贝程度,怎么可能放她一个人出来,“你怎么说的?” 温麟儿眼神飘忽:“我…我给师尊留了一张字条……” 徐清姿无语,用脚后跟都想的出来她是偷跑出来的,掏出江山笔开始画传音符。 温麟儿立马看出她的意图,惊慌失措差点跪下来抱住她:“徐姐姐徐姐姐我求你,不要告诉我师尊!” 徐清姿没理她,继续画,兰烛上前把她拉开。 她头发略微散乱,眼下青黑,两颊饿得凹陷,外衣众多细小的裂口,上面还有一些没有被清除干净的血迹,很是狼狈,一看就是出来这段时间受了很多苦。 符纸悬浮至半空,一道金色光芒冲上天空,不多时,椿音掌门的声音传来。 徐清姿打招呼:“掌门这段时间可好?” 椿音声音萎靡:“还好,你们在外怎么样?” 徐清姿开门见山:“我们在东南地界碰见了温麟儿,她是否不告出门?” “什么?”椿音的声音激动起来,“麟儿呢,快让她和我说句话!” 温麟儿听言却连连后退,一点也没有想交流的意思。 徐清姿又画一道符,金色流光升空,符咒分解重组成椿音的上半身,而在另一边的椿音也看到她们这边的场景。 一见温麟儿,她气急败坏,怒道:“谁让你出去的,还不快回来!” 温麟儿梗着脖子躲在以卿身后,以卿见此让开,她又躲到那昕昕背后,“我不回去!” 椿音眉毛一竖:“翅膀真是硬了,徐贤姪,给我发一下你们所处方位,我立刻赶过去。” 温麟儿叫起来:“师尊,我已经长大了,师尊总护着我,难道是想给我养老送终吗?” 椿音见她油盐不进,倒吸一口凉气,“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温麟儿:“我没事,以后也不会有事!师尊若真的想让我成长,就应该放我去历练,而不是天天拴在裤腰带上像鹌鹑一样被保护。” 椿音气得说不出来话。 以卿悄悄靠近徐清姿小声道,“她不是天才么,跟着我们不算坏事。” 徐清姿淡淡:“她才十二岁,还——” 以卿惊讶打断:“十二岁?长得这么着急,她怎么看都有二十一二了吧?” 徐清姿补充:“易容。” 温麟儿本来年纪就小,还长了个娃娃脸,她觉得自己长大了,讨厌被人说可爱,这次出门特地易了个容,把身高拔高,面相弄老几岁。 虽然浑身上下还透露股稚气,但外形上看起来却是个实打实的成年女人。 以卿脸色一变,嘴角抽了抽,立刻向正在动摇的椿音道:“椿音掌门你不知道,温师妹这段时间可谓不是受尽苦难,你看她的衣裳,你看她的脸,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饿得在地上挖野菜吃。” 温麟儿傻了:“我没” 温麟儿一直被椿音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么多年从没出过门,离家出走已经让她魂飞魄散,又见以卿说得这么肝肠寸断,一刻都忍不了,让徐清姿立刻给她方位。 徐清姿早已将方位传过去,而在另一头的椿音看到信息,直接消失在画面中。 温麟儿目瞪口呆:“你们你们” 她满眼含泪,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以卿接道:“不用谢。” 温麟儿眼泪夺眶而出:“谁要谢你们!” 说完后悄无声息地后退几步,徐清姿注意到她想跑,直接抓住她的后领。 温麟儿跑出来这么多天,提心吊胆,精疲力竭,攒的灵石早就用光,身上法宝就算有用,但她灵力枯竭也无法使用,这山上灵气稀薄,在山里转了好几天没出去。 正在崩溃时遇到以卿,本以为找到救命稻草,没想到竟然是熟人,还要把她送回去。 她悲愤交加,要是回去,那她这段时间受的苦和罪岂不是全都白搭,她不想回去,但此刻已经没有力气逃跑了。 眼泪不受控制流淌,愣是咬着嘴唇不愿哭出声。 她已经是个大人了,不能再哭了,可眼睛太不争气,真想把眼睛挖了。 徐清姿不忍,想上前安慰,却被兰烛拽了下胳膊,摇摇头。 温麟儿呜呜咽咽:“你们想害死我。” 徐清姿:“” 以卿:“放任不管才是害你。” 温麟儿满眼通红:“我不需要。” 那昕昕:“那你吃东西吗?” 温麟儿一愣,抬头,那昕昕的手已经伸到她面前,上面赫然是一只肥大的肉虫。 她吓得蹦起来,狂喊快拿走。 那昕昕却没有立刻拿走,道:“真不要嘛?尝一尝,你会喜欢的。” 徐清姿看了她一眼,三师妹的东西若是被拒绝一次,绝不对追着给第二次,这次倒挺大方。 温麟儿肚子咕咕叫,虽然她年纪轻轻就已经到筑基,但椿音怕她学的太快不好消化,便没着急让她学习辟谷。 她刚出门还带了些干粮,后面吃完了,只能吸灵石灵气硬抗,后来灵石没了,大冬天的又没有果子,只能挖些野菜充饥。 她很怕虫类,但这次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觉得那昕昕手上的肉虫不那么讨厌恶心,心里甚至有点蠢蠢欲动。 那昕昕见她不动,心觉她害羞,直接捏住她的下颚将虫子送进去。 一手摁住她的头顶一手拖住下巴,一摁一松,迫使温麟儿咀嚼。 徐清姿震惊,不是谁都像三师妹那样胆大,连忙让那昕昕松开,低头看温麟儿怎么样。 她泪流满面,忍辱咀嚼,丝毫没注意强制她的两只手已离开,嚼了两下喉咙滚动,吞了下去。 徐清姿:“三师妹!” 那昕昕满不在乎:“没事,我特地把毒囊取了,没毒。” 徐清姿:“那也不能强迫她吃啊。” 又不是谁都受得了,毕竟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刚才的反应明显是讨厌虫子,这一搞,别把人吓坏。 那昕昕:“大师姐怎么知道她不想?” 徐清姿无语,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这才刚到她们手里,万一被她们吓坏了,椿音掌门那边怎么交代。 温麟儿泪眼婆娑,哭到打嗝:“你们……你们都吃这个……吗?” 徐清姿以卿兰烛沉默不语。 那昕昕理直气壮:“对啊,很好吃的。” 温麟儿听到准话,忽然不是那么难过了,“还有吗?” 虽然很丢脸,也很恶心,但确实味道不错。 那昕昕:“没了,你若是早来半刻就好了。” 温麟儿略显失望,不过肚子不再因为饥饿绞痛,眼泪停止。 随之而来的是等待椿音的恐惧。 徐清姿见她老实,也不敢松懈,四人各站一边将她团团围住,就算想跑也没法子。 天边光线逐渐被黑夜覆盖,兰烛在徐清姿提前挖好的小土坑里放柴点火。 橘红色火光映照在五人脸上,表情各不相同,各有心事。 她们在黑夜中点火,没多久,椿音闻光赶来。 她一落地,看到徐清姿四人,见她们还穿着长虹派的校服,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徐清姿远远就感觉到她的动静,站起来迎接。 “椿音掌门。”她作揖道。 椿音终于放下心,从她手里接过温麟儿,憔悴的脸上展现笑容朝她们感谢。 椿音掏出乾坤袋送给她们,道:“感觉贤姪们找到麟儿,你们在外不容易,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望别嫌弃。” 徐清姿本想推脱,其实也没怎么出力,结果以卿直接越过她去接乾坤袋,当场解开袋口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椿音虽然什么都会一点,但她最主要还是器修,曾经跟引絮关系不错,乾坤袋里自然也都是她自己炼制的法器。 徐清姿从她手里夺过来,别人的她可以任以卿拿,不会说半句,但芙露派不同。 她笑呵呵朝椿音道:“椿音掌门太客气,我们师尊曾经教导我们,出门在外本就应该相互帮扶,心意我们心领了,比起送东西,我们还有问题想问掌门。” 椿音郑重:“你问。” 徐清姿:“掌门见多识广,想问问这里是绿莲秘境出现的地方吗,出现前大概会有什么征兆?” 椿音:“秘境就是在这附近没错,秘境与秘境之间相互联系,上一个秘境出现在沙漠风暴中心,那么这次应该在流域一带,可以找找附近水源,并且秘境开启时声势浩大,附近都能感觉到动静,比较容易找到。” 她顿了顿,道:“感谢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们在外行走,需要法宝辅助,绿莲秘境虽不及赤橙黄凶险,但也没有安全一说,就当我送你们的压岁礼。” 徐清姿说什么也不肯收,推来推去,只能假意收下,最后在她们临走时,偷偷塞到温麟儿身上让其带走。 几人目送她们离去,终于消停下来。 当其他人回去坐下时,那昕昕还眼巴巴朝椿音掌门离去的方向眺望着。 徐清姿叫她:“三师妹?” 那昕昕依依不舍回头,道:“真可惜。” 徐清姿:“可惜什么?若喜欢她,等秘境出来后可以回去一趟。” 那昕昕摇头:“那就没意思了。” 徐清姿:“什么意思?” 那昕昕目光定在兰烛身上,兰烛正垂头看土坑里的火苗,对她们讨论的事情兴致缺缺。 “我送给小师妹的糖,小师妹送给了别人。” 徐清姿:“怎么突然说这个?” 以卿:“温麟儿吃了你的糖?” 那昕昕:“是的。” 徐清姿脸色一变,“你在糖里放了蛊虫?” 那昕昕不悦瘪嘴,答案不言而喻。 徐清姿骇然,三师妹只要说一些她们不明白的事,必然和虫子有关,她又想起之前三师妹在雨石峰的时候,曾经给她们三个每人发过几颗糖,说是自己做的。 还特地用彩纸包装,生怕她们看出来,结果一打开糖纸,奇形怪状的糖心赫然是一只幼虫,幸好比较好发现,都没吃,她当时气得直接用柳条抽她。 没想到还不长记性,居然又给小师妹送。 说了多少次不要在同门身上试虫,没一次听的。 思即她立刻闪到兰烛身边,将手放到她肚子上探查。 兰烛不明所以,乖乖任她摸。 以卿:“你在干嘛?” 徐清姿没理她,而是直接朝兰烛道:“你有没有吃你三师姐的糖?” 兰烛:“没有。” 徐清姿松口气,但没完全松,扭头道:“所以你给温麟儿吃虫子,其实是在喂她肚子里的蛊虫?” 那昕昕:“不是啊,蛊虫还没醒,而且又不是寄生虫,她吃什么到不了蛊虫肚子里。” 徐清姿有些生气:“那你在可惜什么?可惜吃蛊虫的不是小师妹?” 那昕昕:“给谁吃无所谓,只是那温麟儿体质特殊,蛊虫在她肚子里被养得估计不听我话了。” 徐清姿无语,她已经懒得骂了,她家三师妹脑子缺根筋,分不清孰轻孰重,若不是她们小心,真指不定全成她的傀儡。 不过她有点奇怪,小师妹很少出门,更别说去芙露派了,糖是怎么送到温麟儿手里的? 她想起一件事,恍然大悟:“二师妹。” 以卿:“怎么?” 徐清姿:“你是不是让小师妹自己去芙露派拿剑?” 以卿目光躲闪:“……” 徐清姿叹气扶额,真是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晓是小师妹去取剑正好遇到温麟儿,就好心给她糖吃,没想到居然阴差阳错吃了蛊。 她道:“那蛊虫有没有危害?” 那昕昕没着急回答,抬头看天,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不知道。” 徐清姿两眼一黑,深吸口气,感觉胸口堵得厉害,嗓子一痒,呛得她半天喘不过来气。 俨然一副快要晕厥过去的样子。 兰烛帮她拍背,轻轻安抚。 以卿见状,有些害怕道:“你别这样吓人,有道是命里无时莫强求,温麟儿吃了蛊虫,说明她恰巧有这一遭,就算没吃,也会有其他磨难,事已至此,你在这喘死也没用。” 徐清姿瞪她。 以卿问:“三师妹,你刚才说温麟儿体质特殊,这怎么个特殊法。” 说完给那昕昕使个眼色,让她说点好听的,大师姐什么没有,就爱自己吓自己,遇事就爱往坏处想,若不说通,她能纠结死。 那昕昕接收信号心领神会,挺直腰板胸有成竹道:“温麟儿虽然天赋好,但也是典型的炉鼎体质,我估摸蛊虫在她体内还不到三月,会一直在她体内会慢慢炼化,时间长了,蛊虫会反客为主,占领意识。” 以卿摇头叹气。 自己居然寄希望于那昕昕这个二货,真是没救了。 徐清姿听言呼吸一窒,但忽然想起来不对劲。 等等,炉鼎?温麟儿?这两个词在一起怎么这么耳熟。 椿音掌门是器修,她的得意徒儿自然也是器修,并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来会成为比婴文更厉害的煅器大师。 她的一生可谓不是在人捧在手心,但因错付良人,爱上路彦这么个黑心肝的,被耍得团团转,把炼出的所有好东西都给了他,温麟儿也可以说是路彦成神之路的好台阶。 最后因为路彦身负重伤危在旦夕,她为了救他,听信了狗头军师的谗言,用自身为炉鼎为其炼制求生之药。 可狗头军师的插手,导致她的精元耗尽,路彦活了,但她也死了。 路彦醒来后把狗头军师杀死,随后感悟一切,飞升了…… 然后整本书完结…… 徐清姿心情复杂,如果以书中情节来看,她并不喜欢温麟儿这个角色,虽然她站在所谓的正派身边,但为了给路彦铺路,也干了不少肮脏事。 其中跳得最厉害的小师妹是她主要要灭的对象,再加上两人同爱一人,又是竞争关系,更是你死我活水火不容。 不过那本怪书实在太过恶心,而且虽然有影响,总得来说,她们并没有改变太多怪书里的剧情。 若是温麟儿遇上没死的路彦,又为其赴汤蹈火,那可就难对付了。 徐清姿缓了缓,道:“三师妹,有没有办法重新获得蛊虫的掌控权?” 虽然这么做不太厚道,但当务之急是把温麟儿这么一员大将收到她们麾下,路彦少了温麟儿就如同少了双腿,寸步难行,而她们也会如有神助,必须及时制止温麟儿动不该动的心。 那昕昕见她不生气了,炫耀般朝以卿那边瞥一眼,好似在说,我厉害吧。 获得以卿一个白眼。 那昕昕:“有啊,刚才喂她的虫子就是。” 徐清姿:“可她刚才嚼了。” 那昕昕:“就是让她嚼,蛊虫之间会相互蚕食,我取了那蛊虫的毒囊,又迫使它濒死,这样它就会为了活命立刻吞噬掉沉睡的蛊虫,消化其毒素为己用。” 以卿皱眉:“所以你刚才是故意的?” 那昕昕笑道:“对啊,多好的身体。” 她意味深长地托起腰间霍曼小人,遗憾道:“可惜必须得是活的才有效。” 要是和霍曼一样就好了,不用操心她乱跑,栓在腰带上一劳永逸。 徐清姿心里发凉:“……我越发看不懂你了。” 她完全没想到三师妹已经变成这个样子,刚才若不是她追究,三师妹完全可以把她糊弄过去,以后把温麟儿变成个行尸走肉。 那昕昕:“看懂什么?我一直看好懂。” 徐清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真是有够乱的。 以卿悄悄来到徐清姿身边小声道:“恕我直言,我不吐不快,咱们以后都得听她的。” 这话说得隐晦,徐清姿听懂他话外之音,意思是她们三个以后可能每人领取一个蛊虫,对三师妹为首是瞻。 简直胡言乱语! 徐清姿沉声:“别乱说话。” 以卿一副你等着吧的表情。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她也没做多余动作,只是往远点的地方挪了挪屁股,远离那昕昕这个未来蛊母。 那昕昕老早就困了,把芭蕉叶当床垫席地而睡,以卿找了个距离那昕昕较远的大树下被靠着树干阖眼休憩。 兰烛默默把她凌乱的头发整理好,弹去她外套上灰尘,轻拍她背后安抚道:“大师姐累了,休息吧。” 徐清姿瞪着两只圆眼,精神抖擞:“我睡不着。” 这节骨眼哪还有心情睡觉。 兰烛劝道:“那也得休息。” 徐清姿叹气:“你睡吧,我去找附近河流看看情况。” 她准备起身,却被摁住肩膀,“嗯?” 兰烛轻轻:“明天再去,不急这一时。” 徐清姿仍旧坚持己见:“我不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兰烛分毫不让:“那就打坐。” 徐清姿:“……” 兰烛见她不说话,缓和道:“大师姐的修炼到哪里了?” 徐清姿被她说笑,刚才阴郁的心情被打散了些,以往都是她去问师妹们的修炼进度,倒还是头一回被师妹问进度。 她随口敷衍道:“应该已经到筑基二层了吧,自然是不及小师妹的。” 兰烛:“不止。” 徐清姿打趣:“说得好像你比我还了解我的身体似的。” 兰烛没答话,只静静凝视着她,眼神坚定,似乎她不就地探查一番,她就十恶不赦一样。 徐清姿心里腹诽,这性子都是跟谁学的。 没办法,为了给个交代,她只能盘腿打坐开始向灵台汇聚灵力。【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50-60 51秘境(1) ◎“怎么个厮杀法?”◎ 徐清姿猝然睁开眼,吐出一口清气:“嚯。” 她无意识张合着手指,浑身仿若悬浮在空中,头脑清明,双眼明亮。 这段时间她的修炼断断续续,没怎么去认真修炼,今天这么一看,忽然发现已经到筑基中期,马上接近筑基六层,修为涨势有点快,两三个月前明明才筑基二层。 若这次秘境收获不错,明年的这时候能结丹也说不定。 阳光从树梢溅射下来,她眯了眯眼,抬手遮光,前一刻还在夜晚,怎么再睁开眼,就已经天明。 环顾四周,以卿不知什么时候爬上树,耷拉一条腿在树上睡觉,那昕昕在火堆旁侧卧着没醒。 没看到小师妹。 她刚站起,还没站稳,忽听身后轰隆,树杈上的以卿差点摔下来,那昕昕被惊醒。 徐清姿跳到树上,去看声音来源。 在她们正前方大概几百丈远的地方豁然升起一道顶天大门,流水化为偌大的长方形门框,门内一朵半透明的绿色莲花犹如旋涡一般缓缓旋转。 她眯着眼睛视线下移,看到水门连接一条小溪,她们之前见过那地方,但椿音掌门说过后还没来得及去看,没想到今天就开了门。 大门打开,她感觉都一股巨大的灵力涌动,天空突然出现许多黑点,仔细一看,是在远处的人听到动静,在往这边赶。 师妹们也看到了,都连忙收拾东西。 徐清姿跳下树,正寻找兰烛,不知她何时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 她总是这样不声不响,徐清姿都有点习惯她的神出鬼没,忙让她整理一下。 兰烛没什么好整理的,全身上下也就一个乾坤袋和一把剑,她没动,问道:“大师姐修为可否进步?” 徐清姿查找自己东西有没有什么遗漏,一边找一边道:“进是进步,但没有稳固。” 兰烛:“挺好。” 徐清姿听这话有种学生向老师汇报的怪怪感觉。 “你刚才去哪了?” 兰烛:“巡逻。” 徐清姿没再说什么,领着师妹们前往秘境大门。 她们离得近,很快就到门前,但却没着急进去,而是在附近等待一会儿。 以卿:“在等什么?不去了?” 徐清姿:“不着急,万一进错了怎么办,让别人先进。” 以卿奇怪,这还有假?谁那么大本事。 徐清姿:“等会我们进去可能被分散开,谁都不要信,里面迷幻居多,哪怕是咱们师姐妹几个,也不要立刻信任。” 以卿:“你这话说的,难道从进去到出去都要单打独斗吗?” 徐清姿:“确实是这样,当然我们能遇到彼此更好,就怕秘境里趁机迷惑杀人。” 以卿:“对个暗号?” 徐清姿:“进去之后几乎没有隐私,记忆也有可能被读取,对上暗号并不能保证是真人。” 以卿有些退缩,她还以为进秘境可以四个人组队,没想到还要被分开,她向来不喜欢一个人,干什么都想有个伴在身边陪着,独自一人不说,还有可能腹背受敌,让她非常不安。 “我们能不去吗?” 虽然她知道这句话是无用功,但没准呢。 徐清姿看出她的心思:“富贵险中求,或许能在里面拿到你意想不到的财富,就这么拱手让人,你过意的去吗。” 那昕昕哈哈大笑:“二师姐还说我怂,明明你最怂。” 以卿恼了:“我再怎样也比你强!” 那昕昕:“可是你打退堂鼓,我敢去,你不敢。” 以卿:“行那你去,最好你死在里面,正好我耳根清净。” “好了好了,别吵了。”徐清姿打断。 她给没人分发一张符咒,道:“这四张符的能量同出于我,若是两张符靠近,会发出感应。” 以卿狐疑地掂起来左看右看,“这靠谱么” 徐清姿:“不靠谱也没辙,靠什么不如靠自己,难道你想缠我们一辈子吗?” 以卿轻哼一声,面如死灰:“不能缠你们一辈子,不如让我去死小师妹你瞪我干什么?” 兰烛默默别开目光没说话。 徐清姿莫名其妙道:“说什么死不死的。” 以卿没再说什么,开始摇签起挂,半响捡起掉出来的竹签,神色喜忧参半。 她们静候了一个时辰,日上三竿,见不少人越过她们御剑飞进秘境,才不慌不忙地进去。 她们在山上找几天没见到的人,这大门一开,像似雨后春笋,全冒出来了。 徐清姿率先开路,第一个进去,师妹们跟上,以卿犹犹豫豫,还是进了。 徐清姿感觉自己像是穿过一个密不透气的厚膜,让她窒息一阵,清凉的灵气拂面而过,等她再次睁开眼,身边没了师妹们的身影。 忽觉肩膀落下重物,全身紧绷,猝然跳开。 “徐道友,是我。”辛荣的手举在半空中,尴尬笑笑。 徐清姿这才看清她是谁,只不过没着急回话,而是四处观望。 辛荣见她仍旧在警惕她,解释道:“徐道友不必害怕,我们所处的地方叫福寿湖,需要把湖水抽干,没有异兽袭击,比较安全。” 徐清姿:“安全?” 辛荣指了指她旁边的石碑道:“我也正奇怪,我们比徐道友先来好一阵,提前打探过,找了一圈,除了石碑上的信息,确实没什么危险,这秘境有些奇怪。” 听到这句话,徐清姿快速瞟了眼脚边的石碑,确实如她所说写了几句话,上面字迹斑驳,青苔遍布,看起来经过时间洗礼。 她仍旧没放松警惕,收起攻击姿势,道:“抱歉,刚才有些失礼了,辛道友一个人吗?飞雪宗其他人呢?” 辛荣不计前嫌摆手笑道:“怎么可能一个人,自然是进秘境时走散了,这地方除了你我之外,还有另外五人。” 徐清姿在警惕她的同时,她也在探究她的身份,见她认识自己,也稍稍放下心。 徐清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片阳光甚好的蓝天白云,白云有两片对称悬浮,中间好巧不巧有一朵圆云,乍一看好像一只眼睛挂在天空监视她们,但又因有风吹过,没一会儿便缓缓飘散。 云下是片偌大的湖泊,湖岸边零零散散站着衣裳颜色各异的人,想来都是不同门派的人恰巧聚集于此。 徐清姿不动声色远离向她靠近的辛荣,道:“你们当时找到杀死你们师弟的凶手了吗?” 辛荣讪讪:“哪有什么凶手,不过是他自己玩火自焚,也幸好他当时及时退赛,不然若是在比武场上被人察觉,丢的可不是这点脸了。” 徐清姿见她不说什么原因,也懒得问,跟随她一起来到湖岸旁。 观看岸边的几人服饰,倒也都眼熟,都是参加过光济大会的门派。 五人徘徊许久,不见动作。 徐清姿:“你进来以后,只遇到这么些人吗?” 辛荣:“实不相瞒,我有位师姐曾经来过绿莲秘境,但她口中的秘境和我们真实遇到……差别很大,我问了其他人,她们也说跟听到的不太一样。” 徐清姿:“多不一样?” 辛荣:“每个秘境代表八卦中的不同属性,绿莲秘境因水而生,每次开启的地方都在水下,这次却在陆地,虽然危险程度不比前几个,但也绝不像现在这么平和安定,问了来过绿莲秘境的很多人,无一例外都是从头厮杀到尾,现在看来,倒有些像解谜。” 徐清姿好奇:“怎么个厮杀法?” 辛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想了想道:“所有水都和大海相连,除了河妖,这其中也不乏有各种海妖偷渡到内陆,我们想获得宝物,它们自然也想杀我们补气,相互把对方当做资源,争斗是必然的。” 徐清姿再次抬头看头顶酷似眼睛的云彩,此刻被风吹得扭曲,看不出原来形状,她道:“你能联系飞雪宗的其他人吗?” 辛荣沮丧:“听之前来过的师姐说是可以的,但不知为什么我们这次来就不可以了。” 在她们说话的同时,有个天山门的人手持玉葫芦,向湖中央一丢,她快速捏诀,但玉葫芦就像装有石头,没有丝毫停滞,直接落入湖中沉没下去。 天山门弟子暗骂可恶。 辛荣解释道:“在你来之前,我们尝试把河水抽干,但任何法宝对湖水都无效,想挖渠引走,发现我们被框在这一小片地方,能引到哪去。” 徐清姿道:“你们不是会什么祛水咒,或者直接用火烤干不就行了?” 辛荣:“自然是能用的办法都用了,若不然,大家总不能是为了想看湖才在这呆着。” 徐清姿心想:你怎么知道她们出没出全力,又不是一个门派,利益不同,就连同门弟子都有可能耍心眼,怎么可能因为共同解决一个问题就能不留余地倾尽所有。 未免太天真,难道说,大门大派都这样吗? 果然还是家底厚的好,连勾心斗角都见得少。 那天山门丢了法宝,几人相互提防连句话都没有,除了她和辛荣,其他人和人之间恨不得再隔条湖那么远,这叫能用的方法都用了? 【作者有话说】 [合十]对不起,依旧是剧情,最起码要到这个副本的中期才会有两人独处的感情线[化了] 52*秘境(2) ◎被她们盯上不是好事◎ 以卿第二个进去,紧抓着徐清姿的衣服,结果还是被分散开,她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原地抓狂。 摸了摸胸口,松口气,还好,她的小竹还跟着她。 她收起心情观察自己所处的地方,发现她在一个湿淋淋的山洞里,四周都是滴答滴答的泉水,不知哪里还回响着急水流淌的声音。 小竹爬到她脖子上,朝她身后频繁吐信子。 以卿扭头,被眼前状如银河般的绿光惊得差点咬掉舌头。 波涛汹涌的灵气拍打她的脸庞,浓郁到随便挥挥手都能看到明显的浮动纹路,她仿若置身于灵气的海洋。 “我的天哪。”她呆呆感叹,“居然有灵石矿!” —— 那昕昕进入大门后却一脚踩空,她还以为有人推她,还不待稳住身子,便感觉自己掉到一个粘稠的沼泽地里。 抓起沼泽泥捧起来,被呛鼻的味道熏得吐舌头,但她却喜不自胜,这整整一池,都是浓缩的毒液。 很快便感觉毒液中有东西在游动,不一会儿,仿若牛毛一般的东西自毒液中探头而出,密密麻麻的蝎子、毒蛇、蜈蚣、蟾蜍等毒物发现她这个外人,纷纷朝她靠拢。 “小妹妹。” 那昕昕询声望去。 毒液池岸边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人笑脸迎迎道:“需不需要帮忙呀?” 那昕昕回报笑容,“不用,谢谢。” 她沉浸在欢愉里,咯咯笑声从雪白的牙齿中蹦出,享受般迎接四面八方毒物靠近。 —— “准备好了吗?”脑内的声音响起。 兰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冰原,周身防御成了摆设,刺骨的寒冷让她忍不住牙齿发颤。 兰烛忍了忍:“滚回去!” 心魔恋恋不舍,仿若被这句话伤了心,扮哭脸:“我能让你快速从此处脱身,到达你想要去的人身边,我尽了兴,又成全了你,多么好的一桩美事,居然骂我,令人难过。” 兰烛冷哼一声没有继续和她纠缠。 这秘境放大了她的欲望,心魔直接无视她的压迫,之前还只是她情绪失控或者休息的时候占据主权,进了秘境却能直接毫无负担地在她脑内肆意出现。 除了她以外,还有几个穿着各异的修士,她们也被寒冷刺到,纷纷从随身储物戒或者乾坤袋中取出棉衣。 心魔扫了一眼,慵懒道:“哎呀,这几个人修为真是低微,恐怕都不如大师姐呢。” 兰烛:“恐怕?” “对呀。”心魔在她脑中换化成徐清姿的形象,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俏皮道:“你看看你,明知道她来这秘境十成十被困在这里,你愣是一句话不说,任她进来送死,你可真狠心呢。” 兰烛:“……” 心魔顶着徐清姿的脸,明媚的笑容转变为忧伤:“我都替我自己委屈。” 兰烛额头青筋暴起,“闭嘴!” 她没控制住音量,震得四周碎冰滚落,在她附近的修士忍不住看她。 —— “这云”徐清姿欲言又止。 辛荣抬头:“这云怎么了?” 云朵千变万化,现在她们头顶的云已经变成神似舞狮的狮子头,而后逐渐变成蘑菇。 徐清姿眼珠转了转:“没什么,就觉得挺好看,对了,飞雪宗拿了第二名回去,你们掌门说你们了吗?” 辛荣调笑:“掌门没说什么,只叹我就这么把你们白白放走,话说,你们真的不考虑考虑拜入飞雪宗吗?” 徐清姿没理她,再次回到最开始的石碑那里,观看石碑有没有异样。 石碑很普通,岁月痕迹摸起来有些硌手,刚才匆匆一眼没注意,现在细看,发现上面的字迹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尝试把石碑拔出来,但石碑仿佛和大地长在一起,使出全身力气也纹丝不动。 她站起来,走到刚才自己出现的地方,肉眼看上去是座被藤蔓攀爬的山壁,但却无法走进,在距离山壁两步远的地方一道透明屏障隔断去路,外面的东西也显得有些虚假。 辛荣道:“我们只能在湖周围活动,就连御剑也不能飞得太高,就像一个罩子,把我们罩在这。” “你可有办法联系上你的师妹们,或者她们联系你呢?” 徐清姿装模作样忧伤道:“要是可以,我也就不会问你能不能联系上了。” 虽然她还没试过,但凭什么告诉她,莫名其妙,又不是多熟。 辛荣有些失望,很快振作,道:“道友有发现什么吗?” 徐清姿:“没有,都很普通。” 辛荣提议:“我们还是找找其他地方吧。” 徐清姿没意见,两人围着这块湖泊绕了一圈又一圈,其他五人也各自在找线索,看起来没什么头绪。 不知过了多久,有个人突然大声嚷嚷,朝她们招手到她那边集合。 六人以为她有进展,纷纷赶过去,那人是千鸟阁的弟子,宗门排行榜上排第十,算是很厉害的,也是之前以卿比较感兴趣的乐修门派。 千鸟阁的服饰是檀紫色,和徐清姿的鸦青色类似,乍一看还以为是同一门派的人。 千鸟阁修士道:“各位,我发现我们得合作。” 旁边天山门的修士以为会听到转机,没想到居然是这话,登时有些不悦:“合作?何以见得?” 千鸟阁修士道:“因为我们各自信息不流通,我知道的你不知道,若是让我们单打独斗,何必多此一举专门放七个人在这里,一人一个地方或者所有人在一大空间不更好?” 她指着徐清姿道:“自她来之后一两个时辰再无新人,是不是说明这个地方至此满员,而我们因为相互忌惮,不交互,导致一直没有进展停留在这。” 辛荣也发现这个问题,在犹豫要不要喊大家,却提前被徐清姿拦住,她不想做出头鸟。 现在有人站出来,辛荣自然是认同,点头道:“道友觉得接下来该如何?” 千鸟阁修士道:“叫我陈宣便可,那石碑上说让我们把湖水抽干,怎么抽干抽干之后怎样都没说,仅一句话,我们全部都按照它说的做。” 天山门修士道:“所以呢?” 陈宣:“所以没必要被石碑上的字框住,那很有可能是迷惑人的,我们交换一下信息,你们发现了什么?” 徐清姿挑眉,没说话。 天山门的修士觉得她在说废话,其他修士犹犹豫豫,没人开口,谁也不愿先说。 即使是同门,也有不熟的情况,更别说大家都是陌生人,第一次见面,并且这其中还有很多门派相互制衡和看不起,比如天山门看不起飞雪宗,千鸟阁讨厌玄雾派等等…… 即使各家弟子们没什么交集,但也会因为宗门之间的竞争和影响而相互看不顺眼。 这七人里也就徐清姿是个没名气,其他几人都有点来头。 辛荣见大家半天不说话,怕陈宣尴尬,给了个台阶道:“发现倒没有,你们别光顾着湖,或许天上有什么也不一定。” 自从徐清姿说了天上的云之后,她总是时不时看天,虽然她感觉出徐清姿的修为不及兰烛,但能教出兰烛这样的师妹,并且还是最小的,她这个大师姐定然也不会太简单。 其他人听她这么一说,下意识抬头看天,每人都是一脸严肃,企图从天上获取信息。 她们像寻找太阳的向日葵一般仰头左看右看,半响没有头绪。 一旁合欢宗修士没跟着抬头,而是朝徐清姿上下打量,摸着下巴,眼神意味深长。 徐清姿被她看得起鸡皮疙瘩,忍不住道:“这位道友有话讲?” 其他人听到声音低下头。 合欢宗修士展开笑颜:“只是觉得这位道友好生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辛荣皱眉把徐清姿拉到身后:“你们搭讪的话术能不能改改,老掉牙的套路,能不能正经一点。” 合欢宗修士并不觉尴尬,仍旧笑着,本就狭长的眼型眯起来更是看不见眼珠,颇有些不怀好意: “辛妹妹真是误会我了,当初光济大会上差点打败洺剑宗,与魁首失之交臂之人,不正是穿她这身衣裳。” “不只是我,大家都应该会眼熟吧。” 一听这话,目光都朝向徐清姿的衣裳,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并无多大兴趣。 辛荣皱眉,不好再说什么,不然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徐清姿却道:“这位道友好眼力,不知尊姓大名?” 合欢宗修士还以为她会拒绝,谁知竟然主动,连忙蹿到她身边,亲昵道:“不用这么生疏,叫我褚映便可,你呢?” 徐清姿眼神亮了亮,正准备说话,手臂突然被辛荣紧握。 她表情未变,但却感觉一股灵力顺着手臂传到她脑内,用仅有她俩人才能听到声音的道:“你初出茅庐,不要和合欢宗过多交集,被她们盯上不是好事!” 徐清姿回她:“为什么?” 辛荣咬了咬牙,神色羞耻,脸都憋红了也没讲出原因,只欲盖弥彰道:“合欢合欢,还需要解释么……” 褚映保持笑容和善地看着她们,并不知她们在偷偷交流。 53秘境(3)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讲什么◎ 徐清姿当然知道合欢是什么意思,但人家也是正经修炼的门派,没偷没抢,没干伤天害理的事,仅因为修炼方式不同就要对其避之不及,她觉得没必要。 并且合欢宗门徒大多荤素不忌,照单全收,在修仙门派中比较中立,不讨好谁也不得罪谁。 当然,在不讨好的同时,就已经是得罪了,所以合欢宗被各大门派不待见。 在怪书中,面前这位褚映可是在小师妹濒危之际救助过的人,虽然可能是看中小师妹的脸才伸出援手,但能救小师妹的人再坏能坏到哪去。 听说她们讲究你情我愿,从不做强抢之事,她们只是修炼方式被人诟病,其根本和其他门派没有区别。 即使救助还没有发生,她也还是想会会这位。 褚映:“怎么了?不方便说吗?” 徐清姿笑笑:“等会儿吧,当务之急是如何出去。” 褚映听言也不在意,只是道:“这天很平常呢。” 陈宣:“确实平常。” 平常到让人挑不出毛病。 徐清姿:“这秘境会有主人吗?” 一旁玄雾派的修士道:“绿莲秘境是天地间自然生成的秘境,应该没有。” 陈宣觉得不对:“为什么这么问?” 徐清姿:“因为这空间有意识,你们没发现吗?” 大家相继沉默,自然是发现了,从进来那一刻,和得到的信息差异甚大时就发现了,只是大家都相互忌惮,谁也没说出口。 陈宣摸着下巴思索道:“秘境各种各样,即使是天生地养的也有可能被人夺取获得主权,若是这样,我们的生死,就要看这秘境主人的心情怎样了。” 天山门修士:“听说之前某位炼大师器就喜欢” 陈宣立马知道她说的是谁,打断道:“扯远了,她死了几百年不说,还不在任何秘境开启的时候。” 天山门修士皱眉,瞪她:“你抢什么话,谁说她死了,到现在都没查明她的下落,你非说她死了,你是何居心。” 陈宣懒得和她吵,人尽皆知的事,偏有些仰慕者不愿意相信,认定没找到死去证据就是还活着。 她们修仙人士又不是凡人,她们活得越久,死后身体会消散于世间,尸骨无存,到哪去找证据。 辛荣道:“不如想一想,为什么要专门把我们困在这里,其他人是否也和我们面对同样的难题,如果是的,那说明这福寿湖可能隐喻什么,如果不是,有没有可能,这是给我们的考验。” 陈宣:“考验?你相信秘境主人是好人?” 辛荣:“那倒没有。” 徐清姿的视线在几个人之间来回摇摆,什么也没说,默默退出战场。 感觉她们也没什么有用信息。 褚映注意到她离开,也偷偷跟上。 徐清姿再次来到石碑旁,瞥了眼远处仍在争执的几人,问道:“她们说的炼器大师是谁?” 褚映:“这谁知道,炼器的多了去了,大师更是多如牛毛。” 徐清姿:“你们合欢宗的同伴们怎么说?” 褚映:“什么怎么说?” 徐清姿笑道:“自然是你们合欢宗独门的传讯秘法啦。” 褚映僵硬一瞬,转瞬即逝:“再厉害的秘法来到这里也会失效。” 徐清姿狡黠道:“真的吗,听说合欢宗修炼的秘法会对同类秘法相斥,相互结合不仅修为退步还会伤身,相斥也能相互感应,以防乌龙,必要时还能传信,这秘境或许能隔绝其他术法,但你们可修在骨子里,不可能会失效吧。” 褚映笑笑,这不算什么秘密,只是没想这个时候提起,“我就说看你眼熟,原来是熟人。” 徐清姿:“我只是爱看书罢了,不知道友可否分享一下?” 褚映掩口而笑,心虚般看了下周边有没有人偷听,放心后道:“这不是巧了么,我有个师妹正好和你那差点夺得魁首的师妹在一处。” 徐清姿若有所思点头,问:“她们的环境可和我们一样?危险吗?” 褚映欲言又止,后道:“我说了我知道的,可到现在还不知道道友尊姓大名,是不是不太公平呢。” —— “不是吧。”以卿望着眼前怎么也装不完的灵石。 像是竹篮打水,明明就在眼前,也放进口袋,兜里却怎么也不见满,过了很久才发现,不管她装多少,都只会停留在四十五块再也不会增加。 她捏碎灵石吸收灵气,但吸收不了多少就会因没有稳固,不能化为己用,导致灵气膨胀至躯体各个位置,为了不胖成个球,她只能将多余的灵气泄出去。 在灵气这么充裕的地方修炼,绝对事半功倍,但可惜,她没那个耐心扎实稳固。 她纳了闷,四处打量着,发现这矿里除了她还有其他人。 她们疾言厉色赶走以卿,一副怕她抢的模样。 她注意到这些人的服饰各不相同,来自不同门派,她们对灵石矿也都同样很痴迷。 当然没人会不喜欢灵石矿,只不过她觉得这有点针对她了。 可能是之前在黔州城见得多了,现在又到不了自己兜,对这些灵石也不是多稀罕。 她叹口气,要是大师姐在这就好了,她只需要站在后面听大师姐分析,就算出不去,也有个说话的伴。 现在好了,得她自己动脑子。 —— 那昕昕身上被咬得满是包,但因她自己常年吃毒物,之前又中火蚁毒提升了毒抗性,不怕外来毒。 只是这些毒有些烈,加上皮肤破开都是伤口,导致她浑身酥麻提不起劲,她感觉到毒素在她体内乱窜,一部分被消解,一部分很活跃。 “唉,要是大师姐在就好了。”她轻轻叹息。 只要她出任何事,大师姐都会第一时间来到她身边解救她,不管是在雨石峰,还是在水棠镇,又或者在黔州城地下虫洞。 但似乎这一次没办法及时赶来。 岸边的人四处游走,听她的话没有管她。 那昕昕注意到其中一人的身着服饰和肩膀上的蝎子,心想那会不会就是大师姐口中,同她一样的蛊修。 那个也是第一个和她说话的人。 若是大师姐在这,定然会说那人和她是同类,多交流交流之类的。 但她不喜欢那个蛊修。 —— “你搞清楚没?” 冰川里的几人肆意破坏,企图用蛮力的方式出去,脚下冰湖被炸得处处是坑,仍旧不见水面。 冰山被轰成平地,她们站在满是冰块的废墟之上,对着忙活了大半天,终于发现有提示,却被炸成碎片的石块沉思。 “你吼什么吼,没看在想办法吗?” “谁吼你了,你是炮仗吗,叫叫叫!” “你是狗吗,嗷嗷什么!” “行了你们别吵了……” 有人看不下去,想制止争吵。 没人听她的话,反而立即打断: “你算老几在这劝和,当个和事佬你还指挥起来了!” 劝和的人怒起来:“谁当和事佬了!再吵下去雪崩砸死你们!” “好哇,想打架是吧,这忍你们很久了。” “来啊,打就打,早看你们不顺眼了!” 兰烛阴沉着脸远离风暴中心,对远处吵得震天响的一群人置若罔闻。 “离这么远干嘛,听她们吵架不挺好的吗?还能听些她们门派的八卦。”心魔悠哉悠哉道。 心魔虽然能和她对话,但兰烛的压制半点没松懈,它无法控制她,顶多在她耳边叨叨来影响她心智。 兰烛早已习惯,没搭理她,偷偷来到空间边界,借破碎的冰山挡住身影,划破手指,徒手在地上画出血阵。 这冰川比外界要冷十倍,一边要使出大量灵力去御寒,还要一边分出部分心神压制心魔。 她感觉有些力不从心,手指上的伤口每次刚割开就被极寒的温度冻住,半天只画出个简单形状,其他细节废了许久才画出来。 这一世很多事情让她出乎预料,连秘境的变化都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好在她经历过几世,经验丰富,不难掌控。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几人似乎打累了吵累了,又或者是为了保存灵力,已经不再吵闹,兰烛的阵也终于画好。 她挥出息声咒,防止有人偷听。 小阵嵌入冰层,一会儿没了踪影,她朝阵消失的痕迹道:“谈个交易吧。” —— 徐清姿细细观察着石碑,这是她们唯一的线索,也是可能唯一离开此地的方法。 因为之前有人提了炼器大师,她不自觉想起师尊仰慕之人。 把江山笔掏出来,笔尾有个明显的痕迹,她朝石碑上的字迹对比了一下,十分相似。 辛荣发现她离开,跟了出来,正巧看到她收东西,非常眼尖地认出那是江山笔。 她想问她如何得到魁首奖品,想了想又憋了回去。 徐清姿佯装不知,道出疑问:“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幹’字很怪?” 褚映和辛荣盯着石碑,是有点怪,石碑上的字迹有些潦草,只能大概看个字形,毫无美感可言,像是个没怎么读过书且没有耐心的人雕刻。 徐清姿:“我是说,有没有可能,这不是‘幹’字,而是和‘幹’相似的‘乾’字。” 辛荣:“确实有点像,但抽乾?这是个词汇吗?” 褚映笑眯眯:“你们飞雪宗怎么都是群死脑筋,乾对应什么,天啊,湖水能映照什么,也是天,有没有可能,这石碑的意思是让我们抽天。” 辛荣皱眉:“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讲什么,什么叫抽天?天怎么抽?” 徐清姿:“天当然没法抽,但这里又没有真正的天,这里只是个秘境。” 【作者有话说】 试试这个月日更,加把劲写。 54秘境(4) ◎“你那边真的还好吗?”◎ 温麟儿在被椿音带回去的路上,谎称自己身体不适,趁椿音不备,用颗石头化成自己的模样瞒天过海,偷偷跑了。 她不甘心就这么回去,她一定要去秘境。 她那点障眼法很快被椿音发现,立刻追寻她的踪迹跟了过来。 她为了躲避追查,隐去身形东躲西藏直至天亮,她看到秘境的大门,喜不自胜地朝那边赶去。 却被椿音抓了个正着。 眼看距离秘境只有一步之遥,错失这次,就要再等一百年,她不想被师尊当个娃娃照看一百年。 情急之下,她知道师尊不会过多防备她,便使出全部力量重击师尊。 椿音挥手遮挡,也就手臂挡住视线的一瞬间,温麟儿飞速钻进秘境。 空留椿音一人在外面咬牙切齿。 温麟儿终于来到秘境,立刻高兴欢呼,看清所处位置之后,干劲十足地准备探险。 只是过了一会儿,她发现这里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她气急败坏地站在到处冒火的岩浆石上,对着一块石碑抓狂:“秘境不是要厮杀吗,为什么要解谜!” —— 徐清姿她们发现问题后,和另外几人商议,抽天怎么个抽法。 大家纷纷掏出身上法器,发现都没有可以把天抽走的功能。 天怎么抽?是要把这个空间抽走,若是这样,那她们怎么办,空间又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挪动的。 徐清姿注意到有个人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但在商议的时候有几次抽气,肩膀浮动,似乎有话要讲,但每次都紧闭双唇不语。 她直接问道:“这位道友是无相门的修士吧,你似乎有意见?” 那修士突然被她叫到,脸登时红了,结巴道:“没……没有,我没什么……意见。” 她越说越小声,最后两个字的声音几乎像蚊子哼哼。 天山门修士道:“你害羞什么,早点找出办法早点出去,有话就说,这里又没人骂你。” 陈宣瞪她:“你态度好点。” 无相门修士连忙低头道:“我听你们的,我没什么好说的。” 陈宣看出她的内向,安抚道:“你别理她,她跟吃了**/皮一样嘴毒,有话就讲,大家不会说你。” 在她们吵闹之际,徐清姿忽然听到耳畔有人在呼唤她。 她扭头看四周,“谁叫我?” 辛荣不明所以。 褚映道:“没人叫你,幻听了?” 话音刚落,又随之而来一声呼唤,她敢肯定不是幻听。 她悄悄远离人群来到无人的地方。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 “师姐……师姐……” 徐清姿制止准备跟过来的那两人,见距离差不多,回应道:“我在,小师妹,你在哪?” 小师妹清晰的声线在她脑中回荡:“你在哪?” 徐清姿:“我和另外不认识的六人困在一个空间里,这里有个湖叫福寿湖。” “可有危险?” 徐清姿:“没有,你那边可有危险?” “没有。” 徐清姿松了口气,“你如何和我通讯,可有办法和你二师姐和三师姐联系?” 那边安静一会儿,半天没有响声,徐清姿还以为声音没传过去,往空间边界走几步,觉得边界会声音大点。 没多久兰烛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听不出情绪:“她们没事。” 徐清姿:“你那边真的还好吗?” “不用管,大师姐不要着急。” 徐清姿能不急么,听褚映说她师妹那边是个冰川,几个人全是炸药包,一言不合就吵架,没说两句就动手,简直没有一刻停歇。 她想再问问情况,对面却道:“解谜顺其自然,不要引人注目,不要相信——” 徐清姿等着她下半句,迟迟没有声音,正纳闷着,辛荣和褚映过来了。 她们怎么可能会理会她的制止,除了她俩,剩下四人也都跟了过来,浩浩荡荡好似兴师问罪。 辛荣:“你突然跑过来是发现什么?你刚才在嘟囔什么?” 没有回信,徐清姿只能猜测小师妹是让她不要相信别人。 这她自然知道。 徐清姿指着湖泊随口扯谎:“以这个角度看,有没有感觉不一样?” 六人齐刷刷扭头。 湖面清澈没有波澜,躺在地上好似一面巨大的镜子,映照出天空的颜色和云朵,有风吹过激起轻微波纹,很快又消失变为完美平面。 陈宣忽然道:“我有个猜想。” “抽可能只是混淆词汇,天真的是天吗?湖真的是湖吗?没有人能确定吧,各位不妨大胆一点,或许我们就站在天上,而我们头顶的天才是湖。” 此话一出,众人皆以沉默回之,虽然也不是没有可能,在一块小空间里颠倒上下不算少见。 但光说结论不说办法,她们依旧卡在这里。 无相门的修士忽然怯懦道:“把水弄上天就好了” 几个人回过头看她。 天山门修士:“说的轻巧。” 她们刚才试了那么多方法都没法撼动这湖水半分。 一想到她丢了个玉葫芦就来气。 陈宣:“你可以说说你的建议。” 无相门修士脸又红了,小声道:“我没什么建议。” 她这个样子,大家也看出其实她有想法,但总是不愿意说。 只能劝导大家都是集思广益,有想法就说,没人会怪,过了好一会,可算让她松了口。 她道:“我觉得可以把湖水变成泡泡” 她说得越来越小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她觉得自己的想法荒谬至极,准备迎接别人的反驳和嘲笑。 陈宣却认真想了想:“湖水这么多,要是化为泡沫,这个空间占得下吗?” 辛荣觉得有点怪:“不太可行,泡沫易破,或许成型的还有破的快。” 褚映眯着狐狸眼笑道:“你还没做就道不行,未免太打击人,万一” 她看了眼脸红成苹果的修士,继续道:“万一成功了,你又该当如何呢?” 辛荣并不是多想和她对话,宁愿吃瘪也不反驳。 徐清姿心不在焉,心神早已神游天外。 师妹们现在在干什么? —— “我想死。”以卿躺在湿漉漉的石壁上哀嚎。 小竹从她胸衣里探出头,冰凉的蛇头安抚一般蹭蹭她的下颚。 “真的,我感觉我出不去了。”以卿心如死灰。 小竹想滑到她耳边,以卿见它往旁边动,着急道:“别动,你身上够凉的了,这石壁又湿又脏,你要是爬上去就别上我的身。” 小竹听言,乖乖不动,受她的情绪感染,也有些闷闷不乐。 以卿无力地盯着峭壁上涓涓流淌的泉水,烦躁:“为什么山洞里这么多水,哪来那么多破口子,服了。” “我觉得我以后应该学个捆绑咒,把我们四个不行,那昕昕不算,受够她了,——把我们三个也不行,小师妹身上跟个火炉似的,也就大师姐受得了她,——把我和大师姐捆在一块就好了。” 越说越伤心,她猝然坐起,惊觉自己怎么跟个没断奶的娃娃似的,离了大师姐就不能活了。 这个念头刚落地,她又软趴趴躺回去,那又怎样,又不止她一个离了大师姐就不能活她们三个都这样。 啊大师姐再不来救她,她真感觉没什么活头了 她本想躺在石头上酝酿睡意,结果越想越精神,导致后面睁着眼睛和小竹大眼瞪小眼。 小竹还是没听她的话,离开她的身体,变成她原本粗壮模样,用尾巴尖拍了拍她。 她正准备表示自己不想挪窝,结果下一刻一只大手闪过,紧接着笑声响起。 “呵呵蛇妖,居然还能让我看到有人和妖族勾结。”一个身穿青棕色衣裳的修士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跟前。 以卿大骇,连忙跳起来去夺蛇,但对方修为在她之上,哪能让她得手。 修士向后一撤,长腿一扫,直接把以卿绊倒在地。 她们所处的位置本就湿滑,走路时小心翼翼,她这么一跌,失去重心滑了出去,图中经过几块尖石,滑伤她好几处皮肤和衣裳。 修士冷哼一声,掐住小竹七寸,慢步朝以卿走来。 峭壁泉水浇灌到修士身上,身上浓重的血腥散发出来,鲜血混着泉水从衣角款款滴落。 以卿呼吸一窒,这人该不会是把在这的其他人都杀了吧? 修士脸上点点血斑未清除,嘴角勾起恶劣笑容,仿若地狱修罗,“我今日就替天行道,杀了你这与妖勾结的奸细。” 说完一道银色闪电劈下来,以卿连忙爬起来躲开,大骂道:“你有病啊,我什么都没干你就给我扣帽子!” 虽然她想死,但她不想这么痛苦的死,就能不让她死的体面一点,舒服一点? 修士把挣扎成麻绳的小竹抬了抬,“铁证如山。” 以卿掏出签筒:“铁你爹啊,神经病。” 修士窒认定她是冥顽不灵的奸细,并不多费口舌,甩着电鞭就冲了过来。 以卿修炼总喜欢偷懒,就算到该上阵的时候,她也都是躲在后面,她知道进秘境怎么着也得她自己去周旋。 但是她还是没准备好。 手里竹签接连扔出去,被电鞭触碰转瞬成为烟灰,她不敢碰石壁,这山洞塌了自己也得被压死,只能丢一些小攻击。 签还没丢几根,她就被四处攀爬的电流逼到角落退无可退。 以卿不得不服软:“大家都是人,何必为了一条蛇自相残杀。” 修士嗤笑,冷漠地举起电鞭。 以卿紧闭双眼,双臂抱头缩在角落等待死亡降临。 不用镜子照,都能想象到自己是什么狼狈样,心叹自己一世英名……年纪轻轻……还没来得及站上群英之巅,就要英年早逝,死在这么阴暗潮湿的地方,然后尸体成为众多蛆虫的养分 一想到蛆虫她就想到那昕昕,登时火上心头,她甚至可能死在她前头。 真是屈辱! 55秘境(5) ◎“姐姐有话好说。”◎ “你是卦修?”那昕昕盯着面前人的龟壳和签筒道。 最后还是她自己从毒液池里爬出来,放出一部分蚂蝗喂给毒池里的毒物,趁着它们扑食的间隙爬上岸。 有人看到她能上岸给予异样眼光,却没怎么排斥她。 那昕昕用引水诀将身上的毒液汇聚到一起收集到瓶里,虽然毒池里有很多,但也不能浪费。 她盯上两个人,一个腰上挂签筒,一个腰上挂符纸盒的人。 卦修对她的靠近有些忌惮,默默后退一步:“不算是。” 那昕昕:“还可以不算?” 卦修:“我主修剑。” 那昕昕失望:“真可惜。” 扭头看向符修,“那你呢?也不算吗?” 符修自豪:“我全能。” 那昕昕淡淡哦了声,不再言语。 这个空间共五人,只有那昕昕降落在毒池里,且对那昕昕完完整整从毒池里出来很是钦佩和恐惧。 她们对着石碑上的信息苦恼许久,正愁怎么办。 那昕昕道:“你们在看什么?不出去吗?” 她们给她讲解出去可能要先解决石碑上的问题,那昕昕听完点头,没有下文。 穿着紫色衣裳同她一样的蛊修对她颇有兴趣,凑到她身边道:“小妹妹,哪里*人士?” 那昕昕只注意到她肩膀上的大毒蝎,眼睛亮了亮:“好圆润啊。” 她把自己的丸丸从虫盒里拿出来,和那蛊修的对比,简直小巫见大巫,云泥之别,无法比拟。 “我的为什么瘦成这样?” 蛊修勾了勾唇,坏笑道:“没有人教你吧。” 那昕昕摇头:“这还要人教吗?” 蛊修:“有前人经验,自然比四处碰壁强,不过我有些好奇……” 那昕昕:“好奇什么?” 蛊修抬了抬下巴,意味不明:“那毒池如何?” 那昕昕扭头看了眼,回过头道:“还好。” 她抬起胳膊,把袖子撸上去露出手臂,手臂皮肤被灼伤发黑,部分肉出现融化下垂,肘关节暴起青筋跳得欢快,好似随时会破裂,看起来惨目忍睹。 但那昕昕却面色如常,没有丝毫痛苦之相。 “毒性也不错。” 另外三人见此被吓到,张口结舌。 蛊修眼珠转了转,展开明媚笑容:“我刚才没看到你怎么上来的,能不能再演示一下。” 她怕她不同意,主动递出肩膀上的大毒蝎,“你上来后我把她借你玩玩,怎么样?” 那昕昕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大毒蝎,一听这话,立马乐了:“真的!说话算话。” 蛊修弯成月牙的眼睛看不见眸子,嘴角上扬,红口白牙一张一合:“自然算话。” 剩下三人相互对视,没有上前阻拦,只静静看着她们。 —— 既然无相门修士提出想法,那必然要先去实践。 不出所料,失败了。 徐清姿走到湖边,微微倾身向湖底望去。 湖水清澈,却深不见底,虽然岸边绿意盎然,青草茂盛,但湖里却没有生气,除了风吹过的涟漪,其他时间状如死水。 福寿湖……福寿湖……福寿? 一个湖为什么取这种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正当她思索时,忽然被人拽了一把,回过神来身子一歪,差点跌倒。 辛荣却担忧道:“你怎么了?看到什么了吗?” 徐清姿不悦:“什么我看到什么?你突然拉我做什么?” 辛荣:“你刚才在湖边看得入迷,身子越来越低,看起来马上就要落水,若我不拉你一把,现在你已经在水里了。” 徐清姿愣住:“怎么会,我只是稍微探探头,哪可能会掉进去。” 辛荣指着褚映道:“不信你问她。” 褚映眼神飘忽,含糊道:“应该吧,我没看清。” 褚映就在她身边,怎么可能看不到,辛荣就知道不能指望她,继续道:“这湖蹊跷,还是别靠近,这总不会错。” 徐清姿挑了挑眉,没说话。 她们三个暂时成了个小团体,走哪都在一起。 徐清姿离湖远一步,抬头看天。 褚映八卦心起,问道:“清姿道友今年芳龄几何?” 徐清姿:“你问这个干嘛?” 褚映笑眯眯:“问问又不掉块肉。” 徐清姿:“大概……” 辛荣立马打断:“她套你信息为什么要告诉她,别理她。” 褚映不乐意了:“辛辛这就见外了,什么叫套信息,我这明明是为了相互了解增进感情,总不能因为你们飞雪宗没挖到墙角,就截断别人的交友意向吧。” 辛荣被刺痛到,但更恶寒她对她的称呼:“谁让叫你辛辛,恶不恶心!” 褚映款住徐清姿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身边,“飞雪宗的人小气又自大,得亏你没去,不然定沾染一身陋习。” 辛荣火了,“再怎么样,飞雪宗也比你们合欢宗强百倍!” 褚映耸耸肩,无所谓:“或许吧。” “停!”徐清姿打断,抽出自己的手,心累道:“我刚才想到一个问题。” 她真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待了,不管怎样,先把这关过了。 辛荣见她和褚映保持距离,知晓她的态度,熄了火:“什么问题?” 徐清姿深吸一口气:“我觉得我们的注意力放错了地方,为什么一定要动湖里的水,又没规定说非要按照石碑上说的做,干嘛不换个思路,有没有可能天不是天,地不是地。” 辛荣抬头,过了一会儿又看地,而后瞥向宛如镜子一般的湖面。 灵光一闪,“对啊,我们或许在颠倒的空间里。” —— “她看起来年纪也没多大,怎么这么厉害,这还是人吗?”一个身穿鹅黄色修士捂着胸口淌淌流血的伤口,狼狈蹲在冰川废墟后面不可置信道。 她们因无法复原石碑,看不到上面的提示,相互怒骂动手之后,忽然被静静待着的兰烛攻击。 冰川里的九人被兰烛打得东躲西藏,抱头鼠窜。 全然没了刚开始的硬气。 “她甚至比之前在光济大会还要强。”身穿洺剑宗服饰的修士同她一起躲着,她衣衫褴褛,浑身布满剑刃留下的伤口。 她虽没在大会上和兰烛交过手,但也看到兰烛的实力。 这时候的兰烛比那时强了几倍不止。 她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突然冲出来,以一敌九,两刻时间把她们全打趴下。 本来就出不去,这下直接成了她一人的主场。 “这怎么办?虽然她没下死手,但这样下去不杀死也被耗死。” 话音未落,黑色身影一闪,刚找好的躲藏之地转瞬被发现,两人负伤累累,灵力只能堪堪维持体温,已无力逃脱和反抗。 “姐姐有话好说。”鹅黄色衣裳修士求饶。 兰烛淡淡一瞥,冷哼。 她反握手中长剑,将灵力集中手掌,长剑转瞬泛红,不一会熊熊烈焰包裹剑身。 洺剑宗修士感觉周深温度逐渐升高,细小的碎冰化为积水,神色一变。 她忽然惊觉,在这的十人,皆是火系,这冰川也是专门针对她们的极寒之地,但刚才因为大家互看不顺眼,光护着争斗,谁也无法静下心去找办法。 她大喊:“快火焰护体!” 鹅黄色修士:“什么?” 她们都伤成这样,灵台灵气几乎干涸,哪还有力气护体。 洺剑宗修士:“不想死就赶快!” 长剑火焰越烧越旺,越烧越大,甚至有接连不断的火星掉下来,很快,以剑为芯,火焰扩大到逐渐遮盖住天上模糊的太阳,像一口巨大倒扣的鼎。 随着兰烛手掌下挥,火鼎从天而降。 滚烫热浪几乎让其他几人睁不开眼睛,被冰水浸湿的衣裳转眼蒸干,连吸口气都感觉喉咙烧痛。 火星落地快速冒烟蒸发,成为一个又一个看不见底的深坑。 兰烛十指弓成鬼爪,手上青筋凸起,脸颊紧绷,太阳穴止不住乱蹦。 只听手中阵阵咔咔声起,她的手扭成一个诡异的姿势,火鼎将整个空间挤满,鼎内所有物被火焰炙烤。 兰烛悬在半空中,身上忽然泛起蓝光,雪花从她身边飘落,转瞬化成雪水,继而被蒸发化为烟雾。 她藏匿在胸口的符咒此刻有些异动,她拿出发现边角正在一点点消散湮灭。 “你作弊。”身后传来一道空灵声音。 兰烛转过身,空无一人。 她朝虚空的天际道:“没有测考。” “进入绿莲即开始考核。” 兰烛:“谁说的,谁评估?” “你无需知道。” 兰烛:“是吗?” 那边没有回答。 兰烛继续道:“你不用装她,我知道你是谁。” 对面仍旧没有回答。 火鼎继续燃烧,冰山融掉大半,鼎里九人听到有人说话,但已经自顾不暇,无法听清说的什么。 兰烛:“你可以在这里穿梭,也仅因为她不想管你,她早已知晓你的存在。” “胡说八道。” 兰烛:“你进来却无法参加考核,只能游离在外。” “呵。”对面的人冷笑,语气没了刚才的高深,而是仿若在她身边一样:“真会猜。” 兰烛:“我从不揣测,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说说。” 兰烛:“把我带到徐清姿的空间。” “好大的胆子,敢和我谈条件。” 兰烛:“有胆才好谈。” “不知所谓。” 56秘境(6) ◎“若是大师姐不骗我,那就更好了。”◎ 因发现是镜像,大家选择了个简单的方法,飞到天空边界点,开始倒立。 七个人倒挂在半空中,等待一会儿,没感觉有什么不同,纷纷怀疑是不是没用,正准备下来的时候,却突然在原地浮动,看起来像蹦了几下。 徐清姿有些讶异,其他人见此也感觉出异样,她们虽然挂在半空,却能直接在天空中行走。 湖泊和草地成为天空,蓝天白云成为落脚平面。 辛荣:“怎么还是感觉没太多变化?” 虽然能踩到东西,但重心依旧在湖泊那边,她的头发向上飘着,感觉分外难受。 徐清姿抬头,看中湖中自己的倒影,“得把自己想象成在地面,这个空间和看法或者角度有关。” 她一说完,便闭上眼睛去改变自己感官的感受,说服自己平地上,而不是在头重脚轻的半空中。 别人见她这样,也半信半疑闭上眼感受,来到这的大多都是团队里的领队,修为和感悟方面会强上许多。 她们在心中默念,有几人甚至直接念出声,倒挂的感觉随着默念消失。 惊喜之中连耳边水声都已忽略,还没等睁开眼,一股结实的厚浪砸下来。 大家对此早有防备,很快调整好呼吸,等再睁开眼,湖水已经消失不见,几人面前换了副天地。 徐清姿耳边再次传来小师妹的声音。 “大师姐。” 徐清姿连忙:“我在听。” “你出来了吗?” 徐清姿看了眼面前的情景,“先不管那些,告诉我怎么联系上我的,我得去联系你两个师姐。” “你出来了吗?”她重复道。 徐清姿沉默,抬眼望去,眼前的场景从蓝天白云绿色湖泊变成不见天日四处冒火的活火山。 她看到远处有个到处乱跳的身影,有点眼熟。 辛荣道:“你在跟谁讲话?” 徐清姿看了她一眼,没理她。 褚映看在眼里,她听到了,在徐清耳边小声道:“我师妹说你师妹疯疯的。” 徐清姿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但很快意识到不对,她看了眼褚映,见她眼神有些怪异。 小师妹对她的行踪过于了如指掌,就像在暗处盯着她一样。 视线上移,她没再看到神似眼睛的东西,天空黑蒙蒙一片,被黑云压得密不透风,只有火山迸发出的火焰照明。 “大师姐,你在哪里?”与小师妹别无二致的声音再次响起。 徐清姿有些迷糊,若是往常,她绝对不会怀疑这声音的真伪,但此刻她不得不重新考虑。 褚映可以和她的师妹联系,她说小师妹在另一边疯疯的,说明小师妹可能在那边和那群脾气火爆的人斗了起来,应该无暇顾及这边。 频繁问这边的事确实蹊跷。 和她一起的其他人好像没有和谁对话,为什么只有她有? 徐清姿想了想,小声回道:“我没有出来,还在福寿湖这边。” “真的吗。” 徐清姿听着和小师妹十成十相似的声音,按耐住想要道出实情的心,“真的,你还没告诉我怎么联系其他人。” “二师姐和三师姐已经出来了,她们很好,我已经帮忙联系了,不用担心。” 徐清姿心提到嗓子眼,“那就好,你那边可好?” “很好。” 徐清姿正准备说话,只听对面紧接着道。 “若是大师姐不骗我,那就更好了。” 徐清姿呼吸一窒,果然是假的。 辛荣等了半天,已经明白她能和外界的师妹们对话,也自顾自的去联系自己的师妹们。 褚映笑笑不说话。 温麟儿正苦恼怎么解决眼下的事,见远处不知从何时来了几个人,兴高采烈喊她们:“你们快来!” 徐清姿定睛一看,是温麟儿,她不是被椿音掌门带走了吗,她怎么进来了?她也是假的?怎么这么多假的。 大家还在犹豫要不要过去时,忽然在四处冒火的火山刮来一阵冷风。 温麟儿脸色一变,大喊:“快闪开!” 几人不用她提醒,已经四散分开,只见一个被火焰包裹的巨石向她们砸来,她们分开后,也立即分解成八块,去追击每个人。 连一直在这的温麟儿也逃不了。 几人都是水系,正好克火,完全不惧,只是当大家去攻击的时候发现,剑修的剑意挥出去碰到火石立刻化烟,法器丢出去直接被火石吞噬融为一体。 徐清姿的符咒还没丢出去便直接自燃化灰。 陈宣的笛子烫的她拿都拿不住,她吹出音浪,却丝毫不对火石有影响。 无相门修士虚空画阵,刚画一个就被直接击破。 天山门修士见此,左手持剑抵挡,右手剑指一挥,一排排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现出,她挑出一瓶取出几颗丹药,朝另外几人分别射出一颗。 褚映向下坠落,她只管跑,不抵挡不攻击。 看到飘到眼前的补灵丹,朝天山门修士感谢道:“姐妹大气!” 天山门修士没有空隙管她,她在一群人中修为持下游,再加上刚才一心几用,火石几乎快贴到她脸上。 玄雾派修士吃了补灵丹,立刻转身,不去攻击而是直接朝她飞来,火石没了抵挡速度变快,已经烧到她落后的衣摆。 她抱住天山门修士向下一压,两个火石来不及转弯,相互碰撞,激起巨大冲击。 徐清姿离得近,被震得差点失控,补灵丹来到面前,她体内灵力还算充裕,并且就算不充裕她也不敢随便乱吃,但送上门来的又舍不得丢掉,便伸手揣在兜里。 符咒在这里无法留存,就算持有江山笔也无法落笔画符,暗恨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学成不需要符纸也能画符起咒的功力。 只能悻悻把江山笔收回去。 掏出长枪,看了眼火石,感觉也没什么用,但火石已经扑过来,只能横枪抵挡。 火石巨大又异常灵活,徐清姿被推得老远,枪身擦过火石,身子一旋,短暂喘口气。 双手握住枪身,反方向一扭,长枪咔哒咔哒变成铁灯笼。 无相门修士吃了补灵丹,在火石的追击下,快速绕着几人转一圈,而后指挥手中剑插地,双手捏决,频频冒火的火山泛出绿色光芒。 她要紧牙,双手握拳,所有人的火石追击速度减缓。 徐清姿手中灯笼还没做出下一步攻击,就感觉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吸力,只见火石火焰乃至于火山火焰都在往灯笼芯汇聚。 所有人循迹望向她,但也仅仅这一会儿,火焰被吸走,火石的攻击力还在,刚才有火是烫,现在无火是灼。 比刚才没好多少。 徐清姿将身体压在杆上,以杆为重心引导火石方向。 温麟儿没怎么出过门见的少,刚才一个人在这安安静静什么事也没有,这会儿被这么厉害的火石攻击,根本讨不到好,只能四处躲避。 她大喊:“徐师姐,石碑上说要凑够八人,自我献祭才可以出去!” 她的嗓门敞亮,一喊大家都听到了。 自我献祭?谁脑子有病会献祭自己。 徐清姿无暇顾及她,所有火焰吸到灯芯,光亮也逐渐暗淡成小小灯烛一般大小,霎时间暗下来,只剩下她手里提灯发出微弱光芒。 好在大家都能夜视,倒不怕黑暗。 只是一暗,众人才发现不对劲,火山两个喷发的口,中下方一个高高拱起的尖顶,再下面是个黯淡无光的横长黑洞,从上往下看,好似一张悲伤的人脸正在流泪。 没了光亮,火石们也好似失去方向,除了徐清姿的,剩下七人的火石纷纷转弯,一致朝唯一有光的徐清姿冲来。 徐清姿帮她们吸引火力,她们也不能干看着,正好所有火石聚在一起,她们更好一网打尽。 蓄力的蓄力,画阵的画阵,吹笛的吹笛。 辛荣看着徐清姿满场跑,第一时间察觉不对,大声道:“丢掉提灯!” 徐清姿提着灯,火焰留下狭长拖尾,好似天上流星。 辛荣以为自己声音太小,又提高声量喊了几声,对方也不知听没听到,一点没有丢的意思,她有些着急。 在她呼喊的时候,其他人的蓄力已经完成,阵法再次阻碍火石速度,剩下的人趁机朝火石攻去。 或许是没了火焰加持,火石被击中后直接在空中爆炸。 徐清姿被巨大震波击远,烛火也随之消失在黑暗里。 温麟儿和辛荣连忙顺着方向去找她。 褚映在原地背手而立,耳边传来同门讯息。 听完目光暗淡,回道:“不用管了,专心做你的事。” 剩下的人查看火山口和石碑,看看到底是什么要献祭八个人。 半响,褚映目光紧盯着在火山边界四处寻找,半天也找不到徐清姿的身影。 温麟儿崩溃:“徐姐姐你在哪?你怎么不见了!徐姐姐!徐姐姐!” 辛荣奇怪,她身上服饰也不像长虹派的鸦青色,怎么哭得这么伤心,“你认识她?” 温麟儿眼泪挂不住,不尽流淌:“她师尊和我师尊是朋友,我才刚遇到她,她就不见了,我完了!怎么办啊!” 辛荣神色复杂,只能安慰:“你别哭,她不一定有事。” 57秘境(7) ◎谁给你的定义?◎ 徐清姿被强大的震波击飞,她将灯笼扭成长枪,以此来平衡身体。 只是等她稳住后,发现自己居然又回到了湖水里,她身处于无限上升的漩涡中,也不知是自己在随着水流快速旋转,还是眼前水流略过她使她看不清眼前事物。 她伸出手,发动灵力,企图让水流凝结成冰,但水流速度太快,无法定型。 正当她思考下一步时,眼前不再是湍急的水幕,而是呈现黑绿蓝三个颜色各异的场景。 二师妹被逼到满是黑色的石壁夹角中,正惊恐地抱着头,面前修士手中的电鞭即将落下。 三师妹下半身被浓稠的液体埋住,上半身斜躺着,裸露出来的皮肤到处是伤口,周围毒虫趴在她身上大快朵颐。 小师妹在满是冰渣的冰川里,迎面而来的是比她大几十倍的冰石。 “这……这是什么?”徐清姿感觉自己头脑发涨,呼吸极其困难,两眼发黑,手中烛笼险些脱手。 不是说好好的吗,怎么…… 她气急攻心,手持烛笼朝面前漩涡狠狠劈过去。 她已经不想去分辨到底是刚才神识中酷似小师妹的声音在骗她,还是眼前凭空出现的影像在骗她,她只有一个想法。 她必须要见到活的三个师妹! 烛笼的枪头刺出水流,以她双手为起点,一冰一热从两只手掌浸入长枪,流水被吸入枪头经过枪杆过滤成灵气,顺着她的手掌直涌她的灵台。 灵台上被雪花包裹的火焰灵气大盛,燃烧得越来越旺,几乎要把外层的雪花覆盖融化。 她的身体淌出热气,刚才收集那么多火都没发红的烛笼,此刻她紧握枪身,滚烫蔓延,转眼泛起被炙烤成橙红色。 徐清姿感觉体内像烟花炸开一般,血管乃至所有灵脉都在翻腾。 她气得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天上地下,身处何处,两只眼白红到淹没黑眸,她为了快速抽身,直接使用蛮力,全然没了之前的冷静。 犹如疯子。 兰烛刚到这里就见到这副情景,不顾沸腾的水流立刻冲到她身边将其击拍晕,一股微不足道的红色流光从她的手掌渗进徐清姿的皮肤,转眼消失不见。 徐清姿浑身散发汹涌热气,搂着她的手直接被烫得发麻,以往都是兰烛烫人的份,今天倒是反过来被她烫到。 咕嘟嘟冒泡的水流仍旧在往枪头汇聚,好似被巨大的吸力牵引,而徐清姿也没有因为晕倒而松开握枪的双手。 兰烛把徐清姿身体摆正,让她躺地舒服些,右手覆上她的小腹,探查情况。 还好。 一道清晰的抽气忽然打断她的思绪,像是有人想要说话又堪堪止住。 兰烛知道她来了,道:“前辈……” 依旧没人回答她,但她知道她在这。 兰烛:“前辈,您的徒弟来找您了。” 除了沸腾水声,四下寂静。 兰烛将徐清姿的头往自己怀里拢了拢,低头为她整理凌乱的碎发,抚平她紧皱的眉头。 “您拦不住她,对吧?” 无人回应。 兰烛继续:“小辈可以让您摆脱她。” “……” 兰烛放下姿态:“小辈不是来和前辈谈条件,小辈是来请求您。” “请求?”虚空中一道低哑的声音突然出现,“求什么?” 兰烛指向怀里的人:“求您在梦里杀了她。” 虚空中的人愣住半瞬,忽而笑出了声,但笑声并不快乐,甚至有些自嘲:“且陶陶,你很调皮。” “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表演。” “兰烛”听到大名,将徐清姿丢开,暴露本性,“我是受人之托,什么叫表演。” 她的身高骤然缩短半寸,冷冰冰凶煞的脸换为一张清纯温软的脸庞,一双带有邪气的眼睛在这一张脸上显得格格不入。 “毕竟师傅的地方可不就得按师傅的规矩来。” “徒儿可不想把师傅辛苦打造的考场打乱。” 沉默…… 且陶陶温和笑道:“几百年不见,师傅不想看看徒儿的修为精进了吗?” 试不试已经不重要了,她能在她的空间骗过她,已经超出她的感知范围,就算探也是多此一举。 “说说你的目的。” 且陶陶笑道:“还能是什么目的,当然是徒儿想见师傅啦。” “……” “你的性子连我都叫不动你,能让你帮忙,定然是捏住你的把柄吧?” 她们师徒虽然不到百年,但她已经把这个前徒弟的性子摸了个大概,除非有所需要,不然不会出手。 且陶陶摇头叹气:“师傅还是不够了解徒儿,令徒儿分外伤心。” “” 且陶陶视线转移到徐清姿身上,虽然她面对的是个空荡荡的空间,但她依旧能感觉到对方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 让她有些恼火。 且陶陶笑容不改:“师傅,你在看什么?” —— 徐清姿忽然掉进一个无底洞里,周围漆黑一片,只有自己在不断下坠,耳旁是几乎快要割掉耳朵的呼啸声。 她又惊又疑,非常茫然地望着四周。这是哪?她为什么在这?忽然一道低哑的声音响起。 “你是谁?” “什么?”徐清姿有些惊慌。 她下坠的速度变慢,没多久她像是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土地上。 她困惑地站起来,忽然惊觉在她旁边多了个人。 兰烛被徐清姿叫醒,太阳穴一阵剧痛,像是突然被人打了一拳。 她看清眼前的人,松口气:“大师姐。” 幸好,进来的还算顺利。 徐清姿看着她,歪了歪头,神情奇怪,“你” 兰烛道:“我是你的小师妹,兰烛。” 徐清姿犹犹豫豫,半信半疑:“哦,这样啊。” 兰烛抿唇,死去的婴文神魂阴差阳错来到绿莲秘境,她将整个秘境打造成考场,自己充当监较,测验新生代修士的修业到什么程度。 共有三关,前两关相对有点难度,她直接让且陶陶打乱大师姐的通关进度,让她提前来到第三关。 第三关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只需要在提问的时候回答出自己的名字即可通关。 她知道大师姐对自己没有认同感,无法回答。 纵使早有准备,但她还是没料到,大师姐居然连她也不认识。 徐清姿在落地的时候依旧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当兰烛说自己是谁的时候,周遭发生变化。 渐渐出现木屋,竹林,脚下黑色变成棕色土地,旁边一颗颗粗壮大树遮天蔽日,她们站在半山腰弟子住处的树荫下。 半个雨石峰被编织出来。 徐清姿被什么吸引住,自顾自朝住处走去,并未搭理身旁的人。 兰烛紧随其后。 徐清姿走得不算慢,几乎是大步流星,她冲到兰烛的屋子,她将整个屋子扫视一圈,最后定在床榻上凌乱的床褥上。 她有些震惊,上前掀开,发现没有人,慌乱道:“小师妹呢!” 兰烛就站在她身后,轻声道:“我在这里。” 徐清姿听到声音一愣,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眼,想要说什么,又憋了回去,只恍然道:“哦,你在这里,吓我一跳。” 兰烛:“我一直在这里,大师姐找我做什么?” 徐清姿:“没事,你起床第一件事会叠被子,今日没叠。” 兰烛默默过去把床铺整理好,回过头见徐清姿欣慰地看着她,心里忽然惊觉自己怎么下意识去执行,这时候应该做反事才对。 而后把整理好的被褥又重新弄乱。 徐清姿表情一僵,却没有生气,只是无奈地去帮她整理。 兰烛把她拽开:“乱了就乱了,为什么非要整理?” 徐清姿笑笑:“要保持好习惯。” 兰烛看着她的笑,像被刺痛一般别开眼,很温和熟悉的感觉,但没有支撑,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在拉扯脸上皮肉。 为什么她最开始没有发现大师姐的不对劲呢,可能她把大师姐对她的好都归功于理所当然吧。 兰烛:“什么是好习惯?谁给你的定义?” 徐清姿:“我不会害你,你还小,听话就是。” 兰烛严肃道:“我可以听,但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认为起床叠被褥是好习惯,谁教你的?” 徐清姿直接忽略她的话,一边笑着,一边仔细帮她整理,道:“都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自己的房间干净整洁,以后出门在外才能有更好思路去降妖伏魔,可别小看整理房间,很多事情都是从细枝末节养成起来,现在有我在你身边提醒,以后你一个人在外,可要自我监督了。” 兰烛又把她扯开,一脚把自己的床榻踢翻,被褥枕头滚落在地。 徐清姿见此,皱眉叉腰道:“小师妹,不要耍性子,只是整理床榻而已,不是让你去做十恶不赦的事。” 兰烛:“大师姐只要回答我,是谁教你的,我就整理。” 徐清姿愣住,让步:“好吧,下不为例。” 兰烛以为她终于要说了,结果兜头一盆凉水。 徐清姿头头是道:“今天就当我没看见,明天可要好好整理哦,你也不小了,我可不会像个跟屁虫似的在在你屁股后头,一直盯着你的作息起居。” 兰烛:“” “不过。”徐清姿掩嘴笑道:“若是小师妹以后成为修为高强的大能,就算邋里邋遢,也会有人帮你找借口说是有个性。不想大师姐唠叨,就好好修炼。”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大师姐梦境这几章会暂时转换成小师妹的视角。 58秘境(8) ◎“你为什么会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 徐清姿离开床榻,来到窗台边的书案旁,她熟练将上面凌乱的书籍和宣纸垒正。 见少了点什么,抱着书案往旁边一抬,低头去看书案和墙之间的缝隙。 角落有个灰扑扑的毛笔,她伸手捡起来,把上面蜘蛛网捻掉,叹气:“光看书不做笔记,怎么会记得住呢,回头真该说说她。” 她搓搓手指,用除尘咒将上面灰尘去除,准备摆到书案上时发现无处可放,没有笔架笔筒更没有笔搁。 “我怎么把这个忘了,怪不得小师妹不喜欢用笔,原来连放置的东西都没有。”说完又摇头叹气。 “上下嘴皮子动一动的事,宁愿麻烦也不愿意说,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兰烛在她旁边复杂地看着她。 徐清姿仔细看了眼笔,忽而又嫌弃起来,“算了,重新做一套。” 她视若无睹地越过兰烛,将笔丢进杂物篓里。 她拍拍手却没有离开书案,似乎还是不满意。 兰烛轻轻:“大师姐在做什么?” 徐清姿动作不变,顺口道:“这个屋子好空荡。” 兰烛:“大师姐觉得缺少什么?” 徐清姿思考了好一会,有些怅然若失道:“我不知道,是我疏忽小师妹了吗?” 兰烛抿唇:“你没有疏忽。” 徐清姿扭头,像是才发现她一样:“哎呀原来小师妹在这啊,我刚才动了你的东西,别生气。” 兰烛:“我没有生气。” 徐清姿笑着摸摸她的头,发现她已经长到需要她抬头才能看到的高度,“那就好,如果生气了,一定要抒发出来,憋在心里憋坏了怎么办。” 兰烛将头颅低下,任她揉搓。 但徐清姿只是摸了一会儿便收回手,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张嘴结舌,表情困惑。 这是她的梦境,用她的记忆编织,这里的所有都来自她经历,但她却在自己的梦里说不出话。 又或者说,她想不起来。 兰烛眼帘微垂,道:“大师姐不去看看二师姐和三师姐吗?” 徐清姿听闻恍然大悟:“啊对,你……二师姐还有三师姐,她们……” 她又停住,兰烛从窗外看到接连立起的木屋,是二师姐和三师姐的房间,大师姐的梦境范围扩大了些。 兰烛引导:“她们在还没起,要去叫她们吗?” 徐清姿:“日上三竿了,还在睡觉,真是懒惰,走,一起去叫她们。” 她气势汹汹推开以卿的房门,见以卿四仰八叉地半挂在床沿边,欲坠不坠的样子,她怕她跌下来,没了刚才的气势,连忙上去把她扶正。 以卿被弄醒,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到她们,打着哈欠道:“我记得今天没有长老课。” 徐清姿:“今天是没有,但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再睡下去午时都要过了,一日之计在于晨,你直接把最宝贵的清晨给睡过去了。” 以卿又打了个哈欠:“那又怎样,我又不是明天就死了,明天再早起呗。” 徐清姿气愤:“你每天都这么说,哪天践行,不要给懒惰找理由,快起来!” 以卿犯懒,但醒都醒了,难以入睡,只能起来。 徐清姿见她开始穿衣,离开前往那昕昕的房间。 推开门却没看到她的身影,屋里繁杂凌乱不堪,和兰烛简洁的房间相比简直没眼看。 她在门口站了半天,保持着惊讶的表情一动不动,兰烛侧到她旁边看她,伸手在她眼前*绕了绕,发现并不是出神,而是僵硬住。 她转身去看正在穿衣的二师姐,发现她也像是卡住一般动也不动。 梦境里除了兰烛这个外来人,这里的一花一木全都由大师姐掌控,但她这个主人却没办法自己去思考,频频卡住无所适从,仿佛走在一个四处是坑洞的路上,一旦掉进某个坑,除非有人拉出来,不然便会永远停留。 她有些难过,在第一世的时候没有来过秘境,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在第三世的时候,她知道这里被婴文占据,这里灵气充沛可以快速提升修为,并且通关还能获得大量奖励,大师姐知道她想来,便也跟着一起。 她当时表面拒绝,心里却很期待,她自己是顺利通过,却一直到秘境关闭都没有等来大师姐出来。 第四世她偷偷去,不告诉任何人,还是被敏感的大师姐发现,并且悄无声息跟上来。 她在这里搞清楚了且陶陶和婴文的关系,从且陶陶口中得知,她的大师姐卡在最后一关,因为无法确认自己的名字而永远沉睡。 但她知晓的时候已经出来,且秘境大门关闭,她不是天选之子,无法让秘境再次提前开启,还不等下一个秘境开启,她就死了,迎来第五世。 而第五世和第六世的大师姐甚至还没等到绿莲秘境打开就已离世。 这一世虽然扭转了前两世早死结局,但因经过六世失败,她没有多少信心让大师姐顺利离开秘境。 可这里,又不得不来。 她重新回到大师姐身边,轻声提醒:“三师姐去后山了。” 徐清姿回神:“哦对,她总是喜欢不睡觉乱跑,晚上幼虫孵化,她怎么会错过大好时机,正好,可以去后山看看有没有好木材,用作笔杆。” 她们离开屋子前往后山,后山的环境一点一滴复现,她们来到一个斜坡的山洞,这里是那昕昕的藏身之所。 她晚上蹲得久时,会在这里休息,她们进洞,却没发现她的身影。 “大师姐,小师妹。” 头顶传来声音。 两人抬头看到趴在树上满头枯枝败叶的那昕昕。 她跳下来,把两只合拢的手往她们面前伸了伸,炫耀道:“看看我抓到了什么。” 说完张开手掌,中间是一个圆鼓鼓的粉豆,仔细看上面油光锃亮,还在缓慢蠕动,乍一看像颗果实。 那昕昕没有继续炫耀,而是惆怅:“这山上的动物和虫太少了,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大师姐,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啊?” 徐清姿:“等你知道轻重,不随便把毒虫放人身上试用的时候。” 那昕昕哀嚎:“不试试怎么知道威力,大师姐真小气。” 徐清姿不跟她计较:“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最近修炼怎么样?” 那昕昕赌气:“大师姐不让我出去我就不修炼。” 徐清姿无语:“你要是想一辈子待在这我也不拦着你。” 那昕昕眼泪留下来,大声哭喊:“大师姐说话不算话。” 徐清姿并不在意,任她喊叫,领着兰烛看木材去了。 兰烛奇怪:“大师姐许诺三师姐什么?” 徐清姿没理她,看到前方竹林,喜上眉梢,连忙跑过去。 她扎进竹林,看着茂密高大,郁郁葱葱的修竹,开心地四处寻找适合做笔管的竹子。 挑挑拣拣,选了个细长翠绿,高耸漂亮的细竹。 “这个好看。”她欢喜道。 言罢,直接把细竹连根拔起,提着细竹运到空旷的地方,而后返回树林寻找笔架材料。 她一来一回,不辞辛苦地四处寻找。 她走哪兰烛跟哪,寸步不离,但她时常会忽略掉她,总觉得自己一个人。 当她把材料集齐,搬了个凳子坐在弟子住处前树荫下的大石头旁,拿出一系列工具,开始锯木头。 兰烛坐在石头上,冷眼看她不嫌麻烦,全部亲力亲为的动作,不禁疑惑:“大师姐。” 徐清姿在呼噜呼噜的噪音中几不可闻的嗯了声。 兰烛掏了掏耳朵:“你为什么会做这些东西?” 徐清姿:“因为你们需要,所以我会。” 兰烛:“为什么?” 徐清姿:“因为你们需要。” 兰烛:“那如果我们不需要,你就永远不会吗。” 徐清姿:“你们还小,不会懂的。” 兰烛:“我们都长大了,不需要你照顾,你虽身为大师姐,但也没有义务照顾我们。” 徐清姿:“义务又不是谁说就谁有,是我想这么做。” 兰烛:“你真的想吗?” 徐清姿:“想。” 兰烛:“你骗我,我不信。” 徐清姿没答,木屑满天飞,她找了两条丝巾,一条给兰烛,一条自己系在脸上挡尘。 兰烛已经习惯她时有时无的沉默,接过她送来的丝巾。 她继续道:“大师姐,我不明白。” 徐清姿朝她笑笑:“不明白什么?不懂的多问,大家可以一起想办法。” 兰烛看着她的笑脸,心中抽痛,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开口。 好假,笑得真假。 怎么会有人能展现出如此真心却又如此空洞的表情。 大师姐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却像个假人一样,按照不知是谁给的规则做事,一言一行挑不出错处,从始至终都在为某些指令而行动。 谁告诉她的?谁让她这么做的?可能她自己都找不到缘由。 兰烛忽然道:“徐清姿。” 徐清姿听到名字动作没有一丝停顿,置若罔闻。 兰烛:“你为什么会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 木头终于锯开,两端下垂,割裂的中间高高翘起,徐清姿把其中一边重新架起来,举起锋利的锯子继续来回拉锯。 59秘境(9) ◎期待落空◎ 梦境外,黑瀑山。 “虽然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也很欣慰,但能不能不要这样。”以卿坐在湿漉漉地石壁上叹气。 刚才在她快要被电鞭抽死的时候,小竹或许是吸收这山洞里太多灵气,再加上这里阴暗潮湿,是它非常喜欢和舒适的环境。 生命垂危之际力量暴增,直接原地化形,用双腿把那用电修士活生生绞死。 尸体看着碍眼,被以卿踢到一边,她发现除了自己,真的所有人都死了。 正巧看到一个石碑,说这里是黑瀑山,只有一个人才能出去。 现在剩她一个人,却依旧在这。 小竹第一次化形,又和她亲近,从上到下全部仿照她的样子来变,面对它仿佛面对镜子。 心里叹气,还是蛇形态好看。 小竹化形突然,兽性未改,顶着和她一样的样貌,软趴趴搂着她,像之前那样把她当树杈。 以卿心中恶寒,把它扒开:“问你话呢,别动手动脚,既然化成人形就得像个人,别像现在这样……” 她对它指指点点,小竹虽听得懂,但不听,依旧上前扒拉她。 以卿气得豁然站起来,严肃道:“会不会说人话。” 小竹不语,只盯着她。 以卿:“虽然你现在很厉害,但都是我教的,来,下跪拜师,喊声师傅。” 小竹不动。 以卿:“不会?不会没关系,看我的口型,把舌头翘起来,师——傅——” 小竹有样学样,结果张开嘴却是条蛇信子,往前一闪,把她吓了一跳。 以卿:“……” 以卿:“算了,我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变回去!” “不要学人,我以前教你的都忘了,不忘初心知道吗,坚守本心清楚吗,回归本源懂吗,你是条蛇就要有个蛇样,快点变回去!” 小竹:“……” 以卿无法再硬气,放下身段,反而给它跪下磕头:“我求求你,快变回去吧,你现在真不好看,我以后怎么带你出去啊,以后出去别人怎么看我,人都是该天打雷劈的东西,你好好当蛇不好吗!” 小竹扭过头,用和她一样的脸表示拒绝。 以卿留下悔恨的眼泪,“早知道当初把你放外面了——好想死!” —— 毒沼林。 那昕昕已经习惯了毒沼,直接在里面畅游。 那昕昕不小心把蛊修拉下来,她的轻松让蛊修轻敌,以为自己也能对付,结果却直接被毒沼淹没,成为众多毒虫的盘中餐。 她肩膀上的大毒蝎被那昕昕眼疾手快接过来,但毒蝎认主,多次想追随它的主人。 那昕昕被它的冥顽不灵弄恼,气得把它腿脚和蝎尾尽数拔断。 绿色血液溅到的脸上,在她天真的表情上仿佛是不小心沾染的草汁。 紧接着张开大嘴把毒蝎身体往嘴里一塞,咯吱咯吱嚼起来。 四周的毒物本就对她有些忌惮,现在更是离得远远的。 蛊修的身体转瞬只剩下一套紫色衣裳,岸上三人满脸惊骇。 最开始那个炫耀自己全能的修士见此情形,看了眼石碑,脑中快速运转。 立刻传讯身边两人:“快把她拉上来,她能带我们出去!” 旁边的剑修一脸为难,道:“真假?感觉我们都不够她吃的……” —— 梦境。 树干劈开,用笔画型,剜去多余部分,没多久,笔架笔搁和笔杆便已成型。 她取来一捆木贼草,用其打磨表面。 以卿起来以后无所事事,抱着她刚从御兽峰抢来的青蛇在她们附近溜达。 那昕昕躲在屋里补觉。 以卿想坐在大石头上,结果因为她和徐清姿一样对兰烛时常忽略,导致踩她一脚。 以卿道歉,兰烛并未理会。 青蛇刚来,有些怕生,咬了以卿好几口,又因刚出生体型小,又没什么毒,被咬的感觉无足轻重。 兰烛看一眼青蛇,心道:这里是大师姐的梦境,所有的一切都基于大师姐所闻所感,那么在大师姐记忆中的二师姐,是和大师姐一样不理她,还是说被大师姐的意识直接主导,去回答她? 她试探道:“二师姐,你” 她话还没说完,青蛇忽然窜走,以卿跟着离开。 果然,在大师姐的世界里,她不愿意回答的事,再怎么找别人,结果都是一样。 兰烛就这样等着,从上午等到傍晚,她忽然注意到脚边影子方向不对,她抬起头,见太阳落到东边山头。 时间在倒退? 在天黑没多久后,徐清姿终于安静下来,她抹把汗,笔架和笔搁完成。 她忽然左看右看,站起来在衣兜摸索,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兰烛正准备问找什么,谁知大师姐忽然跑开,朝她的房间飞奔。 她心里一惊,连忙跟过去,结果大师姐跑进屋后立刻关上门,她想暴力推开,大门却纹丝不动,她被阻拦在外。 四周的光线变换,眨眼之间又变回白天。 她还没来得及适应强光,刚才仿若石头的木门打开。 兰烛细细看着眼前的徐清姿,感觉有些变化。 她手里拿着不知从哪来的白绒毛,好似没看到堵在门前的兰烛,略过她走到旁边二师姐的屋子。 原本堆积的木屑和木块忽然消失不见,土地上干干净净,刚才还郁郁葱葱的树叶草木,此刻全部泛黄枯萎,一下子从夏天到秋天。 她回头看屋里,发现之前那只被大师姐嫌弃的毛笔再一次落满灰尘和蜘蛛网,静静躺在角落里。 记忆在往前走。 她紧跟上大师姐的脚步,见她扯出一些白绒放在锦囊里系紧,塞到被褥下面。 兰烛:“这是什么?” 徐清姿听到有人说话,回头,视线逐渐上移,聚焦在兰烛的脸上。 脸上浮现惊讶,好似被她这么大的人吓到。 徐清姿缓缓道:“听说白狐的毛可以保佑平安。” 兰烛想起来刚才她做好笔杆却没有笔豪,估计是寻这毛做豪想起其他致使记忆推前。 “听谁说的?” 徐清姿:“听……听……” 兰烛感觉她并不排斥这个问题,只是想不起来了,引导道:“听二师姐说的?” 徐清姿摇头:“不是。” 兰烛:“听三师姐?” 徐清姿再次否定。 兰烛想了想,“是师尊吗?” 徐清姿眼睛亮了:“对,师尊之前捡到一只色泽雪白的死狐,捡回来本来想剥皮做东西,但不小心把皮撕烂了,她嫌弃不美观丢给我,我就顺着剥完整,我也不知用作什么,就一直挂在房里。” “这几日你有了自己的房间,独自睡觉怕是会梦魇,你不愿用我的符,白狐毛总可以吧。” “独自?”兰烛轻声复述,紧接着,她感觉脸上一疼。 徐清姿捏了捏她的脸,在她说话之前又连忙收回手,仿佛怕她生气,装作没事人一样。 但话语间还是有些落寞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大师姐不会管你,但要注意安全,不要总是半夜出去练剑,你才刚刚引气入体,没必要着急,以后时间一大把。” 刚刚引气入体,这段记忆是她七岁左右,在她真正能够感受到灵气的时候,她向大师姐提出要一间自己的房间,她要单独一个人睡的阶段。 怎么转眼时间就往前推了九年。 太快了……她还什么都没发现…… 徐清姿并未在意她散发出来的奇怪气场,而是转身离去,前往那昕昕的房间。 那昕昕在屋里,她比兰烛大五岁,这时候面庞还非常稚嫩,她在房间里挖了个坑,趴在坑边观察坑底。 她想让新捉来的虫在此筑巢繁衍,这样就会有用之不尽的虫。 她听到声音,立刻把食指竖在双唇前,示意不要惊扰。 徐清姿点头了然,轻手轻脚把塞有白狐毛的锦囊挂在她床头,又轻手轻脚离开。 兰烛站在门外迎着她出来,默不作声,脸颊的疼痛褪去,可触感愈久不散。 可能太久没有被大师姐这样亲昵触摸,让她恍神许久,以至于大师姐走远都没发现。 她连忙跟上去,目光不自觉落到大师姐前后交替的脚步上,半响,又看了眼自己一进一出的双脚,脚下是走过几千遍的小路,周围是看到厌烦的风景。 忽然一股莫名的熟悉涌上心头,很快消失不见,连尾巴都没抓住。 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可她找寻半天,一无所获。 突然惊觉,不止大师姐,她自己也忘了很多事。 在她走神的时候,没注意大师姐停下脚步,一不留神撞了上去。 徐清姿被撞得往前一倾,却没有回头,只是有些疑惑,她抬头看天色,自言自语:“今天好像还没有给师尊扫地除尘。” 说完她飞快跑上山顶。 这段记忆在秋季,正是落叶多的时候。 兰烛记得大师姐平常几天来打扫一次,秋季会每天来。 徐清姿去自己住处门前拿扫帚,将师尊闭关洞府前空地堆积厚厚一层的落叶扫到路边草地。 枯叶清脆,随着她的动作哗啦哗啦响。 她一边扫一边自言自语,“对不起师尊,我今天来晚了,你别生气。” 兰烛看洞府中打坐的引絮,没有任何动静。 徐清姿好似认为引絮能听到一样继续道:“师尊别嫌我懒,今年的树叶长得很茂密,落叶也很多,扫得不如落得快。” 话音未落,忽然刮来一阵莫名的强风,把她刚才归纳好的树叶吹起来。 “你是谁?”闭关洞府传来声音,有人借引絮之口再次问出问题。 徐清姿手中扫帚落地,被强风推远。 她有些激动,以为师尊出关,连忙道:“我是您的大徒弟啊师尊!” 兰烛刚升起的期待落空,心中哀切。 不是这个。 60秘境(10) ◎师尊,这是谁的孩子?◎ 风止云停,落叶翻滚洒落。 四周再次陷入寂静,徐清姿没有等到下一句话。 她落寞地捡起扫帚,不做言语继续扫地。 “大师姐。”兰烛喊她。 徐清姿朝她看过来。 兰烛道:“为什么不用御风术?那样更方便一点。” 徐清姿:“我不嫌麻烦。” 兰烛不喜欢这个答案。 徐清姿又道:“我想让师尊听到,我没有偷懒。” 兰烛愣住。虽然她是被师尊抱回长虹派,但她和师尊没有多少感情,即使大师姐经常和她讲师尊的事,让她对师尊报以感恩,她依旧没有多少感觉。 除了大师姐带她来,她几乎不会主动来这里看望师尊。 她喊引絮师尊,但引絮从没有教导过她,甚至连句话都从未说过。 她时常无法共情三位师姐对师尊的崇敬,比起名义上的师傅,大师姐倒是尽了师傅之责。 兰烛:“你不会偷懒。” 有谁能比她的大师姐更尽心尽力。 徐清姿没有和她争论,继续扫地。 兰烛忽然注意到,她来了这么久,怎么没有看到大师姐记忆中的自己,按理说她再怎么在大师姐面前晃悠。 本应该存在大师姐记忆中的她,应该也在才对,为什么一直没看到? 还是因为她来了,让大师姐下意识把现在的她和记忆中的她重合成一人? 等徐清姿扫完地,又把引絮的屋子用鸡毛掸子一点一点打扫干净,然后打水拿抹布前往引絮的库房。 引絮很喜欢摆弄机关,小小的一个库房就有七八个暗门,三四个不同开关,也很喜欢做复制品,一样东西能重复做几十几百个。 库房的所有东西被徐清姿摆放得整整齐齐,每个物件都被她单独擦拭,她很爱惜师尊的东西,哪怕是师尊的不要的废品,她也要留着。 兰烛曾经问过她为什么收这些,她说,都是师尊的心血。 大师姐很尊敬师尊,以至于到盲目。 兰烛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 徐清姿却在小声嘟囔。 兰烛听不清,凑上前竖起耳朵。 只听大师姐朝一个长方形好似惊堂木的铁块自言自语道:“别嫌徒儿多嘴,我瞧掌门有点偏袒三长老,三长老和师尊是师兄妹,居然会放纵三长老追求师尊。” “虽然师尊长相俊美,风姿卓越,被人追求再正常不过,但三长老属实癞**吃天鹅肉,无非就比师尊您早几个月入门,占了个师兄名号,以资历压师尊一头,真要论修为,师尊可比他强多了。” 兰烛倒没想到大师姐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居然会偷偷说三长老的坏话,在她眼里,至少在她们面前会维持一幅比较正面的老大姐形象。 这种事一般都是二师姐干。 徐清姿把擦干净的铁块放到架子上,惆怅自问自答道:“好吧,徒儿知错,不该说掌门坏话,这就去领罚。” 兰烛:“大师姐……” 徐清姿仿若没有听到,自顾自说完走出暗门,把抹布丢进水桶里,准备提桶离开。 门外风景再次转换,天上地下全部变成一片白色,零星雪花顺风飘进门槛,厚厚的积雪将天地化为一色。 外面忽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师姐!师姐不好了!” 以卿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进来,见她在这,着急到:“师尊受伤了!” 水桶“咚”地一声掉在地上,污水溅湿她半边衣裙。 还不待她们赶过去,就已经见引絮浑身带血,手里抱着灰布包,身后还跟着掌门等人。 这时候的引絮刚刚身受重伤,容颜还未老去。 兰烛第一次见到引絮年轻时的模样,霎时间有些恍惚。 她并没有兰烛想象中或者徐清姿口中那样长得惊为天人,她穿着长虹派特有的鸦青色衣裳,五官平平,整个人非常普通,放在人群里都找不到的程度,非要说,长相只能算清秀,气质比较古板。 这次任务的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唯有引絮几乎丧命,她看起来没什么伤,却满身血腥,一步一个血脚印地回到她的洞府。 她说要闭关养伤,拒绝送来的伤药和疗伤法器,把掌门等人驱逐到雨石峰外,只留徐清姿一人在房里。 引絮脸上没什么表情,很平静,她把一直紧紧搂抱的东西递给徐清姿。 徐清姿掀开层层包裹,里面赫然是个全身粘液,连脐带都没剪的婴儿。 徐清姿惊诧:“师尊,这是谁的孩子?” 引絮喘了口气,虚弱道:“以后,你把她视作亲人相待。” 徐清姿震惊:“什么?师尊,这孩子的母父……” “她家人死了。”引絮没有耐心打断,“若她以后执意寻找出身,那就让她去,不要过多掺和。” 徐清姿不理解:“师尊,你在说什么?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受这么重的伤?” 引絮累了,说话有气无力,朝她招招手:“你过来。” 徐清姿凑近了些。 引絮费力抬手在她额头点了点,道:“我要闭关,出关时间不定,以后雨石峰就辛苦你了。” 说完便用力把她推了出去。 兰烛看到四周的环境都很模糊,声音也仿佛隔着屏障听不真切。 以卿问:“师尊说了什么?” 徐清姿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想到以后只有她当顶梁柱,心里发慌,面色不显:“师尊要闭关,不要打扰,以后这孩子就是我们的师妹了。” 以卿不可置信指着不知是死是活浑身发紫的婴儿:“师妹?她!?” 徐清姿害怕她再提问,逃也似地跑了。 兰烛走之前看了眼呆住的二师姐,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很快整个人也随着大师姐的远去而飘散。 徐清姿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时候她的房间还没有搬离半山腰,房子挨在那昕昕屋子旁边。 她一回来,那昕昕就跑了出来,她看到大师姐怀抱的小人,脸色登时一垮。 徐清姿见到她,还没等说话,就见对方大声质问:“这是什么?” 徐清姿明显感觉到她的排斥,没敢说明,只道:“一个小妹妹。” 那昕昕登时面容扭曲,像是油锅进了水,忽然剧烈尖叫起来,她此刻只有五岁,嗓音尖细又非常有穿透力,震得兰烛捂紧耳朵。 徐清姿本想让她别激动,但怀里一片死寂的婴儿忽然因为这声尖叫起了反应,刚才还浑身冰凉一身紫色,此刻仿佛被尖叫震醒,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婴儿的脸色由紫转红,手脚也逐渐乱动起来。 徐清姿这才发现包裹的灰布异常粗糙,已经把婴儿细嫩的皮肤剌红,一边找毛毯,一边安抚吵闹的那昕昕。 但那昕昕根本不听,甚至在地上撒泼打滚。 徐清姿没有办法,只能点她的睡穴,呼喊门外的以卿把她带走。 尖叫声没了,但婴儿的哭喊还在,徐清姿怎么哄都没用,这孩子就像没了栓的门,嘴怎么也闭不上。 兰烛终于发现一个大师姐不是天生就会的事情。 徐清姿后知后觉婴儿是不是饿了,正好以卿安置好那昕昕来到她屋里,她直接把孩子递给她,自己跑去了厨房。 以卿抱着孩子手足无措:“不是,你干什么?” 徐清姿:“她饿了,我记得厨房还有点面粉,得给她弄点面汤喝。” 以卿像丢烫手山芋一样把孩子还给她,“我去弄,你哄她。” 徐清姿感激看她一眼,以卿效率很快,不久就让婴儿吃上面汤饱了肚。 她倒是不在哭了,但徐清姿和以卿却苦了脸。 天色渐暗,以卿点起蜡烛,两人坐在昏暗的屋里,外面白茫茫一片,月光打在雪地上,好似白天。 以卿犹豫:“你真要养她啊?” 徐清姿满脸迷茫:“师尊说要把她当亲人一样” 以卿:“你听她的?” 徐清姿:“当然啊。” 以卿无言,复杂地坐在一边。 兰烛:“只因为师尊一句话,就要养吗?” 徐清姿忽然抬头,脸虽然朝着她的方向,目光却穿过她看向她身后的窗外。 两人没有回答她的话,好似并不知道她在屋中。 兰烛心情低落地看着脚尖,这个时候的她不在她的记忆里,大师姐看不见她,估计也听不见她说的话。 徐清姿呆呆地望着窗外,眼睛一眨不眨,眼白逐渐泛红,以卿及时叫她回神。 以卿头痛:“一个小屁孩就已经够受的,这又来一个,雨石峰是什么托孤堂吗?” 徐清姿幽幽道:“过河拆桥可不好,你当初来的时候也没比她大多少。” 以卿没话说,探头观察新来的小人儿,表情嫌弃:“真丑啊,这是人吗?皱成这样,小得跟个人干似的,我手都比她半个身子大。” 徐清姿瞪她:“什么丑不丑的,刚出生都这样,这话你给我憋心里,别乱说。” 以卿奇怪:“你怎么知道刚出生都这样?” 徐清姿怔怔:“我应该见过。” 兰烛警觉,聚精会神等着她的下文,以为她会继续往下延伸,但她却就此打住。 她小心翼翼扒开毛毯,露出婴儿的肚子,带血的脐带还挂着,两人磕磕绊绊把脐带割了。 婴儿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时候,倒不引起以卿反感,但刚出生的孩子实在不堪入目,她尽量不看她。 轻声道:“师尊有说她姓甚名谁吗?” 徐清姿摇头。 以卿脸色复杂:“师尊哪找来的孩子,别是偷来的吧?” 徐清姿也拿不准,道:“别瞎说,等明天天亮去问问那些同师尊一起回来的人,她们肯定知道。”【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60-70 61秘境(11) ◎煞星命格◎ 天一亮,徐清姿便带着襁褓中的婴儿问参加这次委托的人。 掌门一直在外等着她们,雨石峰有拦截阵,她们不好强攻,三长老多次想冲进来,被掌门打回去关禁闭。 掌门先是问引絮的情况,又问婴儿的事。 徐清姿奇怪,掌门说她低估了这次任务难度,引絮为了减少伤亡,把弟子们全部击晕,村庄的人全部移走,只身一人对抗魔物,等弟子们醒来的时候,魔物消散。 引絮手里多了个带血的孩子。 弟子们并不知孩子从何而来,引絮也不多言,匆匆离开。 弟子们问村庄的人,是否有哪家有待产的孕妇或者刚出生的孩子不见了,没有村民认领,村子里的人不多,月份最大的孕妇也才怀了六个月,并且现在好好的,甚至扩大范围问了附近十里的居民,没有任何一家丢人或者丢孩子,连乞丐都打听了。 掌门安抚徐清姿,不如就按照她师尊的话,好生养着,若不愿,她可以代劳。 徐清姿呆滞了许久,感谢掌门好意,最终把孩子抱回雨石峰。 兰烛的手压在她肩膀上,她没有反应,她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但转瞬即逝。 以卿明白她是铁了心要养,问她以后怎么办。 徐清姿视线定在婴儿安详的脸上许久。 她忽然感觉有人拍她,蓦然惊醒,以卿指了指她怀里,这才惊觉孩子又开始啼哭。 以卿厌烦道:“连个心怡的人都还没有呢,就当上娘了。” 说完哀怨地前往厨房准备面汤。 煮汤快速,很快又让婴儿闭上嘴,可吃了面汤却不见睡意,圆溜溜的大眼睛四处乱瞟,不哼不叫。 以卿比正在抱孩子徐清姿还要愁眉苦脸,问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徐清姿沉默,注意到脚下颗粒,捡起来一看,是几枚兰花种子。 是昨天从那个灰布上抖落下来。 她抱着孩子,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一边翻一边道:“先起个名。” 而后表情严肃:“得取个相得益彰的,二师妹你这别闲着,算算她的生辰八字,缺什么补什么,名字取得不好影响未来运势,马虎不得。” 以卿:“……” 她没说什么,依照之前仅有的信息,乖乖掐手指、看手相、摇竹签。 结果算出来让她有些诧异。 她道:“乖乖,不得了,这小孩儿以后的姻缘相当坎坷,甚至可能因爱丧命。” 徐清姿:“什么乱七八糟的,让你算生辰八字,没让你算那些歪门邪道!” 兰烛默默无闻地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盯着徐清姿。 以卿反驳:“什么歪门邪道,姻缘也是人生重要一部分,又不是所有人都像大师姐,孤独终老。” 兰烛呼吸一顿。 徐清姿恼了:“有完没完,不算就出去。” 以卿撇撇嘴,估计也是觉得对刚出生的孩子说姻缘有些大逆不道,又着重算她的其他命理。 但越算越表情越难看,她拿着竹签组织了半天语言,竟然没什么好话能说。 兰烛不需要去看,她的前几世已经让她深刻明白,她的一生注定安生不了。 以卿表情皱在一起:“这孩子……怎么说呢,你也别嫌我说话不好听,煞星命格,以后只会是害人害己,不管你起什么好名字,都改不了她的煞。” 徐清姿剜她一眼。 以卿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喉咙滚动,汕汕道:“好吧,什么都不缺,不过没准带火的字能好一些,兴许能以毒攻毒,也别取个‘燚’字,火太大会烧到她自己。” 说完怕徐清姿再发作,灰溜溜地走了。 徐清姿没管她,低头翻书。 兰烛想到之前大师姐说,为了给她起名字,查了一个月的书。 正当她想她会不会在这段时间待一个月时,忽然见大师姐盯着某个字眼眉头紧锁。 “汝名何……?”徐清姿轻轻念出声,只见原本是密密麻麻小字的书页,这时候上面只剩三个大字。 兰烛翘首以盼。 徐清姿静静看着,本应该坚定的眼神忽然飘忽,不知不觉落到已经睡着的婴儿脸上。 她依旧没有回答出来。 兰烛怒从心中起,愤然上前,将酣然入睡的婴儿夺过来,恶狠狠摔在地上。 徐清姿表情错愕。 兰烛被她的表情刺痛眼睛,又使劲踹一脚。 婴儿并没有因为她的行为而有所反应,在兰烛准备再来一脚时,却踩了个空。 光线发生变化,窗外风景转瞬由冬天来到骄阳似火的夏天。 婴儿消失,徐清姿保持着刚才的动作,身下凳子变成木桩,环境由刚才的屋内变成野外,面前仅有一个三岁大的那昕昕。 兰烛见四周环境,不像在雨石峰内。 那昕昕衣衫褴褛,满身溃烂,像个野兽般躲在草丛阴影里,对徐清姿怒目而视。 徐清姿叹气,把手中吃食递给她:“先吃点东西吧,不然你可没力气跟我斗。” 那昕昕并不领情,黄色脓水顺着数不尽的伤口冒出再结痂,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见雪白的骨头,爬虫在她身上进进出出。 她后退几步,头*碰到蒿草,几片白色从她脏污不堪的头发中露出,细看那白色还在蠕动,再一细看是几条蛆虫,恶臭扑鼻而来。 她似乎感觉有些痒,抓了把头发,竟把头发连带烂掉的头皮一起拽下来,数不尽的蛆虫趴在她的脑袋上,密到连血都流不下来。 徐清姿惊愕,连忙将她打晕送回长虹派治疗。 兰烛没想到,三师姐还有这一面,怪不得在大师姐抱着孩子会那么大反应,原来她本身的性格就是这样,只是被大师姐磨平了而已。 那昕昕被包成粽子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以卿看到,更是不理解,问道:“师尊不在,为什么要救来历不明的人?” 兰烛:“师尊不在?” 这个时候不应该没事吗?她怎么天天不在? 没人回答她。 徐清姿:“她醒了问问就知道了。” 以卿不相信。 果然,那昕昕醒了之后,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也不记得,脾气相当火爆,即使浑身绷带也不妨碍她砸东西找麻烦惹事生非。 她似乎不知道疼痛是何物,对身上的伤不管不顾,甚至为了让人惊讶刻意揭开伤疤或者用利器割伤自己,并且把徐清姿的安置视作囚笼,一刻也呆不住,逮着机会就跑到后山躲起来。 徐清姿为了找她,每次都得废好大劲。 她肉眼可见地憔悴下来,比之前接到婴儿的时候要力不从心很多。 两人在一个常年不见阳光的崖坡后面找到她。 徐清姿喊着她的名字,那昕昕半个身子悬在半空中,另外半边身子摇摇欲坠。 她张了张口,奶声奶气又有些磕绊地问道:“我是那…昕昕,那你…是谁?” 徐清姿如同前几次一样哽住。 她直起身子,身后传来小孩的叫声。 她的面容变得稚嫩,身高也缩短了些,充斥着一股少年气。 场景没有更换,阳光依旧,但崖坡旁的那昕昕却如烟消散。 场景切块速度加快了,兰烛似乎感觉到大师姐有些不耐烦。 她是对频繁被问同样的问题而烦躁,还是对自己回答不出像样的答案而烦躁? 这时候的大师姐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比之前几个场景稚嫩得多。 徐清姿转过身,顺着刚才的声音走到一颗大树后面。 后面空无一人,她无奈抬头。 在她头顶几寸左右的树干上,抱着一个两眼挂泪的小人儿。 兰烛瞧见,那是仅有几岁大的二师姐。 以卿唯唯诺诺:“我不是故意的……” 徐清姿招手:“没事,树上有蚂蚁,快下来。” 以卿闻言,立刻吓得丢手,但忘了自己在树上,身体失去平衡,向后歪倒。 她尖叫救命,下一刻被徐清姿稳稳接住,她像受惊的小鸟,抱着徐清姿不撒手,一边哭一边道歉,好不可怜。 兰烛心情复杂。 徐清姿细心安抚她,让她别害怕。 以卿小声嘀咕什么,兰烛没听见。 徐清姿笑笑:“不去就不去,师尊不会在意的。” 以卿又如同蚊蝇一般哼哼几句。 兰烛凑近也没听清说的什么。 徐清姿揉揉她的头:“不用道歉,我没有生气。” 以卿像是麦芽糖,不管徐清姿怎么劝导都不撒手。 她无奈,把她背在背上前往山顶。 以卿一路都在道歉,向师尊,向大师姐,向掌门,向雨石峰,甚至向刚才的树道歉。 她似乎对不起所有人,势必要给见到的每个人或物赔罪。 兰烛眸色晦暗,跟着她的脚步渐行渐远。 她思绪飘远,没注意到走了多远,等反应过来时,发现大师姐背上的以卿不见了,四周一切景色逐渐消失直至变成一片煞白。 她们站在刺眼的空白中,无风无声,无光无色,只剩她们两个。 兰烛抬头,问题还没问,怎么没了? 徐清姿停下脚步,她穿着长虹派特有的鸦青色服侍,成为空白中唯一一抹异色,一头黑发略显毛糙,青涩的脸上无悲无喜,她的记忆停留在遇见以卿之前不久。 时间越是往前推,能够回忆的片段越短,直至半个时辰都停留不到。 空间里再次传来声音,询问她的名字。 婴文低哑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这里看不到边界,没有天没有地,所有一切都是白,就仿佛初生婴儿一般。 徐清姿:“兰烛。” 兰烛呼吸一窒。 62秘境(12) ◎你是不是对谁动心了?◎ 空间中传来微弱的叹息,兰烛知道这是大师姐通关失败的提示。 但她此时不想管那些,她的手脚仿佛被定住,怎么也无法向前一步,只小心翼翼地望着大师姐的背影。 为什么她要回答她的名字,这时候的她应该完全不认识她才对 徐清姿仿佛听到她心中呼唤,转过身来,表情稀疏平常,好似在路上被叫住一样。 兰烛对上她的视线,却莫名不敢看她,双唇紧抿,半响说不出话。 她本以为进到大师姐的记忆中,可以寻找一些她曾经的细枝末节,但她似乎高估了自己。 她什么也没找到。 “你在这啊,小师妹。”徐清姿笑道,她没有像刚才那样眼神茫然或者呆滞,也没有顾左右而言她,而是实实在在轻轻地和她对话。 兰烛视线垂向她脖子旁整齐的衣领上,“大师姐何时发现的?” 徐清姿:“你介绍自己的时候。” 那就是她刚进来她就发现了,怪不得前期一直没有看到大师姐记忆中的自己,应该是她主动避开了。 兰烛无言。 徐清姿:“你能来我这里,是否能到你二师姐三师姐那里,她们情况如何?” 这是兰烛进来之后,听到的第一个问句。 兰烛:“比起她们,大师姐应该多担心担心自己。” 徐清姿皱眉:“不要说气话,既然你能进来我这里,必然也能去她们那,我们是一体的,不能丢下她们。” 兰烛:“” 徐清姿看她这种反应,知道她倔劲又上来了,软下声线:“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其实没必要” 兰烛反问:“没必要?” 徐清姿:“过去已经过去。” 兰烛:“大师姐,从始至终,你可有一瞬间的疑惑?疑惑为什么别人都有你却没有?疑惑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别人?疑惑这一切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徐清姿张了张口,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下去。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兰烛火气上来,声音不自觉拔高:“你在跟谁道歉,你做错事了吗?” 徐清姿头一次见她反应这么激烈,登时有些不知所措,又开始道歉:“对不起你别生气,我只是担心你师姐她们,着急出去。” 兰烛:“你出不去的。” 徐清姿愣住:“什么意思?” 兰烛:“你没有通过考验,会留在这里。” 徐清姿听言,表情奇怪,但又很快平静下来,似乎接受了这个结论。 “那你出去以后,记得去找你的两个师姐,别再走散了。” 兰烛忍无可忍,飞速冲到她面前,两只手捧着她的脸。 徐清姿此刻还停留在十岁出头的样貌,身高才到兰烛的腰际,需要对方躬下身子才能对视。 兰烛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盯着她的眼睛。 徐清姿看到她瞳孔颤抖,眸子一会变黑一会变红,好似情绪在快速转换。 大概猜出她的心情,脸颊被捏得有些疼。 “你恨我吗?” 兰烛无言。 徐清姿肯定:“你恨我。” 兰烛:“我没有。” 徐清姿:“你有,我看到了。” 兰烛被这句话灼伤到,但却没有松开手移开目光,仍旧逼着自己和她对视。 徐清姿继续道:“你为什么会恨我?因为我偏心吗?” 兰烛忍了忍:“不是。” 徐清姿肯定:“撒谎,就是。” 兰烛沉默。 她很少敢跟大师姐这么近距离对视,只因怕自己的情绪从眸子中泄出来,被大师姐察觉,她躲不过大师姐的眼睛。 徐清姿:“我不明白……” 她有点搞不懂,她已经尽力去一碗水端平,不忽略谁,也不特别在乎谁,她甚至小心翼翼去观察几位师妹的言行举止,生怕谁觉得自己遭受不公。 兰烛:“你应该明白的,你本该就明白!” 徐清姿本来挺迷茫,听到这句话,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你是不是对谁动心了?” 兰烛没说话,但震惊和躲闪的眼神出卖了她。 徐清姿以为她走上怪书的老路,立刻挣开她的双手,大声呵斥:“趁早熄了你那念头,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修炼,不是谈情说爱!” 兰烛摇摇晃晃后退几步,险些站不住。 徐清姿紧接着道:“你是什么时候动心的?” 兰烛脸上少有地出现惶然,低眉顺眼:“我我不知道。” 这算动心吗,除了第一世对那贱人莫名其妙的心动,后面几世她除了想复仇之外没有任何心思。 只不过在复仇的间隙,看到忙碌的大师姐,她一直在自己身边,即使自己被全世界讨伐或者抛弃,她仍旧不离不弃,她永远相信她的为人,永远想把她护在羽翼下,也永远给她提供帮助。 她开始奇怪,为什么大师姐会这样,所有人都对她口诛笔伐,唯独大师姐对她初心不改。 只不过在她每次想再多了解一点,再多靠近一点,再多触碰一下,大师姐总会以各种各样的缘由死去。 “兰烛!”徐清姿气的喊出她的大名。 兰烛心中一跳,看到大师姐横眉竖眼的表情,好似填满了厌恶。 徐清姿惊觉自己是不是吓到她,但反应过来就是自己管理不当导致小师妹动不该动的心思。 她冷着脸:“你现在不是该想这些的年纪,谈情说爱只会拖修炼的后腿,刚才你也听到了你二师姐给你算的卦,情爱除了害你没有任何好处。” 兰烛听言却不乐意:“若论大师姐这么说,那些结为道侣的修士就应该全部去死,还修是什么道。” 徐清姿:“你不一样,把心思放在修炼上才是你的主要任务,任何让你分心的人,都不应该存在。” 兰烛:“……” 徐清姿:“别给我装傻充愣,我从你这个年纪过来,最是懂你们小年轻的心思,情窦初开没错,但真正陪伴一生的人都是在沉淀一定年纪之后,在此之前所有让你有任何好感的人都会让你有心动的错觉。” “那不是爱明白吗,你只是被一时的印象迷惑了眼,等时间长了你会发现,那点好感非常微不足道,你现在还小,不懂,你听我的,先沉下心好好修炼,等你见多了,接触多了,就会明白,什么才是爱人。” 兰烛捕捉到敏感字眼,不答反问:“……大师姐也有情窦初开的时候?对谁?” 徐清姿:“什么对谁,不要跑题,现在说的是你,不是我。” 她挺着比兰烛小一半的身子在这里头头是道,有种小人教导大人的滑稽感。 兰烛神色冰冷:“我没有偏题,既然大师姐想指导我,那例子就要讲完整才有说服力。大师姐爱过谁,或者说……对谁有过好感?” 徐清姿义正言辞:“我没有爱过谁,只是在书上看的。” 兰烛心里莫名放松,她占据上风,蹲下身与她平视, “那大师姐的例子并不能作为参考,您并没有经历过,怎么来教导我。” 徐清姿张口结舌,好有道理,她确实没有对谁有过异样的感觉,只是把鸡毛当令箭,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兰烛:“大师姐认为别人的经验对我就十成十是好吗?” 徐清姿无法继续刚才的理直气壮,站在她面前声音越来越小。 “我并没有想害你或者阻碍你,只是你还小……” 兰烛:“不小了,在凡间正是说亲的好时候。” 徐清姿:“……歪理邪说,跟谁学的。” 她后半句嘟囔着说,却被兰烛听到。 兰烛:“跟你学的,你三个师妹,哪个不是把你学了个十成十,嗫喏的二师姐学了你的牙尖嘴利,暴躁的三师姐学了你的事不关己,我自然学了你的桀骜不驯。” 徐清姿:“”这话可真不好听。 徐清姿:“你该走了。” 兰烛:“大师姐说不过我,就要赶人走吗?” 徐清姿:“没有,你在我这里无非是浪费时间,出去找你两个师姐去吧,你二师姐虽然有时候不着调,但好歹也是——” 兰烛忽然笑了一声。 徐清姿看到她的笑容止住话头,呆呆地望着她。 兰烛见她表情奇怪,收起笑容。 徐清姿怅然若失,悲从中来:“你很久没笑了。” 小师妹很小的时候就不爱笑,她总是木着个脸,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兰烛:“” 徐清姿:“你小时候也是,不爱哭不爱笑,我那时候都害怕你会不会有什么毛病。” 兰烛闻言微微扬起嘴角,“没什么好笑的,自然不想笑。” 徐清姿点头:“确实,想笑就笑,不想笑就不笑。” 她看了眼兰烛保持的微笑,颇有些喜感,被感染地也笑起来,刚才严肃的氛围被冲散了些。 但很快她有笑不出来,目光在整个空间扫视,最后怔怔落在小师妹身上。 她哀伤道:“你走吧。” 兰烛:“去哪?” 徐清姿:“自然打哪来的回哪去。” 兰烛:“大师姐知道我笑什么吗,我笑你没事,却在这里交待后事,你就这么喜欢奉献生命吗?” 徐清姿无语,“我出不去。” 兰烛:“现在出不去而已,而且你在这里也很安全。” 徐清姿:“那你也得出去,虽然不知道你怎么进来,但必然只是一部分意识,你的身体在外面,太危险了。” 兰烛:“不会,我有办法。” 徐清姿半信半疑,可就算不信也做不了什么,被困在这一片空白当中,她连自己都救不了,再怎么担忧,也只是瞎操心。 兰烛见她兴致缺缺,道:“大师姐不是一直想聊聊吗,我们现在有时间了。” 63秘境(13) ◎你离得好近◎ 徐清姿没精打采地叹口气。 要是以前,她能聊个三天三夜,但她现在没心情。 昏迷之前看到几位师妹的现状,她哪有闲心聊天。 兰烛不用猜也知道她还在想二三师姐,道:“这里的时间流速较慢,就算过了一个月,外面可能才半天,你担心她们,她们也担心你,与其操无用心,不如专注自身如何出去。” 徐清姿苦笑:“你还是我的小师妹吗?” 兰烛:“怎么说?” 徐清姿:“在你来之前,有个人在我脑中用你的声音和我对话,说的差不多也是你这套陈词。” 兰烛:“……” 徐清姿:“你们三个,不管是谁我都不想舍弃,为什么执着于让我不要管她们。” 兰烛在她对面盘腿坐下。 “因为你自身难保,却想别人。” 徐清姿:“你们不是别人。” 兰烛:“那大师姐就把自己当别人。” 徐清姿奇怪:“……你在说什么?” “你今天这么咄咄逼人,是想和我吵架吗,我告诉你,我也火大。” 兰烛立马低头认错:“我没有想和师姐吵架的意思,只是想……” “想什么?”徐清姿却懒得听,打断道,“忠告你不听,劝解你不听,你说我牙尖嘴利、事不关已、桀骜不驯,对,我就是这么一个满是缺点的人,你们口口声声喊我大师姐,除了让我头疼还是头疼。” “问什么都不说,我要一遍一遍去揣测你们的心情,猜测你们的行为,包容你们的逻辑,我已经在这出不去了,你甚至连我的想法都要干涉。” “你走过一遍我的记忆,还要赖在这不走,怎么,一定要把我逼疯才罢休?” 兰烛没有回应,头低得更低了。 徐清姿情绪高涨,气喘吁吁:“你又不说了,我就知道,什么考验,什么没通过,我看就是你们的恶趣味,专门找个我在意的人来刺激我。” 她两手一摊,“好了,我骂了,够了吗,不够我可以再说得难听些。” 兰烛震惊,大师姐怎么这时候还认为她是假的? 徐清姿站起来指着天:“我知道你能把我困在这的目的,不知疲倦的问我是谁,一点点剖析我的记忆,企图让我认可我自己的身份。” “我什么都知道,婴文!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名头大得不得了,亏我师尊那么仰慕你,不照样连个徒弟都管不住。” “好好的死魂不去轮回,跑这里来当救世主,还拿捏起生死了,我呸!你以为你是谁,孤魂野鬼一个!” “还有你那破江山笔,送给我都嫌垃圾,危急关头什么用都没有,符还没画完人就已经死了,卖这么贵,你到阴曹地府要饭去吧!” “瞎了眼的人才仰慕你这种徒有其表的水货!” 兰烛想喊她,却又住了口。 大师姐怎么会知道婴文在考验她们? 徐清姿瞪她:“装什么装,烦透你们这些爱演戏还演得挺好的玩意。” 她接着指天怒骂:“拿个鸡毛当令箭,有点本事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真神仙都不敢有你这权力。” “你若是把我弄死,我化成鬼也不会放过你,你要不弄死我,我化魔也要惹你一身骚!你不是喜欢当神吗,有本事把我弄死,把我的魂魄炼化,把我的**……” 她话还没说完,胳膊被猛地一拽,她失去平衡向后歪倒,下一刻落进一个炽热的怀抱里。 她立马想挣开,但对方却仿佛锁链,将她紧紧捆住。 她气急败坏:“有完没完!顶着我师妹的脸在我面前演戏,我浑身上下除了一条命,有什么好让你图谋的!” 兰烛紧紧搂着她,一只手扶着她的头,一直手摁着她的腰,两人半边耳朵紧密贴合,近到几乎可以通过耳朵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徐清姿对她拳打脚踢,奈何她的身子和兰烛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兰烛本来就高,过了年更是长一大截。 就算是成年的她,在小师妹的修为面前,她也是仅有挣扎的份。 徐清姿几乎快要尖叫,她本来就绷着一条经,现在被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抱着,更是濒临崩溃。 兰烛大声说了句什么。 但她什么都不想听,什么也听不见,满脑子都是怒气。 她不怕痛不怕苦,唯独怕几个师妹过得不好,偏巧这破秘境还专门找个假师妹来骗她,浪费她的感情。 其实兰烛对其他事就算超出预料,也有其他办法解决,可以说这一世的所有事情她几乎都可以掌控,唯独大师姐让她超乎想象。 大师姐的次次决定和想法都与前几世有较大差异,每次都让她意想不到,不管是之前给她换剑还是现在这样大发雷霆。 “我不是假的,是我。”兰烛沉声呼唤。 徐清姿不理,虽在剧烈挣扎,却没有狠心伤害她。 这是她的记忆世界,她有很高的权力,有无数办法挣脱。 “我错了,师姐我错了。”兰烛大喊。 徐清姿骂道:“再顶着我师妹的脸道莫名其妙的歉别怪我不客气!” 兰烛噎住:“我……” 徐清姿忽然没头没脑道:“你是不是就因为奇怪癖好被你徒弟弄死的。” 兰烛:“……她们感情确实不一般,但我是真的兰烛。” 徐清姿:“口说无凭。” 兰烛再次哽住,没想到居然有天会为了证明自己是自己而无言以对。 她整理思绪,松开怀抱,捧住她的脸,额头抵住额头。 “咚咚咚” 莫名的响声隐隐约约从四面八方传来,断断续续接连不断,好似无数面鼓在同一时间轻轻敲击,声音不大,却让人难以忽略。 随着兰烛的凑近,鼓声越来越急,声音也逐渐升高。 兰烛:“我来这里,没别的原因,我们喊你师姐,你是否便把师姐这两个字标榜成自己的名字?” 徐清姿奇怪:“什么?” 兰烛:“不管是以卿还是那昕昕,她们都会优先保全自己,唯有你,如果我有一天想要你的命,你绝对毫不犹豫,甚至可能为了不脏我的手,选择自尽。” 徐清姿没有反驳,而是呵斥:“胡说八道,我的师妹可不会要我的命。” 兰烛:“你仍旧被套在师姐的圈子里,我要让你清楚的从来不是我会不会害你,而是师姐不是你的名字,是称呼,是谁都可以喊。” “我怕有一天,任何一人喊你一声师姐,你都可以义无反顾为其卖命。” 徐清姿:“胡言乱语。” 兰烛:“那为什么,我没有喊你师姐,而是喊你的名字,你却不应我?” 徐清姿皱着眉没吭声。 兰烛离开她的额头,但没离多远,几乎是面贴面捧着她的脸。 徐清姿没有接住她的话,转口道:“你离得好近。” 还不待等兰烛说话,她又道:“小师妹不会离我这么近,她不喜欢亲密,不管对谁都是” 兰烛立刻否认:“我没有。” 徐清姿冷嘲:“这倒像是小师妹会回答的话,她不会承认。” 或许刚才的怒骂发泄了一些她心中压力和不安,力气也在发泄的时候用完,软绵绵地不再反抗,仿佛认命一般。 兰烛:“你还是不信我吗?” 徐清姿疲惫地叹口气:“你离开这,让我醒我就相信你。” 兰烛抬看天,而后与她对视:“现在还不是时候。” 徐清姿冷哼,小师妹很敏感,之前只是因为怀疑一下她,直接气的心魔上身,现在倒好,不管她怎么否认她的身份,都跟没事人一样。 徐清姿困意上涌,眼帘沉重,“随便吧。” 她已经不想思考了,是死是活都由别人说的算,她想再多也没用。 兰烛防止她睡过去,连忙摇晃她。 晃得她头昏脑涨,推了她一把:“你有病是不是,秘境那么多人,专逮我一个不放,你喜欢我?” 兰烛一愣,结果她这一愣神的功夫,徐清姿立刻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下一刻,眼前环境交错,一股强有力的吸力把她抽离大师姐的记忆。 等她看清面前一堆废墟的时候,不自觉捏紧拳头。 —— 且陶陶站在一旁从壁上观,静看被心魔主控的兰烛大杀四方。 兰烛意识被移走,心魔没了影响,占领身体肆意放手开干,提着剑,接连捅穿好几个空间。 以卿正自怨自艾,就听轰隆一声,一抹火光好似陨石撞上山壁, 她躲在小竹后面,看清火人面容,连连惊叹:“小师妹,你有这本事怎么现在才来救我!” 话音未落,心魔表情狰狞冲过来,豁口剑距离她脖颈一毫之距被蛇影弹开。 以卿疯了般大叫:“你要大义灭亲啊!” 心魔见此直接长剑插地,催动灵力,把整座山炸塌。 这一系列动作全在一瞬之间完成,连反应都来不及。 —— 那昕昕正蹲在地上刨土,忽然感觉背后刮来一阵凉风,她站起来还没走两步。 便被巨大冲击弹开,她被击飞,砸中另外陪她一起挖土的三人。 热浪烫得那三人吱哇乱叫,那昕昕倒觉得还好,扭头发现熟悉的身影,正准备喊她。 却见对方扭转剑身朝她的脖颈砍来。 她的头向旁边一歪,以近乎骨折的姿势躲过剑刃。 手中抓把尘土顺势撒过去,尘烟弥漫,对方燃烧剑身,快速旋转成火轮,过程中火轮分解化成三个,而后化成九个,最后再分裂化成二三十个,铺天盖地犹如天降火雨。 那昕昕扭过朝她们道:“洞挖好了吗?” 三人一边防御一边应答差不多了。 那昕昕舔了舔嘴唇,“正好,我刚才没吃饱。” 64秘境(14) ◎演技太差◎ 心魔本想大开杀戒,但频频被无形的力量阻拦,只能专注破坏各个空间。 还没开心两下,兰烛便回来夺回控制,并黑着脸。 心魔还没尽兴,心里不悦,便去挑拨她:“亲了没?” 兰烛:“……” 心魔嘲笑:“看来是没有呢,你直接上去强,她还能拒绝你不成,真窝囊哈哈哈哈哈。” 兰烛把它压下,转身离开前往和且陶陶约定地点。 —— 徐清姿见她终于走了,没再装睡,睁开眼迷茫地躺在地上。 咚咚声不绝于耳,并没有因为兰烛的离开而停止或者慢下来。 她回想着刚才的对话,心情越来越沉重,最终爬起来。 正当她思索怎么去和婴文对话时,空间里传来声音。 “你似乎对她有不一样的情感?” 徐清姿:“想多了。” “你会奇怪吗?” 徐清姿:“奇怪什么?” “奇怪你们的身世是否有关联。” 徐清姿:“你知道?” “或许吧,你们是引絮的弟子?” 徐清姿点头。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道:“引絮是个厚积薄发的苗子,若没有那次事故,好好修炼,假以时日超过我也未尝不可。” 徐清姿一直以为自家师尊是对婴文的单方面仰慕,毕竟婴文死了几百年,她也下意识认为师尊在婴文死后才出生。 徐清姿:“前辈知道十七年前的事故原委吗,我师妹的身世能否给个提示?” “提示?”她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给?” 徐清姿惊觉刚才骂了她,忙放下姿态恭敬道:“对不起前辈,刚才对您说了不好的话,小辈无知,冲撞了前辈,要打要罚小辈全盘接受,只望前辈能消气。” 对方仍旧没理她。 徐清姿倒不是觉得她在生气,她能在这和她聊这些,定然是不在意,不然直接杀她不是更省事? 正当她再说话时,却听对方道。 “我喜欢知错就改的孩子,虽然是有所图谋,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低头,我不会生气。” 徐清姿松口气,道:“前辈心怀宽广。” 对方没有接住话茬,而是沉默下来。 徐清姿静静等着,半响没有听见回话,不禁挠头,难道她又哪句话说错了? 既然对方不说,只能她再开口,道:“小辈愚钝,想求前辈指示。” “什么指示?你不是知道很多吗?” 徐清姿:“关于您刚才幻化的那个人,她是我的师妹兰烛,身世一直是个迷,也一直好奇她自己的出身。” “她看样子,更在乎你的过去。” 徐清姿:“她只是还没到那个阶段,前辈应该知道,等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会疑惑自己从哪里来,这是每个修仙人士的必经之路,总有一天她会想明白。” “你来自何处?” 徐清姿愣住,怎么引到她身上,她纠正道:“前辈,我是问我师妹兰” “年轻人不要打岔,这里是你的考验,不是你师妹的。” 徐清姿突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卡了半响,依旧道:“她比我更需要知道。” “是吗?” 徐清姿想要回答,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话,只能委婉地点点头。 “你不问你的师尊,不问你的二师妹,不问你的三师妹,甚至同样身世不明的自己都不问,只执着于你的四师妹,还说你对她没又不一样的情感。” 徐清姿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非常羞愧。 只听对方沉重道:“我讨厌撒谎的孩子。” 徐清姿慌不迭道歉:“对不起前辈。” 对方不应,只是叹了口气,道:“和我的徒弟一样。” 徒弟?听闻婴文只有一个徒弟,收了不到百年就被其害死,外界把徒弟说的十恶不赦,为什么感觉她嘴里似乎挺遗憾的。 不对,她讨厌撒谎,那是不是代表刚才化作小师妹模样的不是她,而是真的小师妹? 一想到这她登即抓狂起来。 天哪,她把小师妹骂成那样,还急言令色把她赶出去,小师妹最害怕她不相信她,没在这里发狂,定然是怕伤害到她,没想到她居然把保护当做她不是小师妹的罪证。 出去该不会不理她了吧?! 对方见她的表情五颜六色,心里泛起涟漪,或许是想起往事,又或者不愿看她们步入自己的后路,想要劝诫,又把话咽了下去。 最后只模棱两可道:“两情相悦不代表可以长相厮守,也有可能是悲剧的开始。” 徐清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忽然听到她说这么一句话,没反应过来,暗想她说的话怎么越来越诡异,什么悲剧的开始。 但想想不回答又不好,道:“我不太明白。” “……” 徐清姿尴尬:“抱歉前辈,我不太会讲话。” 四下无声,陷入寂静。 当徐清姿以为自己说错话,对话就此截止,对方不会再说话时。 却听对方好似突然回过神似的,声音带着些许不快道: “你的师妹和我的徒弟达成了交易,她们想毁坏这里。” 徐清姿心里一惊。 “我可以放你一马,也可以对破坏既往不咎,但你得给我做件事。” 徐清姿满肚子疑问,但话已至此,只得摁下,恭敬道:“前辈请讲。” “去我徒弟那里,取回我的身体,作为报酬,我可以告诉你如何修复引絮的灵台。” “您可以修复?”徐清姿大喜,这一趟果然不白来,忙道:“前辈的徒弟是谁?” “且陶陶,你们应该很熟。” 徐清姿一听「且」字,立马想起之前霍清口中的且药修,对比她的行径,大概可以猜出就是一人。 “你兜里有个人头,我拿走了。” 徐清姿正想说那不是普通的人头,想告诉人头来由,结果便感觉腹部一阵刺痛。 她豁然惊醒,对上一双绿色弯眼。 她吓了一跳,但看到对方腰间折扇后立刻确认她的身份,“且陶陶?” 且陶陶笑眯眯伸出鲜红的手掌:“你好啊,徐清姿。” 她很不好,腹部的疼痛迫使她弓起身子,坐起来一看,她的肚子破了个大洞,肠子从中漫出来,肝脏和胃相互错位,流出来的血多到好似一小片湖泊。 徐清姿指着她的手,痛得连喘气都疼。 且陶陶谦虚地甩甩手上血迹,笑道:“不用谢,我这人就是慷慨。” 徐清姿没力气和她争辩,虚脱地捂着肚子把肠子什么*的塞回去。 且陶陶不知从哪掏出来的东西,丢给她,道:“我这人很少出手,但奈何我实在太心软,不忍心。” 她见她躺在那剧烈喘气,饶有兴致蹲下来细细揣摩她剧痛的表情,嫌弃道:“演技太差。” 徐清姿运转灵力,好在灵台没事。 且陶陶道:“不过我没心思收徒,勉强教你点技巧吧,眼睛睁大,表情皱一点,诶对,咬牙咬牙诶对,还有拳头也握起来,别光在表情上用力,全身都得动起来才有说服力,呀,怎么不动了?” 话音刚落,一个火球从从天而降,且陶陶翻滚躲开。 火焰炸开,激起剧烈震动。 徐清姿下意识屏住呼吸,若是以往,她定然要被火辣辣的热气烫到,但预想的灼热没有到来,反而感觉肚子上的伤口痒痒的。 兰烛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盖在伤口上替她疗伤。 且陶陶扇了扇火气,细细看了她两眼,抬头观望各个空间,皱眉道:“这就回来了?” 兰烛心疼的目光装化为眼刀甩过去。 且陶陶无辜:“瞪我干嘛,不是你说的吗?” 徐清姿感觉到疼痛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说不上来的不适,但好在还能忍。 她呛出一口寒气。 兰烛注意到她旁边被且陶陶丢出来的黑石头,目光幽暗。 且陶陶笑嘻嘻:“不用谢哈,我这人就是大度。” 徐清姿趁力气回暖,抓着机会连忙道:“抱歉小师妹,刚才是我误会你了,你别放在心上。” 兰烛扭过头,不悲不喜道:“不用道歉。” 徐清姿见她这样,分明就是生气,还不愿承认,“我不该怀疑你的,你千万别乱想,你的心魔没事吧,有没有伤到你?” 兰烛忍了忍脑中上蹿下跳的心魔,道:“没有,不用担心。” 徐清姿担忧:“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可千万别” “喂。”且陶陶打断道,“你们这就聊上了,当我死的?” 兰烛没给她眼神,紧搂着徐清姿,“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徐清姿被安慰到,还好,小师妹也是成长了,若是换成小时候的她,不见得这么好说话。 “我说。”且陶陶忽然窜到她们跟前,笑得阴森,“你该不会是要违约吧?” 徐清姿这才想起刚才婴文说小师妹和她徒弟谈了交易。 兰烛表情寒冷:“你并未遵守约定,倒是叫我履行约定,凭什么。” 且陶陶丝毫不惧:“是非要你和我谈条件,别忘你所求之物。” 兰烛默不作声。 徐清姿摸了摸肚子,伤口已经闭合得差不多,脑中快速思考刚才婴文和且陶陶的话。 一道灵光闪过,她立马道:“你师傅走了。” 且陶陶:“?” 65秘境(15) ◎这是大师姐应得的◎ 且陶陶一脸有病的看着她,“当我吃这套?” 徐清姿嘲笑道:“你在这用我师妹给你当刀使,可其实这个秘境变成什么样你师傅根本不在意,不然以她的本事,她会不阻止你?还有你帮黔州城霍家的事她也知道,霍妗你记得吧,她的人头在我这,你师傅在我进来时就发现了,就在刚才,她说她拿走霍妗的头的下一刻,我就醒了。” “在这对我们吆五喝六,你师傅早远走高飞了。” 且陶陶:“” 且陶陶笑容不变,但明显感觉到她气场变化,刚才的笑是威胁,现在的笑就是愤怒。 她爱演戏,但她也确实没必要跟她们演。 她抬了抬手指,徐清姿感觉刚痊愈的肚子绞痛起来,血气翻涌,她当即吐出一口血。 兰烛大骇,直接提剑攻了过去。 且陶陶站在原地,等着她来。 兰烛眼神一凛,果然,等长剑斩过去,却轻飘飘穿过,而且陶陶的身影像是一团烟雾,被随之打散。 她走了。 徐清姿接连吐了好几口血,本来刚才就流了一大片,这会儿吐得血色全无,皮肤发白。 但她的身体却没有因失血变凉,而是异常滚烫。 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为数不多的血都在沸腾。 等兰烛发现时,她已经自己坐起来盘腿,但皮肤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好似在冷热交替。 兰烛感到气流涌动,她的周围不断出现雪花和火苗,却不相斥,忙上前去探她的脉搏。 眼睛转了转,而后立刻在她四周升起一圈保护屏障为其护法。 极热和极寒争相出现,一会儿满是冰霜,一会儿又是火焰扑面,连兰烛都有些经受不住。 徐清姿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向上牵引,身体却被一块巨石压住,压得她喘不过气。 或许是之前经受过火蚁毒折磨,又或者之前被小师妹烫过一回,这会儿倒感觉没那么难以忍受。 之前从水涡中吸取的灵力好似开水放闸,从灵台涌入经脉,穿梭至几近干涸的血管,浓郁的灵气充盈全身各个角落。 身体的重量随着饱满而逐渐轻盈,灵气一路向上汇入识海,一颗闪烁的红星和一颗闪烁的蓝星相互交缠。 周遭的时间忽然慢下来,她细细感受着灵气在身上略过每一寸经络、每一节骨骼、每一滴血液。 她化为江河之中同鱼儿一起游戏的水,滋润着泥土中盘根错节的树根,于树一起,经历春夏秋冬,河水干涸,乌云密布,闪电争鸣,红色火光从树上绽放,火焰在雨中跳舞,燃烧至大雨停歇。 以往她避之不及的炽热在这一刻像是在她身体里生了根发了芽,在她全身经络四处生长攀爬。 灵台灵气不再稳定,灵台扭曲成漩涡,全身灵气乃至体外四周开始向中央汇聚。 许久,一颗龙眼大小的紫色圆丸悬于灵台之上。 身体各个灵脉再次充盈灵气,五感通明,感知范围扩大至十里,周遭一切映入脑海。 徐清姿睁开眼,身处于一片遮天蔽日的森林中。 兰烛脸上明显呈现喜气:“祝贺大师姐,步入金丹。” 徐清姿:“我坐了多久?” 兰烛:“半个时辰。” 徐清姿皱眉:“这么久,得好快去找你两个师姐才行。” 兰烛:“大师姐还是不信我吗?” 徐清姿听她略感委屈的语气,心想她果然没消气,还记着仇,连忙解释:“我只是担心……” 兰烛:“她们没事,不用担心。” 徐清姿点点头,不由自主想到两三个月前,她也就堪堪筑基初期水平,三个月后,飞速结丹。 这个速度就算是大门派的佼佼者也比不上。 从练气到筑基,她花了将近百年,没想到出一趟门,随随便便就结了丹,真让她不可思议。 这就是机缘吗,还是…… 徐清姿莫名其妙:“所以刚才且陶陶是在帮我?” 兰烛:“是大师姐化险为夷,她没那么好心,不用给她脸上贴金。” 徐清姿还是不太敢相信,灵台明显比之前干净浓郁许多,让她有种悬在空中,脚踩不到实地的空荡感。 “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兰烛:“不会,这是大师姐应得的。” 徐清姿没再说什么,抽出两张符咒悬至空中,这是之前她给几位师妹的感应符之一,如今修为提升,再加上秘境损坏,她能直接查询师妹们的位置。 符咒朝两个方向飞去,不用她说明,兰烛便自动先朝一个符咒引领方向飞去。 徐清姿跟上另一个符咒,编织的天空被割开一个个破洞,穿过破洞来到一个坍塌的瀑布山。 符咒向石堆落下,钻进石缝里。 徐清姿双手捏诀,口中念咒,将巨石移开。 粗壮的蛇尾盘成厚墙,青蛇感觉压在身上的石头被挪开,滑动身子露出空隙,让身下的人喘口气。 徐清姿凑上前,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以卿,其中一个红眼人身蛇尾,惊道:“这是……小竹?” 以卿乍一下从黑暗来到光明还不适应,一听到她的声音,眼睛还没睁开,眼泪先落下来。 “姓徐的,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来。”以卿悲愤。 徐清姿粗略在她身上检查一番,发现只有一些轻微伤,松了口气,“你看,你离我,不也挺好的,身上这是你得来的战利品?” 以卿十个手指头每个指头一个不漏挂满各种各样的储物戒,腰上多了几个乾坤袋还有个滋滋带电的黑鞭,头上多了个看起来灵力非凡的玉簪,两只耳朵上多了对珍珠耳钉,脖子上挂了串金镶玉彩色璎珞。 看起来像是打劫回来。 以卿笨重地爬起来:“你管这叫好?我都差点死了!” 徐清姿不再逗她,没有什么比活蹦乱跳的她更好的了。 以卿接着控诉:“要不是小师妹大义灭亲,我现在能更好。” 徐清姿皱眉:“大义灭亲?怎么回事?” 以卿把自己从黑瀑山到小竹化形再到兰烛突然炸山娓娓道来。 说到最后又愤恨又委屈,就差直接给小师妹算个凶卦咒她了。 徐清姿有些不解,她知道小师妹和且陶陶合作破坏秘境,但破坏归破坏,伤人就算了,还伤自己人,这是干什么? 小竹蛇尾化成人腿,站在以卿身边好似双胎姐妹。 以卿注意到徐清姿怪异的眼神,悲伤道:“养废了。” 徐清姿:“怎么会,挺好的,就是这孩子怎么不说话?” 以卿更难过了:“不知道,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教都教不会,应该是个哑巴蛇。” 小竹像往常那样攀上她的脖子,但此刻是人型,蛇信子时不时挑逗她的耳垂,不同于蛇形,显得过于亲密。 以卿烦躁地把她推开,指了指后面道:“这山里面是个灵石矿,帮我想办法带走。” 徐清姿看了眼碎石山,施咒移开石头,或许是婴文跑了的缘故,她们收灵石的时候没有限制,顺利把整座山搬空。 等收得差不多的时候,兰烛领着那昕昕赶过来。 那昕昕对比以卿要狼狈许多,衣服可以说是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一股呛人的难闻气味,身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的小伤口,好似虫子咬伤。 不过她却满面春光,很是开心。 那昕昕见到她,笑道:“大师姐修为又精进了。” 徐清姿:“你感觉怎么样?” 那昕昕:“非常好。” 徐清姿放下心,三师妹可不会委屈自己,如果有不适会直接说,她翻了翻自己的乾坤袋,看看有没有衣服给她换。 找了半天无果,她出门就带了两套,自己一套,小师妹穿一套,还有一套穿坏,哪还有衣裳,正准备问以卿时。 就见以卿嫌弃地退老远,从战利品里找出一套崭新的衣裳丢给她,让她去旁边小溪洗洗。 那昕昕正发愁自己没衣裳了呢,高高兴兴接过去洗澡。 兰烛和徐清姿坐下来等待,以卿却没办法一起。 她指责小师妹:“你刚才怎么回事,我没死在别人手里,差点死你手里,今天必须给我个解释!” 兰烛淡淡:“权衡之计。” 以卿怒目:“权衡个屁,你对你二师姐的本事没数吗,要是没蛇护我,在这跟你说话的就是个鬼魂了!” 兰烛沉默不语。 徐清姿打圆场:“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小师妹定然知道你不会有事才做出决策。” 以卿不依不饶:“那你说说,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既然要救我,为什么后面又跑了?” 徐清姿想了想,她也没搞懂为什么多此一举,看向兰烛。 兰烛从怀里掏出一块刚才心魔强抢来的圆盘。 圆盘分两面,一面是八卦和周天星辰,中间一根铜针,一面是镜子,镜面光滑,却模糊不清,一龙一蛇盘挂边框栩栩如生。 “此乃两仪镜,二师姐应该需要。” 以卿本来满心愤怒,一见她把这东西递给她,怒气烟消云散,眉开眼笑接过,“你这孩子真是,说话就说话,还送什么东西,你二师姐我又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话讲清楚我还能怪你不成。” 66秘境(16) ◎有样学样◎ 以卿是不生气了,但徐  以卿是不生气了,但徐清姿还疑惑,小声问道:“和你的心魔有关吗?” 兰烛没有否认:“算是吧。” 徐清姿:“下次不要找这种乱七八糟的人做交易。” 兰烛:“知道了。” 徐清姿:“你和她交换了什么?有没有害处?” 兰烛:“没有,我有分寸。” 徐清姿有点不信,“下次和我商量。” 兰烛闻言抬眼看她:“若是大师姐一直在身边,我会的。” 徐清姿没话说,有时候总会有意外导致大家分开,更有情急的时候,哪有传信商量的时间。 半响,道:“别让自己吃亏就行。” 兰烛应了一声。 那昕昕洗完回来,见到小竹,新奇地找她玩。 徐清姿见整歇完毕,让她们站起来。 秘境被婴文整改得完全没有原本的凶残模样,这会儿又被搞得破破烂烂,只是还没到秘境大门开启时间,她们还是要在这待十个月。 徐清姿朝那昕昕道:“温麟儿偷偷跑进来了,你用蛊虫感受下她在哪里?” 以卿:“我们还要去找她?难道说出去以后我们要回雨石峰吗?” 徐清姿:“不回,我们有其他安排,温麟儿暂时跟着我们,不把她送回去。” 那昕昕虚空指了个方向。 以卿不乐意:“之前捡霍妗,现在又捡温麟儿,你捡孩子捡上瘾了?” 徐清姿不能直接讲利用温麟儿,只道:“蛊虫得祛。” 以卿剜了一眼那昕昕,满眼都是怨恨。 都是你这货搞的鬼。 那昕昕不明其意,而是兴冲冲道:“二师姐,你不是不喜欢人型小竹嘛,能给我吗?” 以卿:“想得美,一边玩去。” 那昕昕失望:“哦。” 火山天空也被割开一个大口子,但里面的七人没有出来,因为她们在火山里发现了不少前人留下的秘药和法器。 徐清姿她们赶到的时候,温麟儿正在和人争执。 她一见她来,像是终于见到亲人,泪流满面地朝她奔来。 辛荣见到她们却眼神奇怪,褚映倒是很自来熟般凑过来。 辛荣:“你刚才去哪了?” 徐清姿正想说话,兰烛忽然站出来。 道:“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辛荣忙拦住她们:“秘境大门还没开,你们能去哪?” 徐清姿皱眉,她说这话颇有种质问语气,道:“辛道友这是何意?” 辛荣瞄了一眼兰烛,道:“徐道友的师妹把天都捅穿,我们只是想问一些事情而已,没有恶意。” 说完给褚映使了个眼色。 褚映抬头看天,装没看见。 徐清姿眯了眯眼:“有谁说不能捅?” 辛荣感受到锋芒,和颜悦色道:“刚才令师妹来的时候,感受到一股魔气,我只是担心你们……” 温麟儿反驳:“你说魔气就魔气?这破火山有一丁点正常气息吗,你凭什么说是兰师姐身上的!” 心魔不止捅破空间,还引出火山岩浆,虽不至于弄伤她们,但其带来的魔气实在让人难以忽略。 有人认为兰烛是魔,辛荣摇摆不定,却也有些认同,褚映远离纷争,七人里只有温麟儿认定不关兰烛的事,是她们指人为魔,气得和她们争论。 徐清姿惊讶,上次不顾她意愿强行把她送回椿音掌门身边以为会怨恨她们。 没想到这个没怎么见过的小丫头这么向着她们,小师妹的心魔有魔气无可厚非,执念化为心魔不算稀奇事,只要控制好,不算大问题,用不着喊打喊杀。 徐清姿:“道友未免有些过河拆桥,若不是我师妹破了这天,你们还会这么悠闲自在?” 辛荣:“我理解你的意思,只是……” 以卿打断:“我们不过是没进去你们飞雪宗,就这么记恨我们?看来小师妹不去是对的,不然指不定被你们欺负成什么样。” 那昕昕附和:“就是就是。” 辛荣想辩驳,刚才还和温麟儿争辩的人这时候全都闭上嘴站在一边看戏,不参与,一时间,辛荣单打独斗,成了不知好歹的人。 她的目光不自觉落到以卿身上,这才发现她身边还有个一模一样的人,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妖气。 她指着小竹道:“那是什么?怎么之前没见过以道友有双胞胎姐妹。” 徐清姿向前一步,挡住小竹的身影:“辛道友有话不妨直说,弯弯绕绕,我等心肠直,可听不出好赖话。” 辛荣单手背在身后,悄悄召唤佩剑,“你们和妖为伍?” 徐清姿冷笑:“我本以为辛道友会和其他门派的人有所不同,现在看来是我狭隘了,我们从始至终从未避讳带着它,是这秘境灵气太足,修炼化形而已,不伤人不杀人,只因是妖就要低人一等?” 辛荣语噎。 徐清姿再来一击,“本来还想找你商谈一些事,以后或许能仰仗飞雪宗,现在看来是没有必要,就此别过。” 说完,她在辛荣怔楞的神情下,领着一众人离开。 辛荣就这么看着,直至她们身影消失不见。 她反复琢磨徐清姿的话,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 褚映忽然道:“她们还不是飞雪宗的人?我还以为大会的时候就是了呢。” 辛荣恍然,她之前确实想邀请,但感受到兰烛身上的魔气,知道她这人不简单,再加上她们身边跟了个妖族后,她摒弃了这个念头。 为什么徐清姿说得这么义正言辞和大言不惭,甚至思路被带着走,乍一听好似她真的忘恩负义。 可事实上她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褚映看到她恍然大悟又悔恨的表情,嘲笑出声。 —— “兰师姐,你可以教我剑术吗?”温麟儿眼巴巴望着兰烛。 她还不会御剑,其他几人都会御风术,徐清姿在她身上贴了张悬浮符,飘在空中被她们牵着飞。 兰烛置若罔闻。 以卿依旧被小竹缠着,它抱着她的脖子,头垂在她肩膀上,像之前那样。 她心情烦躁,为了转移注意力,道:“你学剑做什么?” 温麟儿两眼发光:“兰师姐太厉害了,我想像她这样厉害,师尊总是这不让我学那不让我学,说什么要熟练,要稳固,结果入门那么多年,只学了那么几招。” 以卿:“你着什么急。” 温麟儿委屈:“我当然着急,大家都说我天赋好,但我没感觉到多好,甚至比大家的进度还要慢许多,我师尊就爱哄我。” 徐清姿都不用看小师妹,就知道她不喜欢温麟儿,当然,她也不喜欢。 只因她在怪书里频频对小师妹喊打喊杀,并且多次差点要了小师妹的命。 虽然她知道现在还没到那种程度,但保不准以后,谁知道她会不会再次喜欢上路彦那个歪瓜裂枣。 如若以后温麟儿不能为她们所用,最好除之后快。 徐清姿道:“你不是练剑的料。” 温麟儿反问:“为什么?我愿意吃苦,不会喊累。” 徐清姿:“你想跟着我们吗?” 兰烛看过来。 徐清姿给了个她安定的眼神。 温麟儿毫不犹豫:“想!我不要再待在芙露派了,一点挑战也没有,天天跟个笼子里的鸟一样。” 徐清姿:“若想跟着我们,就得听我的,你连炼器都没炼出什么名堂就朝三暮四想要练剑,不管是多聪明的人,也没有说同时修炼,大家都是在主修闲暇之余练其他方向。” 温麟儿立马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你是在嫌我笨吗?” 徐清姿:“那倒没有,不如这样,我给你几个任务,第一个任务:你那师姐一直没有个像样的虫盒,若是你练出让她满意的盒子,我可以考虑让你兰师姐教你。” 温麟儿:“真的?说话算话?” 徐清姿笑道:“你有什么好让我骗的。” 听她说这话,温麟儿登即喜笑颜开,满脸志在必得,不就是小小的盒子,她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 随即那昕昕把她牵过去,开始向她提要求。 兰烛听了半响,也觉得这没什么难度。 就连以卿都看出小师妹的不愿意,她感觉她们四个,除了那昕昕无所谓,没一个对她有好感,朝徐清姿小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徐清姿:“她不一定做得出来,若是真做出来,我还有其他办法对付她。” 以卿没再说什么,专心当个局外人。 徐清姿拍拍旁边的兰烛,悄悄安抚。 小竹注意到她们的小动作,红色竖瞳在两人叠交的手上停留许久,而后有样学样,也想去牵手。 但她还没习惯人身,不怎么会用手,长指甲不小心划破以卿的胸口衣襟。 以卿尖叫一声拍掉她的手,“你干什么!” 小竹无辜,其他几人停下来奇怪地望着她。 以卿威胁道:“你趴我身上我忍了,别给我动手动脚,不然给我滚蛋!” 小竹缩回被拍红的手,指甲朝外,继续抱着她的脖子没再乱动。 以卿停不下来:“你又不是听不懂人话,又不是不会变身,刚才替我挡石头不是变得挺顺滑?怎么让你变全蛇就成聋子了。” 徐清姿默默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会变形咒么,你念咒施法不就好了。” 以卿突然茅塞顿开,对小竹指指点点:“都被你气晕了。” 说完开始念咒捏决,但却没有反应。 她一脸诧异,反复几次,小竹仍旧保持人型。 “啊!!!”她又开始抓狂:“为什么你的修为比我强!” 【【【姐妹们,这一章到这里没有了,因个人粗心导致后半部分和前半部分重复,从这里开始不用往下看了,和前文是一样的,可以直接跳到下一章,过两天我会写点番外补上这章的空缺】】】 姿还疑惑,小声问道:“和你的心魔有关吗?” 兰烛没有否认:“算是吧。” 徐清姿:“下次不要找这种乱七八糟的人做交易。” 兰烛:“知道了。” 徐清姿:“你和她交换了什么?有没有害处?” 兰烛:“没有,我有分寸。” 徐清姿有点不信,“下次和我商量。” 兰烛闻言抬眼看她:“若是大师姐一直在身边,我会的。” 徐清姿没话说,有时候总会有意外导致大家分开,更有情急的时候,哪有传信商量的时间。 半响,道:“别让自己吃亏就行。” 兰烛应了一声。 那昕昕洗完回来,见到小竹,新奇地找她玩。 徐清姿见整歇完毕,让她们站起来。 秘境被婴文整改得完全没有原本的凶残模样,这会儿又被搞得破破烂烂,只是还没到秘境大门开启时间,她们还是要在这待十个月。 徐清姿朝那昕昕道:“温麟儿偷偷跑进来了,你用蛊虫感受下她在哪里?” 以卿:“我们还要去找她?难道说出去以后我们要回雨石峰吗?” 徐清姿:“不回,我们有其他安排,温麟儿暂时跟着我们,不把她送回去。” 那昕昕虚空指了个方向。 以卿不乐意:“之前捡霍妗,现在又捡温麟儿,你捡孩子捡上瘾了?” 徐清姿不能直接讲利用温麟儿,只道:“蛊虫得祛。” 以卿剜了一眼那昕昕,满眼都是怨恨。 都是你这货搞的鬼。 那昕昕不明其意,而是兴冲冲道:“二师姐,你不是不喜欢人型小竹嘛,能给我吗?” 以卿:“想得美,一边玩去。” 那昕昕失望:“哦。” 火山天空也被割开一个大口子,但里面的七人没有出来,因为她们在火山里发现了不少前人留下的秘药和法器。 徐清姿她们赶到的时候,温麟儿正在和人争执。 她一见她来,像是终于见到亲人,泪流满面地朝她奔来。 辛荣见到她们却眼神奇怪,褚映倒是很自来熟般凑过来。 辛荣:“你刚才去哪了?” 徐清姿正想说话,兰烛忽然站出来。 道:“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辛荣忙拦住她们:“秘境大门还没开,你们能去哪?” 徐清姿皱眉,她说这话颇有种质问语气,道:“辛道友这是何意?” 辛荣瞄了一眼兰烛,道:“徐道友的师妹把天都捅穿,我们只是想问一些事情而已,没有恶意。” 说完给褚映使了个眼色。 褚映抬头看天,装没看见。 徐清姿眯了眯眼:“有谁说不能捅?” 辛荣感受到锋芒,和颜悦色道:“刚才令师妹来的时候,感受到一股魔气,我只是担心你们……” 温麟儿反驳:“你说魔气就魔气?这破火山有一丁点正常气息吗,你凭什么说是兰师姐身上的!” 心魔不止捅破空间,还引出火山岩浆,虽不至于弄伤她们,但其带来的魔气实在让人难以忽略。 有人认为兰烛是魔,辛荣摇摆不定,却也有些认同,褚映远离纷争,七人里只有温麟儿认定不关兰烛的事,是她们指人为魔,气得和她们争论。 徐清姿惊讶,上次不顾她意愿强行把她送回椿音掌门身边以为会怨恨她们。 没想到这个没怎么见过的小丫头这么向着她们,小师妹的心魔有魔气无可厚非,执念化为心魔不算稀奇事,只要控制好,不算大问题,用不着喊打喊杀。 徐清姿:“道友未免有些过河拆桥,若不是我师妹破了这天,你们还会这么悠闲自在?” 辛荣:“我理解你的意思,只是……” 以卿打断:“我们不过是没进去你们飞雪宗,就这么记恨我们?看来小师妹不去是对的,不然指不定被你们欺负成什么样。” 那昕昕附和:“就是就是。” 辛荣想辩驳,刚才还和温麟儿争辩的人这时候全都闭上嘴站在一边看戏,不参与,一时间,辛荣单打独斗,成了不知好歹的人。 她的目光不自觉落到以卿身上,这才发现她身边还有个一模一样的人,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妖气。 她指着小竹道:“那是什么?怎么之前没见过以道友有双胞胎姐妹。” 徐清姿向前一步,挡住小竹的身影:“辛道友有话不妨直说,弯弯绕绕,我等心肠直,可听不出好赖话。” 辛荣单手背在身后,悄悄召唤佩剑,“你们和妖为伍?” 徐清姿冷笑:“我本以为辛道友会和其他门派的人有所不同,现在看来是我狭隘了,我们从始至终从未避讳带着它,是这秘境灵气太足,修炼化形而已,不伤人不杀人,只因是妖就要低人一等?” 辛荣语噎。 徐清姿再来一击,“本来还想找你商谈一些事,以后或许能仰仗飞雪宗,现在看来是没有必要,就此别过。” 说完,她在辛荣怔楞的神情下,领着一众人离开。 辛荣就这么看着,直至她们身影消失不见。 她反复琢磨徐清姿的话,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 褚映忽然道:“她们还不是飞雪宗的人?我还以为大会的时候就是了呢。” 辛荣恍然,她之前确实想邀请,但感受到兰烛身上的魔气,知道她这人不简单,再加上她们身边跟了个妖族后,她摒弃了这个念头。 为什么徐清姿说得这么义正言辞和大言不惭,甚至思路被带着走,乍一听好似她真的忘恩负义。 可事实上她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褚映看到她恍然大悟又悔恨的表情,嘲笑出声。 —— “兰师姐,你可以教我剑术吗?”温麟儿眼巴巴望着兰烛。 她还不会御剑,其他几人都会御风术,徐清姿在她身上贴了张悬浮符,飘在空中被她们牵着飞。 兰烛置若罔闻。 以卿依旧被小竹缠着,它抱着她的脖子,头垂在她肩膀上,像之前那样。 她心情烦躁,为了转移注意力,道:“你学剑做什么?” 温麟儿两眼发光:“兰师姐太厉害了,我想像她这样厉害,师尊总是这不让我学那不让我学,说什么要熟练,要稳固,结果入门那么多年,只学了那么几招。” 以卿:“你找什么急。” 温麟儿委屈:“我当然着急,大家都说我天赋好,但我没感觉到多好,甚至比大家的进度还要慢许多,我师尊就爱哄我。” 徐清姿都不用看小师妹,就知道她不喜欢温麟儿,当然,她也不喜欢。 只因她在怪书里频频对小师妹喊打喊杀,并且多次差点要了小师妹的命。 虽然她知道现在还没到那种程度,但保不准以后,谁知道她会不会再次喜欢上路彦那个歪瓜裂枣。 如若以后温麟儿不能为她们所用,最好除之后快。 徐清姿道:“你不是练剑的料。” 温麟儿反问:“为什么?我愿意吃苦,不会喊累。” 徐清姿:“你想跟着我们吗?” 兰烛看过来。 徐清姿给了个她安定的眼神。 温麟儿毫不犹豫:“想!我不要再待在芙露派了,一点挑战也没有,天天跟个笼子里的鸟一样。” 徐清姿:“若想跟着我们,就得听我的,你连炼器都没炼出什么名堂就朝三暮四想要练剑,不管是多聪明的人,也没有说同时修炼,大家都是在主修闲暇之余练其他方向。” 温麟儿立马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你是在嫌我笨吗?” 徐清姿:“那倒没有,不如这样,我给你几个任务,第一个任务:你那师姐一直没有个像样的虫盒,若是你练出让她满意的盒子,我可以考虑让你兰师姐教你。” 温麟儿:“真的?说话算话?” 徐清姿笑道:“你有什么好让我骗的。” 听她说这话,温麟儿登即喜笑颜开,满脸志在必得,不就是小小的盒子,她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 随即那昕昕把她牵过去,开始向她提要求。 兰烛听了半响,也觉得这没什么难度。 就连以卿都看出小师妹的不愿意,她感觉她们四个,除了那昕昕无所谓,没一个对她有好感,朝徐清姿小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徐清姿:“她不一定做得出来,若是真做出来,我还有其他办法对付她。” 以卿没再说什么,专心当个局外人。 徐清姿拍拍旁边的兰烛,悄悄安抚。 小竹注意到她们的小动作,红色竖瞳在两人叠交的手上停留许久,而后有样学样,也想去牵手。 但她还没习惯人身,不怎么会用手,长指甲不小心划破以卿的胸口衣襟*。 以卿尖叫一声拍掉她的手,“你干什么!” 小竹无辜,其他几人停下来奇怪地望着她。 以卿威胁道:“你趴我身上我忍了,别给我动手动脚,不然给我滚蛋!” 小竹缩回被拍红的手,指甲朝外,继续抱着她的脖子没再乱动。 以卿停不下来:“你又不是听不懂人话,又不是不会变身,刚才替我挡石头不是变得挺顺滑?怎么让你变全蛇就成聋子了。” 67秘境(17) ◎就像大师姐一样◎ 几人先找到个安全的地方扎寨,这秘境里人不少,若是乱走动,必然引起纷争。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尽快出去,若外面椿音掌门守着,还得想办法避开她。 徐清姿领她们来到最开始的福寿湖,这里比其他地方安全安静太多,没有比这里更适合驻留的了。 以卿终于笑起来,虽然她自己修为不及小竹,但徐清姿看她实在难受,正好自己突破金丹,就帮忙施了咒,并且为其掩藏妖气,现在和之前一样,变成巴掌大的小青蛇。 也不知是不是生气了,不再进以卿胸前衣领,而是跑到她袖口不愿出来。 解咒倒不难,以卿可以自己解决,就是施咒得比小竹修为高的来。 以卿也生气她不听话,才不哄她,自顾自翻看两仪镜。 温麟儿粘着那昕昕,两人蹲在湖边正说着话。 徐清姿望着她们岸边背影,陷入沉思。 兰烛走到她身边,道:“大师姐找到过往记忆了吗?” 徐清姿回神,摇头道:“没有。” “不过婴文提了一下,我们的身世或许有关联。” 兰烛并不怎么感兴趣自己的身世,听此问道:“大师姐怎知她是婴文?” 徐清姿觉得事已至此,也就没必要再瞒着怪书的事,就将之前在雨石峰捡到怪书「封天引」里的故事告诉她。 书很厚,她又跳着看,只粗略看一遍,过了三个月,大多情节她已记不太清,但差不多还是能连接大多数剧情。 虽然出场不多,可也断断续续讲了一些,比起婴文,反而且陶陶几乎没怎么和婴文一起提起过,并且在里面神出没鬼,立场不定。 兰烛听完后神色如常,甚至略有些出神。 半响,她抬眼眺望天边游走白云,道:“大师姐信了?” 徐清姿惭愧:“本来也不相信,但路彦怎么着都不死,再加上我们经历过的都一一在书上对应,很难不信。” 兰烛:“我并不是问这个,我是问,大师姐对书中的‘我’怎么看?”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她就来气,徐清姿愤愤道:“破书一本,净把人往坏处写,路彦杀人就是替天行道,你杀人就是十恶不赦,路彦抢夺宝物就是无主之物,你在地上捡个石子都要大肆批判,路彦被打就是泼天冤枉,你被打就是大快人心。” “他不仅不死,还被所有人用生命托举,你什么都没干,却罪大恶极狼子野心。” “这还有天理吗,全世界都围着他转,凭什么?谁不是人,谁不是苦苦修炼才有此修为,他为了自己就是人之常情,我们为了自己就是自私自利。” “他是作者亲儿子吗,这么护着!” 兰烛给她消消火:“一本书而已。” 徐清姿冷哼:“我倒真希望它仅仅只是一本书。” 她看了眼小师妹,“你不觉得奇怪吗?按理来说,我们都不算什么大门大派的人,我们甚至连路彦都没见过几回,却写的有头有尾。” 兰烛不疾不徐:“比起奇怪,我更想知道书中怎么写大师姐的结局。” 徐清姿毫不在意:“没怎么写,好像随随便便就死了。” 兰烛:“前因后果呢?” 徐清姿想了想,前因后果?能有什么前因后果,就连死都是别人转告的意外,比起特意提及,更像是为了给书中的小师妹加一层悲惨经历故意写死。 她身后的人都死了,就好像这样她的疯才能更彻底,惩治她的理由才能更名正言顺。 兰烛见她沉默,心中也猜想出她也不清楚,她忽然觉得自己几世人生像被耍了一样。 原来她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别人笔下毫无感情冰冷冷的文字,为了主角添加精彩历程,就需要其他人去倾尽所有,不管自愿还是被迫,全都是主角的成仙之路的垫脚石而已。 怪不得呢,她第一世为什么会对一个没见过几面的人动心爱到无法自拔,却在第二世没有丝毫的心动感觉。 她本来就不会爱他,只是一个需要给主角增添迷人特性的工具人而已。 就像大师姐一样 一道莫名的念头忽然闪过,她立刻看向另外两位师姐,思绪万千。 半响。 兰烛忽然有些自嘲道:“是我想太多了,大师姐不用纠结。” 徐清姿注意到她情绪变化,虽几不可闻,但还是感觉她似乎有点难过,“你怎么了?” 兰烛:“没怎么。” 她定定瞧着她微蹙的眉毛,眉前小痣若隐若现,视线下移,棕黑色眸子仿若一杯深色茶水,看起来晦涩不清,可轻轻吹开表面浮沫,便知下面是一片清澈。 她太着急了,着急到有些事就算再怎么急,答案也不会立刻浮出水面。 若不是着急搞清大师姐的身世,若不是大师姐因祸得福突破金丹,便真如心魔所说,她把大师姐送到这坟墓里。 几世的经验让她自负到连这点差错都能让她忽略。 她忽然后怕起来,双手悄无声息向后撤,利用衣服和身体挡住她些许痉挛的双手。 额头上冒出细汗,垂眸遮挡不住颤抖的瞳孔。 她喉咙滚动,两耳响起嗡鸣,怕心魔借此上身,转移话题道:“我只是大概明白,大师姐为什么要把温麟儿留在身边。” 徐清姿心思被猜中,打哈哈道:“她啊,如果她能好好在我们身边当好朋友好妹妹,我想我还是会挺喜欢她的,以防万一,还是在我们身边最好。” “不然除之后快。”话一说出口,兰烛惊觉自己说得话太狠,连忙紧闭双唇,快速瞥了眼眼前人的反应,生怕对方感觉不对。 徐清姿一愣,虽然她心里也有这种想法,但是这话从小师妹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怪? 人无完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们还没修到仙的程度,谁都有恶劣的想法,但只要藏在心里不说出来不做出来,就都不算事。 她小声提醒:“事情还没发生,这种话或者行为最好都给我憋在心里。” “当然。”她又道:“真到那时候,我会比你先动手。” 温麟儿用得好就是一大助力,不好就是一大灾祸,如果她们没有办法让温麟儿不对路彦动心,那就要在对方升起爱情萌芽时立刻杀了她。 芙露派虽然跟她们无冤无仇,椿音掌门也对她们非常好,但若是任由温麟儿陷入错误感情里,芙露派也会跟长虹派一样,甚至更惨。 兰烛被她这句话说得好转许多,却还是有些诧异。 心想那本书对大师姐的是不是有些影响大,虽然有了大师姐的帮助会更顺利,但归根结底,她并不想大师姐太过参与其中。 徐清姿摸摸下巴,郑重道:“说回正事。” “你是如何和且陶陶取得联系并达成合作,你前脚刚走,婴文就跑出来和我说话,她说她认识我们师尊,说如果把她的尸体从且陶陶那里带出来,她就帮我们师尊治疗灵台。” “你老早就认识且陶陶了吗?” 兰烛垂眸,道:“不认识,只是碰巧遇到,我想去大师姐那里,她想不脏自己手破坏秘境,便达成交易。” 徐清姿皱眉:“所以你是故意放心魔出来破坏的?” 兰烛沉默。 徐清姿再次感叹:“太危险了,万一回不来怎么办?” 表面看不出来,可心魔一旦形成,对主人不管是**还是心灵都会造成巨大伤害,并且心魔有很强的霸占意识,一旦主人有稍微的动摇,都会见缝插针夺取主权。 心魔滋生的魔气还会影响到主人的修为,若是心结不解,心魔长此以往吸取怨气壮大,到那时就算再坚定的意识,也有没对抗之力。 小师妹就这么轻飘飘把主权让出去,谁知道看着安然无恙的表面,内里受了什么伤。 并且虽然滋生心魔的人,力量都会比原先强大不少,但心魔做的这么轻松的事,小师妹不可能也做不到。 她干嘛舍近求远非要元神出窍做这么自损八百的事? “且陶陶的为人我虽不了解,但你也说她不算什么好人,你既然和她合作或交易,她必然不会吃亏,我可从来没见过哪个恶人秉承一分价钱一分货的态度去交易,她绝对会想要更多,你是不是还对我有所隐瞒,有事没说明白?” 兰烛快速扫了她一眼,依旧沉默,不做解释。 徐清姿一见她沉默,看来是板上钉钉。 忍不住动怒:“你之前不是想要好好聊聊吗,怎么到该说的时候,又闭嘴了。” 兰烛默不作声地左看右看,试图用心不在焉掩盖,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道:“我自有考量。” 徐清姿:“什么考量,来,坐下来说,我们有十个月的时间好好聊。” 她翻了翻乾坤袋,取出以前师尊没事做的玉石茶桌,茶桌上一套自带茶具和几张坐垫。 玉石可温可凉,茶水无线续杯,并且可以多种模式,茶桌下还有棋盘棋子可以下棋。 徐清姿坐下来,将上面的灰尘擦擦,开始捣鼓上面的茶壶和茶叶。 兰烛:“” 68秘境(18) ◎我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拆散有情人◎ 茶壶自动蓄满水,徐清姿拿着笔,本想画一张引火符,想了想又收了回去,直接在炉底画了圈,蓝色火焰沿着线条燃气,而后将茶壶放置在点燃的火炉上。 自从结了丹,她发现自己可以运用水火两种元素,她头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挺有潜力的。 兰烛坐在她对面,目光不自觉追随她摆弄物件的手指,修为更进一层的大师姐,连皮肤都变好了。 徐清姿问道:“你看过那本书吗?” 兰烛摇头:“没有,闻所未闻。” 徐清姿:“那你的心魔怎么来的?” 兰烛:“不清楚。” 就这么凭空出现,谁知道怎么来的,魔物跑到她身上也说不定。 “不清楚?”徐清姿复读,“你在意什么会不知道?当我这么好哄?” 兰烛小声:“我没觉得大师姐好哄。” 徐清姿:“行吧,那我问你,你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兰烛闻言看着她,轻描淡写移开眼:“说不上来。” 徐清姿:“那你有没有什么不得不做的事?” 兰烛:“杀了路彦。” 徐清姿点头,但她可不觉得一个问题就能问出来,继续道:“最魂牵梦绕的事是什么?” 兰烛:“我不做梦。” 徐清姿忘了,休息也是会被心魔趁虚而入的。 “那因为他?” “嘭。” 茶杯碎裂,碎片飞扬,徐清姿连忙去看兰烛捏茶杯的手。 暴力使碎片深深嵌入她的手掌,点点血滴落到冰凉的茶桌上,紧随其后是状若溪流般的血从伤口中溢出来。 徐清姿心疼坏了,忙帮她把碎片捻出来,给她疗伤,“抱歉,我只想开个玩笑,消消气。” 兰烛脸颊紧绷,表情黑得几乎快滴下墨水来,沉声道:“我没有生气。” 她顿了顿,又道:“大师姐不用道歉,我们之间不必这样……客气。” 徐清姿苦笑:“什么客气,错了就要道歉,小师妹不喜欢我就不说了。” 兰烛:“对我不用。” “什么?”徐清姿没听清。 兰烛大了些声:“不管你对我怎样,我都不会生气,只希望你能少说些道歉。” 徐清姿有些愣神,不知怎么的,她觉得这句话怪怪的。 茶水沸腾,生气水汽,呼噜噜尖叫起来。 她找来绷带,把她手缠住,而后掂起水壶倒水沏茶。 她是个粗人,对茶没有多大要求,在她手里的沏茶顶多把茶叶丢进茶壶里,倒水泡一会儿。 她重新给她拿了个杯子,杯子倒满推给她,自己也倒一杯。 水汽袅袅,在两人中间不断蒸腾,徐清姿有些看不清兰烛的脸。 她揉了揉眼睛,轻声道:“我之前就问你,你是不是有心悦的人。” 她一边说一边注意兰烛的表情,发现对方又开始紧绷了。 继续道:“你虽没明说,但意思也差不多,且你并不愿意放弃,能告诉我是谁吗?” 兰烛目光落在茶杯上,绷带有些紧,压得她手掌略微涨感。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大师姐信命吗?” 徐清姿脸色一变,“你真喜欢他?” “不是。”话音未落,兰烛立刻否认。 但徐清姿却怒上心头,根本没听到,只顾劝诫:“什么命不命,他全身上下没一样拿得出手不说,还心肠歹毒。” 她忽然蹿到兰烛面前,紧紧抓住她的双臂,两眼惊恐,质问:“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动心?” 兰烛:“我不会喜欢他,我说的命不是这个命。” 徐清姿恐惧稍减,仍不信:“真的?” 兰烛安抚:“真的。” 徐清姿这才松口气,“你吓死我了。” “吓死什么?”那昕昕不知什么时候过来,她坐下来,对茶桌很是新奇。 她在河边对温麟儿说完要求,扭头见大师姐和小师妹聊得火热,又正好看到小师妹嘭地一声捏碎茶杯,便被吸引过来看看。 徐清姿汕汕:“没什么,就聊一些感情上的事。” 那昕昕:“感情?什么感情。” 徐清姿不知道怎么说,三师妹在她眼里,心态还停留在非常单纯的阶段,甚至有可能她一辈子都不会接触。 兰烛:“两姓相爱的伴侣。” 徐清姿蓦然抬眼。 那昕昕感觉索然无味,双手向后一撑,斜仰着道:“哦,没意思。” 徐清姿被她无所谓的神情逗笑,“你知道是什么么就说没意思。” 那昕昕:“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没见过,像二师姐和她的小竹就是伴侣。” 徐清姿瞥了眼远处正乐得自在的以卿,表情复杂:“她们……不是伴侣,严格来说是……主仆,当然,我觉得她们俩的相处更像朋友。” “朋友?”那昕昕挑眉,表情变幻莫测,略有些丰富,仍旧坚持,“二师姐明明不喜欢小竹变人,却还是留在身边,要是我早扔了。” 徐清姿:“……” 徐清姿:“我看你是想要小竹吧。” 说这么一大堆,其实还是不懂。 那昕昕盯着远处以卿,怨念道:“那怎么了,本来就是二师姐频频说不喜欢,却无时无刻带在身边,小竹修了人形,正巧适合谈情说爱,她俩不是伴侣是什么?总不能是敲锣打鼓召集亲朋好友来吃饭才叫伴侣吧。” 徐清姿无言以对,说的挺对,却又不那么对,以卿对于修成人形的小竹可谓不是深恶痛绝,说什么都要小竹变回去。 顶多算比较亲密的伙伴,甚至还不知道以卿是把小竹当宠物还是当朋友看。 徐清姿沉思半天,觉得没必要跟她讲这么复杂的东西,不同意也不反驳道:“这话你别在你二师姐面前讲。” 那昕昕不服气哼道:“我又不傻,我巴不得她们分开呢,怎么会挑破。” 徐清姿扶额,怎么感觉这话那么别扭呢。 那昕昕对她们的好奇消散,觉得无聊,准备离开。 只是她刚站起来忽然停住。 徐清姿疑惑抬头,神色一冷,在茶桌的另一面,不知何时坐着一个不速之客。 “哟,我离开这么一会活蹦乱跳。”且陶陶温风和煦道,“不错。” 徐清姿抓着状况外的那昕昕跳开,兰烛想掀翻茶桌,却见对方一只手摁着,茶桌像是长在地上,无法撼动分毫。 且陶陶勾勾手指,拾起茶筒闻了闻,嫌弃道:“看你们表情还以为多好喝呢,就这?” 以卿和温麟儿看到动静,也跟着戒备起来。 徐清姿黑着脸:“你来做什么?” 且陶陶:“来看看老熟人,不认识我了?” 以卿小声:“你认识她?” 徐清姿没时间解释,道:“少来这套,谁认识你。” 且陶陶嘴角一勾,将手中茶杯随意丢开,双手叠在脑后,悠闲道:“没礼貌,不过我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你们这群无名之辈。” 以卿:“她在说什么?莫名其妙。” 那昕昕定定看了她一会,喜道:“好朋友,你也在这呀。” 徐清姿惊诧:“你认识她?” 那昕昕笑道:“大师姐不认识吗,她之前来过雨石峰呢?” 徐清姿大惊失色,什么时候,她怎么不知道? 且陶陶漫不经心地朝那昕昕挥挥手,算是回应。 以卿:“什么情况?” 徐清姿也想知道,且陶陶居然来过雨石峰,所以不仅婴文认识她师尊,连且陶陶也认识? 她小声问三师妹:“她什么时候去雨石峰,去干什么?” 那昕昕挠头:“半年前吧,她说来看看,就走了。” 徐清姿:“拿东西没?” 那昕昕:“拿了,她说她来取点新鲜的物。” 新鲜的物?霍家人也有什么物,且陶陶又包庇她们,两人口中的物难道是同一种东西?可补血丸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用得着找什么新鲜的? “喂!”且陶陶高声叫道,“我说你们,抢了我培养的血脉,后面又骗我离开,现在见到我就跑,心虚了?” 徐清姿道:“你不是去找你师傅了吗?回来干什么?” 且陶陶随意:“当然是找不到呗。” 徐清姿想说什么,兰烛忽然附耳过来,温热的气息喷洒到她耳朵上。 痒得她连忙缩脖子躲避,兰烛还没说话,追上来继续附耳,结果徐清姿痒得一个字也听不见,光在那躲吹气。 温麟儿满脸好奇,“徐姐姐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吗?” 以卿:“你们还讲笑话?” 那昕昕:“什么笑话,我也听听。” 徐清姿捂着耳朵,控诉般瞪了眼兰烛,道:“不是,我只是怕痒。” 兰烛:“” 一片青色碎片犹如飞箭穿刺而来,声音响亮,几人顺利躲开,碎片落进湖里,在湖面上激起几丈高水柱。 几人骇然,若是被击中,定要半条命,见此谁也不在意什么笑不笑话,再次警惕。 且陶陶褪去刚才那副无所谓的悠闲模样,看着没有多生气,却感觉很不善。 她道:“我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拆散有情人。” 五人一蛇:“” 且陶陶补充:“特别是喜欢在我面前谈情说爱的。” 以卿小声嘀咕:“她在说谁?哪有情侣,难道除了我们这里还有其他人?” 那昕昕指着她:“说你和小竹。” 以卿破音:“什么?!” 69秘境(19) ◎“胆子不小,敢和我斗。”◎ “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话了吗。”且陶陶道。 五人一蛇机械地走过来,围着玉茶桌插穿而坐,有些拥挤。 且陶陶伸手:“江山笔给我。” 徐清姿僵硬着身子:“你想干什么?” 且陶陶理直气壮:“这是我师傅的,给我是物归原主。” 徐清姿:“这是我小师妹赢来的,你要就给?” 且陶陶:“你回家难道还要交钱才能进门吗?” 说完也不管徐清姿同不同意,手指勾了勾,乾坤袋飞到她手中,取出笔。 兰烛轻摁桌底,玉茶桌翻转,棋盘格露出来,两边升起黑白子棋篓。 手插进最近的棋篓里,还未抬起手,一把竹扇压住她的手腕,登时动弹不得。 且陶陶:“你是有点本事,但不要在我面前班门弄斧,懂?” 说完竹扇在她额头敲了敲,再给她加固一层咒术。 茶桌感应到周围多了五人,在每人面前冒出一个杯子,水壶自动升起,给每个空杯倒入热气腾腾的白开水。 且陶陶抬抬眼,水壶落回原来火炉上,并熄灭里面的火焰。 她气定神闲道:“我师傅和你说了什么?” 徐清姿没理。 且陶陶也不急,就这么耗着。 温麟儿弱弱道:“你师傅是谁啊?” 且陶陶瞥她一眼:“管得着么。” 温麟儿默默闭嘴。 以卿:“你干嘛不亲自问她,你们关系不好吗?” 何止不好,直接刀剑相向,你追我赶了。 那昕昕憧憬:“对啊,你那么厉害,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吗?” 且陶陶挑眉:“你们讽刺我?” 以卿连忙否认,她们现在都成待宰鱼肉了,哪敢讽刺。 徐清姿:“” 她在且陶陶准备生气前打圆场道:“你师傅在躲着你。” 且陶陶:“废话。” 徐清姿:“她为什么躲你,你应该知道吧,你觉得这样的她会和我说什么话?” 且陶陶眯了眯眼,猝然一掌拍在棋盘上,茶水飞溅,有些甚至打湿附近人的衣裳。 一颗黑棋子缓缓升起,随着她的意念由圆形拉扯成尖锥,直指兰烛脖颈。 且陶陶恶劣道:“我很讨厌说话不清不楚的人,更讨厌猜谜,若不说,我就把你心上人扎成蜂窝,让你也尝尝抱着死尸的滋味。” 这话一出,其他人纷纷朝徐清姿看过去,在她旁边看不到的,也在用几乎快斜翻过去的眼珠去瞄。 徐清姿哑然,怪不得秘境被设置一个个解谜空间,原来是为了防止且陶陶进来。 虽然也没防住。 徐清姿:“她说不喜欢撒谎人,喜欢知错就改的人。” 且陶陶抬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徐清姿:“她说她认识我们师尊,可以帮我师尊疗伤,但需要帮我帮她办一件事。” 且陶陶:“嗯。” 徐清姿:“她说她在秘境感应到一个男人身上寄宿一缕和她一样的未死神魂,来秘境的原因似乎就是为了收她,放我出来是因为那人和我同出一门,让我去杀了那个人。” 且陶陶:“嗯?” 徐清姿:“这是她的原话。” 以卿补充:“我们都在这任你宰割了,有什么好骗你的?” 且陶陶:“漏洞百出。” 以卿正准备反驳。 沉默的兰烛忽然道:“因为那是天命之人。” “天命?”且陶陶冷哼,“说谎不打草稿。” 兰烛:“长虹派灭门正是他的手笔,他身体里寄宿的魂魄给他出谋划策,他拉拢翎玉,去了黔州霍家,偷走一部分血脉。” 且陶陶:“你们是想假借我师傅的名义,帮你们除害?” 徐清姿:“那人的和我们的恩怨是一码事,想收你师傅的神魂是另一码事,只是正巧都是一个人而已,并且我在黔州城时就捅碎了那人灵台,本应该再无仙缘,可他却进了秘境。” 且陶陶非常鄙视地看着她们,眼睛里写满了“我很好骗吗”几个字。 但鄙视归鄙视,她却没有立刻回击,而是手指有序敲着台面,不言语。 大家就这么静静陪她一起沉默。 以卿眼神求助徐清姿,想问她什么情况?怎么和路彦有关系? 徐清姿给了个安心的眼神,让她稍安勿躁。 且陶陶都追着婴文追到秘境了,她不可能就这么放走她,从婴文的只言片语中,婴文也在躲她。 现在且陶陶回来,定然是没找到,来她们这找线索来了。 说了什么话肯定不能全告诉她,看她的实力,比她们高出不知道多少,或许可以借她帮她们除掉路彦。 除不掉也没关系,让她有事干,她们也好找婴文的尸体。 太过阴晴不定还随心情做事的人,和她合作无意识与虎谋皮,吃力不讨好,宁愿远离也不要交好。 温麟儿忽然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路彦吗?” 徐清姿瞪她一眼,让她别说话。 但奈何对方看不懂她的意思,当成徐清姿给她肯定。 且陶陶轻飘飘看过来。 温麟儿道:“我在森林里遇见过他,他总是在自言自语,有时候甚至吵起来,但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原来是身体有个神魂。” 徐清姿:“别说了。” 温麟儿弱弱闭嘴。 且陶陶本来没什么兴趣,一听她制止,来了兴趣:“说啊,继续。” 温麟儿看徐清姿的眼色,不敢说。 棋子又升起几颗,全部拉长至细锥,指向温麟儿。 温麟儿连忙道:“他身上破破烂烂的,看起来是受了重伤,总念叨什么修复灵台,什么找合适的身体,不知道那神魂和他说了什么,他开始叫嚣着要把神魂驱逐。” 且陶陶没说话。 温麟儿像是想起什么,又接着补充:“他还提了一个叫什么翎玉的人,说要把她引出来献祭,哦还有,感觉他身上总有种怪怪的感觉,身上怨气很大。” 徐清姿心想,完了。 果然下一刻,所有细锥迅速扭转方向,刺向她。 “烛笼!” “雪生!” 温麟儿只感觉眼前一花,耳边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再听“啷当”一声。 棋盘被掀翻,她巨大的冲击把她击飞出去,等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可以动了。 徐清姿手持长枪,兰烛手持长剑,两人夹击朝且陶陶攻去。 且陶陶没想到两人居然可以破开她的定身咒,有一瞬间恍神,很快反应过来,向后下腰,高抬脚踢散两人攻击。 徐清姿之前用笔的时候用被人压着打,现在拿了枪忽然像是脑子里长出战斗招式,迅速侧翻枪尾抵地,顺势抬腿踢过去。 兰烛剑尖被踢偏,直接扭转剑柄,手腕一绕,剑尖转了个圈回到原位。 以卿见徐清姿把枪耍得流畅,奇怪道:“大师姐什么时候学的枪?” 温麟儿两眼冒星星:“大师姐好厉害,我也要学这个!” 那昕昕阴恻恻:“她不是你大师姐。” 且陶陶脑袋一偏,凌厉的剑刃从她脸颊呼啸而过,强劲的腿风压过来,她向后撤步躲开。 且陶陶不悦:“烦。” 徐清姿借枪跳起,灵力运转,枪头喷出蓝色火焰,兰烛穿刺不成扭转剑身向她劈去。 且陶陶绿色的瞳孔紧缩,一股莫名的力量从她周身蔓延开,顷刻填满整个空间。 被意念掠过的所有人和物包括远处的以卿等人,全部静止不动,两人保持着攻击的姿势停在半空中,强悍的力量把她们再次定住,就像时间停止。 且陶陶温怒:“胆子不小,敢和我斗。” 徐清姿发现自己和刚才一样,只有眼珠和嘴巴能动:“是你攻击在先。” 若是刚才她们有一丁点的犹豫,现在她都成筛子了。 且陶陶:“这是你们糊弄我的惩罚。” 在她说话的间隙,地上散落黑的白的棋子再次向她聚集,拉成无数条细锥,密密麻麻全部指向她,好似刚才不尽兴,要再次把她扎成刺猬。 徐清姿强装镇定:“谁骗你了,她才十三岁,她能说谎?” 且陶陶嗤笑:“带魔气的东西能进秘境,当我傻子?” 徐清姿:“是神魂有魔气,不是路彦本身有魔气,他之前尚能用灵力掩盖,如今灵台破碎,魔气才显露出来,你应该也知道光济大会,当初有翎玉仙尊坐镇的比武场他都能混进去看完全程,进秘境能有什么问题?” “再说,他能进来更加奠定了他有对付你师傅神魂的办法。” 且陶陶仍旧不信:“那你们为什么不去找他,反而在这喝茶聊天。” 徐清姿:“什么叫喝茶聊天了,我们也找不到他,在这商量对策,是听你师傅说才知道他也进来,我们来这还不到一个时辰,还正在修整” “你们还修整?”且陶陶着急打断。 徐清姿心中暗喜,她相信了。 “我差点被你弄死,我若死了,你找到我的几个师妹们岂不是也都直接杀死,到时候你傻傻在这游荡,到哪去知道你师傅去向!” 且陶陶登时哽住,但她不想表现出被动,反驳道:“若你醒来就告诉我,何故有这回事。” 徐清姿忍无可忍:“我都被开膛破肚了!哪有力气!你若不动我,看在我师妹和你合作的面子上,我会不相信你?不告诉你原委吗!” 且陶陶彻底没话说了,脸黑得像烧了十几年的锅底。 70秘境(20) ◎死都死了,又有什么办法◎ 徐清姿突然感觉浑身一松,从空中掉下来,风吹草动,所有人皆可活动。 且陶陶消失后,定身术也随之解开。 以卿朝温麟儿打趣道:“你学什么都不如学你徐师姐的嘴皮子,当打不过的时候,要学会用嘴说服敌人。” 温麟儿似懂非懂,但壮志酬筹,“我都可以学吗?” 那昕昕推她:“你走开。” 兰烛收剑,徐清姿收枪。 徐清姿笑道:“头一次听你喊剑的名字,还以为你一直没给它取呢。” 兰烛:“大师姐送的,当然要爱惜。” 徐清姿目光躲闪,转移话题道:“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我没听清。” 兰烛:“没什么,只是想说她最在意她师傅,但看来大师姐已经知道了。” 徐清姿心想,她张口闭口都是她师傅,满脸写着没她师傅不能活,想不知道都难。 玩笑过后,现在面临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温麟儿认识路彦。 她来到她面前,本想把以卿和那昕昕支开,没想到被她俩强烈反对。 以卿:“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那昕昕指着温麟儿直言不讳:“我才不走,该走的是她。” 徐清姿无法,只能把她们留下。 她问道:“你刚才说的属实?” 温麟儿已经把她当成第二个师傅,挺起胸膛,非常板正庄严道:“一部分是我听到的,一部分是我依照徐师姐刚才所说瞎编的,我听说过路彦这个名字,但没见过这个人。” 徐清姿惊讶:“那你怎么说出这些的?” 温麟儿:“我在路上听人说的,是个超级高的修士大姐姐,她还想收我为徒来着,但我有师傅了,就没去。” 兰烛:“那修士是不是穿着淡青色衣裳,头戴青金冠,双手总喜欢别在身后,说话慢悠悠的。” 温麟儿喜道:“对对,她说她所属什*么洺剑宗,叫翎玉真人。” 徐清姿默然,翎玉认识路彦?为什么要和温麟儿说这些? 她又问:“然后呢?” “然后……”温麟儿挠头,“然后她看我不拜师,就走了,就这些。” 徐清姿:“我不是问这个,你们怎么遇到的?她跟你说这些有什么前提?” 温麟儿:“就……走路上看到她一个人立在树顶上,她看到我就跳下来,问我要不要拜师,我说我有师傅了,她知道我要去绿莲秘境,就和我莫名其妙嘀咕几句,然后就走了,嘀咕的是什么路彦什么魔气,我看刚才那人好凶,就半真半假编……呜……” 以卿听完快速捂住她的嘴。 徐清姿有些无语:“你小小年纪,心眼这么多。” 温麟儿无法出声,只能瞪大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兰烛道:“且陶陶认识翎玉,她会找她求证,刚才说的那些也算误打误撞。” 徐清姿沉默半响,意味深长地看着兰烛。 她怎么知道翎玉和且陶陶认识? 兰烛视线偏移,被她看得莫名有些心虚。 徐清姿收回目光,郑重朝温麟儿道:“现在,我宣布你第二个任务,路彦这个男人是我们的绝对仇人,你要像对待恶鬼一样攻击他,将他彻底铲除,如果你有任何的留情,那你也会成为我们的敌人。能不能做到。” 温麟儿忙不迭点头,这有什么难的。 以卿:“所以刚才那人说什么有情人是怎么回事?” 徐清姿眼神躲闪,“她瞎说的。” 以卿:“吓死我了。” 说完狠狠拍向那昕昕,指责道:“以后再敢乱讲我撕烂你的嘴!” 那昕昕:“本来就是啊,不信?那你把小竹给我,以后就真的没可能了。” 以卿:“滚。” 徐清姿犯头疼,没去劝和,趁她们吵架的间隙,再次把小师妹拉到一边。 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知道那么多,怪书里都没写且陶陶认识翎玉,你却知道?” 兰烛:“田垠树,她能得到洺剑宗的资源,定然是和那边人串通,而且,婴文是翎玉的亲妹妹,当然认识姐妹的徒弟。” “啊?”徐清姿惊讶,“亲妹妹?你又知道?” 兰烛:“且陶陶自己说的。” 徐清姿:“好吧,翎玉难道不知道她妹怎么死的吗,居然还要帮且陶陶。” 兰烛:“知道,但死都死了,又有什么办法。” 徐清姿心想不愧是仙尊,不仅修为强大,心也大。 正当她还想问其他时,忽然听到一声惊叫。 那昕昕死性不改,非讲一些以卿不爱听的往事,气得以卿和她打起来。 温麟儿想要劝和,但看到徐清姿和兰烛聊的火热并不关心,还以为她们的生活模式就是这样,便没叫她们。 结果那俩人越打越来劲,直接打到湖里去,接触到湖水,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便直接沉入湖底。 温麟儿吓得尖叫。 徐清姿赶忙过去查看。 可刚到湖边,一只用水凝聚的大手抓住她把她往下拖拽,兰烛想去垃,却根本拉不动,温麟儿去拽兰烛,结果三人像串珠链,一个接一个落水。 水是徐清姿的主场,温麟儿也不怕水,反倒是火系的兰烛,就像之前的冰川一样,对她有些被压制。 水里一望无际的蓝色,仿若置于深海之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除了她们三个,哪有以卿和那昕昕的影子。 徐清姿本以为婴文走了,这地方算是安全的,没想到还有隐患,早知道应该和其他人一起找出路的,她们居然还想着在这安营扎寨。 兰烛面上不显,但脸色却肉眼可见发白,双眼紧闭,似乎正在调整内息。 徐清姿让温麟儿向自己靠近,自己去拉小师妹。 她刚拉上兰烛的手,对方猝然睁开眼睛,眼神冰冷,无光无神,好似在看一个死物,伴随着若有似无得魔气,她的瞳孔一会儿发红一会儿发黑。 她连忙向兰烛传输灵力,可却没什么用,她身上的温度持续走低,明明在同一片水域同一方位,兰烛眉毛和睫毛却结起了冰霜,周身流水开始结块。 这现象若是出现在徐清姿身上,那是稀松平常,但在小师妹身上,那就是死到临头,和之前她突然浑身发烫一样严重。 正好她现在体内有水火两种元素,灵力充足,便向她传输热流。 情况有所好转,但效果甚微。 温麟儿担心道:“兰师姐这是怎么了?” 徐清姿也不清楚,难道是且陶陶偷偷在她身上下咒了? 可她刚才探查她的全身,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但事已至此,她施展避水咒,将兰烛身上所有流水隔开,把她放置到一个无水的泡泡里。 没了水,情况仍旧没有好转,好似这水底只有兰烛一人才能感受到极寒。 她取出烛笼,扭转枪身变成灯笼,里面燃烧不息的火苗仍在,她送到泡泡里让兰烛抱着,而后催动火苗燃烧得更大一些。 兰烛松懈下来,闭上眼,任由她摆弄。 她立刻放出神识,顺着水流探索附近情况。 温麟儿也不闲着,帮兰烛护法。 她们好像进入了湖底的另一个空间,神识探出几里地,寥无人烟,连妖都没有。 难道婴文没走,又跑回来考验她们了? 不应该啊,她要若是躲且陶陶,定然不会久待,还是说她没办法离开秘境,并且她也没有说要离开秘境,从始至终都是她个人的猜想,并且以猜想去哄骗且陶陶。 没想到这个猜想把她自己也骗了。 一想到这,她被自己给气笑了。 记得关卡有三关,其他人不知道,反正她过了一关,一关跳过,还有一关没过,兰烛利用心魔打乱规则,好像也并不代表考验就此停止。 可她们置身于这一片了无边际的深水之中,又是什么考验? 温麟儿见到她突然笑起来,有些毛骨悚然,小心道:“徐师姐你怎么了?” 徐清姿道:“没什么,你有没有感觉不适?” 温麟儿摇头:“没有。” 她顿了顿,又道:“就是觉得这里灵气好足。” 徐清姿:“趁着机会,你直接在这修炼吧。” “啊?”温麟儿懵了,“不不出去吗?” 徐清姿也很想知道怎么出去,但她暂时没找到,“机会难得,以后不一定再有这么浓郁的灵气,多薅一把是一把,你进步快了,你师尊也少生一些气。” 温麟儿觉得她说的好有道理,连忙闭上眼睛开始汲取周围灵气。 徐清姿见她沉浸在自己的修炼里,给她设置一层保护屏障,而后钻进泡泡里。 刚一进来,就被凛冽的寒气刺得一抖,泡泡内壁在她进来后结成厚实的冰壳,她喘出来的热气连过程都没有,直接凝结成冰碎渣落到两人脚下。 灯笼里的火焰只能在兰烛怀里那一小片地方发热,其他照不到的地方,仍旧没有血色。 徐清姿小心翼翼轻触她的脸,还好,还是软的。 她把灯笼打开,将火焰引注到掌心,准备把这火送到兰烛身体里。 这火非同寻常,定然能解小师妹现在的寒意。 可发现火焰离开兰烛身边,冰寒迅速盖过她胸怀残留热意,衣裳上结上冰霜,脸上绒毛也顷刻凝满细小的冰晶。 她身体被层层包裹住,好似一个坚硬护盾,拒绝外界任何东西靠近。 徐清姿心里发凉,火焰在身外起不了效,想把火焰送到她嘴里让她咽下去,可对方牙关紧闭,嘴硬成砖头,根本送不进去。 眼见小师妹即将冻成冰雕,眉头紧拧,心一横,把火焰含在自己嘴里,吻上了去。【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70-80 71秘境(21) ◎好苦啊◎ 火苗在她嘴里乱跳,她直接上牙把它咬碎,捏住兰烛下颚迫使她张嘴,混合着体内热灵气,把炽热的火苗顺着她的口腔送到她体内。 徐清姿怕火苗没那么快起效,正巧嘴也是最直接的传送方式,便没松开,源源不断把体内热意送过去。 兰烛脸上的冰晶开始融化,身上冰霜化成水,气色也由灰白转成红润。 徐清姿心里叹口气,总算有了好转,只是刚放松,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忽然死死摁住她的后脑。 两人牙齿相撞,她疼得抽气。 她震惊地瞪大眼睛,却见兰烛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瞳孔里的红色一闪而过,继而定格在浓重的黑色。 徐清姿吓了一跳,心想完蛋,小师妹会不会乱想,以前尚且在梦里有过这些旖旎片段,但那也只是在梦里。 不对,谁说两个女人不能亲,那霍家还能双女成亲呢,再说,她是帮小师妹治疗,又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 只是这个念头还没落地,她便看到小师妹非常明亮的眼睛。 她被眼神刺到,吓得使劲挣扎。 结果后脑的手不仅没松,还收紧几分,兰烛向前一压,她没有支撑地后仰。 这个冰泡泡没有多大,本来只是为小师妹一人制作,她进来后虽有些拥挤,但好在有些活动范围,加上外层结了冰,强行打开,不仅会伤到小师妹,连外面的温麟儿也会波及…… 她就是为了不让温麟儿看到才让她闭眼修炼,若是突然打破,自己还没挣脱开,被看到的话,怎么向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解释。 太丢人了。 虽然兰烛醒了,但她还没有停止往她体内输送热流。 兰烛见她心不在焉,眼睛微眯,又下压一分。 徐清姿以一种后背悬空的姿势半挂着,迫使她不得不抬手抱住兰烛的腰。 她想要说话,却感觉一个湿滑之物触碰她的嘴唇,紧接着是她的牙齿,而后是她的舌头。 徐清姿眼睛更瞪大几分,几乎要把眼珠子突出来,她如遭雷劈,呆傻了一样愣住。 她看到对方眼睛犹如混沌不清的漩涡,深不见底,多看两眼就要把她吸进去。 脑中忽然冒出两段不久之前的记忆。 一段是在雨石峰小师妹的屋里,她被心魔上身的小师妹抓住,她失去理智往她身体里送一股滚烫热流,她在自己的灵台上,看到了长大后饱经风霜的小师妹,小师妹非常霸道地亲了她。 一段是她看到远处灯火通明的水棠镇,身上烧骨灼心,唇上疼痛记忆犹新,混合着血腥味,她紧紧捆着小师妹,像现在这样,向她双唇里汲取寒意。 回忆再现眼前,熟悉的触感熟悉的人,熟悉的动作熟悉的眼神。 完了,没救了。 徐清姿在心中大声哀嚎,鼻头酸涩,视线模糊,泪眼迷离,看不清周遭所有。 兰烛被她吓到,连忙松开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不知所措,诚惶诚恐去舔舐她缓缓流下的泪水。 “对不起师姐。”她怯懦道歉。 徐清姿保持呆愣模样,眼泪犹如断线珠子,争相涌出,脑中思绪万千。 “我对不起你,师姐。”兰烛害怕地道歉,仿若手里捧着一个遇风即散的蒲公英,不知如何才能让其完好无损。 “我错了师姐,我再也不敢了,你别哭”兰烛颤抖着声线,近乎哀求地呼唤她。 若恐惧有形状,定然要比她此刻流泪的还要多,还要满。 徐清姿猝然收紧双臂,将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进,头稍微一歪,侧过兰烛的呼吸,咬了上去。 攻势逆转,四唇相撞,转而由徐清姿向她压去。 她生涩的吻登时让兰烛窒息一瞬。 继而疯了一般回吻。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对方脸上,双手无节制地揉捏抚摸,咸涩的泪水搅入其中,晦涩昏暗的光线更添一分情迷。 两人在狭小的结满冰霜的空间里,紧搂在一起,身体比刚才的火苗还要滚烫。 好苦啊。 徐清姿不知怎么的,忽然好难受,为什么这么苦。 她们不是第一次亲吻,却感觉等了好久,久到好似活了好几个轮回终于如愿以偿,终于能好好看看对方的眉眼,静下心来讲一些鸡毛蒜皮的插科打诨的小事。 小师妹说得没错,她的记性就是很差,差到很多事情都记不清,差到连自己是谁都忘记。 是她错了才对。 婴文问她的名字,她却不假思索回答出小师妹的名字。 比起自己,她对「兰烛」这个两个字更印象深刻,这是她逐字逐句查书寻找的字,是她日以继夜从几万个字中挑挑拣拣出来的,是她最喜欢的字。 婴文说她对小师妹有别样的情感,她还试图否认,其实早就被那对师徒看透。 想必她的感情早就变质弥漫出来,旁人闻出不对劲,偏偏唯有她不愿承认。 对啊,没有谁比她更喜欢小师妹了。 心脏仿若一块石头,在胸膛里咚咚乱跳,砸得她闷疼,两人胸口相贴,石头碰石头。 不再是徐清姿单方面输送热流,兰烛也在向她传输灵力。 内火燃烧,**焚身,都在猛烈呼吸对方的空气,仿若要把对面的人生吞活剥。 兰烛发了狠,像是吃了几百年草的狼头一次开荤,咬得徐清姿嘴上尽是伤口,脖子上处处是牙印和红痕,就连她上下滚动的喉咙都要咬一咬。 被咬得疼了,就轻轻锤兰烛一下,便会松开,像野兽舔舐伤口一样帮她治疗伤口,伤口酥酥麻麻,毫无保留地调动全身灵气给她疗伤。 徐清姿若有似无叹口气,不叹其他,只叹自己。 随着两人不断升高的体温,冰壁融化,冰水落到身上却不觉冰凉,反而给两人稍稍降温。 徐清姿不仅没被突如其来的冰水惊到,反而因为身前的人没有章法地啃咬而感觉意识朦朦胧胧。 兰烛不停地在她耳边碎碎念,朝她耳边吹气,痒得她频频发笑。 笑声引得兰烛眼睛再添一层水汽,平日里一双狼眼迸发出来的寒意在这一刻除了徐清姿的面庞,只剩下几乎溢出来的痴迷爱慕。 许久。 等温麟儿睁开眼睛的时候,见兰烛不再像刚才那样结冰吓人,徐清姿和兰烛都好好地在自己面前,两人一前一后交错站立,挨得极近。 她喜道:“兰师姐你没事了!” 兰烛本来还算好的表情,见到她缓缓冷下来,“没事。” 温麟儿:“徐师姐好厉害,兰师姐刚才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变成那样?我们却没事。” 徐清姿也想知道,但刚抬眼,就见对方直勾勾盯着自己。 不像之前那样克制,而是十分大胆的释放眼里所有情绪。 她感觉脸颊再次升温,被她看得十分不好意思。 兰烛淡淡,看也不看温麟儿,道:“只是我不适合这里而已。” 温麟儿好奇:“那你是怎么适应的?” 兰烛:“” 徐清姿含糊:“时间长了就适应了。” 她们刚从泡泡里出来,还没开始分析刚才什么情况,温麟儿就醒了。 小师妹的突然失温确实蹊跷,也多亏烛笼之前收集了火山火,不然她把自己身体的热量全抽干送给小师妹估计也救不回来。 一想起这她还有些心有余悸,当真凶险。 温麟儿习惯兰烛的冷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却看到徐师姐脖子上裸露出来的皮肤出现多处红印。 担忧道:“徐师姐,你的脖子是不是受伤了?” 徐清姿脖子上的炽热未褪,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没事,刚才被火烫的,一会儿就好了。” 温麟儿不觉有她,道:“我刚刚修炼,忽然发现自己体内像个黑洞,不管多少灵气都能吸收,吓得我不敢吸了,怕爆体,以前在芙露派都没有这个情况,徐师姐,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 她乖乖伸出小手,徐清姿准备上前瞧瞧。 兰烛却往前一步挡住去路,帮她回答道:“体质问题。” 温麟儿半信半疑,不安道:“这样啊,可光吸灵气不涨修为是为什么?这么多灵力,都够我以前升两层了,现在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兰烛言简意赅:“练。” 温麟儿闷闷不乐哦了一声。 这么说需要好久才能到达徐师姐和兰师姐的水平,什么体质好,净是唬她,要真好,她岂不是早就突破了。 说到底她跟别人没什么区别,搞不懂为什么一直说她体质好。 徐清姿看破不说破,其实主要还是她的炉鼎体质,修为涨再高都没用,说到底也只是个容器。 兰烛忽然道:“婴文委托大师姐做什么?” 徐清姿:“帮她找被且陶陶藏起来的身体,你什么都知道,那是不是也知道藏在哪?” 兰烛没有否认,道:“我是知道,但找到之后呢?” 徐清姿哑然,对啊,找到之后呢,婴文也没说啊。 是要送到秘境吗,但若是她们要开门才能出去,等秘境再开,就得一百年后了,若是她们一出去就找到,岂不是也一样要窝藏着,这期间还要防止且陶陶的追杀。 徐清姿:“送给翎玉仙尊?” 兰烛:“不妥。” 正当她们准备搅动这湖水时,忽然见脚下出现若隐若现的光源。 三人对视一眼,一边把神识探下去,一边往下游走。 72尖天涯(1) ◎你们怎么又贴一起了◎ 三人凑近光源,忽然失去平衡,后背的水流涌动,仿若下坠的瀑布把她使劲下压。 转眼间,她们被推出水流,从半空中坠到地面。 “大师姐!” “大师姐!” 以卿和那昕昕异口同声,欢天喜地跑过来扶她们。 徐清姿被兰烛紧紧抱住,倒没有像温麟儿那样重重摔在地上。 她观望四周环境,发现这里是山洞,空间不大,和之前遇到的蛇洞类似,但蛇洞是地坑,而这个洞却有个蓄水天坑。 清澈的湖水深不见底,飘在头顶不流淌下来,仿佛没了重力,像云朵一样飘在山洞顶端的另一个洞里。 以卿道:“我们好像从秘境出来了。” 不用她说,她在下来的那一刻,便感觉到浓郁的妖气。 她们不仅从秘境里出来,似乎还来到了妖界地盘。 难道福寿湖连接外部通道?没有秘境门也能出来?早知道她们早点跳湖的,省得还被且陶陶威胁一通。 那昕昕注意到不对劲,指着她俩道:“小师妹为什么搂着大师姐的腰?” 徐清姿一惊,本以为兰烛听后会收手,没想到她动也没动。 徐清姿正在脑子里编理由,温麟儿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道:“兰师姐刚才在水里差点被冻成冰雕,应该还没完全好。” 那昕昕哦了一声,但她答非所问,目光注意到大师姐些许红肿的嘴唇和奇怪红迹的脖子,准备再问一遍,却被以卿岔开。 以卿:“我们出来之后怎么办?听说妖界危机四伏,痛恨人类,我们在这岂不是寸步难行。” 温麟儿听完,掏出自己的储物戒,摸索了一会,从中取出四个手镯,一一分发给她们。 她撸起袖子露出自己的胳膊,上面也戴着一模一样的手镯,道:“这是手镯可以掩盖气息,也会模仿指定气息,我师尊怕我被人找到或者陷入危困,专门给我打造了一堆这样掩盖气息的东西。” 以卿赞赏地看她一眼,总算有点用。 徐清姿:“你们怎么掉下来的?” 一说这个以卿就开始指着那昕昕骂道:“还不是因为她,非要和我干架。” 那昕昕:“是你先动手的。” 以卿气急败坏:“我是你师姐,动手怎么了!” 那昕昕分毫不让:“我是你师妹,还手怎么了。” 以卿:“你个蠢货,知不知道尊敬长辈!” 那昕昕:“你个炮仗,我和你是同辈。” 以卿:“放屁,我的年纪都能当你姥姥了!” 那昕昕撇嘴:“修仙又不讲究那些。” 以卿气的火冒三丈,扬起拳头准备砸人。 徐清姿赶忙拉开她,“好了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些,你们在落水后多久才出来,中途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以卿两眼冒火星,不好迁怒大师姐,只得压下火气,“你问她,我当时眼睛都快被她捅瞎了。” 那昕昕一直态度平平,丝毫没有被以卿的情绪波及,被打也不生气,平静道:“没什么感觉,进水后窒息了一会儿,转眼就掉下来了,在这等了好久才等到大师姐。” 真奇怪,居然只有兰烛有不良反应,难道真是针对火系的?她现在水火双系,也没感觉什么不对。 徐清姿小声问小师妹:“且陶陶是什么系?” 兰烛:“木。” 她顿了顿,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补充道:“婴文是火。” 婴文专门给自己搞了个克自己的地方?脑子不会这么拎不清吧?还是说……这是且陶陶做的? 越来越乱了。 以卿道:“我们接下来要该怎么办?” 徐清姿把婴文答应的事讲给她们听。 温麟儿惊诧:“灵台还能修复吗,好厉害。” 徐清姿:“或许吧,也没有别的办法。” 话说完,看向温麟儿,目光深沉道:“你师尊和我们师尊这么要好,她对婴文怎么看?” 温麟儿尴尬:“我也不知道,我是来了这里才知道这个人名。” 不应该啊,婴文那么大名头的器修,引絮和椿音不仅是好友,又同样是器修,居然会回避婴文。 会不会有点关系? 以卿:“所以我们要去找尸体,然后呢?感觉这活适合那边那个蠢货。” 她暗指那昕昕。 且陶陶可以让肉身保持不腐,说是尸体,除了没有神魂之外,和正常人没有区别。 那昕昕没听出弦外之音,忽然穿插到徐清姿和兰烛中间,道:“你们怎么又贴一起了。” 徐清姿:“我们在聊事情。” 那昕昕呆呆想了一会儿,似乎在解读这句话的真实性。 以卿忍无可忍,把她拉走:“能不能别打岔。” 那昕昕:“可是你不觉得大师姐和小师妹感觉很怪吗?” 以卿:“以前怼你脸上也没见你看一眼,现在倒是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了,你第一天认识她们吗!” 那昕昕:“可是她们以前又没这样,你没听刚才那个且陶陶说她俩是有情人吗?” 徐清姿浑身僵硬,视线乱飘。 以卿:“你有完没完,两个女的怎么当有情人。” 那昕昕表情嫌弃:“你好没见识,黔州城的霍家人不就可以。” “好了!”徐清姿高声打断,“再吵我就要用禁言咒了。” 那昕昕乖乖闭嘴,以卿鄙视她一眼,而后远离。 徐清姿:“我刚才说路彦在秘境里,但在不在我也没谱,尸体的事先搁一搁,就算婴文活了,我们师尊还在琥珀石里得两年半后才能出来,所以不应着急找。” 以卿:“那要去哪?回雨石峰?” 温麟儿一慌,立马叫道:“我不回去!徐姐姐我们不回去!” 徐清姿:“不用回去,正好我们在妖界,直接去瞿山。” 瞿山算是著名的妖山,住着两个万年修为的大妖,一只青雀,一条黑蛟,修为深不可测,一直不谙世事,隐居在此。 路彦在怪书中误打误撞来到这里,激怒两位大妖,逃亡过程中不小心跌下瞿山背后尖天涯,落崖后不仅没死,还获得了失传已久的独门秘法,再加上老头指导,在崖底待了十年,出来后直接斩杀两位大妖,一举成名。 如果路彦路过秘境却没进来,而是再往前走八千里,就是妖界。 尖天涯底是个重要转折点,不管他现在来没来,她们已经到这,都得去看看情况。 如果能让她们获得秘法并且修炼,那最好,如果不能,必须得销毁得毛都不剩。 以卿皱眉,那地方她听说过,但她不在意这个,而是道:“要像在秘境里一样分开或者分头行动吗?” 徐清姿:“不用,都一起。” 以卿放松下来。那就好。 几人走出洞口,观察地形。 兰烛搭上她的肩,在她耳边小声道:“确定要去?” 徐清姿奇怪,以往都会保持沉默,乖乖跟着,怎么突然要问了? “怎么了?” 兰烛:“危险。” 徐清姿感觉她有些阴郁,却依旧坚持:“路彦不死,就不是我们找危险,而是危险找上门。” 兰烛不再言语,紧紧跟在她身边,视线落在她脖子旁的红印上,伸出手指蹭了蹭。 出了山顶发现她们在一个遮天蔽日丛林耸立的森林里,头顶树木直冲云霄,时有时无的鸟叫声此起彼伏。 她们一出来,便惊动附近动物,悉悉索索跑开。 与人界截然不同的地貌和气息更加确信这里就是妖界。 几人把手环气息调成妖气,徐清姿又给她们每人分发隐身符,等所有人都照做后,准备前进时,突然被叫停。 以卿之前的签筒还没丢,她一手摇竹签,一手拨两仪镜,在原地神神叨叨一会儿,道:“我们此行有灾。” 温麟儿表情无畏,做出了誓死而归的决定。 徐清姿见怪不怪:“要是没灾我才害怕呢,走吧。” 除了在光济大会是好签,二师妹几乎抽的都是有点问题的凶签,但这么多次危险都挺过来了,不差这一次。 以卿面露难色,却也没说什么,默默把东西收回去。 可能是经历一次生死交错,她稍微胆大了些,只要不让她们分开,去哪都行。 瞿山的位置不算难找,坐落在人间和妖界的交汇处,因有大妖坐镇,人界不敢招惹,妖界的妖也不敢越界上山。 两界相互虎视眈眈,大战争没有,小矛盾不断,妖想吃人,人忌惮妖。 只是她们在茂密的深林里似乎迷了路,加上可能是阴天,更是找不到东南西北。 那昕昕在路上救下一只被蛛网黏住的蜻蜓,蜻蜓开了灵智,口能人言。 虽然看不见自己是被谁救下,但依旧表示感谢,那昕昕问她瞿山在哪里。 蜻蜓精很热心地给她们指路,甚至想带她们去,被徐清姿拒绝了,被妖知道突然有人要去瞿山,肯定会奇怪,妖精内部团结又多疑。 没准现在带她们去,转眼就告诉其他妖,那就不好收场了,随后把她的记忆抹除放在树叶上休憩。 她们加快速度,按照蜻蜓精指的方向,直线前进,越靠近边界,妖界气息便越少,仅两个时辰,几人便到达瞿山附近。 73尖天涯(2) ◎我只是打破大师姐对我的偏见。◎ 为了不惊动大妖,几人直接绕到后面尖天涯。 尖天涯面对人界,高耸尖细的崖顶仿若天地间一根长针,稍不留神就要冲上云霄刺破天空。 崖下是一条几万年前地震产生的地缝,经过时间洗礼,从地缝中涌入罡风,地缝也从最开始的小裂缝扩张至深渊。 罡风凶残,唯有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才可在里面生存,她们几人,不算小师妹,三个人都是筑基。 徐清姿正在画符,温麟儿又从自己储物戒里掏东西。 不一拿出几个铁制小指戒指,铁烧成藤蔓状拧成圆圈,多个黄色小花点缀,看起来很是精致漂亮。 她像刚才分镯子那样又给每个人分了一个。 以卿:“你怎么这么多宝贝?这又是什么?” 温麟儿:“都是我师尊做的,她每次把炼制出来的法器,挑出最好的给我,剩下的拿到外面卖,山崖下面的罡风我在书上见过,这戒指可以吸收罡风化为护盾,不用怕被伤害。” 这么一对比,那昕昕不禁想到自家师尊,道:“大师姐,为什么我们师尊不给我们东西?” 徐清姿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实是有的,只不过她每次总忘记拿出来,并且师尊炼制的东西都是优先自己,不会专门给徒弟们炼,还喜欢模仿婴文的手作,又因为达不到她想要的效果,一般都是反反复复融了重做,导致自己的成品很少。 就算真的有,除非是丢给她自己研究的,其他的她根本不会用,也不知道干什么用,只能搁着。 以卿还在跟她怄气,阴阳怪气道:“只是你没有,我们可都有。” 那昕昕:“师尊可真偏心。” 虽嘴上这么说,但却没怎么表现出伤心,她对引絮的感情不深,若是大师姐有东西只给别人不给她,她能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都要分一份。 徐清姿:“等师尊醒了,想要什么可以找她给你做。” 那昕昕没应答,并不在意。 几人带上戒指,跳下山崖慢慢下落,试探罡风是否被化解。 徐清姿发丝被吹乱,戒指上黄色小花忽明忽暗,狂风除了有点让人睁不开眼,确实没什么杀伤力。 她抬手遮风,却感觉另一只手被温热的手牵住。 兰烛从水洞出来后,表现地十分粘人,不怪那昕昕惊讶,她确实有意散发出与以前不一样的感觉,和以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相比,像换了个人。 徐清姿想挣开,其他人还在旁边。 兰烛却不依,直接靠过来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 徐清姿心虚地瞥了眼周围的人,发现她们的注意里都不在这边,小声呵斥:“注意影响。” 两人虽没有完全说出那个词汇,但经过水底一旅,和坦诚相见没有区别, 兰烛知晓对方的心意后,整个人突然活络起来,像是一具石像突然上了彩,通俗点说,就是像个人了。 她却略感委屈:“我只是打破大师姐对我的偏见。” 徐清姿:“什么偏见,我对你会有偏见?” 她心疼还来不及能,怎么会有偏见。 兰烛慢悠悠道:“你说我不喜欢亲近。” 说完,她又偏头倚靠着她。 徐清姿刚想回她什么时候说过,想了想,她好像确实说过这句话,但她当时只以为小师妹是婴文做出来刺激她的人偶,气得她什么坏话都说。 虽然小师妹在她眼里确实不怎么亲人,若不是出了刚才那档子事,突然被这么粘着,她真的会被吓坏。 有人看她们时倒还好,现在大家注意力都在下面和周围的时刻变换的罡风,她们趁别人看不到的时候这么干,像做贼一样。 正当她沉默的时候,兰烛往她手里悄无声息塞了个东西。 现在风大,又正在往下走,她怕弄丢,便没去看是什么东*西。 兰烛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等一会若是看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刻吞了,这是解药。” 徐清姿被她温热的气息吹得缩脖子,只听到什么不对劲,什么解药。 兰烛平淡的脸色上闪过一丝狡黠,却无辜道:“大师姐之前不怕痒,怎么突然就怕了。” 徐清姿捂着耳朵,对啊,就是这么突然,她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怕痒了,好像就是在被婴文问名字之后。 她想问有没有给其他人,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兰烛单手一张,四颗丹丸像弹弓上的石子,向另外三人弹射而出。 她们接受到丹丸,惊讶一会儿便迅速收下,紧接着她们终于来到地面。 在她们下来一半的时候,光线就逐渐变暗,等到崖底更是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并且越往下,罡风越小,完全落地已经感受不到风了。 以卿和温麟儿拿出夜明珠,那昕昕摸索半天,掏出个会发光的萤火虫,光线比所有夜明珠加起来还要亮。 照明后大家才发现脚下哪是土地,分明各种各样的骨头堆叠起来地面,其中有不少鼓包,扒起来一看,是破破烂烂的布条,可仔细看布条和不少门派的校服花纹对应。 全是人骨,反而动物骨头很少。 以卿头皮发麻:“这么看,秘籍应该有不少” 这么多死人,感觉随便捡点东西都能发家致富。 徐清姿:“先找找看,别走丢了。” 兰烛又提醒了一遍,让她发现不对立刻吞了丹药。 几人颇有些牙酸地扒开骨堆翻找。 同类的尸骨,怎么看怎么胆寒,年纪最小的温麟儿却兴致高涨,丝毫不怕,甚至还拿着两个骷髅头对比是女是男。 徐清姿寻找无果,便想着往远处走走看,结果她们一见她远离,纷纷放下手中东西跟了上来,着急的样子生怕她一个人跑了。 骨头散布不匀,她走起来也是一会一个坡,她忽然感觉到石壁有些异样,凑近发现根本不是石头,而是一面会流动的碎渣。 她伸出手轻轻触摸,被狠狠扎了一下,绿色的血从指腹流出,心中一惊。 脑中回想起小师妹的话,连忙扭头,在师妹们奇怪的眼神下,她发现她所看到多均变了色,连师妹们的肤色都变了成了淡淡的红色。 几个师妹都在,甚至连小竹都爬了出来,唯独一直就跟她的小师妹却不见了。 以卿:“大师姐你的眼睛怎么了?” 徐清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在她们身后,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路彦!”她大叫。 路彦听到呼声一愣,手中动作却不停。 一段时间不见,他变得狼狈非常,身上苍蝇满天飞,头发脏污结块,胡子拉碴,像似路边乞丐。 徐清姿看到他正在机械敲击流动墙壁,被发现后立刻拔腿就跑。 徐清姿感觉自己眼前的颜色越来越红,几乎快什么也看不到。 她连忙叫师妹们吃丹药,自己也赶紧往嘴里塞。 丹药还没入口,她忽然被人撞了一下,丹药落地,她连忙去捡,但周身环境瞬间从昏暗的白骨崖底变成了烈日朝阳。 另外几人虽不明,但也很快吞下丹药,可刚吞下发现且陶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大师姐背后。 大师姐突然像个雕像僵硬住。 且陶陶怒气冲冲,“好大的胆子,敢骗我。” 几人哑口无言,她们还沉浸在且陶陶的突然出现,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 就见兰烛从天而降,打断且陶陶准备攻击的动作。 兰烛看到睁着眼睛却没有神光,一动不动的徐清姿,眸色一暗。 且陶陶不想管她们,手一挥,只身穿过她们飞去找逃跑的路彦。 而徐清姿终于动了,召唤出烛笼,双手拧杆,灯笼转换成长枪。 以卿正准备问她刚才怎么了,话还没说出口,锐利的枪头只插她的眉心。 兰烛眼疾手快把她拉开,但因没有防备,以卿的额头被浅浅划了条血痕。 温麟儿惊了:“徐姐姐你怎么了?” 那昕昕站在原地,抻长脖子眯眼看她的眼睛,发现大师姐的眼白全部被红色占据,连黑瞳都看不见。 她久违地感到心慌,喃喃:“大师姐去哪了?” 兰烛脸色深沉:“你们看到大师姐吃药了没有?” 以卿被杀意吓得战战兢兢,半天说不出来话,那昕昕喃喃自语,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温麟儿忙道:“徐师姐正准备吃,但是那个坏女人突然出现,把徐师姐的解药撞掉了。” 兰烛深吸一口气,她不过稍微离开这么一小会儿,居然就被钻了空子。 温麟儿非常上道地把拉起吓坏的以卿,见红眼徐师姐杀意凸显,害怕道:“兰师姐,徐师姐被控制了,我们怎么办啊?” —— 徐清姿发现自己身处异处时,立马确定自己应该又进入幻境或者在做梦。 指腹上的伤口没了,之前从秘境搜刮来的东西全都没了,身上除了衣裳空无一物。 她不禁开始沉思,自己似乎总容易陷入各种各样的梦境幻境,蛇妖洞里、秘境里、还有这崖底 和她找不清自己的记忆有关吗?还是她道心不稳,修炼只浮于表面,心思肤浅,容易受到蛊惑? 【作者有话说】 这个男的都给我写烦了,这个副本让他下线。 74尖天涯(3) ◎都是假的◎ 看路彦的样子,应该也是刚来,不然若是找到什么好东西,定要狗仗人势来打她们。 小师妹在外面,她倒不担心师妹们的安危,但还是得想办法赶紧醒来。 但她要怎么去把睡梦中的自己弄醒呢,想点不好的事? 正当她在脑中搜刮回忆,忽然感觉灵台发热,没一会儿,她便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灵台往上翻涌。 紧接着眼前场景变换,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大雨如瀑,她从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突然置身于燃烧着蓝色魔焰的空草地。 魔焰把她围成一圈,圈外是一群眼冒绿光,垂涎已久的魔物,它们想要冲进圈内,但都被炽热的魔焰烧得满地打滚,即便如此,仍旧如饥似渴不顾一切的想要进来。 火苗上窜,几乎除了头顶天空,什么也看不到,她伸手接雨,大雨穿过她的手掌和身体,她无知无觉,没有感受到魔焰带来的不适,也没有闻到面前魔物的魔气和恶臭,她像个外来人。 这幅场景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呜呜咽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扭头,发现一个躬身跪在地上的人。 徐清姿定定看了一会儿,脑中立马想起怪书中的描写,这魔焰,这大雨,这跃跃欲试的魔物,不就是小师妹在怪书中的死前场景! 她连忙跑过去,想要扶起跪坐的人,结果手掌穿过去,她扑了个空。 这不是她的幻境吗,为什么她摸不到? 没办法,她只能同样跪坐着歪身去看她埋进湿发的脸。 她剧烈喘息着,极其响亮的呼吸声预示她已命不久矣,眼眶深深凹陷,眼珠摇摇欲坠地挂在眼眶里,眼皮耷拉着,脸颊上几乎没有肉,脖子和胳膊满是冒着黑气的红斑。 徐清姿这才发现她的衣服非常宽大,双手节骨拱起,能看到的所有皮肤都贴着骨头,几乎瘦成一架干骨。 这就是她的小师妹! 她试图呼唤她,但对方已经到崩溃边缘,身体也已经到达临界点,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只紧紧抱着怀中的破剑。 那是徐清姿最开始给她打造的剑,剑身磨损严重,剑柄丢失,剑柄地方只缠着一块破布,细看破布是她当初给她做的剑穗。 魔焰随着兰烛逐渐消逝的生命而暗淡,魔物一逮到空隙,不顾魔焰灼伤,纷纷冲进来扑食只剩一口气的兰烛。 徐清姿想要为其抵挡,但她根本无法参与其中,魔物看不见她,直接穿过她的身体,将兰烛本就为数不多的血肉啃食殆尽,骨头轻轻折断,清脆地好像从树上随意劈折下来的鲜嫩树枝,连骨头都要嚼碎。 一息之间,魔物吃饱散去。 魔焰彻底熄灭,原本兰烛跪坐的地方,只剩下被撕扯的衣服碎片,还有一把破到几乎腐朽的剑。 徐清姿两眼发黑,几乎站不住。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这只是她的臆想,根本没有这回事。” 她努力念叨着。 但眼睛却怎么也闭不上,死死盯着那把破剑。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消失的触感逐渐清晰,寒冷刺骨的雨水砸在她的天灵盖上,一下有一下,犹如冰锥一点点往她头上钉钉子。 四周升起雾气,她闻到了呛鼻的魔气,衣服上的血腥顺着雨雾飘到徐清姿的鼻腔,一个无形的手搅动她的肠子,拉扯她的胃,抓刺她的心脏,她感到无法呼吸,却又无比清醒。 小师妹被魔物啃食的画面犹在眼前。 假的,假的,假的。 她重复念叨。 雨水打湿她的衣裳,比小师妹在乱葬岗逼问她的来处时还要寒冷。 真奇怪啊,一些文字而已,甚至描述不多的几句话,她居然会把画面想得这么清楚。 她缓缓上前去拾小师妹的衣服,这次她碰到了,却晚了。 她感觉肩膀被人拍了拍,回过头,一个鲜活的兰烛忽然出现在她身后。 徐清姿不可置信,但很快注意到面前的兰烛和她记忆中的有些差别,她虽然瘦弱,却比刚才跪坐的要有肉,至少看起来稍微健康一些,但她又比梦境外的小师妹面相要成熟很多。 她很高,脸上有很多浅疤,身上穿着冰蓝色衣裳,配合她冷若冰霜的眼神好似穿着丧服。 徐清姿记起来了,之前小师妹突然心魔上身,她被小师妹掐晕过去,在自己灵台遇到的成年兰烛。 成年兰烛把她拉起来,擦擦她脸上雨泪掺杂的水。 徐清姿:“你是谁?” 成年兰烛没有说话,而是让她放下破剑和衣裳,指了个方向,让跟她走。 徐清姿刚经历大悲,没来得及细想,懵懵懂懂被她牵引。 —— 那昕昕被烛笼重击,枪尾一扫,将她轻而易举击飞。 以卿见此大叫:“你上什么上,自己几斤几两没数吗!?” 她话音刚落,眼前一闪,大师姐已经来到她面前。 那昕昕从几丈远的地方爬起来,哇一声吐口血。 温麟儿自动充当后援,飞奔过去给她疗伤。 兰烛举剑拨开烛笼枪头,手腕一转收起剑意,另一只手掌挥出去,大师姐提枪抵挡,被推后几步。 以卿着急:“剩下的解药呢,再喂给她吃不就行了。” 兰烛手上快速捏诀,火焰在她指尖跳跃,一心二用道:“得需要她半睡半醒的时候才有效,且陶陶的修为比我们高太多,她的摄人心智除了提前防范别无她法。” 以卿愣愣看着两眼通红没有理智的大师姐,颤抖得连竹签都捏不住。 灾啊这就是灾啊 以卿:“那现在怎么办?” 在场所有人都不忍心对大师姐下重手,最多也只是在对方攻击的时候抵挡。 可对方可不讲究这些,招招直指死穴,不留余地,能一招杀死绝不留会让她们活到第二招。 大师姐全然没了人气,只剩下冷漠无情的肃杀之气。 太诡异了。 兰烛早已想好对策,道:“去追且陶陶。” 以卿惊诧。 雪生在兰烛手下一分三,三分九,随着她的指挥,九把剑把大师姐团团包围,快速旋转起来。 “铛!” 枪剑相撞发出刺耳的争鸣声。 以卿:“我们打不过且陶陶去找她岂不送死?” 兰烛眸光深邃,在大师姐的红瞳下停留片刻,催促道:“我自有办法,快去。” 以卿听完感觉更害怕了,但她也只是犹豫一会,便立刻同温麟儿一起搀扶那昕昕,快速朝且陶陶消失的地方奔跑。 大师姐对已经跑了的以卿等人没什么反应,没有暴怒也没有着急,只是机械地用烛笼不断敲打旋转剑阵。 兰烛心口发紧,抬手收剑,转身跟上以卿。 路彦被且陶陶拦截,本想躲避,但它灵台被毁,早已没了原先本事。 且陶陶一脚把他踹出老远,他撞击到流动墙壁上,像颗石子掉落下来。 快速闪到他面前捏住他的脖子。 路彦胡乱挣扎,无法撼动半分。 自从且陶陶来了之后,老头便不再吭声,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纵使之前两人从相互合作到他一意孤行,但他还是下意识想要寻求帮助。 且陶陶拧笑着,“你就是路彦是吧,偷东西可是不好的哟。” 路彦两眼发黑,脸涨得发紫。 且陶陶:“哪只手碰的。”她指着他的右手,“这只是吧?” 手指一划,她笑着,却没有如约而至地痛呼,垂眸一看,她的攻击被挡开。 再一划,锋利的指刃在即将触碰到路彦手臂时忽然被消解。 她一愣,抬起头,还没等她收紧掐他脖子的手,便感觉无力伦比的灼痛从她手掌蔓延开。 她瞬间丢开他的脖子,路彦跪趴在地上快速呼吸。 刚才捏他脖子的手掌此刻像木炭烧着一样滋滋作响,不一会烧得焦黑没了知觉。 还没等路彦喘两口气,且陶陶锋利的爪子再次袭来,只是刚要触碰到他的身体,一道惊雷劈下来。 紧接着两道,三道,四道,无数道犹如突降雷雨般向她劈下。 且陶陶翻身闪躲,抬头望天, 哪来的雷? 被雷击中的地方变成一个个坑洞,无数白骨犹如沙坑一样不断下陷。 很快兰烛等人赶过来,以卿见此场景,惊叹这么大手笔,若不是后面大师姐迫在眉睫,她真想躲在暗处好好看戏。 兰烛立刻停住脚步没再前进,而是吸引大师姐的注意力,阻碍她进入雷区。 以卿感叹:“这强雷……” 且陶陶被惹恼,这些雷虽打不到她,却阻碍了她的行动,并且一群小辈看着她这么狼狈,让她倍感耻辱。 她跳到墙壁上,单手一压,巨大的树干随着轰隆破墙而出,像个突如其来的拳头,一拳把强雷打散。 树干顶住强雷,在距离所有人头顶五丈的地方疯狂生长填充。 仿若树根一样蔓延盘踞,转眼把她们头顶封住,本就伸手不见五指,现在直接被树干严丝合缝,密不透风。 雷声停止,且陶陶站在白骨深坑里,她把出口……至少她们能看见的出口,全部封住。 且陶陶忽然抬头向兰烛的方向看去。 以卿心道不好。 那昕昕似有所感。 下一刻,且陶陶挥手指向路彦,“去杀了他。” 大师姐听从指令,停止攻击兰烛,转身朝路彦攻去。 75尖天涯(4) ◎那你是吗?◎ 成年兰烛走在前面,徐清姿跟在后面。 她们从雨夜走到迷雾中,周遭除了她们,什么都看不见。 她微微仰头盯着她的随着走动而左右摇摆的后发。 小师妹的头发很好,又黑又亮,一抓一大把,但是面前的这位,头发末梢发黄毛躁,数不清断发凌乱地穿插其中,头发整体薄了很多。 衣服款式她从来没见过,不是长虹派衣裳,也不是其他门派校服,但看起来穿了很久,袖口起了毛边,某些地方露出线头,甚至部分裁剪也有问题。 乍一看会被鲜亮的冰蓝色闪的眼前一亮,但细看其实很粗糙,不过好在干净。 这倒像是小师妹的性格,她不会在意这些外在,比起好看,她更想要实力。 所以,她的衣食住行几乎都是徐清姿来处理。 小师妹曾经拒绝过她的帮助,但徐清姿总不放心,拒绝两次无果之后便没再提。 徐清姿也乐在其中。 比起修仙,她更在乎雨石峰内的几个人,她可以放下修行,专注师妹们,会为师妹们的进步而高兴,也会为了师妹们的开心而开心。 曾经小师妹问她,为什么要修仙,不管是那时候,还是现在,她依旧回答不出来,如果非要她找个理由,那可能就是她想有个家。 她把师尊和三位师妹当成家人,为了和她们在一起,她会坚持修仙。 可能这也是她一直修炼进展缓慢赶不上师妹们的原因。 成年兰烛似乎感觉到她的情绪异动,微微侧头过来看她,却也仅此而已。 徐清姿伸手去牵她,结果成年兰烛却被吓了一跳,剧烈甩开。 可能觉得自己太应激,又低头表示歉意。 徐清姿愣住,成年兰烛满是老茧的手摸起来像棱角石头,十分硌手,她清晰地摸到,手掌心有个非常可怖的伤疤。 “你的手怎么了?”她问。 成年兰烛没有回答,将手往后撤,用身体挡住不让她看。 “你为什么不说话?”徐清姿又问。 从她见到她开始,她从未张嘴发出过任何音节,好似哑巴,就连刚才的道歉也是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不知所措。 “那你是兰烛吗?”徐清姿小心问,想了想,补充道:“点头或者摇头就好。” 成年兰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徐清姿摸不着头脑,这是还是不是? 徐清姿:“刚才那边抱着剑的人是你吗?” 虽然刚才小师妹被吃只有一瞬间,但怪书中对小师妹的死大肆笔墨,几乎花了整整两页去写她的惨状。 写她满身拥簇到孤身一人,写她执迷不悟,写她将错就错,写她恨意滔天,写她被所有人唾骂,写她从头到脚每一块肉被撕扯的痛苦,更写她到最后所有一切悲哀都是源于自己的不识好歹。 她不应该和路彦对着干,她应该臣服,她不应该小肚鸡肠陷害他人,她应该胸怀大量,她不应该执着于一件事的对错,她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千不该万不该,她最不应该爱上莺燕环绕的路彦。 徐清姿看书的时候常想,这是怎么爱上的?只因为喜欢那张脸?可是沉于美色从来不是小师妹的性格,比路彦好看的人比比皆是,为什么只看上了他? 没有理由,更没有逻辑去为了这肤浅的爱恋去攻击所有。 书上说,如果不是小师妹执着于去嫉妒路彦身边的其他女人,她完全可以过得更好,长虹派不会灭,师尊不会死,三个师姐更不会死。 如果她大度一点,和路彦身边的其他女人共存,和温麟儿一样包容,那么她将会是路彦身边耀眼的女人。 徐清姿看到独白时,很疑惑,为什么要把她们的死归结于小师妹的错误。 最大错误明明是路彦,凭什么他能能光明正大,美化一切可耻行为。 只因他是主角? 这不公平,那本书是他一个人的欢乐场,他所受到一切挫折都是历练,即使是坏人在他面前都要屈膝为其帮助,他甚至不需要主动做什么。 他想要什么他得到,即便不想要,也有一大堆人塞给他,而别人想要什么,就是该死。 这不公平。 他已经享受到那么多好处了,那么多人为他牺牲,托举他成仙,结果还要赶尽杀绝,即使一直在他身边的温麟儿也要发挥最后的价值,充当炉鼎献祭自身。 成年兰烛没动,眼神紧盯着地面,垂着头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她还想问,对方却转过身,伸手向前指引,催促她快些走。 但又似乎怕她不愿跟她走,一步三回头看她有没有跟上。 徐清姿能感觉到她很熟悉,刚才的场景或许不是普通的幻境,眼前的成年小师妹也不是普普通通幻化出来骗她的。 小师妹本就不算是温和长相,长大后饱经风霜,浑身上下似乎都是浴血奋战的痕迹,本就不笑,更像是煞神下凡。 但她在她面前除了表情冷漠之外,整个人在她面前却很拘束,甚至害怕。 这里若是针对她的幻境,这个小师妹连演都不用演,直接就能把她拿下,何故搞这么拙劣的表演,总不可能是且陶陶那爱演戏的货吧。 徐清姿没动,她倒要看看,她不跟上去,成年兰烛会怎么做。 “她去哪了?” 没等要成年兰烛的动作,反而听到另外一道陌生的声音。 随着这道声音,迷雾散去一部分,露出几个说话的人。 “谁知道呢,跟个疯子一样,不杀别人,就杀她那个同门师弟。” “你还别说,奇怪就奇怪在这,怎么都没得手,听说从她十岁开始就在动手,那谁到现在都还好好着的呢。” “命真硬,那疯子都气入魔了。” “岂止活着,听说根骨极佳,被飞雪宗看上,正准备挖墙脚呢。” 后面的话她听不太清了,成年兰烛主动触碰她,将她的耳朵捂上。 徐清姿惊讶,但发现她仍旧是那副不悲不喜的模样,她并不想她听见这些。 成年兰烛的手掌又硬又没有温度,手上厚茧扎得她耳朵疼。 说话的几人消失,迷雾升起又散去,换了副摸样。 成年兰烛似乎有些着急,但又不敢直接拉徐清姿,松开她后朝她勾手,让她跟上。 徐清姿没有看到她的动作,而是被再次显现出来的场景吸引。 画面中的小师妹很多人压住,她头发散乱,表情怨恨中又带着一丝后悔。 她看起来甚至还不如梦境外的小师妹大,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而在她的面前,一道鸦青色黑影挡在她面前,祈求把她摁在地上的人放过小师妹。 徐清姿呼吸一乱,那是她。 在她的身后,还有以卿和那昕昕,她们虽然靠后了一些,但也依旧在哀求。 徐清姿喉咙滚动,脑中一片乱麻。 这是什么情况?她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这是特意编出来刺激她的? 这未免太无聊,她已经发现这里是她的梦境,无法直接参与,为什么还要制造另一个她来演场戏。 不对,她扭头看向成年兰烛,结果下一刻,成年兰烛的手掌覆盖到她眼睛上。 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将其拿开,视线丢失,听力变得敏感。 “魔气!她要发狂了,快杀了她!” 有人惊恐呼喊。 不顾三个师姐的求情,她听到长剑出鞘的声音,刀刃在空中快速挥舞,破空声犹如所有人奏响的战胜乐。 两滴温热的液体溅洒到徐清姿脸上,浓重的血腥混杂着众人的欢呼而逐渐漫开,三位师姐的声音也随之销声匿迹。 眼睛上的手掌挪开,刚才的场景再次变成一片灰蒙蒙的迷雾。 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剩,就连刚才被缉拿的小师妹都没有吭声。 成年兰烛向前走了两步,非常平静地再次为她指引道路。 好似只是一个短暂而又毫无根据的影像。 徐清姿站在原地:“那是你吗?” 成年兰烛没有动,甚至连眼神都很克制。 她一直垂着头,从始至终没有正眼看过她。 即使徐清姿去寻找她的目光,也很快被躲开。 势必要兢兢业业当个引路人,连眼神都不敢逾越。 徐清姿重复:“那是你吗?” 成年兰烛身体微乎其微地晃动一瞬,仍旧没有回答。 —— 大师姐去打路彦,那昕昕也愣头愣脑一起去打,温麟儿拦都拦不住。 以卿着急朝兰烛道:“你的办法呢,别告诉我这就是你的办法!” 兰烛默不作声,静静看着大师姐傀儡一样听从且陶陶的指令。 她道:“算一卦。” 以卿赶紧起卦,结果一看,脸登时黑了,气得她折断竹签。 兰烛见状,道:“二师姐信自己的卦吗?” 以卿幽怨:“你会不信自己的剑吗?” 兰烛道:“我不信。” 以卿奇怪看她,剑修不信自己的剑,那还叫什么剑修。 也不知这话是回答不信卦还是不信剑,但不管前者还是后者,都十分狂妄。 兰烛不再言语,跳到且陶陶身边。 且陶陶观看路彦三人战斗,很快发现端倪。 没有灵台的路彦只是随便抬腿甩手,就能躲开所有攻击,内力打过去一点效果都没有,结合刚才突然出现的雷,心想这路彦恐怕真不是普通人。 且陶陶眼帘轻轻一抬,巨大的树刺从头顶刺下。 兰烛侧身闪避,劈开树刺,高声道:“你师傅的尸体就在这里吧。” 76尖天涯(5) ◎我不会怪你◎ “还有多远?”徐清姿问道。 成年兰烛看了眼前方,双手比划了一下。 不远。 徐清姿:“你是小师妹的分身吧?” 成年兰烛不语。 徐清姿习惯她的装傻和沉默,有些事即使不说出口,她也大概能猜出来。 徐清姿:“看来是了,她很喜欢用分身,可是小师妹还没有长到你这个年纪,你这样的形象从何而来?” 成年兰烛不动。 徐清姿:“你……” 还没等她话说完,迷雾又开始变化了。 她们其实没走多远,但徐清姿觉得成年兰烛太奇怪,便总是走走停停,磨叽半天,她想看看她的反应。 成年兰烛有些着急,但又不太敢表现出来,就算催促也仅仅是站在她身边给她指着前方的方向。 四周出现尖天涯的场景,她们站在尖天涯边缘,后面是万丈深渊,前面是一群各门各派的修士,乌央乌央看起来有几千人。 而领头的是长大后成熟的温麟儿,紧靠着她的是义愤填膺的路彦。 在徐清姿旁边躺着的,是穿着同样冰蓝色衣裳的另一个兰烛。 徐清姿看着一躺一站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师妹,再看了眼不远处喊打喊杀的一群人。 “这是你吗?”她明知故问。 成年兰烛像个雕塑一样立在那。 第三个了,为什么还有? 徐清姿蹲下身,想触碰躺在地上的人,手和刚才一样碰不到实物,穿了过去。 躺在地上的人也看不见她。 成年温麟儿大声叫嚣着除魔卫道,呼喊着正义,修士们的情绪高昂,纷纷指挥着手中剑。 几百几千把剑飞上天空,连绵不绝的念咒声此起彼伏。 徐清姿几乎快喘不过气,她已经待不下去了,连连后退。 不用成年兰烛催促,朝刚才她指的方向快速离开。 成年兰烛跟上来,继续在前面开路。 经过百剑穿心的场面,结果又来到另一个地方。 第四个…… 鲜血浸过她的鞋面,耳熟的声音在耳边放大,她连头都不敢抬,她踩过血洼,像个没有伞只能在大雨天奔跑的人。 啪嗒啪嗒。 结果这个刚过去,便又迎来一个不一样的场景。 是一个陌生的乡村小道。 第五个…… 徐清姿余光不受控制看到那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男人,他手上提着个人头,断颈处正淅沥沥淌血。 她没敢看断头的是谁。 她加快速度,她们跑了很远,却依旧看不到尽头。 似乎在原地踏步,又似乎根本出不去。 她们来到第六个场景,是雨石峰。 成年兰烛却停下了。 六个不同场景,如同走马灯从她身旁一一略过。 这次在雨石峰,徐清姿没看到在这个场景里的小师妹。 徐清姿道:“我为什么还没醒,你不是要带我离开这吗?” 成年兰烛低着头,专心当她的雕塑。 徐清姿感觉不对劲,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儿来,有什么寓意吗? 她连忙冲到弟子住处,把几间住房找了个遍,没人。 她又爬山山顶师尊洞府,依旧没人。 她四处奔走,这山上除了她们俩,了无人烟。 她再次来到成年兰烛面前,问道:“你在看什么?” “你为什么不理我?” “你不是最爱问问题的吗,怎么不问了?” 她捧起她的脸,成年兰烛顿时有些惊慌地缩了缩,却没有像之前牵手那样抗拒躲开。 她比她高半个头,凑近时需要徐清姿微微仰着。 而她也似乎发现这个问题,体谅地弯下腰。 “你说话啊。”徐清姿道。 徐清姿紧盯着她的眼睛,而她依旧不敢看她。 徐清姿:“你那时候亲我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又不敢看我了。” 成年兰烛嘴唇蠕动,似乎有话呼之欲出,却没有说出口。 她的视线紧贴着地面,明明比徐清姿高一些,却感觉整个人如同她的视线一般卑微。 徐清姿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害怕的表情,她的大喜大悲很少表现,如果不专门注意她,根本发现不了她的情绪。 徐清姿悲痛:“你是我的小师妹吗?” 她出奇地给了反应,点了点头。 徐清姿:“刚才的场景是因为你才出现的吗?” 她没有点头,但颤抖的瞳孔出卖了她。 徐清姿:“是真的吗?” 她摇头。 徐清姿细细观察她的表情,失笑:“你在撒谎啊小兰烛。” 徐清姿抬她的下巴,迫使她的视线上移,“我看到了,你在骗我,你被杀了很多次。” 她下意识抽口气。 徐清姿沉声:“这个场景的你在哪?” 她伸出手,指向下山小路。 顺着小路,在山脚下找到了她只剩下被腰斩的上半身尸体,死不瞑目。 果然。 徐清姿头重脚轻,身体飘摇快要跌倒,成年兰烛及时扶住她。 难怪小师妹的心事那么多,难怪短时间里修为突飞猛进,难怪认识且陶陶和她交易,难怪知道那么多,难怪会有心魔,难怪……难怪…… 原来都是为了…… 徐清姿忽然觉得,小师妹压抑到此,仅仅产生一个心魔,堪比圣人! 若是她,就算不疯,也会变成怨鬼。 她忽然想起在湖水中的那个吻。 怪不得那么苦,几世不得而终,怎么会不苦呢。 徐清姿缓缓道:“我不想看了。” 成年兰烛没动。 徐清姿:“你总说我偏心,觉得我不信任你,其实你才是最不信任我的。” 她僵硬住。 徐清姿:“若我没有看过那本书,你要怎么满我呢?” “你害怕我知道,一直闭口不言。” “你早就喜欢我了,也憋在心里,若不是心魔迫使,你会主动吗?” 她微微侧头。 徐清姿:“我不会怪你,哪怕你十恶不赦,你也还是我的小师妹。” “可你不信我,我很难过。” 兰烛正在躲闪迎面而来的毒液时忽然停顿不动。 温麟儿吓得在千钧一发之际瞬间抽出电鞭缠住她的脚,将她拽开。 那昕昕的毒包被且陶陶偷走,转头用作攻击她们。 路彦突然百毒不*侵,什么毒都对他没用,但却傻了一样呆坐在那。 那昕昕不怕毒,但另外三人就惨了。 以卿不会打架,就把之前得来的电鞭给温麟儿,让她辅助兰烛。 自己躲在暗处观看形势。 她紧盯着大师姐,咬牙切齿:“为什么还不醒,小师妹也不靠谱,说什么有办法,结果打半天了,有个屁办法,真是要命。” 她们对且陶陶完全是被碾压,且陶陶知道无法对路彦造成伤害后,直接坐山观虎斗,不参与战斗。 大师姐不留余地攻击她们,可她们不敢对大师姐怎样,不仅要躲且陶陶随手洒毒,还要躲大师姐。 真是够乱的。 温麟儿把兰烛拉开之后,心有余悸道:“别发呆啊!” 她们现在就靠兰烛了,若是连兰烛都倒下,她们岂不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兰烛蔑视地看她一眼。 温麟儿被她看得心里发虚,“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兰烛不做声,雪生脱手,虚空悬浮,嘴中念念有词,目不转睛盯着即将奔来的红眼大师姐。 —— 成年兰烛忽然跪下。 徐清姿忙去扶她,结果她的身体转瞬风化成石头。 眨眼之际,一个栩栩如生的石像立在那。 徐清姿不可置信抬头四处观望。 迷雾浓到她稍微伸远一点的手都会被淹没得模糊不清。 成年兰烛不是带她出去的吗?为什么突然跪下?还是说,她只是受到影响,其实她也无法带她出去。 那她在这转半天干什么?拖延时间? 对啊,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难道这个地方也要让她说出名字? 很快她都摒弃这个想法,不是谁都像婴文那样无聊。 她抓耳挠腮分析着,小师妹知道尖天涯下有不对劲并且及时给她们解药,但是这个解药从哪来?总不是小师妹自己做的吧? 当然也不是没可能,她什么不会。 不过…… 还有种可能,路彦在这里,而且陶陶可能会为了追查路彦跑到这里来,虽然有些站不住,但原文确实有写过且陶陶经常游走人妖两界。 很有可能路过瞿山,并且小师妹和她做交易,没准这解药也在其中。 不对,这又说不通了,若尖天涯是且陶陶的地盘,她怎么也不可能把解药给她们。 可是路彦为什么会在这里? 路彦的灵台受损,不去找办法修复,跑这里来干什么?难道说…… 这里有可以助他修复灵台的东西。 灵台修复本就前所未有,不然也不会有没了灵台就是没了命一说。 介于之前婴文说她会,若且陶陶也在这边,那路彦很有可能也是来找婴文尸体的。 那就说的通了,刚才撞她的必然是且陶陶,她肯定是发现自己的东西被动了,所以临时回来。 且陶陶不是好惹的,她要是只攻击路彦还好,若是连坐,和几个师妹对上,恐怕吃不了好处,并且她还在昏迷是个拖油瓶。 一想到这徐清姿又开始心焦气躁,她怎么总是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正在她想怎么让自己醒来时,忽然听见“咯噔”一声。 低头一看,石像出现裂纹,而石像刚才垂在两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叠在一起,手心闪着红光。 77尖天涯(6) ◎那就正好杀了她◎ “噗嘶噗嘶。” 以卿小声呼唤那昕昕。 那昕昕闻声回头,对方朝她勾了勾手。 兰烛朝她那边看了一眼,前去吸引大师姐注意。 那昕昕来到以卿跟前,以卿小声道:“你身上还有多少毒虫?” 还不等那昕昕说话,木刺从四面八方窜过来,两人迅速闪避,无法再对话。 且陶陶恶劣:“我讨厌说悄悄话的时候不带我。” 以卿气得骂爹,但又很怂得不敢骂出声,只能像个蚂蚁似的到处逃命。 温麟儿想去帮她们,但念头刚起,粗壮的树干缠住她的腿,上面似乎有麻毒,树干触碰到她的伤口,直接半个身子没了知觉。 兰烛将大师姐击远,她稳住身体后停止进攻。 且陶陶忽然感觉到什么。 徐清姿身体后倾,单手抬起烛笼至肩膀,瞄准兰烛的方向,利用全身力气,狠狠朝前一掷。 兰烛没躲闪。 以卿和那昕昕还有温麟儿自身难保,没有发现她忽然不动。 且陶陶却皱了眉。 在烛笼枪头距离兰烛眉心只有一寸时,她忽然闪身到且陶陶面前。 烛笼灵活扭转方向,而且陶陶此刻因心不在焉没有及时做出反应,等回神时,烛笼已经豁然穿过她的胸膛。 且陶陶只是狠狠瞪了兰烛一眼,木刺消失,树干停止缠绕,她没有直接报复,而是直接原地消失不见踪影。 其他几人被她弄懵,以卿却注意到大师姐不知什么时候凑到小师妹背后。 而小师妹无知无觉,怔愣地看着且陶陶消失的方向。 提醒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大师姐轻轻搂住小师妹的腰,十分亲昵地将脸靠在她肩膀上。 以卿惊掉下巴,这又是什么招数? 那昕昕率先发现不对劲,欢呼道:“大师姐!你醒了!” 兰烛盖住在腰上的手,算是回应。 徐清姿:“抱歉……” 兰烛立刻打断:“大师姐不用道歉,你没有对不起谁。” “应该是我说抱歉。” 徐清姿表情悲伤。 温麟儿痛苦的哀嚎将两人逐渐旖旎的氛围冲淡。 温麟儿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下半身是不是断了,为什么没有知觉!” 几人来到她身边,查看她的伤势,发现她的伤和其他人比起来非常微不足道,只是擦伤了点皮。 温麟儿还在叫,可能是看到危险已经解除,哭喊道:“徐师姐,一定要告诉我师尊,我……啊!” 那昕昕狠狠拍她的屁股,痛得她尖叫。 徐清姿失笑:“这不是好好的么,哪里残了。” 温麟儿使劲,脚动了动,登时由哭转笑,“我又好了!” 徐清姿却笑不出来,经历刚才梦境里的一幕,她有点更讨厌她了。 但现在的温麟儿又没做什么,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只能心情复杂地看着她。 她转移话题道:“你们找到路彦没有?” 所有人视线转向路彦刚才呆坐的地方,空无一人。 大家这才发现,不仅且陶陶消失,连带路彦也不见了。 兰烛偏头目视前方:“等一等。” 温麟儿:“什么意思?” 兰烛勾唇:“坐收渔翁之利。” 温麟儿依旧不太明白,但不好再问。 那昕昕紧盯着徐清姿和兰烛紧握的双手上,敏锐发现她俩周身的氛围比之前还要奇怪,道:“大师姐没事吧?” 徐清姿摇头:“没事,你们怎么样?” 她们三个除了兰烛,身上都挂了彩,但好在主要战力被兰烛吸引,她们别的本事不强,跑还是能跑的。 那昕昕不依不饶:“可是你……” “可是什么?”以卿烦躁,“一天天怎么那么多问题,先想怎么出去吧。” 那昕昕幽怨看她一眼,一说到这,她就想起自己的毒包被抢走,全身上下只剩腰间的霍曼娃娃逃过一劫,让她非常不爽。 徐清姿把兰烛拉到一边,避开几个师妹,小声道:“婴文的尸体是不是在这?” 兰烛:“是。” 徐清姿:“路彦是不是来找婴文尸体修复灵台?” 兰烛:“应该是,不确定。” 徐清姿点点头,“我们不能在这等,得去找她们。” 兰烛拦住她:“为何?” 徐清姿:“我明白你想让且陶陶和路彦斗起来,但你可有把握且陶陶一定会输?” 兰烛沉默了,她并不确定,她也在赌。 六世的经历让她清楚知道,路彦不是个能轻易死的人,她活了六次都没能如愿杀死,且陶陶一个,即使再强大,也不是百分百有胜算。 这就是气运之子,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平步青云,得道升天。 另一边。 那昕昕抱怨:“大师姐和小师妹又在说小话。” 以卿淡淡:“你要是有脑子,你也可以去。” 那昕昕听闻,没有像往常那样走过去,而是蹲下身摆弄脚下骷髅。 以卿嗤笑一声,那昕昕虽然觉得自己很聪明,但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脑子,因为她小时候全身上下受了重伤,脑子更是重中之重,自那之后,她时常觉得自己脑袋里没有脑子,而是她养得虫宝宝。 徐清姿往旁边看了眼,压低声音:“你尝试过换个突破口么?” 兰烛一愣,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温麟儿乖巧坐在那。 “以前没有。”她冰冷道,“现在可以是试试。” —— 路彦一路磕磕绊绊,自我意识逐渐消弭,老头说什么他做什么,麻木得犹如一具傀儡。 自从灵台被毁后,他无法再感受到灵气的存在,身体也变得尤为沉重,任何伤痛都让他痛苦万分,以至于连目视和耳力都非常粗苯不灵活,老头对他的耐心也消磨殆尽。 老头是迫不得已才上了他的身,本想借助路彦天命之子的气运来助他找到被封印的原身,后来经过两人密集的争吵,发现他们没办法意见合一,并且路彦本身也因为没了灵台而自暴自弃。 不管老头怎么劝导,路彦都是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 老头等不了了,直接勾引他来尖天涯寻找婴文尸体附身,但罡风锋利,若不是老头力保,他根本下不来,可下来之后,他却因崖底阴魂影响导致心智不稳。 再加上刚才被徐清姿那么一吓,更是不知东南西北。 他僵硬按照老头给的指示行动。 本想趁着且陶陶和兰烛等人的混战逃脱,没想到且陶陶立刻发现他们踪迹,跟了上来。 身后藤蔓在靠近路彦时,忽然因某种力量偏移,偏离重心插上地面,激起轰响。 且陶陶心中惊讶,她竟杀不了区区一介凡人。 她弓起鬼爪,头顶树干降下刺雨,数不清的细长木刺把路彦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 木刺密到犹如一个实心木球,随着且陶陶的动作,逐渐往中央收缩。 可木刺在距离路彦皮肤仅有一寸距离时忽然像被一个莫名的隔膜隔开,怎么也无法再近一步。 而且陶陶的手因使出的力气太大,手背和胳膊青筋暴起。 她不信邪,四条粗壮荆棘从骷髅中钻出,她向上抬眼,荆棘又在木刺外层裹成一团,荆棘淌出刺鼻的稠液,转瞬整个球内被全部填满。 且陶陶继续发力,虽然木刺仍旧没有近路彦的身,但她已经感觉到球内已无生命气息。 她胸有成竹地勾了勾唇,怕对方诈死,手上继续发力。 可不知怎么,手掌忽然一错,原本对准路彦的一部分木刺随着她的动作划开,正朝她所在的方向,等她反应过来躲闪时,身上已经中了几根沾染毒液的木刺。 路彦从间隙中连滚带爬逃开。 且陶陶受伤不说,看到他还活着,气得怒火中烧,理智全无,顾不得其他,恨得直接冲上去。 结果顺势毒液发作,滚烫的灼烧从伤口处蔓延,她本想用内力催毒,没想到灼烧感直接畅通无阻蔓延至全身,皮肤登时泛起诡异的红。 徐清姿听到且陶陶凄厉的尖叫声,匆忙赶过去,但忌惮她的力量,不敢上前,只能远远观看。 只见她在骷髅地上打滚,尖利的爪子把身上抓出密密麻麻的伤痕,全身上下已经全红,两眼流出血泪,浑身冒烟,凄惨的叫声连绵不绝,仿若置身于滚烫沸腾的开水里。: 以卿觉得她的状况异常眼熟,怎么跟火蚁毒有点类似。 当初三师妹虽然没痛到尖叫打滚,但也是全身泛红,冒烟。 徐清姿皱着眉,目光放到远处一瘸一拐奔逃的背影上。 真是厉害,这都不死。 那昕昕可惜:“我好不容易才采一点火蚁毒,好浪费。” 都说火蚁毒不强,但却折磨人,哪怕是天王姥子来了都要痛一痛。 兰烛眯了眯眼,道:“可有解药?” 以卿和温麟儿惊讶,难道还要救她? 那昕昕摇头,笑嘻嘻道:“我从来不备解药。” 火蚁毒只是暂时,等且陶陶熬过去,她依旧生龙活虎大杀四方,这些只是时间问题。 徐清姿冷冷道:“那就正好杀了她。” 大家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登时有了干劲,刚才把她们打得跟个老鼠似的抱头鼠窜,好不狼狈。 终于让她们逮着机会,立马朝且陶陶攻去。 78尖天涯(7) ◎我有个馊主意◎ 头顶遮天蔽日的树干逐渐萎缩,露出原本漆黑的天空。 路彦的意识被完全压制,老头占据主位,他清楚感知到这具身体的不适。 他注意到后方几人的行动,也深知路彦强大的特性,直接坐等她们过来。 徐清姿倒不会傻傻过去,而是远远看看他。 温麟儿:“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徐清姿思索半响,和兰烛对视一眼,抽出雪生,递到她手里,道:“你去杀了他。” 温麟儿震惊:“我?徐师姐你没开玩笑吧?” 徐清姿:“你不试试你怎么知道?” 温麟儿摇头:“不行不行,你们都打不过,甚至刚才那妖怪……” 她瞥了眼面目全非的且陶陶,嗫喏:“她都打不过,更别说我了。” 以卿也惊奇,倒没说什么,那昕昕笑出了声,指着温麟儿嘲笑:“她还不如我呢。” 徐清姿道:“你可别忘了,他现在是凡人,全身没有法宝护身肉体凡胎,而你不仅有你师尊的宝器,还有你兰师姐的本命剑,你不是要学剑吗,正好让我们看看你的天赋。” 温麟儿面露难色,小声道:“如果我杀不了他,我还能学吗?” 徐清姿笑道:“当然不可以。” 兰烛:“去吧。” 以卿和那昕昕诀别挥手。 温麟儿脸色灰白,犹犹豫豫接过剑,手心立马冒出淋漓手汗,剑柄在手心连连打滑,好几次没握住。 温麟儿向前走了两步,还是不敢相信,扭头道:“徐师姐,你真没拿走开玩笑吗?你是不是还没醒?” 徐清姿:“你要是能把他杀了,不仅你兰师姐教练剑,我也教你练枪,只要我们会的,都教你。” 温麟儿眼睛发亮:“真的?我要是杀不了他,你们会来救我吗?” 她不是傻子,也能感觉到她们四个对她的隔阂,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想融入她们。 徐清姿没说话。 兰烛道:“会的,去吧。” 温麟儿得到准信,有了靠山,立马升起斗志,朝路彦迈进。 徐清姿有些惊讶她的回答,却没说什么,只当她是哄人,瞥了眼温麟儿远去的背影。 而后拉过那昕昕小声道:“你现在能不能控制蛊虫?” 话音未落,还不等那昕昕说话,便感觉身后传来一阵无名热风。 几人敏锐回头。 被捅成筛子割断命脉挑断所有经脉的且陶陶站起来了。 她软塌塌地没有骨头一般悬在半空中,身上所有伤口都在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愈合,就连最开始中毒的刺伤也很快完好如初。 四人快速跳开。 徐清姿就知道她不会就这么轻易死掉,她培养霍家几百年,她不信她一点没取血。 且陶陶浑身冒着黑气,从最开始软骨头样逐渐恢复成原本健壮模样,只是她哪怕全身完好如初也一直垂着头。 徐清姿视线下移,看到她漆黑的眼眶。 兰烛也注意到,神色凝重,刚准备张口说话,黑色影子眨眼之间闪到面前。 温麟儿不知道身后的动静,满心壮志向前前进,犹如一个进入战场的士兵。 路彦背对着她,她心里发虚,她一直被师尊保护很好,重活脏活从来不让干,就连手指破个皮师尊都要大惊失色用一堆草药或者法器来给她治伤。 仅仅几天时间,她见到的一切足以颠覆以前的所有认知,可她还没有杀过人,即使刚才杀且陶陶她只是恨急了踩两脚,没敢直接上刀刃。 师尊说,修士要济世救民,为民除害,除非迫不得已,尽量不要掺和凡人之间的生死,只要做好成本分,就算是坏人,也会有相关的人去出面惩罚,而她们这些修士,除了恶妖恶魔,任何冤魂都可能会让修为功亏于溃。 她还是头一次去杀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有些胆怯,但想到刚才两个师姐的承诺,又升起斗志。 兰师姐的剑有些重,她的力气小,双手微微颤抖。 她闭上眼睛,心一横,准备挥剑时,忽然听到几声痛呼。 她奇怪回头,就见刚才还在给她打气的四位师姐,竟然被打得七零八落,不省人事。 黑影盖顶,再一抬头,且陶陶鬼魅的身躯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 她头顶一痛,红雾从四面八方淌下来,不一会,她便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眼前闪了闪,紧接着她什么也看不到,眼睛的剧痛盖过头顶,她想要尖叫,但喉咙被冰凉的手捏住,随后像垃圾一样被随意一甩。 兰烛胸口穿了个巨大血洞,那昕昕全身骨骼全部错位,身体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形状。 以卿吐出一口黑血,右胳膊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折在旁边,下半身没了知觉,回头一看,双腿还在,却已经没有皮肉,全是白骨,小竹从她领口爬出来。 一根竹签也被带出来,她用左手翻到正面看上面的签文。 “乌云压顶……大凶……?”她猛然抬头,看向已经变成一团黑雾的且陶陶。 “完了,师姐呢,姓徐的,徐清姿……”她趴在地上急忙呼唤,想要大声喊,但没多少力气,又怕招惹到且陶陶。 徐清姿挂在流动墙壁上,墙壁正在一点点覆盖她的身躯,看起来马上要被吃掉。 五个人里,要么失去意识,要么无法行动,只有她还算清醒。 温麟儿的眼睛被且陶陶挖去按在自己空洞的眼眶里,而她原本的眼睛,就是被以卿挖去,送给小竹吃了。 老头被且陶陶吓到,但他没跑,他知道自己不会有事。 且陶陶气得没有理智,今天若不杀了他,定不会善罢甘休。 随即开始单方面攻击。 以卿解开小竹的变形咒,道:“你会说话了吗?” 和以卿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竹张开嘴,仍是条细长信子。 以卿咬牙,算了,不说也行,“去把那昕昕的人偶拿过来,别惊动那人。” 小竹会意,不动声色取来玩偶。 以卿单只手被废,左手无法捏诀,只能和小竹一人一边,合力捏诀。 她默念咒语,使用移花接木用布偶将流墙上的徐清姿换下来。 布偶体型小,很快被流墙淹没,没了踪影。 以卿心有余悸,但没时间整理心情,她正准备再次呼唤徐清姿。 结果且陶陶那边的打斗波及过来,致使六人的位置再次错开,并且小竹被发现了。 但且陶陶却没有过来,老头正在吸取她身上魔气,力量在一息之间被吸走了两成,且陶陶打都打不断,跑也跑不了,只有被摁着吸的份。 以卿呲牙咧嘴,旁边是已经破得稀烂的签筒,只剩三根签,她全部抽出来翻看。 大凶、凶、大凶。 两仪镜出现裂痕,但好在还能用,摸了一把。 死门。 “我真服了。”以卿咬牙切齿。 很快且陶陶身上的黑色被吸了大半,她像个丧家之犬,在路彦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不管是谁得势,她们五个都没有活路。 温麟儿和那昕昕不知死活,小师妹身受重伤,大师姐…… 等等,大师姐曾经说过,是她打碎了路彦的灵台。 也就是说,大师姐能够伤路彦? 不对,刚才被控制的大师姐去攻击了路彦,也是被挡开。 正当她想着,忽然看到旁边瘫倒的人动了动身体? 徐清姿费力抬头,看到了且陶陶被吸干的惨样。 她的伤情比兰烛还严重,从脖子到左胸心脏再到腰腹,一路向下一条直线,几乎把她整个人劈开,只剩胯连接两半身体,左右两边甚至因为某些骨头突出而无法完全合并,看起来极为诡异。 以卿大喜:“你没死?!” 徐清姿苍白着脸没好气道:“你很想我死吗?” 徐清姿笨拙地把错开的身体并在一起,但器官移位,她又没什么力气,半天也没弄好。 她之前吃了霍妗的最后一滴心头血,和且陶陶一样获得了血脉相连的特性,要是别人,这种程度的伤就算是修为再高也撑不住。 此刻她除了有点疼之外,没感觉有什么不适,鲜活得很,心想这么离谱的血脉居然存活那么久,还让且陶陶给捡到便宜。 以卿没心思打趣,忙道:“我有个馊主意,不知道能不能行。” 徐清姿:“讲。” 以卿:“你既然能打碎路彦的灵台,定然也能杀他,不如……” 徐清姿:“我杀不了他,没准温麟儿可以。” 以卿大概算出了路彦的不一般,非常人能取性命,她看了眼远处不知是死是活的温麟儿,立马改口:“那就她让来。” 徐清姿明白她的意思,她爬起来,伤口愈合不如且陶陶那样快速,但也让她恢复了些力气。 “你算卦了吗?” 以卿抿了抿唇,回避道:“没算。” 徐清姿哦了一声,视线扫视一圈,落在奇形怪状的三师妹身上和胸口开了血洞的小师妹身上。 她停顿一会,远处老头吃饱喝足,将且陶陶丢开。立刻注意到站起来的徐清姿。 冤家对冤家。 魔气不需要灵台承载,只要身体承受得住就能运用,老头对她们几个恨得牙痒痒,不假思索向她冲来。 徐清姿快速冲到满头是血的温麟儿身旁。 虽然她很看不惯她,但说到底,现在的温麟儿并没有做任何对她们不好的事,相反非常听话和善良,甚至还有小机灵。 她以为身为女主角,她也如同路彦一样,至少在没有给路彦榨干最后价值前,不会轻易出事。 没想到竟然这么轻轻松松被挖掉眼睛,脖子都被捏断,生息轻微。 即使徐清姿再有怨,也没办法不为其恼怒。 她对上路彦的视线,心中愤恨。 凭什么好处都让你占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该死了。 79可笑 ◎“他死了吗?”◎ 徐清姿抱着温麟儿,非常轻易靠近了路彦。 她一边扶着温麟儿摇摇欲坠的头,一边捏着温麟儿的手让其抓住雪生。 他的力量大增,也让他非常自负,完全不惧她们,甚至还很玩味地看着她们挣扎。 徐清姿扶着温麟儿的手,连剑都捏不稳,直直朝他的心头插去。 老头不让不躲,胸有成竹地站在原地,等待她们如同之前那样被弹开或者且陶陶那样被吸干精气。 当雪生不偏不倚捅进他的心口时,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们,呆在那里来不及反应,紧接她们利用雪生的豁口,像锯木头一般把他的半边身体以至于一只手都锯断。 他终于感觉到恐惧,痛得无法思考,只躺在地上大叫。 徐清姿趁热打铁,长剑一竖,捅进他的嘴里,拧动剑柄,把他的舌头、牙齿以至于下巴都绞在一起,红水犹如喷泉般股股冒出。 他没办法再发出难听的声音,但眼睛还睁着。 徐清姿插穿他的眼眶,把眼珠挖出捏爆,削掉他的鼻子露出鼻骨。 劈开他的脑壳,粉色脑子和灰白脑浆爆出,骨头刺破她的指腹,却没感觉到疼。 剑刃向下,一点点像拉磨一样锯下他的脖子,颈椎骨像老鼠头一样小巧可爱,毫不费力犹如折竹般掰成一块一块。 他的骨头被魔气侵蚀地发黑,像是染上墨迹。 剑尖再向下,捅开他的胸口,挑出他的肝肺,鲜血四溅,洒了她一脸,汗水混合着他的血随着她低垂的发丝再次滴落。 她的眼睛亮得发光,亮到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表情变得麻木,泪水从眼眶滑落,随着她的动作洒到血肉模糊早已没了生息的尸体上。 兰烛背靠着堆起的骷髅,眸子红黑来回转换,身上魔气时有时无,她的上下眼皮打架,心魔已经摁耐不住,想要趁机夺取主权,但奈何兰烛的意识太强,被频频压制。 她瞥到远处的大师姐,想要去找她,但心魔作乱,导致她的伤口愈合速度太慢,身体力气在快速流失,连张嘴呼吸都很费劲。 徐清姿划破他的肠子,撑开他的肋骨,一根根掰断,召唤烛笼化灯,紧接着“咚咚咚”声起,锐利的灯笼接二连三敲击他的骨头。 她像河边洗衣的妇人用棒槌敲击衣服,像烟雾缭绕的厨房里的厨子拿着菜刀在案板上剁饺子馅,动作机械却有力地用小师妹的剑去剁路彦的肉。 刺鼻的血腥搅和着魔气,在碎肉上面漂浮,想要附在雪生上顺势钻进徐清姿身体里。 却发现她体内的怨念和愤恨比魔气还要强,不仅没有附身成功,反而被其吞噬消化。 怨气加强,徐清姿的剁肉的速度更快了。 血浆纷乱的噗嗤声、碎肉之间的拍打声、清脆的敲骨声还有刀刃划破血肉细微的割裂声,多种声音混合在一起竟带着一丝节奏,如同音乐般好听。 她忽然明白乐修为什么能从乐器中找到修仙之道,因为让人心情愉悦。 徐清姿浑身是血,除了自己的,还有温麟儿和路彦的。 紧绷的神经让她的眼睛瞪地极大,眼白几乎要把发亮的黑眸淹没,双肩上下耸动,微微喘息着,兴奋非常。 她有点奇怪,但让她说出哪里奇怪,她又说不出。 路彦变成一堆掺杂着骨渣的碎肉,已经看不出曾经是个人。 就算放到猪肉脯去卖都不会有人奇怪。 就这么死了? 她呆愣着,不敢相信。 这么容易吗? 温麟儿轻飘飘的一砍,竟是小师妹六世都无法做到执念。 “呵。”她突兀笑出声,脸上没有笑意,只有嘲讽。 真可笑。 掌心擦出火焰,将所有碎肉和骨渣烧毁。 新鲜的肉被火焰炙烤,转瞬升起烤香味,火焰加大,肉被烤糊,烧焦味散发,有些呛鼻,火焰再加大,糊肉被烤出晶莹油水,油腻的人油味弥漫开来。 她把之前得来的补灵丹一口吞下,充盈的灵力让火焰高涨,升温的火焰把人油烤干,连带着四周骷髅碎骨也跟着干枯碎裂,她怕路彦卷土重来,把全部灵气汇聚在手上加大火焰烘烤。 “这……算死了吗?”徐清姿喃喃道。 “算。” 一道突兀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她连忙回头,看到一面淡青色裙子,再抬眼,看到一个巨大的人也在低头看她。 徐清姿警惕后退,下意识看到她身后的师妹们,胸口破洞的小师妹伤口已经愈合,三师妹的骨骼归位摆正,二师妹被小竹抱着,脸上有了血色,三个人坐在一起,精神不错。 她有些讶异,难道说她帮她们治伤? 感觉对方没有恶意,她立马奔到师妹们身边。 徐清姿:“你们没事吧?” 以卿在刚才徐清姿离开后就晕了过去。 她试探那昕昕的鼻息,呼吸平稳,和以卿一样睡着了。 兰烛所有伤恢复如初,但刚才为了不打扰大师姐烧人,一直在后面等着她。 兰烛注意到徐清姿的疑惑,小声道:“没事,那是翎玉仙尊。” 徐清姿大惊,“她怎么来了?” 翎玉捡起温麟儿,将手放在她脖子上,不一会便见温麟儿的脖子挺起,而后轻轻抚过她的头顶和眼睛,伤口愈合,可眼睛却没有复原。 她将细细观察昏迷的温麟儿,似乎在观察某个玩具。 兰烛道:“我叫的。” 徐清姿:“……那可来的真是时候。” 不早不晚,刚好在她杀完路彦后来。 兰烛:“他死了吗?” 徐清姿:“死了。” 兰烛:“哦,死了。” 她伸手将她脸上的血迹和泪痕擦干净。 徐清姿站在那,乖巧非常。 翎玉像拎小鸡仔一样拎着温麟儿,找到奄奄一息的且陶陶。 转了转手镯,把她收了进去,转头来到徐清姿等人面前,把温麟儿丢给她们,动作虽粗鲁,但却轻飘飘落到她们手里。 她高大得像棵巨树,几人要仰头才能看到她的脸。 翎玉:“我带你们上去,还是你们自己上去?” 徐清姿受宠若惊,忙道:“我们还未找到婴文前辈的尸体,这……” 翎玉没有耐心打断:“不用找。” 她抬手打了个响指,一个女人尸体忽然凭空出现,尸体随着她的挥手动作,逐渐向徐清姿飘来。 徐清姿伸手接住。 翎玉又问了一遍:“走不走。” 徐清姿见任务达成,忙道:“多谢前辈……援助。”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她便感觉眼前一闪,视线豁然明亮,不自觉眯眼,等适应光亮时,发现翎玉已经没了踪影,而她们也已经身处尖天涯对面的人界地段。 徐清姿没见过婴文本身,但见过她的画像,虽然尸体和画像非常相似,但她还是疑惑,“这真的是婴文吗?” 不是说翎玉和婴文是亲姐妹,为什么对待亲人,翎玉这么随便? 尸体被保存地很好,红润有生机,若不是没有呼吸,看起来就像个熟睡的女人被突然抓来一样。 兰烛猜出她的疑惑,道:“翎玉的修为距离成仙只有一步之遥,已经不会被任何情感困累,就算是血亲,对她来说和普通路人没有区别。” 徐清姿黯然:“这样啊……” 修仙是把所有人都平等对待吗? 她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但不知为什么却觉得心里发堵。 “好黑啊。”温麟儿醒了,她坐在地上胡乱摸索,她听到她们的声音,问道:“徐师姐,你们没事吧?” 徐清姿抿了抿唇:“没事。” 温麟儿松了口气,但又有些惆怅:“对不起徐师姐,我没做好。” 徐清姿:“没事,我不该让你独自去。” 温麟儿小心:“那我还能学剑吗?” 兰烛没说话,徐清姿不好帮忙答应。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以卿和那昕昕还睡着,温麟儿没了眼睛,顶着空洞洞的眼眶四处张望。 但什么也看不到,她有些担心,又问道:“徐师姐,你们走了吗?” 徐清姿:“没有,我们在这。” 温麟儿松口气,想揉揉眼睛,徐清姿*来不及阻拦,她的手指已经摸上眼眶。 结果手指直接穿进洞里,她慌乱地摸着,“徐师姐,我的眼睛呢?” 徐清姿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温麟儿忽然想到刚才的情景,自问自答道:“我忘了,且陶陶挖走了,可是,我为什么身上不疼,眼睛却没了,徐师姐,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她说话的声音颤抖,没多大的年纪却在失去双目上故作镇定。 徐清姿不忍,忽然看到小师妹佩剑剑穗上有两颗白珠,想起那是霍曼的眼睛。 她顿了顿,道:“且陶陶和路彦已经处理好了,你眼睛没事,过段时间就能好。” 温麟儿只当她是在安慰,她既然想独自出门历练,早就想好自己会在历练中受伤,修仙本就坎坷,这没什么,只是有点难过而已。 为了不扫兴,装作高兴的样子,笑容却显得有些难看。 徐清姿摸摸她的头,把二师妹三师妹叫醒。 将刚才翎玉过来的事讲了一遍,大家听言终于放松下来。 当务之急是把尸体送到婴文手里。 她们背着婴文的尸体原路返回到妖界森林的蓄水天坑。 可当来到山洞的时候,发现哪还有什么天坑,除了土还是土。 徐清姿惊讶:“难道入口和且陶陶的力量相连?” 兰烛:“应该是的。” 徐清姿:“可有办法去秘境?” 兰烛沉默下来。 80西北 ◎没完没了了◎ 兰烛没办法去秘境,秘境对她来说一直算是个被动的地方。 且陶陶力量非凡,并且和她师傅羁绊深厚,自然能有办法开启另外通道。 但她们什么都不是,什么也没有,并且没有直接和婴文联系的方式。 徐清姿:“早知道刚才应该让翎玉仙尊把我们直接送到秘境的。” 以卿嘀咕:“我还没见过大名鼎鼎的翎玉仙尊她长什么样呢,你怎么不叫醒我。” 她刚说完,感觉哪里不对劲,瞥了眼四周,忽然看到两眼黑洞的温麟儿,忘了这时候不能提能不能看见的事。 她闭上嘴,不再言语。 那昕昕大大咧咧道:“我也没见过,她长什么样?” 徐清姿在专心想办法,没注意她们的话。 反而是温麟儿开口回答,“她很高,像个柱子一样,表情冷冷的,像兰师姐一样,穿着淡青色衣裳,强大又帅气。” 几个人停下来看向她。 温麟儿感觉周围突然没了声音,心虚道:“怎么了?” 徐清姿:“我忽然想起来,之前你说她想收你为徒,但你没答应,她能帮我们的伤治好,治好你的眼睛定然也轻而易举,她把你全身治好,却单单留眼睛……” 是不是在暗喻温麟儿有眼无珠? 温麟儿听她这么一说也感觉出来,奇怪道:“可我确实有师傅了啊,一个徒弟哪有两个师傅的。” 以卿:“师傅只是个名头……” 就像引絮虽然占了个师傅名头,却从来没教过她们什么,反而身为大师姐的徐清姿倒尽了一些师傅之责。 在场几人除了徐清姿和温麟儿以外,估计没人会理解师徒之情。 但徐清姿闻言却不语,因为她曾经想把小师妹送到飞雪宗去。 说到底,她们四个好像都不怎么尊师重道。 半晌。 她道:“婴文让我取尸体,晓是考虑过这些问题,不然她何必多此一举。” 以卿:“所以我们怎么办?” 徐清姿:“去我们最开始进秘境的地方,看有没有其他办法。” 以卿:“若是还找不到呢?” 徐清姿:“那就等着,等她找我们。” 以卿:“找不到怎么办?一直带着?” 徐清姿无言瞥她一眼。 她今天的问题格外多,问得徐清姿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以卿解释:“我是说,我们要一直带这个半死不活的尸体到处跑,且陶陶也不知是死是活,要是翎玉仙尊也把她治好,她来找我们麻烦怎么办?” 那昕昕:“二师姐,你害怕且陶陶吗?” 以卿瞪她:“废话,我们刚才差点死她手里。” 那昕昕:“可她不会杀我们,我们也没有死啊。” 以卿扶额叹气。 徐清姿觉得奇怪,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那昕昕:“因为她之前总是说需要我们啊。” 徐清姿懵了,她怎么有点听不懂。 兰烛思索片刻,道:“她需要我们找婴文,比起我们,她更想婴文活过来。” 以卿满脸一言难尽:“她有癫病吧,多说两句会死吗,非要搞成这样。” 徐清姿明白过来,“她最开始并不是冲我们,因为路彦,导致迁怒我们。” 以卿无语:“所以她还是有癫病。” 徐清姿还是不明白,问:“为什么她会说需要我们,你又是如何知道?” 那昕昕:“她之前来雨石峰的时候说的。” 徐清姿一听这话,恍然大悟,这且陶陶当真喜欢演戏,先不论这句话的真假,偏偏让最没心没肺的三师妹听到,是何居心恐怕她最清楚。 婴文和引絮的关系估计不浅,甚至且陶陶还会经常偷偷过来溜达。 以她们师徒间诡异的关系,她猜测引絮的伤估计和且陶陶脱不了干系,还好巧不巧,婴文会修复灵台。 很有可能引絮当初不是被妖魔所伤,而是被她们波及至伤。 真是见鬼,师尊怎么就认识这对冤家。 兰烛见她眉头拧成川字,从秘境出来就没松过,怕她想多,正准备安抚。 徐清姿忽然拿出最开始装引絮的琥珀石。 指尖游动光芒,婴文的身体随着她的动作逐渐缩小,被送进琥珀石中和引絮并排躺下。 两人一坐一躺,皆闭着眼睛,无声无息,在巴掌大的琥珀石中,仿若两个栩栩如生的小糖人。 温麟儿感觉又安静下来,微微侧耳听周遭的动静。 以卿道:“你在干嘛?” 徐清姿:“我们既然找不到她,那就等她来找我们,就算婴文反悔,也得等两年半后才能打开这石头,把她们放在一起,不仅不用担心携带,也能和师尊同步,不然到时候婴文醒了,师尊还没出来就问题大了。” 视线下移,瞥了眼沉默乖巧的温麟儿,想到怪书中说西北有种草药可以治疗眼睛。 虽然温麟儿人小鬼大,可也不是谁都可以接受失明的痛苦,再者她因体质问题修为很难上升,无法做到抛弃双目用灵识探知。 最起码在送到椿音掌门前,得让温麟儿全须全尾的。 以卿嘀咕:“没完没了了。” 徐清姿知道她不想再和且陶陶拉扯上关系,但现在剪不断。理还乱,扯不扯得上,也不是她们能说的算。 反正该死的人已经死了。 接下来的时间没有那么紧张,可以好好歇歇。 徐清姿走出洞外,抬头看天,她们在山崖下应该只待了半天左右,出来的时候已经倾斜夕阳。 来山洞又花了几个时辰,现在已经到深夜。 茂密的树林把天遮挡得严丝合缝,别说月亮,连光都看不到。 她放不下心,道:“妖界不能久待,若是惊扰不该惊扰的妖,就算我们打得过,也得不到好。” “先去西北,找须霓花。” 兰烛立马明白她的用意,虽没说什么,但表情却有些幽怨。 以卿和那昕昕没意见,去哪并无所谓,她们只需要跟着大师姐就行。 徐清姿拿出仅剩的几张符纸画上符文,给她们一一贴上。 自从从黔洲城出来以后,她就再也没有买过符纸,符纸逐日减少,在秘境更是用掉大半,现在只剩零星几张,正正好够她们六个一人一张。 兰烛捻着符纸左看右看,最后没贴身上,小心对折放进胸口口袋里。 等五人一蛇都整理好后,便由徐清姿领头,朝西北方向快速飞行。 树林高山快速从眼前略过,温麟儿给的镯子很有用,最起码在她们离开妖界前没有惊动什么妖,连瞿山的两位大妖都没有动静。 她们从天黑飞到天亮,符纸的灵力有限,得时不时停下来给符咒补充灵力。 就这样走走停停了大概十几天。 因不知道须霓花的具体位置,又因大家这段时间精神紧绷,没有多少时间休息,多多少少都有些疲累,便准备找个地方临时歇脚。 西北是人类的地盘,不用担心危险。 其他地方已经入春,西北却还在下雪,在一片白雪皑皑中。 徐清姿注意到一个偏僻的村庄,村庄不大,只有十户人家,一眼望到头。 正巧临近傍晚,她便招呼师妹们落地。 她正想叫师妹们换副着装,她们的衣服和百姓相比比较奇怪,只是她还没张口,突然听到有人喊叫。 “你们是谁?”一个大娘站在被厚雪遮掩的稻草垛后面,左手手款着竹篮,右手牵着四五岁大的小孩,在远处盯着她们。 徐清姿这才发现她们的隐身符已经耗费全部灵力化为黑灰。 听大娘的语气,似乎不怎么好,心里有些拿捏不住大娘的意思。 她走出来,还不待说话,大娘上下打量她,目光定格在她腰上乾坤袋还有背后竖得老高的长枪,率先道: “你们为啥才来?” 徐清姿:“我们……” 大娘打断:“别说没用的,是不是来捉妖怪的?” 徐清姿一听有问题,立马挺直腰板,道:“是的,我们是来捉妖的。” 大娘狐疑看她一眼,又探头看了眼她身后的几人,皱眉道:“你们就来了这么几个?那妖怪可厉害了。” 大家一听,下意识探查附近的妖气。 徐清姿压下心中奇怪,道:“我们先去瞧瞧。” 大娘没再说什么,转身给她们指路。 她领着她们来到村庄谷仓门口,指着里面道:“就在这里。” 说完又非常疑惑地看着她们,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能力。 徐清姿只是粗略探查了一番,立刻发现里面有一窝老鼠精。 但大娘的眼神太过诡异,她把范围扩大,把整个村子又仔细感受了一遍,确实只有几只开了灵智甚至都不能化形的老鼠精。 都用不着去捉,她一走进去,老鼠精就被她的威压吓得瑟瑟发抖,逃跑的所有通道被她封住,只能在谷仓里到处乱窜。 大娘在门外探头观望,小孩也在抻着头看。 老鼠精四处碰壁,最后拖家带口颤颤巍巍爬出来求饶。 大娘见几只老鼠如此乖巧非常震惊。 最大的老鼠精站起来几乎有小孩那么高,小孩害怕躲到大娘身后,“打妖怪打妖怪!” 温麟儿耸动鼻子,什么也看不到,小声:“哪有妖怪?” 小竹两眼放光,咧开嘴,以卿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她想吃,连忙捆住她让她别动。 大娘痛恨妖,她要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吃妖,岂不是要把人家吓死。 小竹低头盯着自己身上的双手,半晌没动。【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80-90 81报晓村 ◎我能亲亲你吗◎ 鼠妖一家最开始并不是妖怪,而是一群普通老鼠,吃的不算多,但十几年前闹了次小灾,去请了修士帮忙祛除。 安然无恙至一年前,忽然发现村子里的粮食和房屋还有家具都有啃咬痕迹。 村民立马知道是老鼠作祟,投了老鼠药,结果不仅没有效果,甚至变本加厉,有几家咬得险些连房屋都站不住。 这时候大家还是不以为意,以为只是老鼠,可随着时间推移发现咬的洞口越来越大,就连老鼠脚印都巨大无比。 村民们心想可能老鼠成精了,大家凑钱去找道士驱赶,结果道长看到庞大的老鼠精吓得两股战战,摆手说收不了,让她们另请高明。 村民没办法,又去找附近的驻扎的门派修士,可不知怎么的,委托送出去怎么也没见人来,就这么拖了半年,直至徐清姿她们过来。 大娘让她们杀掉老鼠精,以解心头之恨。 徐清姿觉得,它们没有伤人,倒也不至于要求偿命。 可村子的损失是实实在在,徐清姿便废去它们所有修为,丢到几百里外的深山里,让其自生自灭。 妖怪已除,大娘很是感激她们,却又对她们来得太晚抱有埋怨。 因老鼠精偷吃的缘故,她们存的冬粮根本不够吃,若是她们在冬天前来,也不至于缩衣节食过得紧紧巴巴。 好几家防不住老鼠偷粮差点饿死,还是大家伙相互扶持救济才勉勉强强度过一段时间。 大娘又重新打量她们,注意到她们穿的衣服,心觉奇怪,不都说一个门派出来的人都会是一样颜色的衣服吗,怎么五颜六色的。 这一看才注意到其中年纪最小的姑娘眼眶空洞洞的,没有眼睛。 徐清姿注意到她的目光,猜出她的疑惑,忙道:“我师妹天生有眼疾,大娘莫怪。” 大娘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叫她。 她扭头回看,抬手打招呼,抱起小孩跑过去。 大娘和她们说了什么,那些人看了徐清姿等人一眼,了然点头,大娘把孩子递给朋友,没多久后折回来。 道:“你们着急走吗?” 徐清姿搞不懂她的意思,道:“不着急。” 大娘放心:“那正好,我是这的村长,之前是想请你们尽快来,结果拖了半年之久,导致我们村的房子被咬得乌七八糟,我们不要求你们退银子,但得给我们修缮房子。” 以卿皱眉,正准备说关她们什么事,帮别人处理好精怪,还要擦屁股收拾烂摊子,白挨一顿抱怨,凭什么。 徐清姿想也没想就答应,道:“这是自然。” 大娘没再说什么,夜幕降临,各家点起灯烛,她给她们找地方休息。 村子只有十户人家,每家本来就不算大,再加上鼠妖破坏,她们人多,能住的地方不多,全村也就只有大娘的屋子大一些,让出一间,但一间睡六个人太拥挤,腿都伸不开。 徐清姿准备说其实不用,她们睡不睡都无所谓。 但大娘不听,气鼓鼓道:“不睡能行?就算是神仙都得休息,你们帮我们除妖,连个歇脚的地方都不给,说出去我这个村长还当不当了。” 徐清姿没话说。 大娘看了眼被墨染黑的夜色,自己嘀嘀咕咕了一会儿,朝她们道:“稍微远点的一家应该有空屋,但她家不喜欢吵闹,我这屋还能再腾一间,有四个人可以睡我这,你们有谁晚上不吵的,可以到她那边去。” 徐清姿问道:“多远?” 大娘指了指远处山坡上的一个小亮点,“她嫌吵,喜欢一个人住。” 几人顺着方向看过去,不算远,对她们来说抬抬腿一息之间就能走个来回。 徐清姿看这大娘虽然嘴上语气稍冲,但人不坏,几个师妹的德行她也知道,二师妹磨牙,三师妹爱捣蛋,小师妹不睡觉,小竹妖性未脱,不知道会干什么,温麟儿虽然看起来挺乖,但年纪小。 思来想去,小竹和二师妹形影不离,听二师妹的话,温麟儿由三师妹带着,她们四个在一块最好,而自己和小师妹比较稳重,不会吵着人。 商量过后,她们四个没意见,四人先在村长家休息,徐清姿和兰烛跟着村长前往山坡上的人家。 傍晚时期,各家烟囱升起炊烟,唯有山坡上的人家没有。 村长领着她们来到院子门口,屋里只有一点微弱的烛光跳跃,影影绰绰的人影晃动。 村长喊道:“兰妹子,睡了没。” 话音没落,里面的烛光转瞬熄灭,像是逃避一样,表明请勿打扰。 村长转身走到旁边的栅栏,眯着眼睛伸头在栅栏中寻找什么,没一会停留在一处,把手伸进栅栏里面摸了摸,很快栅栏推开一个小口子。 村长走进去,让她们跟上。 徐清姿:“这不好吧。” 村长不以为意:“没事,这本来就是进人的。” 徐清姿犹犹豫豫走进去,兰烛紧随其后。 村长敲响屋门,又道:“妹子,仙长来给咱们村除妖,没睡的地方,妹子腾个屋。” 里面没有回应。 村长习以为常,似乎也不指望里面的人给予回应,直接推开偏房的门。 偏房是个厨屋,说是厨屋,但里面的厨具皆已落灰,看起来不怎么使用,而屋子最里面却安置一张宽大用砖头垒起来的木板床,上面被褥齐全,床头小桌上还有一株春兰。 乍一看甚至有些精致。 村长小声道:“兰妹子虽然一个人住,但喜欢春秋季换屋住,她年纪比你们大不了多少,你们喊她声姐就行,晚上别吵她,她不会干什么,但要是吵着她还是尽量不要吵她,能小声就小声——你们会做饭不?” 徐清姿不明白这两点有什么关联,道:“会一些。” 村长没:“若真惹到她生气,给她做顿饭就行了,她嘴馋。” 徐清姿点头,这倒是小事。 隔壁传来一声木头砸向地面的闷响,村长刚才没控制住声量,忙再次压低声音道:“你们好好休息,天亮我带你们去修屋子。” 而后又再三叮嘱不要吵闹,说完轻手轻脚急匆匆走了。 徐清姿和兰烛目送她似个小偷般蹑手蹑脚离开。 徐清姿目光转向身旁的兰烛,双唇未动,声音却传进她脑内。 兰烛:“大师姐休息吧。” 徐清姿观察了下周遭环境,探了下隔壁兰姐的房间,没察觉不对劲。 带着笑意传音道:“她也姓兰呢。” 兰烛没作声。 多日紧绷的精神还无法立刻放松,可四周寂静无声,只有轻轻的风声拂过窗户,激起轻微的声响。 两人面对面站了半天也没有找地方坐下。 她们没听到隔壁的平稳的呼吸,说明隔壁并没有休息,可能也在屏息凝神警惕她们。 徐清姿怕隔壁太过敏感,在房间四角设下隔音屏障,除非是比她们修为高的人,不然哪怕屋子爆炸外面都听不到,随便找了个矮凳坐下,道:“这个村子有点眼熟。” 兰烛道:“报晓村,大师姐很会找。” 徐清姿大概猜出这地方为什么眼熟,听她略带戏谑的语气,苦笑道:“你说得真轻松。”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她还是记得小师妹有一次应该死在这里。 兰烛:“因为该死的人已经死了。” 徐清姿:“对啊” 她顿了顿,表情带着一丝暗恨,“死的真容易。” 兰烛感觉她的情绪,来到她身边安抚,“大师姐该休息了。” 徐清姿:“等一会儿吧,不怎么累。” 兰烛不再强求,屋里唯一的矮凳被徐清姿坐上,她走到床边陪她一起坐着。 徐清姿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道:“你能给我讲讲你的以前吗?” 这句话若是被其他师妹听到,定会被她逗笑,小师妹的过往大师姐哪一步没有参与,甚至大师姐比谁都记得清那些曾经的鸡毛蒜皮。 兰烛眼帘低垂,看向地面略微凹凸不平的地面,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才道:“都过去了。” 徐清姿张了张嘴,虽然很想听,但想起来若是让她说,和揭伤疤无异,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按耐住好奇,点头表示理解。 四周再次陷入寂静。 不知道怎么的,明明之前两人单独相处都会有很多话想说,现在挑破窗户纸,却说不出什么了。 兰烛道:“大师姐知道这是哪吗?” 徐清姿奇怪:“你不是说这是报晓村吗?” 兰烛:“对,也是师尊受伤的地方。” 徐清姿愣住,失笑:“你也是会开玩笑,这里离长虹派十万八千里远,村长请委托怎么着也会就近请,再说,我当初探访过师尊伏魔的地方,怎么会在这。” 兰烛:“又没说伏魔和受伤的地方在同一个。” 徐清姿哑然,虽然有这种可能,但有点离谱,太远了,就算用最快的传送阵都得一两天才能到。 她感觉不对劲,道:“所以你以前来这里是为了查询自己的身世?可有查到什么?父母可还在世?” 兰烛摇头:“不是我,是查你的。” 徐清姿没明白:“我的什么?” 兰烛没着急回答,而是转移话题,目光躲闪,小声道:“大师姐,我能亲亲你吗?” 82够了 ◎歪理邪说◎ 徐清姿愣了愣,随即站起来陪她一同来到床沿边坐下,心虚地瞥了眼旁边。 心觉回答可以有些尴尬,还是直接上去亲的好。 只是还没等她上前,兰烛便懂她的意思,快速在她唇上一啄。 速度太快,徐清姿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已经亲完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嘴唇,脸颊发热。 兰烛心满意足道:“我一直很在意大师姐的过去,便顺藤摸瓜找到这里来。” 徐清姿:“那你找到了吗?” 话一说完她发觉自己问了句废话,若是找到,也就不至于一遍遍问她,去她的回忆里找过去了。 兰烛眼神阴暗:“找到一些,但被阻碍了。” “不过我猜结果可能会出乎意料。” 徐清姿:“为何?” 兰烛抿唇,不知道怎么说。 徐清姿见她这样,笑了,豁达道:“这不是意料之中么,忘了就忘了,干嘛非要纠结呢。” 兰烛:“这事关你的修行。” 徐清姿随意:“那就不修了。” 兰烛愣了,紧张道:“什么意思?” 徐清姿温和道:“字面意思,有你们在身边就够了,修不好就放着,我本来也就稀里糊涂走上这条路。” 她看着她,噗嗤笑出声,“说来好笑,我想找你的身世,结果你不在意,你想找我的身世,结果我也不在意。” 兰烛眸色晦暗,视线从地面上抬至她的眉眼。 屋里没点灯,但不妨碍她们观摩对方的脸庞。 她的视线定在她眉头若隐若现的小痣上,低落道:“每个人都有来处,你也应该有。” 徐清姿笑容不变,轻轻应了声,“嗯。” 兰烛对回答感到不满,“你为什么会不在意?别人都有,就你没有,不觉得难过吗?” 徐清姿:“那你呢。” 兰烛:“我的不重要。” 徐清姿露出牙齿,笑道:“我也觉得不重要。” 兰烛:“不一样,我出生即被带走,就算不知也不影响,而你是忘了快十年的记忆。” 徐清姿:“可这并不妨碍我现在的生活呀。” 兰烛不语,表情幽怨。 徐清姿摸摸她的头,道:“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比如翎玉仙尊倒是知道自己,甚至亲姐妹也在修仙,结果……却因修为逐年攀高,情感淡化,亲妹妹死去也能淡然对待杀亲仇人。” 她顿了顿,“虽然说起来有些大言不惭,我努力也不一定会修到她那种程度,但我不想变成那样。不想变成为了更高修为,对任何事任何人都能毫无波澜。” 兰烛想要说什么,没说出来,只蠕动了下嘴唇。 徐清姿:“我觉得,只要不影响以后的生活,现在这样就够了,我清楚我自己,我是个俗人,硬走修仙这条路也走不了多远,虽然阴差阳错突破金丹,但我感觉也就仅此而已,再往上也上不去了。” “有你们就够了。” 兰烛反问:“够了?” 徐清姿轻轻:“嗯。” 兰烛:“那我也不修。” 徐清姿皱眉:“不行。” 还不待她补充为什么不行,兰烛紧接着。 道:“那大师姐在觉得够什么?金丹寿命才五百年,不修炼巩固甚至会跌到筑基,筑基也就两百年光景,如今已经过了一百,如若你的三个师妹都继续修炼,大师姐是想自己剩下一百年寿命到头,直接撒手人寰,开开心心去轮回投胎,把我们三个留在世上?” 徐清姿哑口无言,她倒没算得这么清楚,发现把时间摆在明面上后,确实没多少。 兰烛:“我无法干涉你的决定,同样你也不能干涉我。” 徐清姿说不出来话,被她的目光盯得无地自容,半晌才道:“你们可以往高处走,不应该被我拖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 兰烛打断:“什么命数,天道可管不完全天下数几千万亿条生灵。” 徐清姿叹气:“……不要强词夺理。” 兰烛:“我没有强词夺理,我只是想和你再一起。” 徐清姿语噎,忽然有些后悔当初回应她了。 小师妹天赋好,潜心修炼,假以时日修为盖过翎玉也说不定,另外两个师妹虽然不及小师妹的天赋,但稍加努力,都有很大潜力。 她清楚自己的情况,当初若不是吸了好多灵气,又正巧且陶陶给她开膛破肚,搅动了灵台,阴差阳错才突破金丹,真让她自己一步步修炼,恐怕会和温麟儿一样止步于筑基。 她不是修仙的料,也不会在这条道路上有什么作为。 虽然知道三个师妹都喜欢粘着她,但毕竟任何生灵来到这世上都是孤单单的来,孤单单的走,孑然一身。 因为这一点点阻碍而停滞本应该前进的脚步,属实没有必要。 徐清姿:“你知道的事比我还多,也应该明白……” 兰烛打断:“我不明白。” 徐清姿:“……” 徐清姿继续:“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兰烛立刻接话:“谁说的?” 徐清姿:“什么谁说的,本来就是。” 兰烛:“那说这句话的人一定很没本事,还专门给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徐清姿被她逗笑,“歪理邪说。” 兰烛郑重:“我喜欢大师姐。” 徐清姿僵住。 兰烛一字一句,表情认真:“我心悦你,清姿。” 出了门派之后,她的名字本身就鲜少被人提,大多都是光一个姓和师姐称呼她,乍一听名字,心里一蹦,还是从从小就自矜守礼的小师妹的嘴里说出来,配合前面几个字,更让她心里狂跳,脸颊登时烧了起来。 兰烛:“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哪怕你赶我,骂我,我也不走,你若死了,我也不独活。” 徐清姿嗔怪:“什么死不死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兰烛:“可为什么刚刚开始,你就要把自己摘出去?” 徐清姿无奈,心知小师妹的倔驴脾气,怕在这个话题上起争执,只能软和道:“我没有把自己摘出去,我们四个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兰烛:“我不开心。” 徐清姿:“……” 兰烛:“你不要我了,我不开心。” 徐清姿连忙道:“我怎么会不要你,我可没说这话。” 兰烛:“你刚才已经表明了,你不修仙,还非要我去修,分明就是想撇开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跟着下垂,口语却很清晰,徐清姿越听越感觉她委屈地马上要哭出来。 徐清姿连忙解释:“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为你好。” 兰烛仍旧埋着头,声音嘶哑,“什么为我好,只是想甩掉我而已,或许大师姐并不喜欢我,之前只是故意迎合我罢了,想必心里早就恶心我了,想赶紧丢开我这个……” 徐清姿见她说的越来越自暴自弃,言辞打断:“胡说八道!” 她捧住她的脸迫使她抬头,果然不出她所料,脸上眼眶蓄满泪水,被她这么一抬,直接说着眼角掉下来,砸到她手上。 她心疼坏了,“怎么会呢,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兰烛没有回答,但下压的嘴角已经表明她根本不买账。 她撇嘴道:“你连你自己的话都不信,却来承诺我。” 徐清姿惊诧:“你哪来的歪理,难道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坑蒙拐骗的骗子不成?” 兰烛:“正因为你真心掺杂假话,才让人分辨不出。” 徐清姿还以为她会改口,没想到她真这么想,登时不知如何应对,她从来都是真心相待,何时掺假话了? 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舒服了吗?” 兰烛什么也没说,只是向前一倾,双手箍紧她,脸颊隔着衣服蹭了蹭,像小兽拖着疲惫的小步伐终于赶上大步流星的母亲一样,仿佛在说别丢下她。 徐清姿想回答她不会不要她,但不知怎么的,话卡在舌尖,却说不出来,只是默默地安抚她的背。 总会分开的,不管是谁,哪怕是神仙也会死,在死的那一刻,所有前尘往事被清除干净,再牢固的情感,也会有断开的那一天。 海枯石烂,海誓山盟,比琉璃还要脆弱,天下本就没有不散的筵席,死亡就是所有人的分割线。 她肯定会走在几个师妹前面,她现在可以昧着良心说好,会一直在一起,可小师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哄哄就过去。 自欺欺人能到什么时候,总归会有那么一天。 她不明白为什么兰烛会极力否认,这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兰烛抬起头,脸上泪痕擦干净,表情恢复之前的淡漠。 似乎早就猜到她不会说出她想要的答案,道:“天晚了,大师姐睡吧。” 都到这节骨眼了还能睡着那徐清姿真成神人了。 徐清姿想拍拍她的脸,兰烛轻轻偏头,虽没有躲开,却有种回避的感觉。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收回来,“我睡不着,我陪你坐坐吧。” 兰烛:“反正大师姐总会走的,用不着委屈自己陪我。” 徐清姿:“……” 徐清姿:“你生气了?” 她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难道小师妹连那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还是说……她想用禁术把她们捆绑在一起? 当然也不是不可以,可若真捆绑,她太拖累小师妹了。 兰烛别过头:“我从来不会生大师姐的气。” 分明就是生气了,还不承认。 83眼熟 ◎你有病啊!◎ 一夜无话,两人一人坐床头,一人坐床尾,就这么僵持到天蒙蒙亮。 徐清姿屁股都坐麻了。 虽然小师妹看起来年纪只有十几岁,但心理恐怕比她还大,经历的比她多多了,生与死应该看得更透彻才对,怎么就想不明白了呢。 她甚至都不能理解那句话有什么好让人生气的。 隔壁传来脚步声,想来那兰妹子已经起来了。 她把屏障撤掉,起身开门。 她们在这待了一夜,还没和主人打过招呼。 兰烛见她起来,默默无言跟上脚步。 冬天天亮得晚一些,一打开门,就见一个瘦高的背影站在院子角落的水缸旁。 黑夜寒气*未褪,水缸里的水结了层冰,兰姐用瓜瓢将水缸里的水舀到盆里。 徐清姿上前交涉,温和道:“晨起安康,昨天叨扰了兰姐姐一夜,可有需要帮忙的?” 兰姐置若罔闻,专注自己的事,并不搭理。 徐清姿小心绕到她身前,发现她确实如村长所说年纪不大,顶多三十出头,脸庞因纤瘦而显得有棱有角,虽穿着粗布麻衣,气质却十分干练,看起来像是学堂中的老师。 兰姐舀好水,自顾自抬盆走到自己的屋子,仿佛根本看不见她们。 虽然她们从未见过,但徐清姿却对她有种莫名的好感。 不好过多去打扰,看了眼生闷气的兰烛,想了想,回到刚才的偏房,用除尘咒把房间灰尘打扫一遍,她翻看有没有什么食材,帮忙做顿饭。 她找了一圈,厨房除了锅碗瓢盆,什么食材也没有,心想可能这家估计也受到老鼠精的坑害,没什么存粮。 她又帮忙把水缸的水填满,把院子打扫干净,做完后,一个小孩噗哒哒从外面跑进来。 是昨天村长牵着的小孩。 小孩声音尖细,或许听到叮嘱,用气声叫她出去。 徐清姿跟上她来到村子里。 几个师妹都已经起来,就连温麟儿精神都不错,大家确实是累了。 以她们的本事,修房子完全是摆摆手的事,一天时间就把村子的所有房屋都修整完毕,甚至还帮忙加固了因长时间风化的房子。 这期间温麟儿因眼睛问题,被村长特殊招待,让她专门陪孩子们玩,小竹被以卿施展禁言术,嘴张不开,不然她老喜欢吐信子。 徐清姿让以卿去问村民知不知道关于须霓花的线索,而后自己观察了下这个村子。 那昕昕刚才一直积极帮忙,身上灰头土脸,见大师姐给二师姐分配任务,也屁颠屁颠走到她跟前。 但很快注意到不对劲,发现之前总是黏在一起的大师姐和小师妹今天一天都保持着距离。 她在徐清姿背后问道:“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徐清姿讶异,下意识看了眼不想靠太近,却又不愿意离太远的小师妹,十分别扭地跟在她们身后。 解释道:“没有吵架。” 那昕昕:“我不信,你们之前可不这样。” 徐清姿没话说,只能回以沉默。 那昕昕知道自己猜中了,骄傲道:“你们骗得了二师姐,那是因为她笨,但你们可骗不了我,我看出来了。” 徐清姿仍旧不知道怎么回,只是笑笑。 她们的对话没有避着兰烛,她能清楚听到,也没有说话。 那昕昕继续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徐清姿没有接话,而是转移话题,“你觉得这个村子怎么样?” 那昕昕顺利被带偏:“挺好的,就是有点冷,这都三月了,居然还在下雪,不如雨石峰山清水秀。” 徐清姿:“我们在这建个房子吧。” 那昕昕高兴:“好啊。” 说完又泛起愁容,“但这里什么都没有。” 徐清姿:“换个环境嘛,这些都不是问题。” 那昕昕扭过头看兰烛,指着她道:“小师妹有意见。” 徐清姿回头,却见对方快速躲开目光。 那昕昕瘪嘴:“小师妹又这样。” 徐清姿:“什么又这样?” 那昕昕:“她不喜欢却不说。” 徐清姿闻言停下脚步转身。 兰烛在她们十步远的距离停下。 徐清姿没有顺势问她的意见,而是说自己的想法:“我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兰烛不吭声,表情毫无波澜。 徐清姿:“不能总挤村民的屋子,那边山坡下面就不错,安静又不打扰大家的生活。” 那昕昕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不知怎么的,居然紧张起来。 徐清姿说完等了一会,没等到兰烛的声音,她便转身继续往前走,她来到山上找木材搭屋子。 比起修房子,建房子的速度要快一些,以卿询问一圈回来时,徐清姿已经差不多把房子建好了。 村民不知道什么须霓花,这里就算是夏天开得花也少,徐清姿倒也不意外,又让以卿去附近的镇上买点家用,顺便买点粮食送给村民。 西北的冬天很长,已经帮到这种程度,好人做到底,就当积德了。 以卿忙活一大圈,还要花钱,颇有怨言,“大师姐你是菩萨下凡吗?帮这又帮那。” 徐清姿笑道:“我可没有菩萨那样慈悲。” 以卿鄙夷:“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我拿命换来的灵石给她们买东西,我才不要。” 徐清姿把自己乾坤袋解下,丢给她,“那就用我的。” 以卿还是不满意,啧了一声,“就我一个?” 徐清姿:“小竹不也在吗?” 以卿嫌弃:“她别给我添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那昕昕头发顶着木屑兴冲冲跑出来,“我去!” 以卿无语,装没听见:“小师妹呢!跟我走,年纪轻轻就得活动活动。” 那昕昕失望,坚持道:“我也年轻要活动,我也要去!” 以卿烦她,“你干什么就去去去,带出去还不够埋汰人的。” 兰烛把以卿手里的乾坤袋拿过来,道:“三师姐和我去,二师姐留下。” 说完不给她们反驳的机会,领着欢天喜地的那昕昕走了。 以卿本来就不想去,正好甩了差事。 徐清姿深深看了眼她们远去的背影,忽然似有所感,扭身抬头,看到站在山坡上的兰姐。 夕阳把她的身子照得通红,她也在看着她,而后慢悠悠地回了院子。 以卿:“她长得好眼熟啊。” 徐清姿:“你认识她?” 以卿挑眉:“我怎么会认识她,只是觉得有点熟悉,但想不起来她到底和谁长得像。” 徐清姿:“这村子应该和小师妹的身世有关。” 以卿:“这里?你怎么不说我是你师姐呢,纯瞎扯,你又不是没去过当初师尊做委托的地方,远得八竿子打不着。” 徐清姿耸肩:“谁知道呢,反正先在这里安顿下来吧。” 言罢她又抬了抬下巴,指小竹问道:“化形怎么样?”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以卿登时拉下脸,“我怀疑这货故意的,她绝对会变舌头,但偏用蛇信子来气我。” 说完扬起拳头恶狠狠朝小竹肩膀锤了一拳。 小竹挨了一拳,身子动都没动,根本不疼,松开她的胳膊,从背后搂住她的脖子,看起来像无话不谈的亲密伙伴。 徐清姿:“年纪太小,她从破壳到化形,还不到一岁吧?” 以卿黑着脸:“谁知道御兽峰的人会不会为了低价卖出,谎报年龄,你看她心眼多得像不到一岁的幼兽?” 确实不太像,就算是开了灵智的妖兽也都有个成长期,几十年到几百年不等,像这种一年不到就这么聪明的,闻所未闻。 不过怎么着也没有恶意,跟了她们这么久,还在关键时候知道救人,心眼多就多吧。 徐清姿笑笑:“那就好好修炼,超过她的修为,到时候就可以整治她了。” 以卿没觉得这是好话,“说得容易,我连温麟儿那屁大点的小孩修为都低一层,我看是等我死了都没有出头之日。” 徐清姿:“那你想怎么办?扔掉她?” 小竹一听,下意识收紧双臂。 以卿被勒得喘不过来气,气得一口咬上她的手臂,小竹却没有吃痛松开,反而箍得更紧了。 眼看二师妹被缠得满脸涨红,徐清姿吓得连忙去分开她们。 以卿咬得毫不留情,即使被分开,像是报复一样还不松口,绿色的血顺着她的嘴角滑到下巴再滴落到地上。 小竹脸上表现出痛苦,却没有推开,不吭不叫站在那任由她咬。 徐清姿又赶紧让她松口。 以卿愤恨张嘴,因咬得太狠,牙齿深深嵌入血肉当中,有点粘连,还需要使点劲才能完全松开。 她呸了一嘴里的绿血,“反了天了!” 小竹胳膊疼得颤抖,骇然的牙印和绿血中显露雪白的骨头,可她却没有关注自己的伤势,而是紧盯着以卿沾染绿血而显得鲜红唇瓣。 还不待徐清姿搞清楚怎么回事,小竹略过她往前一闪,轻而易举挣开嘴上的禁言咒,伸出蛇信子去舔舐以卿嘴上的血。 “啊!!!” “你有病啊!” 以卿抓狂尖叫,猝然推开小竹,她的叫声太响亮,连远处的村民听到她的声音,闻声抬头。 她疯狂用袖子擦自己嘴,好似沾染了什么非常肮脏的东西,许是反应太激烈,腿脚一软,往后跌倒。 她翻过来双手撑着地,剧烈干呕。 84介意 ◎你长得真好看◎ 距离报晓村最近的城镇有三十里远,兰烛她们腿脚快,到镇上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 镇上街道的积雪被铲至道路两侧,街上行人密集,镇外还有不少和兰烛她们一样进镇的人。 那昕昕:“这么晚了还这么多人。” 兰烛:“今日是龙抬头。” 那昕昕:“二月二?这么说后天就是你的生辰,怪不得大师姐要今天建房子买东西呢。” 兰烛并无波澜,前往钱庄换换银子。 镇不算大,只有三条街卖东西,比不得黔洲城,东西并不齐全,有很多东西要么没有,要么需要提前预定,只能挑一些现成的买。 两人把三条街每家店铺都逛了遍,东西买了七七八八,天已经黑透,许多摊位已经人去楼空,街上的人也变得稀稀拉拉。 那昕昕手里拿着糖人,边走边吃,悠闲道:“你快成年了吧?” 兰烛:“嗯。” 那昕昕:“也不知道大师姐会送你什么成年礼,记得当初她特地带我出去游玩了两天,那时候我都快在雨石峰憋死了,现在每天都在外面,反而也没那么新鲜。” 兰烛没回应。 那昕昕哼着歌,心情甚好:“你和大师姐的生辰离得近。” 兰烛顿住,眼神奇怪:“你知道大师姐的生辰?” 那昕昕笑嘻嘻:“不知道,她不过生辰,也不告诉我们具体的日子。” 兰烛:“那你刚才……” 那昕昕咧出牙齿:“逗你呀。” 兰烛落寞垂眸,继续行路。 那昕昕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不要生气嘛。” 兰烛:“没有生气。” 那昕昕:“我是说你不要生大师姐的气。” 兰烛沉默了一会才道:“没有。” 那昕昕偏头看她的表情,俏皮道:“分明就有,你们可逃不过我的眼睛。” 兰烛:“……” 街上的店铺陆陆续续关门,唯有一家布料铺子还亮着明晃晃的灯,刚才她们在其他铺子选了些布料,估摸她们六个人的身形,给每人订做两件新衣裳。 这间铺子比刚才的那家大一些,除了布料,还卖其他零碎小物。 那昕昕被吸引目光,笑着走进去。 店里除了她们还有三个客人,她在店里巡视一圈,最终锁定在掌柜台上栩栩如生的玉蟾蜍上。 “真好看。”那昕昕稀罕道,“这个怎么卖?” 掌柜是个丰腴的妇人,她笑道:“这是招财的,不卖,客官可以看看我们最近推出的新货。” 那昕昕:“什么新货?” 掌柜把她指引到另一边的架子旁。 兰烛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她抬头看天,弦月模模糊糊埋没在云层中,满天繁星盖过月亮的光芒。 这几日天晴,虽是初春,却没有回暖,积雪堆在道路两侧因白天的阳光化出些雪水,又因夜晚寒意降临,雪水在地面凝成冰面,路人小心翼翼避开冰面,即便如此,还是会有人不注意,脚底打滑。 她呼出一口雾气。 雾气消散,一张熟悉的笑脸突然冒出来。 褚映流里流气道:“哟,巧哦。” 兰烛淡淡:“跟我们这么久,真是辛苦了。” 褚映摆手:“不辛苦不辛苦,家常便饭。” 兰烛:“……” 她又没夸她。 从她们进镇开始,她就发现这镇上也有修士,甚至一直有一双眼睛盯着她们。 她装不知道,倒要看看对面要做什么。 没想到居然是褚映。 褚映上下打量着她,啧啧赞叹:“你长得真好看。” 兰烛习以为常,前几世和褚映打交道,她经常会冒出这句话,就算吃不到也要多看两眼。 兰烛:“你们怎么出来秘境的?” 现在距离秘境开启时间还早得很,居然也出来了。 褚映:“大门朝天,想走就走,难道你们出来还需要办法?” 兰烛:“你们来这里何事?” 褚映没接话茬,转移话题笑道:“我在前面不远客栈订了个超大的客房……?” 兰烛打断:“不去。” 褚映不意外,随随便便钓到手她还觉得没意思呢,正准备转换话术。 兰烛赶在她之前道:“我有道侣。” 褚映笑得狡黠,“我不介意,就一晚而已,你好我也……” 兰烛皱眉:“谁问你了,我介意,有话快说,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褚映被拒绝也不生气,豁达道:“好吧,上次匆匆一面就觉得你好看,如今细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凑近观察她。 兰烛嫌恶后退几步,和她拉开距离。 褚映满脸春色,“发现你更好看了,我长得不差,应该不至于让你受不了,真不考虑考虑?” 兰烛抽剑。 褚映忙认错:“好了好了好了,我开个玩笑。” 她瞥了眼店里挑选饰品的那昕昕,小声道:“徐道友可好?” 兰烛黑脸:“关你什么事。” 褚映痴痴笑道:“因为她长得也好看。” 话音未落,锋利的豁口剑架到她脖子上,寒意割喉。 褚映心惊,面上不显,“这是事实,好话也不听?还是说……” 刀口凑近一分,抵上她的脖颈。 褚映感觉她认真的,甚至若下句话说错,她的人头就会落地。 兰烛冷言:“秘境怎么了?” 褚映收敛玩味:“这我哪知道,在你们走后没多久来个人,特别暴力地把我们所有人踢出秘境,连反应机会都没有。” 估计是因为且陶陶听信她们的话,害怕婴文真被收走,就把所有人赶出去,怪不得她们莫名其妙就离开了秘境。 兰烛:“那你们来这做什么?” 褚映:“我们合欢宗独自修炼又涨不了多少修为,当然是四处瞎逛物色双修对象呀。” 兰烛收回剑,她知道褚映没有恶意,就是嘴皮子不安分,警告两下才能正常对话。 褚映松口气,心有余悸摸脖子,发现滑滑的有些刺疼,流血了。 兰烛:“秘境主人的事你们可知?” 褚映:“婴文前辈那独特字迹,很难不认识啊,不过……” 兰烛警觉:“不过什么?” 褚映笑道:“比起秘境,还是多关心你们自己吧,辛荣认定你身上有魔气,等她回了飞雪宗,指不定就上她们通缉榜了,还在这逛街。” 兰烛嗤笑一声,嘲讽:“她最好能找到我。” 褚映觉得她这人真有意思,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她已经仁至义尽,也懒得去再管那些。 她又恢复刚才不怀好意的模样,贼笑道:“敢问阁下道侣是哪一位?” 兰烛再次抽剑,褚映赶忙摁住她的剑,略显慌张道:“我就问问,没其他意思,听你师姐说,你要过生辰?还没成年?” 兰烛没理她,她只是身体年纪不大而已,要论资历,比谁都长。 褚映大概明白,从怀里摸索了一阵,最后掏出个比巴掌大一圈的书,粉色书皮上没有字,有些破烂,看起来经常被人翻看。 递给她道:“我从秘境淘来的宝贝,送给你当生辰礼,你应该也正好需要。” 兰烛接过来,随便翻开一页,猝然合上,表情不变,却明显感觉僵硬许多。 褚映笑眼盈盈,一看她这样,登时明白她伴侣也和她一样是个清心寡欲的,不怀好意地拍拍她的肩膀,道:“天下道侣千千万,光靠那微不足道的爱,可走不了多远,想长久走下去,就得看你怎么想花招留住她。” 她的笑意越来越诡异:“好好看,不用谢,要是你俩觉得不尽兴,能喊上我就更好了。” 兰烛的剑劈下来,褚映闪身一躲,并不生气,屁颠屁颠跑了,边跑边道:“有空常联系,替我向你师姐问好哟。” 兰烛嘴角抽搐,很想一剑捅死她。 不过褚映的出现让她有些惊讶。 她看了眼书,这哪里是秘境里的东西,分明是褚映自己的手笔。 想了想,最后还是收到口袋里。 抬眼见那昕昕还在和掌柜说话,并没有发现她和褚映的对话,想到那昕昕刚才说的话,如若不提,她甚至都忘记了大师姐并不过生辰。 大师姐对任何人都很上心,唯有对自己极为吝啬。 似乎只要别人过得好,哪怕需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都毫无怨言。 兰烛发现,不管她重生多少次,大师姐从始至终都没变过,那就是对自己生死的冷漠。 她活了六世,每一次都在为一线生机挣扎,前几世她也试图阻止大师姐悲剧的发生。 每次都以她意想不到的缘由丧命,大师姐很脆弱,比琉璃还要易碎。 同时又很顽强,只要师妹们遇到危险,不管受多重的伤都能立刻爬起来救她们。 这一世,大师姐有了霍家血脉,不会再轻易离世,安生日子还没过两天,她却又在想天下无不散筵席。 真好笑,她说散就散? “小师妹想到什么开心的事吗?”那昕昕到底说服掌柜卖出玉蟾蜍,兴高采烈地捧着出来,正好看她冷笑,好奇问道。 兰烛:“没什么。” 那昕昕把玉蟾蜍收进储物戒里,边往镇外走边道:“跟我讲讲呗,我也想听。” 兰烛不说话。 那昕昕等了一会,又道:“是想到大师姐了吗?” 兰烛不答。 那昕昕不见她反驳,就当她默认,摸着下巴思考道:“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因为不喜欢那个村子,但大师姐却执意在哪里定居,你们有了分歧才吵架?” 兰烛:“……” 兰烛:“不是。” 那昕昕感觉她没撒谎,若有所思点头。 85白眼蛇 ◎为什么感觉她俩怪怪的◎ 等两人回来的时候,村民大多已经熄灯睡觉,还剩两个大婶和村长在帮忙张罗她们的新屋子。 告诉她们搬新家要注意什么,徐清姿趁机问一些兰姐的事。 兰姐一家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几年,十几年前那场闹灾导致村子死了一半人家,其中就包括兰姐的亲人,举目无亲也就导致她性格孤僻,小时候寄养在村长家里,长大一些便搬出来自己住。 徐清姿问是什么灾? 村长卡壳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另外两个大婶也支支吾吾想不起来。 徐清姿正奇怪,正好三师妹和小师妹回来,便终止话题。 大家开始忙碌起来,大婶和村长也帮着她们摆放东西。 温麟儿坐在外门门槛上,端正着身子,空洞洞的眼眶望着被黑夜映照的雪地。 还有在她旁边躺尸顺便偷懒的以卿。 以卿脸色还有些白,恶心挥之不去,徐清姿怕小竹刺激她,早早把小竹拉走。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的画面,为了转移注意力,和温麟儿聊天。 以卿蔫蔫看着雪景:“天都黑了,雪还这么亮。” 温麟儿:“感觉今天有点冷,是化雪了吗?” 以卿:“” 她怎么又忘了这小屁孩看不见。 想了想,避开这事,道:“你现在到筑基几阶了?” 温麟儿感觉出她的回避,没觉得有什么,乖乖回答:“筑基中期。” 以卿皱眉:“不应该啊,你从芙露派出来的时候不也是筑基中期吗,以你的资质,经过秘境和尖天涯一旅,最低也该突破一层。” 她端出长辈架子装腔作势道:“是不是修为懈怠了,年纪轻轻可不能贪玩。” 温麟儿低落:“兰师姐说我体质修不了多高修为。” 以卿:“哪门子体质,我怎么没听说过?她唬你的。” 温麟儿摇头:“不知道,我的灵台也确实吸纳了很多灵气却无法提升。” 以卿:“她说什么你就信?她才比你大几岁,能比你多多少见识。” 温麟儿:“兰师姐应该不会骗我吧?” 以卿:“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人心险恶。” 温麟儿觉得她有趣,道:“以师姐这样说,不怕兰师姐生气吗?” 以卿摊手:“无所谓,反正你徐师姐看不得她生气,会哄。” 温麟儿笑道:“徐师姐人真好,和我师尊一样。” 一说起她师尊,以卿就犯愁了,白天没找到那什么花,她眼睛治不好,怎么跟椿音掌门那边交代? 她们几个可以跟着大师姐四处漂泊,温麟儿不行,她是有家的,早晚有一天椿音会找上门来,椿音对她们有恩,结果却没看好她最宝贝的徒弟,光想想那个场面都觉得尴尬。 以卿接不下话,半天没出声。 温麟儿以为她走了,也呆呆坐着不说话。 小竹趁徐清姿忙碌期间,化为蛇形贴着门缝偷偷溜出来,悄无声息顺着以卿的衣服爬到她肩膀。 结果被以卿敏锐感觉到,向后一抓,把她丢出老远。 温麟儿被动静吓得浑身一抖,又因看不见,只能左右张望,想知道怎么了。 以卿破口大骂:“狗东西,白眼蛇,还不如当初把你煲汤喝了!” 小竹被丢得在地上弹跳两下,而后蜷成一团缩在原地,可怜巴巴望着她。 她的骂声引来村长,村长一见有蛇,吓得吸口凉气,“蛇怎么冬天就出来了?” 以卿正在气头上,冷哼道:“找死呗。” 村长喊来大婶,拾起铁锹和麻袋就要去砸小竹装袋。 村子粮食不多,蛇就算肉少,但那也是肉,大家伙好久没碰荤腥,两眼放绿光,扬言吃蛇羹。 以卿虽然嘴上说煲汤,但那也只是过嘴瘾,可想到她之前差点勒死她,心一横,直接扭过去不管她,反正她是妖,还能真乖乖被煲汤不成。 徐清姿出来见此,还不待阻拦,那昕昕已经先一步冲出去,把在镇上买来的粮食摆在大婶和村长面前,说这蛇是她养的灵宠,不要吃她。 以卿眼睛都瞪直了。 可也仅此而已,并没有做什么。 大婶和村长见这么多粮食,哪还在乎小竹那点骨架子,兴高采烈回去叫人抬粮食。 村民满脸喜气地围过来,那昕昕搬空好几家米铺,这些粮食够村子吃一两个月的,节省一点,吃三个月不是问题。 喜得村民们就差给她们磕头了。 徐清姿她们可受不了这些礼,好说歹说才把村民送回去。 那昕昕眼疾手快把小竹抓走,以卿话还没说出来,那昕昕已经没影了。 徐清姿默默看向她,见她表情有些别扭,道:“你这是怎么了?” 以卿没好气:“没看见我养了个白眼蛇吗。” 徐清姿:“小竹兽性未脱,还需教导……” 以卿冷笑,想翻白眼,又不好对她翻,咬牙道:“我哪能教导她啊,我应该感恩戴德她没把我弄死。” 她朝那昕昕的房间讥讽,“在我身边可委屈她了。” 随随便便就被带走,一点反抗都没有,想来本就是见异思迁的东西,一腔真心喂了狗……还不如狗,至少狗还能摇尾巴,她能干什么? 说完恶狠狠踢一脚门框,结果没注意姿势,脚指头碰到边缘,痛得她身形不稳,向后跌倒。 徐清姿赶紧扶住她,温麟儿听到痛呼也站起来想扶,但因看不到,双手只能漫无目的地四处摸索。 徐清姿安抚:“人都有养不熟的,更何况妖,不过妖意识比不得人复杂,她只是不懂,别生气。” 以卿痛得两眼挂泪,龇牙咧嘴喊道:“胡扯!她可太懂了,谁心眼有她多,她就是故意的!” 徐清姿见她在气头上,不好说什么,她还能不知道她,若是在这个时候说小竹坏话,她能立马跳起来反驳。 以卿忍痛站直身体,一瘸一拐来到自己门前,恶狠狠丢下竹签,房间四周升起无形厚墙,而后“嘭”地一声关上房门,把自己关在房内。 徐清姿:“……” 说实话她不太理解二师妹为什么会那样,感觉是一件非常普通的事,她却非常纠结。 温麟儿小心问:“徐师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徐清姿拍拍她的脑袋:“没事,你那师姐房间里有蛇,你今晚和我睡吧。” 话音未落,兰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掂起她在温麟儿脑袋上的手,冷声道:“不行。” 温麟儿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我都多大,又不是小孩子。” 徐清姿不忍:“你的眼睛是跟着我们才受伤……” 温麟儿气愤道:“徐师姐这话可说的不对,如果没有几位师姐,恐怕我连命都没有,只是眼睛没了,又不是天塌了。” 她又嗫喏道:“只要你们不嫌我麻烦,教我练剑练枪就行。” 她像路边的商贩,因东西卖不出去而显得小心翼翼,她又补充一句:“我可以吃苦,不管多苦多累,我都愿意!” 只不过叫卖推销的是她自己。 兰烛定定看了她一眼,克制瞥了眼大师姐的裙摆,道:“明日寅时,院子里等我。” 温麟儿愣住一瞬,反应过来后大喜过望,连连道谢,把兰烛和徐清姿从头到尾夸一遍。 夸得徐清姿抬不起头,赶紧把她送到房间休息。 还不待徐清姿松口气,转头就见半个身子埋没在黑暗中的兰烛盯着她,见她看过来,又连忙撇开目光。 房子很大,每人都有一间单独的房间,小竹也不例外。 徐清姿笑道:“累了吧,你也睡吧。” 兰烛没动,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刚才遇见了褚映。” 徐清姿挠头,“褚映?她们出来了?” 兰烛:“嗯。” 徐清姿:“秘境提前关闭了?” 兰烛:“且陶陶把她们赶出来。” 她顿了顿,猜到她下一句要问什么,补充道:“她们知晓秘境主人是谁,但婴文下落不明。” 徐清姿轻轻:“哦……” 她哦了半天没有下文,不知道说什么。 且陶陶被翎玉收走,不如何处置,婴文也不知是继续待在秘境里,还是被且陶陶带出来。 她们三个加上师尊,四人身上都有诸多疑问。 老一辈的纠葛,她也掺和不进去,村民的记忆应该被人为抹去过,不然灾难那么刻苦铭心的事件,又死了一半人口,怎能轻易忘记。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她总感觉应该和师尊有关。 她轻叹一口气,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两年半后琥珀石打开,师尊出来才能得知。 兰烛没有打破沉默,两人就这么僵站着,大眼瞪小眼。 半晌。 徐清姿问出疑惑:“你可知这村子十几年闹的什么灾?” 兰烛略有些失望,这不是她想听的话,可还是乖乖道:“不知。” 徐清姿点点头。 再次陷入寂静。 就在两人僵持之下,余光处忽然看到有什么东西在滑动,低头一看,是缩小成头发丝的小竹从那昕昕房里爬出来。 她直接无视以卿设置的厚墙,非常顺畅钻进她屋里。 徐清姿看着这一幕,轻声道:“为什么感觉她俩怪怪的。” 86因果 ◎你们在说谁?◎ 以卿回到房间后,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一直回想这段时间和小竹的点点滴滴,最后直接给她自己气笑了。 她辛辛苦苦放怀里养的小蛇,就这么轻易被人轻易捡走,当真是冷心冷肺,这么久,石头也能热,反倒是那蛇,跟个没见过人似的,谁捡她就贴。 狗东西。 烂心肝的,煲汤她都嫌恶心。 想着想着,实在抵不住困意,迷迷糊糊睡着。 可就在半梦半醒之间,总感觉腿脚发凉,拢紧被子仍旧冷得难受,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一张自己的脸。 她意识朦胧,只以为自己在照镜子,便又闭上眼睛继续睡。 这时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躺在冰棺中,下半身已经被冻上冰凌,上半身血液凝固,四周都是冻死人的冰雾,呼口气都觉得费劲。 就这样冻了一会儿,她实在忍不住,被冻醒了,睁开眼发现胸口躺着个人头。 人头闻声抬起,和她一模一样的脸笑起来,对方小腹之下不是人的双腿,而是粗壮硕长蛇尾,把她的双腿紧紧缠在一起。 以卿失语,剧烈喘气。 小竹张嘴,口腔不再是细长信子,而是人舌,她笨拙且夸张地学人说话,“抱……抱……” 以卿挣扎,“抱什么抱,我都快冻死了,松开!” 小竹不松,继续道:“抱……抱气。” 以卿:“哈?我管你抱什么,再不松开,我的签可不长眼!” 小竹固执地纠正口音,对自己有些着急:“抱……抱歉,抱歉。” 以卿愣住,但下一刻,她眉毛一竖,根本不买账:“呵,雨停了知道送伞了,之前让你说你不说,晚了!我认识你吗,滚!” 小竹委屈复述:“抱歉……” 以卿不听:“我是打不过你,我可还有嘴,别逼我喊人。” “来人……” 还没完全喊出来,她的嘴便被另外的唇堵住。 她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气急攻心,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徐清姿在自己的房间里仔细听隔壁的声音,前一刻吵得要打起来,下一刻徒然安静,什么声都没有,只有不知道什么东西发出的窸窸窣窣声。 徐清姿担心:“不会出事了吧?” 兰烛坐在她旁边,道:“不会,早晚的事。” 徐清姿奇怪:“什么早晚的事?” 兰烛:“怪书里应该写了,我们雨石峰五人,只有二师姐没死,反而是小竹死了。” 徐清姿想了想,不记得有这回事,她跳着看,很多细节都没注意,反正她知道她们几个都没好下场。 兰烛看出她的疑问,贴心解释,“小竹是妖,再怎么伪装也无法变成人,她感觉到死亡临近,为了让二师姐活命,强行和二师姐结合,利用气息交换狸猫换太子,自己替了二师姐一条命。” “如今虽然没了性命之忧,但她们感情没变,所以是早晚的事。” 徐清姿:“……”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 “*接合是我想的那个结合吗?” 兰烛见她不信,继续补充:“就是凡人为了繁衍下一代经常会做的事……” 徐清姿听不下去,擦了擦额头的汗,“好了好了,别说了。” 兰烛闭嘴。 徐清姿感觉这话从小师妹嘴里说是出来实在诡异,严令道:“以后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别想。” 兰烛歪头:“为何?” 徐清姿脸红:“什么为何,你个没成年的孩子说这些,也不怕脏嘴。” 兰烛:“我并不小,真论年份,我活得不比你短。” 徐清姿呵斥:“那又怎样,你长再大,在我这里也还是孩子,少说就少说。” 兰烛眸色暗下来,不悦道:“我不是孩子。” 徐清姿:“别给我犟,回你房间去。” 兰烛:“我不去。” 徐清姿倒也没赶她,不去就不去。 两人对立而坐,见对方一直睁着眼睛,双眼明亮地望着她,想到心魔的事,虽是修仙者,但也都需要睡觉休息,可她因心魔,再困倦也要保持清醒。 问道:“为什么你的心魔还没散?还有什么事没完成?” 兰烛没吭声。 徐清姿引导:“说说呗,不然我会担心的。” 兰烛偷偷看她一眼,抿了抿唇,道:“是我故意留它。” 徐清姿:“故意?” 这东西还存在故不故意? 兰烛:“在没弄清楚大师姐的身世之前,在没有尘埃落地之前,我会一直留着它,它是我的底牌。” 徐清姿挑眉,笑道:“我看不然。” 兰烛疑惑。 徐清姿:“既是底牌,那么以你警惕的性格,真的尘埃落定,也不一定放它走,就算烦,你也会一直留着它。” 兰烛沉默了一会儿,后道:“或许吧。” “天晚了,大师姐睡吧。” 徐清姿:“不用,睡觉又不是必须。” 兰烛:“……不用陪我。” 徐清姿:“没陪你,要么你回你房间,要么和我聊聊天。” 兰烛:“……” 徐清姿感觉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偏头问道:“怎么?跟我说说话都不愿意了?” 兰烛:“没有。” 话是这么说,但眼睛却没看她,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徐清姿:“那你怎么了?” 兰烛:“没什么。” 徐清姿好似感觉到什么,她站起来走到窗户前,打开窗棂,她把比较朝阳的房间让给师妹们,自己选个比较背阴,窗户正对山坡,没有光,却刚刚好能够看到山坡上的栅栏门。 而她开门时,和山坡上的兰姐打了个照面。 对方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直勾勾盯着她,下半身被高坡挡住,只留半个身子,身后是白得刺眼的雪,乍一看好似没有身躯的鬼魂飘荡在那。 把她吓了一跳。 她抬手打招呼:“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兰姐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并不理会。 兰烛走到徐清姿身边,抬头回望。 兰姐见此登时扭身缓步离开,只是她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走下山坡。 徐清姿被她的眼神勾引,注意到她的行动,领着兰烛走出大门。 兰姐并未靠近,明明没几步的距离,却觉得她站得很远,面庞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个人影立在那。 徐清姿想上前和她回合,却被兰烛拉住手腕。 兰烛轻声提醒:“她有问题。” 徐清姿当然知道她有问题,以她的修为,周围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但偏偏这个兰姐却普通鬼魅一般,让人无法琢磨行踪,并且她似乎并不和其他凡人一样吃东西。 “去会会她。” 兰烛:“她不是好人。” 徐清姿:“没事,你大师姐我别的不会,逃跑最拿手。” “毕竟。”她笑了笑,“你不跟我讲,便只能另辟蹊径问问别人了。” 兰烛见她执意,没办法,只能和她一起前去。 她们每前进一步,兰姐的身影便立刻近两分,对方没有动,但却也在无形靠近她们,刚才还感觉远在天边,转眼便近到不到一丈距离。 徐清姿笑道:“我们在这定居,还没来得及和兰姐说声,以后若有叨扰,还请担待。” 兰姐依旧盯着她们不吭声,仿佛没有听见。 徐清姿继续道:“今日我们买了些粮食,村里……” “谁让你送的。”兰姐忽然出声,声线却和她凌厉的面庞截然相反,声线柔和还有些尖细,有些不符合她年纪的稚嫩欢脱。 徐清姿:“这是我们叨扰的歉礼。” 兰姐目光呆滞:“你凭什么送。” 徐清姿忽然不知道怎么答了,这有什么凭什么,她们想要在这里定居,总得打点一下邻里关系。 徐清姿正想要说什么。 兰姐抢在她之前道: “你承担得起因果么。” 徐清姿和兰烛对视一眼,沉下脸色道:“什么因果?” 兰姐:“若搅乱因果,你们都得死。” 徐清姿:“那应该是谁来?” 兰姐看向她腰间装琥珀石的锦囊,愣愣道:“她死了?” 徐清姿听出这是个问句,见她看着自己的锦囊,猜测她说的是婴文。 兰烛道:“她死了才好。” 兰姐愣住:“好?” 兰烛:“她连因都算不上,何来果。” 徐清姿感觉不对劲,怀疑自己刚才的猜测,道:“你们在说谁?” 兰烛给她一个眼神,让她稍安勿躁。 兰姐:“果在亦因在。” 兰烛:“有因才有果。” 兰姐:“……” 兰烛:“我知道你在等谁,她不会来,她的魂魄被吞噬,**焚烧化灰,她若来了,死的不是你我,而是报晓村所有人。” 兰姐:“……” 徐清姿感觉到她似乎有些失望,连忙转移话题道:“兰姐可知须霓花在何处生长?” 兰姐置若罔闻,身体轻轻晃动,微微一侧,缓步走上山坡,打开栅栏回了屋。 徐清姿见她魂不守舍,想到之前村长的叮嘱,小声道:“我天亮要不要做顿饭从她嘴里套点话?她应该知道不少。” 兰烛点头:“可以试试。” 两人这里说着,兰姐从屋里出来,手里抱着厨房床头柜前的春兰。 轻轻朝她们所在的方向一抛。 她的力气出奇的大,丢得很远,两人不得不避让,花盆落地碎裂。 湿润的盆土裸露出根茎,本应该属于春兰的根部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埋藏在盆底蔫巴巴的枯红藤。 87屈辱 ◎好吃吗?◎ 徐清姿看到根茎,立马认出这就是须霓花根。 她赶紧榨其汁水,呼喊温麟儿起来。 温麟儿因为第二天要练剑,兴奋地根本睡不着,正幻想明日情形,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立马从床上蹦起来。 徐清姿把霍曼的两个眼珠子洗了洗,看到温麟儿期待的小脸忽然又有些犹豫。 温麟儿高兴道:“徐师姐,我们要从哪里练?” 徐清姿:“练剑先搁一搁,现在先治你的眼睛。” 温麟儿惊讶:“真能治好?” 徐清姿:“我也没有十成十把握,只是在书中看到药方。” 温麟儿把脸凑上前,毫不在乎道:“那来吧。” 徐清姿不知道怎么下手,见她这么乖巧,更是犯怵,若温麟儿是个皮孩子,她或许还能放手开干,疼她一顿才好,但偏偏她乖得不能再乖不说,还非常善解人意。 若没有这档子事,没有什么该死的炉鼎体质,她定能振兴芙露派,可惜…… 兰烛把汁水递过来,她停顿片刻,在眼珠和温麟儿眼眶分别涂上。 而后小心将眼珠扣在她空旷的眼眶上。 霍曼因常年待在地下,眼睛看不得强光,她特地在天亮之前叫醒她。 外来的眼珠子摇摇欲坠,温麟儿赶紧用手摁回去。 但不管她怎么往回扣,眼珠子都像没有粘合的珍珠,无法嵌合。 徐清姿心惊,难道不行?不应该啊,怪书中隐晦提了须霓花就是对眼睛有特殊疗效,虽这一消息没在市面上流通,没多少人知道,但专门写它肯定是好东西。 兰烛找来绷带,把眼珠固定在温麟儿眼眶上,绑紧之后,道:“感觉怎么样?” 温麟儿感觉了半天,在绷带外围摸了又摸,“没什么感觉,就是凉凉的。” “这需要多久才见效?” 兰烛:“不知。” 徐清姿一惊,说得这么直白,刚给希望说能治好,现在又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见效,万一永远不见效怎么办。 徐清姿打圆场:“现在天还没亮,你先回去休息,看睡一觉会不会有变化。” 温麟儿不安:“那你们还教我枪剑吗?” 徐清姿:“恐怕不行,你的眼睛现在不能做大动作,等白天看有没有好转,当然不管有没有肯定都会教你,先去休息。” 温麟儿听到准话,不疑有她,被她引进房间关上门。 连忙把兰烛拉到外面,问:“那个兰姐你知道多少?你刚才那么紧张是不是因为她?” 兰烛目移:“没多少,我只是……”有点烦。 她顿了顿,没把烦字说出口。 徐清姿:“有点什么?” 兰烛视线转回来,此刻正值四更,距离天亮还有点时间,冬天天空亮得晚,头顶没有月亮,只有数不清的繁星。 两人褪去长虹派鸦青色衣裳,穿着和村民别无二致的棉衣,头发也随便绑成丸子别在脑后。 若不是气质脱显,当真融入报晓村。 兰烛看出徐清姿想在这里长期住,虽然不太明白,但她感觉到大师姐很喜欢这里。 兰烛:“你不觉得她讲话很像一个人吗?” 徐清姿想了想,没想出来,兰姐说话带着些许秩序的冷漠。 兰烛见她苦恼半天,道明:“她是婴文的分身。” 徐清姿大喜:“她是婴文?” 兰烛摇头:“不是,她只是婴文在死前留存在这的一部分,甚至连分身都算不上。” 徐清姿:“你刚才说婴文等的人已经挫骨扬灰,她等的是……” 兰烛赶在她说出那个名字之前打断,用传音咒回道:“我瞎说的,故意试试她的反应。” 徐清姿点点头:“婴文想干什么?” 兰烛:“不知,还未找到原因。” 徐清姿觉得奇怪,“你说咱们师尊在这里受伤,而婴文的一部分也在这,难道说,且陶陶来这里找婴文,并且在这里起了争执,误伤了村民和师尊?” 兰烛微微抬头望向山坡上的人家:“大概吧。” 她不喜欢这里,环境倒是其次,她更喜欢和师姐长久生活的雨石峰,可她不知道怎么和师姐说。 大师姐难得明确表示喜爱,她不想泼冷水。 徐清姿摸着下巴,跑去厨屋准备。 她们几个早已辟谷不需要进食,西北虽天冷,灵气却很充足,她们更不用担心饱腹。 唯有温麟儿还需要吃东西,白天在村民家里对付几顿,但也不能老给人添麻烦。 等徐清姿做好早饭,正巧鸡也开始打鸣,天边逐渐复明,不少人家屋顶冒起炊烟。 她让兰烛端一些给温麟儿和那昕昕,剩下的带去山坡上的兰姐家。 她们远远就看到兰姐端正坐在院子里,面朝远处灰白的天空。 她的目光空洞,动作僵硬,仿佛连风都绕开她吹过,犹如一尊石像。 徐清姿特地把饭香吹过去,果然对面的人做出反应,眼珠转了转。 兰烛找来桌椅,徐清姿摆上饭菜,饭食有馒头有粥有汤面有米饭,因不知道兰姐喜欢什么,她什么都做了一些,菜有清淡有辣口,有荤有素,琳琅满目摆了满满一大桌,好不丰盛。 徐清姿笑道:“兰姐辛苦,也多谢姐姐舍爱送我们须霓花,这些是我们的心意,还望别嫌弃。” 兰姐并未回答,视线下移,落到菜肴上,拾起筷子夹一块山药片入口,她咀嚼两下,便放下筷子,继续端坐,没有再吃的意思。 徐清姿心惊,难道不好吃? 她和兰烛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疑惑。 徐清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她面朝森林,注视着远处群山顶上冒出一角的太阳。 徐清姿将怀中装有婴文尸体和引絮的琥珀石放到她手边,对方被她的动作吸引,紧盯着琥珀石中的两人。 她往后移了一寸,似乎想保持距离。 徐清姿:“兰姐在等谁?” 兰姐视线不动,僵硬地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 还不待徐清姿再问,兰姐忽然浑身一抖,僵硬淡漠的气质一扫而空,转变成悠闲姿态。 转变很明显,以至于连眼神都不像一个人。 兰姐身体靠在靠椅上,第一时间将琥珀石拽在手里,抬眼看向她两人,玩味勾唇。 这怪异的笑容,让徐清姿恍然看到且陶陶。 兰烛眼睛微眯:“来了。” 她翻了个白眼:“你谁啊,别整的我跟你很熟一样。” 兰烛:“翎玉那边如何?” 且陶陶嗤笑:“全天下谁管得了我。” 徐清姿这下确定她就是且陶陶,真是见鬼。 “兰姐不是你师傅的一部分吗,怎么是你?” 且陶陶鄙视:“什么她她我我。” 她看了眼菜肴,恶劣道:“你们利用完我,可不是一桌菜就能抵消,趁我现在心情不错,你们想怎么死。” 徐清姿也笑了:“老死。” 且陶陶:“口气不小。” 兰烛:“你没找到婴文吧。” 且陶陶翻白眼:“又开始了,又装作很了解我样子诈我,一个招式用两次也不嫌腻。” 兰烛:“毕竟你只在乎她,自然屡试不爽。” 且陶陶眼珠子翻过去,直接用一整个眼白嘲讽她们。 徐清姿掩嘴笑道:“你这个人的心思很好猜,有什么可诈的。” 且陶陶拍案而起:“蹬鼻子上脸?” 徐清姿现在也不怕她了,大概也能猜出她确实没有要她们命的意思,顶多装作恶人唬唬她们,毕竟以她的本事,杀掉她们甚至不用动手,何至于在这扯东扯西。 不过也有可能她现在寄生于兰姐的身体,能力使不出来,她现在和凡人无异。 徐清姿怕她把饭菜弄撒,拿出饭盒准备打包送给村民。 且陶陶见她无视自己的愤怒,还收拾饭菜,登时怒火中烧,大骂道:“你当我死的吗,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大卸八块扔去喂狗!” 兰烛全身紧绷,往前一闪,挡在徐清姿面前,而徐清姿动作没停,装没听到。 且陶陶作势要杀人,但下一刻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徐清姿慢悠悠道:“你这具身体应该很久没进食了,要吃点嘛?” 且陶陶很想骂人,但话还没说出口,便感觉腹部绞痛,咕噜噜再起,她十分硬气地没说话。 她原本的身体已经没了,魂魄被翎玉禁锢,为了逃出来,三魂七魄几乎散了一半,又因临时没准备,只能一路找死尸寄生,而尸体又因腐烂用不了多久,一边要逃避翎玉的追捕,还要一边找尸体赶路。 好不容易到报晓村找到师傅曾经留下的东西,结果长时间的跋山涉水,再加上这身体十分脆弱,让她从身体到灵魂都非常精疲力竭,现在急需补充食物。 徐清姿就是想逗逗她,她之前把她们害那么惨,定也要还回去,又不好真把她惹怒,毕竟后面还有话要问。 她把饭菜放回去,全部加热一遍,给她盛了米饭,推到她面前。 且陶陶被她的好意整得犹犹豫豫,嫌弃道:“别有毒想要毒死我吧,我可不那么容易死。” 徐清姿无辜道:“那你吃啊,反正又不会死。” 且陶陶咬牙,肚子强烈的饥饿迫使她屈辱地端起碗,屈辱地拾起筷子夹菜,屈辱地咀嚼,再屈辱地吞下。 徐清姿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确实是饿坏了,不过更欣喜自己很久不曾下厨的厨艺没退步,连且陶陶的口味都能俘获,看来村长说得没错,确实一顿饭就能哄好。 没多久,桌上所有菜被她一扫而空。 她郑重搁下碗筷,仿佛手里不是残羹剩饭,而是一纸战书,向徐清姿和兰烛两人宣战。 徐清姿让兰烛把碗筷收起来,坐在且陶陶对面,笑盈盈道:“好吃吗?” 88清白 ◎“姓徐的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不活了!”◎ 且陶陶感觉好撑,仍旧嘴硬:“难吃。” 徐清姿假意伤心,“还准备以后每天给你送一顿,看来是我多心了。” 且陶陶:“” 兰烛把桌面油渍擦干净,故意挨得且陶陶很近,胳膊肘好几次要怼到她的脸。 且陶陶被烦得左躲右躲,怒而想要掀桌,结果手掌抬桌沿却纹丝不动。 她做了个假动作装作不经意黑脸坐下。 兰烛和徐清姿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徐清姿从乾坤袋拿出玉茶桌,兰烛顺势坐她旁边,紧接着帮忙沏茶。 徐清姿:“你师傅呢?” 且陶陶:“你他爹谁啊!” 徐清姿温怒:“不要张口闭口就是他爹他爹,你师傅就是这么教你的?” 且陶陶:“小东西还敢教训起你姥姥我了,关你屁事!” 徐清姿:“确实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多嘴问一句而已,毕竟言传身教,徒弟是师傅的影子,身为徒弟的你都是这样,不难想象你师傅的言行” 她顿了顿,像是欲言又止,半天才道道:“她养的你嘛。” 且陶陶嗤笑:“难道你二师妹粗口成脏也是你教的?” 徐清姿接过兰烛给自己的热茶,吹了口上面的热气,道:“确实,因为我也没素质。” 且陶陶:“” 且陶陶:“呵,有意思。” 徐清姿见她终于安静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应激,继续刚才的话题,道:“婴文前辈的神魂去哪了。” 且陶陶没说话。 徐清姿:“婴文前辈让我们找到她的身体,却没说找到之后怎么做。” 且陶陶奇怪看她一眼,道:“她是不是还说会帮引絮治好灵台。” 徐清姿缓慢点头,她怎么知道? 且陶陶冷哼:“灵台从来没有修复一说,除非抢夺她人灵台据为己用。” 徐清姿一愣:“真的假的。” 且陶陶阴恻恻:“婴文是想用自己的灵台成全引絮,她还以为能瞒过我,笑话。” 兰烛:“她已经死了。” 且陶陶眼刀射过来:“你才死了。” 兰烛:“她生时被你牵累,死后还要被你禁锢,连自己身体的决定权都要被夺取。” 且陶陶:“那又怎样,是她食言在先。” 徐清姿:“她答应过你什么?” 且陶陶:“关你……”屁事没说出来。 徐清姿继续道:“灵台既然无法修复,我们做徒弟的也不好代替师尊抢夺别人的灵台,我就问,我师尊如何受伤你可知?兰烛的身世你可知?若告知,我们以后不会再来烦你。” 兰烛连忙指着徐清姿:“还有她的身世。” 且陶陶脸上变幻莫测,复杂道:“问题真多。” 徐清姿:“你们的恩恩怨怨我们这些做小辈的无权参与,也做不了什么,唯一的诉求便只想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且陶陶恶趣味上来:“我凭什么告诉你,既是小辈,那就一辈子当个聋子瞎子不好,知道除了徒增烦恼有什么意义。” 徐清姿:“求知本身就是意义,你若告知,这两月的三餐我包了。” 且陶陶:“一年。” 徐清姿:“成交。” 一年,不多不少,以且陶陶贪多不厌的性格只要一年说明她不会在这里长待,过后便会离开。 且陶陶心情好了一些,道:“你们刚才总共问了三个问题,第一个,引絮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 她指向兰烛,继续道:“引絮伏完魔之后贪玩,跑到这边来找我师傅,捡到被遗弃的你,正巧这边有入魔的狼妖霍乱,在打斗过程中,好巧不巧,狼妖的一缕魔气沾染到你身,为了给你祛魔,把自己掏空,没死透的狼妖给她灵台一击,所以灵台废了。” 徐清姿皱眉,如果只是这么简单,那师尊为什么还要隐瞒。 且陶陶:“最后一个问题,你。” 她指向徐清姿,表情十分不耐道:“我都不想说你。” 徐清姿指着自己:“我怎么了?” 且陶陶:“忘恩负义。” 徐清姿奇怪:“我?” 且陶陶:“嗯。” 徐清姿摸不着头脑:“忘恩负义?忘谁的恩?” 且陶陶:“我的。” 徐清姿更不解了,“我好像在此之前都没见过你,哪来的恩?” 且陶陶:“你记忆被清除了,可不是没见过。” 徐清姿:“清除?为什么被清除?” 且陶陶:“你本来是我捡来养着,不然早饿死街头,结果却看中引絮,说什么都要拜她为师,不认我了,我没杀你就算不错的。” 徐清姿满脸问号,莫名其妙看了眼兰烛,眼里写满了,这话怎么这么怪,她不会在瞎扯骗她们吧? 兰烛也觉得奇怪,且陶陶会这么好心救人? 徐清姿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有种因为不知道,就算被造谣也无从反驳的无力感。 且陶陶大剌剌向后一靠,本想靠意念给自己倒杯茶,但因法力全无,只能灰溜溜自己倒。 法力没了也导致她无法调和温度,热茶给自己嘴巴烫得一麻,气得直接站起来要回屋,道: “好了,我说完了,中午记得给我送饭。” “等等。”徐清姿赶忙叫住她,“还没问完呢。” 且陶陶没了耐心,正准备骂人。 徐清姿赶在她之前道:“你又没说只回答三个问题。” 且陶陶嘴角抽了抽,吃人嘴短,以后的三餐还得指望她,只能忍住烦躁,没好气道:“快讲。” 徐清姿:“你说我是你捡来养着,你为什么要捡我?” 且陶陶浮躁:“同情心泛滥行不行?” 徐清姿:“是不是婴文前辈让你帮忙带,但因为你带的不好,所以婴文前辈转交给我师尊。” 且陶陶表情冷漠,以白眼示人,并不理她。 虽然看不出是被猜中还是不想解释,但徐清姿更倾向于前者,事关名誉,且陶陶不会不辩驳,若真是自己做的好事,她这么爱面子,没道理推给别人,哪怕是婴文。 如果这样就说得通为什么要清除记忆,估计是她故意的。 徐清姿:“你之前经常来雨石峰,口中的‘物’是什么?还有之前霍家人口中的‘物’是不是同一种?” 且陶陶:“你管呢。” 徐清姿目光坚定:“我想知道。” 且陶陶被她眼神看得想当无语,“你想知道我就得告诉你?你算老几,还没完没了了,当我是类书?搞笑。” 徐清姿失望:“这样啊,怪不得婴文前辈会把我托付给我师尊,你确实难当” 且陶陶话还没听完就蹦起来,像是全身炸毛的猫,道:“狗扯!婴文没眼光,凭什么说我不行!” 徐清姿表情无辜。 兰烛在后面适时补充:“她确实没眼光,不然也不会选你做徒弟。” 徐清姿点头:“若是她眼光好一点,现在恐怕已经和翎玉仙尊并齐成为人人艳羡向往的绝代双骄了。” 且陶陶瞪她们一眼,下巴扬得老高,但她的身高比对面两人矮一个头,这个动作显得有点滑稽,她自以为居高临下道:“那又如何,我和她注定如此,从来没有如果。” 兰烛:“那不见得,至少在我知道一个地方,你们远比现在要和谐,甚至生活在一起很久了。” 且陶陶:“” 且陶陶:“哦,跟我现在有关系吗。” 徐清姿看她脸上平静,却感觉她周身的气场不对,好似马上要发飙,怕把她逼急,决定就此打住,圆场道:“确实没关系。” 且陶陶突兀的没有生气,冷冷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即使她现在不接受,那又如何,我才不在乎,‘物’只是让我和她捆绑的东西而已,会让我们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永不分离,至于霍家,我骗着玩的。” 兰烛忽然眼神闪烁,徐清姿立马注意她的不对。 回想她之前说的话,心里暗惊,和且陶陶匆匆告别,便拉着兰烛走了。 且陶陶目送她们慌乱的背影,勾了勾唇,随后嗤笑一声,回了屋子。 本来是徐清姿拉着兰烛,兰烛反应过来后立马反握回去,并且掌心愈发灼热,烫得她几乎想甩开。 徐清姿回头看了眼兰烛,对方目光灼灼,她吓了一跳,忙道:“你是不是想要她口中的‘物’?” 兰烛没有避讳:“对。” 徐清姿忽然怒从心中起,骤然甩开她的手,结果她的手像钳子一样,紧得吓人。 她正准备说话,忽听旁边传来二师妹的哀嚎。 她顺着声音抬头一看,便见以卿泪流满面地站在屋顶。 以卿大喊:“我没有清白了,姓徐的跑出去玩还不救我,我要咬舌自尽,让你们愧疚一辈子!” 那昕昕站在房檐下抬头注视着她,没有劝她下来,而是疑惑道:“万一大师姐不愧疚怎么办?那你岂不是白死了?” 以卿被她说的一愣,泪若小溪,“不可能!我不信!” 话音一落,她就看到大师姐和小师妹的身影,立马一哭二闹三上吊,哭喊:“姓徐的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不活了!” 徐清姿赶紧大力甩开兰烛,冲到房顶。 89不是人 ◎“你信她还是信我?”◎ 以卿被特殊的感觉刺激醒,睁开眼发现小竹的头埋在自己下半身,差点没再晕过去。 想推开她,结果她变蛇尾缠上来,以卿修为不如她,根本无法逃离,打在她身上的攻击像挠痒痒一样。 她就这样被吃干抹净,那昕昕才慢悠悠来敲她的门,在门外问她小竹是不是在她这里。 以卿两行清泪留下来,小竹到底通了点人性,又或者知晓她爱面子,帮她穿上衣服。 但以卿已经心灰意冷,狠狠踹向她,小竹早知她会如此,不跑不躲挨上这毫不留情的一脚,承担她的怒气。 以卿趁她后退之际,快速扯下自己的袖子系在一起,挂上房梁,准备上吊,结果被推门而入的那昕昕拦下。 见上吊不成又跑上房顶,准备跳楼。 她们的房屋只有一层,哪怕是普通凡人跳下来都不会有大问题,更别说她们这些身强体壮的修士了。 以卿见徐清姿来了,面如死灰道:“你去哪了,你怎么不来救我。” 徐清姿见她这般受伤,连忙安抚:“抱歉,我以为……” 以卿本来还想依偎一下,结果一听,炸了:“你以为?你知道却不拦?你也是帮凶?” 徐清姿无话可说,她确实没拦,毕竟以卿虽然嘴上骂得火热,其实没有想赶小竹的意思,不然一直贴在身边像影子一样极为亲密,哪怕亲姐妹也没这样,她以为她默认了…… 以卿推开她,“我想死,反正也没人在意我,摔死我算了。” 说完就准备往下跳,虽然不会有什么伤害,但徐清姿也不可能真放任她跳,可又不知道怎么劝,她确实也有点责任。 小竹犹如鬼魅一般从屋后爬上来。 以卿看都不想看,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涌出,拦都拦不住,哽咽道:“我恨你们。” “对不起。” 空灵犹如乐器一般好听的声音响起。 徐清姿惊讶,扭头看向小竹,搞半天你会说话。 以卿也有些诧异,之前在气头上没注意,才发现声音这么好听。 但一码归一码,侧头没理她。 小竹继续道:“对不起,师傅。” 以卿猝然睁开眼睛,大喊:“不许叫我师傅!” 都已经做那事了还叫师傅,想干什么,从身体和心理一起谴责死她吗! 小竹伏小做低:“师傅不喜欢吗?” 以卿控诉望着徐清姿指着小竹,“瞧瞧,心机多深,一点都没有悔过的意思。” 小竹低头:“我悔过,师傅。” 以卿气得大喘气,手扶胸口呼吸响亮,好似马上气背过去。 徐清姿轻轻踢了踢小竹,小声提醒:“行了别说了。” 小竹不明,道:“师傅明明没有拒绝,还很舒……” 以卿剧烈挣扎打断:“让我跳,我想死!” 那昕昕在下面道:“她既然伤害了你,干嘛不杀了她,反而自己死?真奇怪。” 这话好似点醒了以卿,她登时冷静下来,对啊,她都这样了,凭什么罪魁祸首过得好好的,她闹死闹活。 她如果真是死了,自己被占便宜吃亏不说,还放任了这淫蛇。 凭什么?! 她跳起来攻击小竹:“我杀了你!” 这回徐清姿没拦,小竹也没躲,就这么单方面接受以卿的怨气。 以卿打了没几拳,已知事已至此,她再怎么发泄,都无法改变既成事实,她有些累了,眼泪又往外冒。 呜呜咽咽道:“姐啊,我脏了。” 徐清姿安慰:“怎么会,你干干净净的,不脏不脏。” 以卿哭地不成样子:“你不懂,从里到外,我的清白都没了,还是条母蛇,我真不想活了。” 徐清姿轻抚她的后背,“自古很多人妖道侣,这没什么。” 以卿尖叫:“没什么?她是个女的!女的!” 徐清姿目光躲闪:“只要两情相悦,是女是男都一样。” 以卿:“你懂个屁,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又不和女的结道侣!” 徐清姿:“谁说的,我就喜欢女的。” 以卿不信:“你说话跟放屁一样,那你说说,你喜欢谁,上床没有,如果没有,我现在就死你面前。” 徐清姿看了眼站在下面的兰烛,脸登时红了,心想喜欢是喜欢,但小师妹才十七…… 话在嘴边转了几圈,最后道:“她还小……” 以卿冷笑:“你下句话是不是就要说她还没出生,姓徐的,我受够你了!” 说完又要寻死。 兰烛轻飘飘跳上来,蹲到她面前。 以卿:“你哄我也没用。” 兰烛:“我不哄你,我是想告诉你,大师姐的道侣是我。” 以卿:“……” 周围空气凝固一瞬,以卿嘴角抽了抽,感觉这句话十分可笑。 那昕昕早有预料:“我就知道,你们一点也不对劲。” 以卿本来还不信,一听她在后面马后炮,迁怒道:“你知道个屁你知道。” 那昕昕反驳:“她们从秘境出来就贴在一起,你还非说她们正常,哪里正常了。” 以*卿:“……” 也不知是气狠了还是哭狠了,脑子反应不过来,竟觉得好有道理,泪眼汪汪的目光在面前两人之间游离,刚才好不容易不哭了,现在又泛起哭腔。 可怜巴巴:“真的?” “真的。” “真的。” 徐清姿和兰烛异口同声。 以卿愣住半瞬,目光定在徐清姿身上。 道:“姓徐的……” 徐清姿感觉她的情绪好点,连忙应声。 以卿声音颤抖,愤怒道:“你真不是人啊,连小师妹都下手,畜生!” 徐清姿额头冒出细汗,尴尬擦了擦。 说实话她也觉得自己畜生,小师妹好歹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居然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要是搁凡间,她可是要吃牢饭的。 很快以卿改口:“有你这么个畜生对比,我这边也不是不能接受。” 徐清姿:“……” 那昕昕歪头:“小竹不也才一岁?” 以卿反驳:“那是她装的,她最起码有两百年修为!” 那昕昕:“你怎么知道?” 以卿:“……你他爹管我怎么知道,天天问问问,把你嘴撕烂!” 那昕昕耸了耸肩,豁达道:“那好吧,不管。” 说完蹦蹦跳跳跑山上玩去了。 徐清姿提醒:“不要骂人。” 以卿不乐意:“我就是没素质怎么了,我清白都没了,还不能骂两声?还要不要人活了!” 徐清姿汗颜:“没事骂吧骂吧。” 别再寻死觅活就行,随便骂,骂两句又不少块肉。 以卿骂骂咧咧,口沫纷飞,整整骂了两个时辰不重样,可见气得不轻。 一直骂到晌午才停歇,还是因一晚上没睡,又搞这么大阵仗,耗干了精力,昏昏沉沉睡过去。 小竹这才敢靠近她,把她小心抱下去休息。 徐清姿呼口气,还好,昨天反应那么大,本以为会比较难搞,没想到也挺快接受。 也不能这么说,若真无法接受,当初在妖界就丢下小竹了,估计她就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得给个台阶才好下。 她之前还在想怎么和师妹们道明自己和小师妹关系,毕竟总不能一直瞒着,现在正好省了。 温麟儿根本没睡觉,早就听到动静,但一直聆听着不敢打扰,感觉安静下来,摸索到门口轻声呼唤:“徐师姐?” 徐清姿和兰烛跳下来,问她:“感觉眼睛怎么样?” 温麟儿顶着纱布:“有点痒痒的,但我不敢挠。” 徐清姿一听有反应,忙把她引进屋,拉上窗帘,让屋子保持昏暗,而后小心翼翼揭开纱布。 温麟儿闭着眼睛,从外表能看到眼皮拱起,和常人无异。 徐清姿让她睁开眼睛。 温麟儿闻言照做,可能有一段时间感觉不到眼球,两只眼珠子有些紊乱无法聚焦。 她使劲眨了眨眼,两只眼睛视线才慢慢归位,可有些模糊,她又狠狠眨眼,表情皱成包子。 兰烛把窗帘拉开小缝,让光照进来。 温麟儿被光吸引,大喜过望:“徐师姐,我看到了!” 徐清姿让她小声些,有人在休息。 温麟儿懵懂点头,掩藏不住激动,循着光源走过去,轻撩窗帘。 她眼睛有些刺痛,却还是忍不住扯开厚重窗帘,让整个人沐浴在光里。 她压低声音:“我看见了!徐师姐你真厉害!” 徐清姿:“可有感觉不适?” 除了有些模糊之外,但复明本就不抱希望,如今真的能看见,这些小瑕疵根本无伤大雅。 温麟儿:“没有,非常好。” 徐清姿笑道:“那就好,练剑枪先搁一搁,等你完全适应新眼睛,到时候再练也不迟。” 温麟儿复明的喜悦大过修炼,她再怎么故作镇定,也还是个阅历尚浅的孩子,再加上她的修为无法提升,还没到可以用灵识探知周围环境的境界,真瞎了和凡人无异,能承受打击已是不易。 她像盲人第一次长眼睛一样到处乱看,偶尔惊叹两声新环境。 徐清姿和兰烛不打扰她,让她好好看,叮嘱看累了就让眼睛休息会,好不容易复明,可不能再伤着。 温麟儿欢快答应。 两人离开,来到徐清姿的房里,面对兰烛时她终于有时间跟她算账。 沉声道:“离且陶陶远点。” 兰烛:“因为‘物’?” 徐清姿:“她的东西谁知道怎么来的,我知道你想和我在一起,但最好弃了歪门邪道。” 兰烛:“我不太明白,大师姐为什么这么坚定那就是不好?难道大师姐讨厌我吗?” 徐清姿:“这不是一回事。” 兰烛:“且陶陶给自己定然会用好的,她自己都不怕,大师姐怕什么?” 徐清姿不想争辩,点明道:“你信她还是信我?” 兰烛没吭声。 她知道自己的回答肯定会惹大师姐生气。 她也不信且陶陶,但她想要“物”,她好不容易才和大师姐在一起,她不想分开,哪怕死也不行。 徐清姿有些难过,叹口气,道:“就算你真的拿‘物’,我也不会同意,若你实施……” 她欲言又止,最后把话咽了回去。 兰烛补上她的话,“你会恨我。” 徐清姿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 90喝酒 ◎我更喜欢三个人一起◎ 两人开始冷战,连温麟儿都感觉到她俩气场不对。 她疯玩了一天一夜,兴奋地没有一丁点疲累,那昕昕像是妈妈领小崽子一样带她到处转悠。 村里人知道她眼睛好了,纷纷祝贺。 以卿也睡了一天一夜,睁开眼已经到第二天了。 虽有些别扭,却没有再像昨天那样排斥,但还是忍不住呵斥小竹过多的越界。 一直到晚上,她都没有再看到徐清姿和兰烛的身影。 温麟儿和那昕昕回来后,以卿问她们看到那两人没有。 那昕昕说今日是小师妹的生辰,大师姐应该去买东西了,小师妹不清楚。 温麟儿道:“她们是不是吵架了?” 以卿惊奇:“就小师妹那没嘴的葫芦,还能吵起来?” 那昕昕:“小师妹说过她不会生大师姐的气。” 以卿无语:“你的意思是,大师姐生小师妹的气?有够扯的。” 那昕昕耸肩:“或许增进感情吧。” 温麟儿懵懂:“你们在说什么?” 以卿:“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插嘴。” 温麟儿乖乖闭嘴。 —— 徐清姿给且陶陶送完饭后,跑到镇上走了走,今日没有集市,商贩不出摊,只有一些店铺开着。 这几天忙里忙外,忘记提前准备生辰礼,手工临时做会比较粗糙,也不好拿出手,只能到镇上看看。 她把几条街反反复复逛了遍,从头到尾没发现有什么小师妹喜欢的东西。 便探查了下周围其他城镇,正准备画传送阵去瞧瞧时,忽然感觉肩膀被拍了拍。 扭头,看到褚映那张笑脸。 褚映:“巧哦,徐道友。” 徐清姿笑道:“不巧不巧。” 她还以为她走了呢,没想到还在,上次小师妹遇见她,这次她又遇见,搞得跟个在这蹲守她们一样。 两人寒暄几句,问问近况。 褚映说在这里等人,就多待了几天。 褚映:“就你一个?” 徐清姿不明:“怎么了?” 褚映搭上她的肩:“一个人出来玩多没意思。” 徐清姿拉开她,“我可不是来玩的。” 褚映被拒绝不觉尴尬,仍旧保持笑意:“那需要买什么?这一片我混得熟。” 徐清姿摇头:“没什么想买的。” 褚映:“既然如此,不如陪我去客栈喝杯茶?” 徐清姿抬头看了眼天色,还早,便接受邀请,跟她去了。 只是没走两步,眼前忽然闪出一道黑影,正正好插在两人中间。 褚映笑容不变,热情打招呼:“巧哦。” 兰烛黑脸:“非常不巧。” 大师姐想让她在屋子里反省反省,她表面答应,私下偷偷跟她出来,一见大师姐来镇上,便知她必定会遇上褚映。 果不其然这个狗皮膏药黏了上来。 徐清姿奇怪:“你怎么来了?” 褚映大度道:“无妨,多个人多个凳子而已。” 她往前指引着,但徐清姿和兰烛并未跟上。 褚映扭过头道:“干嘛,喝茶又不要你们的命。” 兰烛:“你说你等人,等谁?” 褚映狡黠道:“这人来人往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可以在喝茶的时候可以好好说。” 徐清姿感觉到她排斥褚映,道:“多谢好意,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在天黑之前办好,下次再约吧。” 说完,她躬身道别,准备领着兰烛离开。 褚映叫住她们:“我知道怎么完全遏制心魔,不想听听吗?” 徐清姿:“……不想。” 褚映本来胸有成竹,结果一听她们不想,登时慌了:“不是,祛心魔诶,你们这么快就找到办法了?” 兰烛挑眉,感觉她话里有话。 徐清姿不理,扯着人就要走。 褚映笑不出来,几乎是低声下气求她们,就差撒泼打滚。 徐清姿表情复杂:“你好歹也是合欢宗有点辈分的师姐,何必这样低三下四。” 褚映毫不在乎:“骨气又不能当饭吃,太要脸可修不了我们这行。” 她越是如此,徐清姿越感觉有诈,道:“这口茶非喝不可?” 褚映点头:“行行好吧。” 徐清姿:“那行,去吧。” 褚映松口气,把她们带到她自己暂住的客栈。 镇子不大,人流较小,客栈自然也比较简陋,她找小二要了个小包间。 小二上茶水和干果,三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 褚映开门见山:“其实我是有任务的。” “有人托我办件事,让我处理掉你身上的心魔后,会给我一笔丰厚的资源。” 徐清姿摸下巴:“让我猜猜,这个人是不是婴文前辈?” 褚映本还想卖个关子,见她这么肯定,心想在秘境时婴文前辈应该和她们说了什么,虽然大差不差,但她没纠正,顺势应声。 褚映:“对。” 徐清姿若有所思点头,婴文还挺忙的。 “不过我们现在并不打算祛心魔,你要跑空了。” 褚映摆手:“无所谓,办法给到就行,至于你们用不用,就不关我的事了。”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给她们。 徐清姿接过看了眼,传给兰烛。 徐清姿:“你之前遇见我师妹为什么不给?反而等到现在。” 褚映喝了口茶,但因劣质,有些苦舌头,道:“就当我闲的。” 徐清姿见她不说,便也不再追问,道:“既然这样,那我们走了。” 褚映连忙挽留,“别啊,再聊会儿。” 兰烛:“我们很熟?” 褚映:“不聊怎么熟。” 徐清姿:“你到底要干嘛?我们很忙的。” 褚映一本正经,道:“你师妹今天不是过生辰么,还忙什么?” 徐清姿皱眉:“你怎么知道?” 兰烛补充:“她之前偷听我和三师姐的对话。” 徐清姿:“……” 褚映看她的表情越来越奇怪,好似在看一个心怀不轨不知检点的采花贼,她连忙解释道:“你们聊天又没避着人,只要长耳朵的,附近的人都能听见吧。” 徐清姿:“那你这意思是要送礼吗?” 褚映贼笑:“已经送过了。” 徐清姿看了眼兰烛,兰烛撇开目光,没回应她。 徐清姿转变态度:“那……多谢,所以你要干什么?” 褚映:“我已经一年没开荤了。” 徐清姿:“啊所以?” 褚映忽然感觉周围的空气好似变冷了,瞧见兰烛逐渐阴沉的脸色,最后还是压下想法,改口:“没什么所以,我就说说。” 徐清姿莫名其妙。 褚映妥协:“好吧,我明天就走了,你们陪我喝顿酒呗。” 徐清姿:“我们不喝酒。” 褚映:“那两位能纡尊降贵陪我抿几口吗?一个人喝酒好无聊,你也知道,合欢宗的人向来成双成对,很少单独行动,一个人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兰烛:“你的师妹们呢?” 褚映:“都走了,这镇上就我一个。” 兰烛注意到她喝了一口茶后便再也没动过,一看就是不好喝。 徐清姿:“只是喝酒?” 她怎么不信呢,怎么看都像有其他事,问半天也不说,不知道肚子里装的什么坏水。 褚映想说只是喝酒,但兰烛冷哼一声,直接戳破道:“她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就算吃不到也要多看两眼饱眼福。” 褚映笑得奸佞:“你们若是同意,我更喜欢三个人一起。” 徐清姿懵了,忽然蹭地一下站起来,茶桌被撞得差点掀翻,茶水四溅,打湿地板。 褚映赶紧跪地求饶:“姐,姐!我错了,我说着玩的,我们向来讲究你情我愿,强抢之事一直被我们不耻,并且这样谁都不舒服。” 徐清姿太阳穴跳了跳,真的很想给褚映踹一边去。 兰烛在一旁看戏,对褚映的言行早有预料,不把人逼急不松口。 褚映见她有所动摇,连忙道:“我们就油嘴滑舌,说的话我们自己的不信,你别往心里去,若一板一眼,我还修什么,直接修无情道不得了。” 徐清姿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坐回去。 褚映把桌子整理好,呼喊小二送酒来,而后殷勤给她们倒满满两碗酒。 徐清姿不爱喝酒,半天没动。 褚映见此并不催,她又不是土匪,不喝就是不给面子,两个美人多坐一刻她都是赚的。 趁现在多看看,以后她们隐居指不定再也见不到,不看白不看。 酒意上头,她的脸色绯红,笑地恶心。 兰烛脸色黑如锅底,好几次想把酒泼她脸上。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说着天南海北的事,徐清姿听到感兴趣的事,也会多说两句。 她发现褚映真的很会聊天,各个领域都聊一些,一点点试探她们的兴趣,抓住之后立马深入聊。 徐清姿兴头之上,甚至不顾辛辣冲鼻,竟也喝了半碗酒。 不禁感叹,以她们合欢宗这么个聊法,谁能不上钩。 兰烛从始至终都保持沉默,她酒量还行,见大师姐高兴,也被感染喝了一些。 最后三人一直聊到深夜,可能是烈酒作祟,徐清姿感觉有些累,提不起精神。 褚映提议让她们直接找小二要一间房在这宿一晚。 徐清姿蔫蔫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没吭声。 兰烛说什么也不会让自己的师姐在褚映身边,这货狼子野心,谁知道会干出什么来,直接结了钱,扶着徐清姿走了。 褚映见此也并未挽留,挥手送她们离开,直至她们的背影渐行渐远到完全消失。 终于叹口气:“还以为会酒后乱性呢,可惜。”【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第 91 章【VIP】 91你随意 ◎“师姐,我们今晚再来一次吧。”◎ 两人很快回到新屋,还没进屋,远远就看到屋子灯火通明,四个人一个没睡,都在院子里等她们。 一见她们回来,纷纷松口气。 以卿神情不悦:“你们去哪鬼混?现在才回来。” 温麟儿眼睛一到晚上就模糊,她们凑近才能看到,“你们一天都没信,吓死我们了。” 徐清姿落地,面无表情,没有回答。 几人就这么静静等着,忽然间陷入诡异的寂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写满了不解。 那昕昕耸动鼻子,道:“你们去喝酒了?” 徐清姿仍不理人,视线偏移,出神地望着房前台阶。 大家很少见大师姐喝酒,也不知道她是何反应。 “哈!”以卿观察半天,忽然大笑,“还说我酒量差,你看你现在比我好哪去哈哈哈。” 她捧腹嘲笑,笑声贱兮兮的。 她的笑声引得徐清姿看过去,表情仍旧淡漠,冷言冷语道:“好笑吗。” 以卿骤然停止,笑容僵硬在脸上,被她的语气唬得一愣。 大师姐从来没有对她们使用过这种语气,哪怕是气急了,顶多大声嗔怪她们几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冷得如同冰溜子。 像变了个人似的。 徐清姿看她们仿若看一群陌生人,表情倒是其次,主要是眼神,非常疏离冷漠。 几人忽然不知道怎么动作,好似周围升起无数只大手抓住她们,把她们定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 兰烛赶紧把徐清姿送到房间里休息。 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大家才开始放松。 温麟儿心有余悸,问道:“徐师姐这是喝醉了吗?可是今天不是兰师姐的生辰吗?” 那昕昕:“可能是高兴了。” 以卿晲了她们一眼:“高兴什么,她刚才就差抽枪打人了还高兴。” 那昕昕:“这又不冲突。” 以卿不想和她辩驳,反正人好好回来了,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便回了自己房间。 那昕昕和温麟儿玩了一天,早就累了,也陆续回房间休息。 徐清姿面对自己的房间,忽然之间好似不认识了一样,站在那左看右看,非常警惕地扫视观察。 兰烛想去拉她都拉不动,最后还是她自己发现没什么危险,才开始走动。 怕外面的声音吵到大师姐休息,她施咒把房间隔起来,里面的声音出不去,外面的声音进不来,但不封闭房间,可以随便进出。 徐清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找了个凳子,端端正正坐下,腰背挺得笔直,双手交叉叠在膝盖上,表情严肃,好似在学堂正襟危坐听夫子讲课的学生。 只不过追随夫子的目光,此刻追随着兰烛。 兰烛搬了个凳子距离她不近不远的对面坐下。 徐清姿淡淡道:“我喝醉了。” 她并不是问她,她现在很清楚自己的状态,甚至十分清醒。 刚才师妹们和她说话,她故意不理,只是想逗一逗她们的反应,没想到还挺好玩的。 兰烛:“嗯,感觉怎么样?” 徐清姿皱眉:“酒苦,味道冲,头晕。” 兰烛:“那酒不好,若大师姐还想喝,我以后去寻好酒给大师姐尝尝,不苦也不冲。” 徐清姿:“好。” 她简短的回答,让兰烛也有些不适应,一般都是她自己这样对人说话,没想到从大师姐嘴里说出来,会这么别扭。 不过有些可爱,以前可从来不知道大师姐有这一面。 兰烛感觉她一直绷着神经,很久不休息,想把她扶到床榻。 徐清姿被引领过去,却没有躺下,而是站在床边僵住动作,忽然道:“你今日生辰,我还未送你生辰礼。” 兰烛:“我长大了,不用过生辰。” 徐清姿:“不行,得过。” 兰烛觉得这时候还是顺着她来的好,道:“那大师姐要送我什么?” 徐清姿:“你想要什么?” 兰烛沉默半晌。 道:“我想要大师姐永远和我在一起。” 徐清姿:“我们明天去买棵树苗。” 兰烛一愣,本以为她会拒绝,结果却是这么个答案,“做什么?” 徐清姿:“落叶归根,死后的尸体埋在树下,可让大树更繁荣,以后我们葬在一起,供养一棵树,便为一体,永远不会分开。” 兰烛觉得她很天真,“树被砍了怎么办?” 徐清姿:“根在树在。” 兰烛:“发涝灾怎么办?被连根拔起怎么办?被蛀虫掏空怎么办?被山火烧焦怎么办?” 徐清姿:“那就设法阵,谁也不开的死阵。” 兰烛:“一个平常不能再平常的村子有个死阵,恐怕会吸引很多人来破阵。” 徐清姿张了张嘴,不说话了。 兰烛叹了口气,道:“大师姐休息吧。” 徐清姿:“我时常在想” 兰烛侧耳倾听。 徐清姿:“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兰烛:“” 徐清姿没注意她的反应,继续道:“否则,你也不会这样懈怠修炼,你有本事,你有翅膀,你能飞更高的地方,受万众瞩目,甚至可以得到成仙,但你却因为我停下来,这是在自毁前程,你知道吗?” 兰烛:“我当然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徐清姿不自觉望向她,眼神里还弥漫着酒意混杂的迷茫。 兰烛:“我们修道讲究随心而动,我想要,我得到,可我若从始至终都不想要,何来得到?” 徐清姿想要反驳,话不是这么说。 但却被兰烛抢先:“大师姐总是假设我会有什么大作为,可假设的前提是” 她顿了顿,望向她的眼睛,“我想。” 徐清姿视线下移,躲开她滚烫的目光:“你是被我影响了,被我牵累才会如此。” 兰烛摇了摇头,“没有你,何来现在的我,师尊把带到雨石峰,若不是你细心呵护,我早死了,就算把我送给掌门或者其他长老坐下养,可也都逃不了被雷劈死的结局。” 徐清姿欲言又止。 兰烛明白她的意思,道:“大师姐不要总是把自己当拖累,没了大师姐,根本也就不会有我们几个,我们都是因为你才聚在一起。” “谁也不是为了奉献而生。” 徐清姿沉默良久,眼神飘忽,早已神游在外。 兰烛也不指望醉酒的她听进去,弯腰把床铺整理整理,指引她睡觉。 徐清姿端坐在床上,并未躺下,她道:“我还没有给你送生辰礼,你想要什么?” 兰烛无奈,原来刚才心不在焉是又转回去想这个了。 随口道:“我什么都想要。” 徐清姿停顿住,似乎在思考这个“什么”包括什么。 “最最想要的呢?” 兰烛:“我最想要你。” 徐清姿展开笑容,“我就在这。” 兰烛被她的笑容暖得心头一荡,抿了抿唇,小声:“不止。” 徐清姿有点耳背,没听见:“什么?” 兰烛:“我想要什么你都给吗?” 徐清姿点头:“当然。” 兰烛:“若我做了让你不悦的事,能不能不生气?” 徐清姿:“只要别太……” 后面半句话还没说出来,一双柔软的唇便砸了过来。 她倒不意外她会这么做,小师妹看她的眼神如饥似渴,早就想了,只是碍于场合,又拌嘴几天,一直在克制。 如今得了准话,可不扑如狼似虎过来。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亲出了经验,小师妹这个吻不仅柔和有条理,还让她感觉身子有些发热。 两人向后栽倒,兰烛的手向下探去,徐清姿浑身一凛,本来还算有些朦胧的脑子忽然清醒,猛然把她乱摸的手拽开。 兰烛有些委屈,“大师姐不是说什么都可以给吗?” 徐清姿尴尬,“这个不行,你还小,过两年再说。” 兰烛失落:“哦。” 她十分干脆松开她,准备起身离开。 徐清姿本以为她会拉扯几句,没想到居然这么好说话,才刚刚被挑的感觉忽然没了下文,让她心尖火烧火燎。 “等等。” 兰烛离开的动作立马顿住,扭头看她,表情和被遗弃的小狗一样委屈无助。 徐清姿心想二师妹说的真没错,自己比畜生还畜生。 “你若真想,也不是不行,不过……” 兰烛眼睛重新亮起。 徐清姿觉得说这些话有点羞耻,可也避免不了,继续道:“不过你年纪太小……” 兰烛温怒打断:“我年纪不小。” “大师姐总以年纪来压我,可真要论起来,我比大师姐你活得久得多,即使是身体年龄,在凡间也早到了成亲年岁,大师姐若一直把我当孩子,那便连亲吻都是不该。” 她说的头头是道,徐清姿也不知是劣酒上脑还是什么,觉得好有道理,妥协道:“好吧。” 兰烛得到准话却没动,犹犹豫豫继续准备离开,“算了,还是再等两年吧,不然大师姐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定然又要自责。” 徐清姿:“……你又诈我是不是?” 兰烛:“没有。” 话是这么说,可表情却有些故作哀伤的俏皮。 徐清姿失笑,很少在她脸上看到这么丰富的表情。 张开双臂道:“来吧,我不说你了,怎样都行。” 兰烛勾唇,扑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将她衣裳解去大半。 如同饿虎扑食,将她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啃咬了个遍,没两下就把徐清姿勾引得**焚身。 她到底是头一回做这事,还是有些紧张,全身都紧绷着,小师妹虽看似熟练,可动作也是生疏磕绊。 她不知如何做,只任由她摆弄,又因紧张,每一块被触碰的肌肤都像烟花炸开搬酥麻。 小师妹知道她耳朵怕痒,总在亲完唇以后吹一下她的耳朵,引得她频频缩脖子发笑。 兰烛:“大师姐若不舒服,可以说一声。” 徐清姿感觉脸颊烫得要着火,摇摇头,声音有些嘶哑:“没有,你随意就行。” 兰烛的眸子昏暗无光,手指摩挲她的肚脐,犹如蜗牛爬行一般擦过她的皮肤向下滑。 徐清姿感觉胳膊无处可使,伸手搂住她的脖颈,又觉得有些限制她的行动,赶紧松开,只能在床褥上胡乱抓。 兰烛将头颅埋到**,双唇贴上去。 徐清姿立马坐起来叫停:“停停停,不能这样!用手就够了!” 兰烛:“不一样。” 说完又准备贴上去。 徐清姿推她的头,不让靠近:“管她一不一样,不行就是不行!” 兰烛撇嘴:“大师姐说话一点也不可信,刚才还说我随意,现在又说这不行那不行。” 徐清姿语噎,“哪有这样的,可不能这样。” 兰烛:“你知道?” 徐清姿:“……我只知道这不是用嘴的地方。” 兰烛:“谁规定的?” 徐清姿:“什么谁规定,你要执意,我就不亲你了。” 兰烛觉得好笑:“大师姐这是嫌弃自己?” 徐清姿:“这不合适。” 兰烛起身:“大师姐若还没做好准备,那就再等两年吧。” 徐清姿:“……” 她今天才发现小师妹这么会狡辩。 都到这程度了,说不干就不干? 她往后一躺,放松道:“是我太多要求了,你就当我刚才是胡说,你继续吧。” 兰烛小心凑近,道:“大师姐是不是怕我?” 徐清姿:“没有。” 兰烛:“那就是不信我?” 徐清姿:“怎么可能?” 兰烛抓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亲昵道:“既不怕我,也信我,那为何不敢迎合我?” 徐清姿不知道说什么,主要她自己还是半桶水,又下意识觉得小师妹还小,怕她做一些两人都不舒服的行为。 等等,她忽然想到,小师妹为什么会这么做,正常人不都是用手吗,她怎么想用嘴的? 徐清姿:“你老实告诉我,你以前是不是和别人……” “没有。”兰烛立马道,“我只有你。” 徐清姿:“那你怎么知道这些?” 兰烛从凌乱的衣袖中翻出一本粉皮书递给她,“褚映给的。” 徐清姿随便翻看两页,便丢了出去,脸烧得几乎快融化,咬牙切齿道:“这畜生东西,哪有生辰礼送这上不得台面的玩意。” 她低头看了眼蠢蠢欲动的小师妹,算是松口气。 如果只是看小人书也还好,并且她们合欢宗就是研究这个的,能有谁比她们专业,听她们的倒也没啥问题。 只是…… 算了。 徐清姿无所谓道:“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吧。” 兰烛见她终于没了顾虑,开始放手开干。 徐清姿被折腾来折腾去,过程中会因为有点没轻没重,搞得有点让她有点受不了。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怎样,兰烛弄得没完没了,看她浑身痉挛,轻呼颤抖,反而自己兴奋得不行,吭哧吭哧忙了两个时辰。 徐清姿好几次想反过来帮她,自己趁机歇歇,兰烛每次都会错了意,以为她不舒服,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连忙换下一个姿势。 并且每个姿势她都要惊叹一下,这样也行? 又因她俩不是单纯体外忙活,隔一段时间便会用体内灵力相互游走交替,后者的感觉比前者要敏感剧烈十倍,若不是修仙,身体异于常人,这么搞下去,一个时辰都坚持不到,更别说连续好几个时辰不歇。 —— 阳光撒在窗棂上,两人从深夜子时一直闹到快午时,将近七个时辰。 徐清姿感觉自己都快死了。 当然罪魁祸首也没好哪去,她也累得不行。 可能是因为昨晚她们回来得晚,师妹们没打扰她们。 徐清姿累得连个手指头都不想动,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是不是还在,只觉得骨头都乱七八糟。 上下眼皮直打架,要闭不闭,意识在昏睡边缘。 兰烛趴在她胸口处,耳朵正好靠近她跳动的心口。 身体刚刚停歇,她的心跳还在上下乱蹦。 兰烛听着急促的心跳逐渐有序平稳,心里感觉无比安定,刚刚的疲累一扫而空,浑身上下又涌起干劲。 她爬起来欢喜道:“师姐,我们今晚再来一次吧。” 徐清姿闭着眼睛半梦半醒,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只凭意识出声:“……不……来……不来……了……” 早知道这么累,后悔答应这么快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更个大的。【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终章】 92正文完 ◎死结◎ 等徐清姿再醒来的时候,天又黑了。 许是没休息好,她感觉头痛欲裂,在床上翻来覆去。 兰烛坐在床边轻轻安抚她。 徐清姿睁开眼看到她的脸,脱口而出:“不来了,让我歇歇。” 兰烛:“大师姐想休多久都行。” 徐清姿锤了锤脑袋,疼痛不减,道:“现在什么时辰?” 兰烛:“戌时,刚天黑没多久,大师姐可以再睡会儿。” 徐清姿:“且陶陶用饭了吗?” 兰烛:“饿不死她。” 徐清姿费力爬起来,“她现在是凡人之躯,不能不吃饭。” 兰烛把她摁回去,“放心吧,村里那么多人,怎么也少不了她一口吃的。” “你继续睡,不用管。” 徐清姿:“温麟儿的眼睛怎么样?” 兰烛不悦:“大师姐真是操不完的心。” “她好得很,白天三师姐把她肚里的蛊虫取了出来,我教她一套基础剑法,刚练完回屋。” 徐清姿点点头,感觉脑袋清醒了些,头痛依旧,她忍了忍,“明日你把剑法编本书,我也编本枪法,她跟我们这么久,该回去了。” 兰烛:“椿音今天找过来了。” “什么?”徐清姿诧异,“她来了?” 兰烛:“大师姐能想到的,我自然也能想到,温麟儿复明之时,自然也是该走之日,*她待在我们身边没有意义,三师姐取虫之后,我便立刻联系椿音掌门来接她。” “她和椿音掌门闹了一场,最终还是妥协,今日休息一晚,明日清晨回去。” 徐清姿闻言,终于放下心,缓缓道:“挺好的,早该回去了。” 兰烛没接话,没头没脑道:“你怎么了?” 徐清姿:“没怎么。” 兰烛:“那为何皱眉?” 徐清姿松开眉头:“头疼。” 兰烛紧张地俯身查看,将手掌盖在她额头,灵力运转一圈。 得出结论道:“喝酒喝的,以后我给你找壶好酒,好喝不头疼。” 徐清姿笑道:“行啊。” 她感觉睡不着了,便甩甩头爬起来。 她发现身上穿了件从没见过的衣裳。 兰烛说是前几天在镇上订做的。 徐清姿没再说什么,她坐在梳妆台随便梳整两下,便披着头发走了出去。 刚刚天黑,大家都还没睡,以卿坐在院中,小竹变回蛇形缩在她脖子上取暖。 那昕昕摆弄她的蛊虫。 大家见她起了,和她打了声招呼,便继续忙自己的事。 徐清姿也陪同一起坐在门前台阶上。 那昕昕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暖啊,虫子都不孵化,毛都没有。” 北边不比其他地方,春天自然要比别的地方来得晚些。 徐清姿数着指头算了算,发现从出门派到现在,都没出过这个冬天,大起大落全在这几个月。 真快啊…… 没多久以卿和那昕昕回去休息,她仍坐在那,兰烛一起陪着。 就这样一直到天明,期间兰烛几次让她回去,她都没理,只想在外面吹吹冷风,两人顺便把枪法和剑法写一写。 椿音也一夜没睡,一直守着温麟儿,天亮之后,便叫醒她起来收拾东西。 温麟儿不舍,赖床表示抗议。 徐清姿听到动静,两人正好写完,把书送了进去。 温麟儿见她们没有丝毫挽留之心,登时落下泪来。 她太喜欢她们了,但她也无法丢下师尊一直跟着她们,她知道自己会离开,但没想到这么快。 椿音送了很多东西,几乎把身家都掏出来给她们,徐清姿没收,如同最开始那样,偷偷塞到温麟儿身上让其带走。 几人送别她们,便又各自玩自己的去了。 且陶陶比徐清姿想象得要安生许多,最起码,吃饱喝足不会作妖,只呆在屋子里,不去找她便也见不到人。 徐清姿每次去找她时,她都在房间里睡觉,明明什么都没干,却仿佛每天跋山涉水,累极了似的。 这天徐清姿去给她送饭,她仍闷头睡觉,听到声音也只是在被窝里蠕动两下,便没了下文。 徐清姿道:“你每天干嘛了?天天这么睡不会出事了吧?” 且陶陶安静了好一会,闷闷的声音才从被窝去传出来:“死了不正好如你意。” 徐清姿没接话,确实。 且陶陶顶着鸡窝头爬起来,一脸萎靡地端碗吃饭。 徐清姿没管她,这么大个人还用不着她操心。 道:“你这具身体里的兰姐去哪了?” 且陶陶满不在乎:“被我吃了。” 徐清姿:“你是说你把你师傅的一部分吃了?” 且陶陶鼓着腮帮子:“有问题?你要乐意,我也能吃你。” 徐清姿:“……你未免太强势,她再怎么说也是你师傅。” 且陶陶放下筷子,诡异笑出了声,她摇摇头,似乎在为这句话感到无语。 “搞笑。” “你能有点自觉吗。” 徐清姿一愣。 且陶陶却没再说什么,继续端碗沉默吃饭。 徐清姿等待了一会儿,收碗准备离开时,且陶陶叫住她。 且陶陶:“明天不用送了。” 徐清姿淡淡:“哦。” 且陶陶自顾自道:“看你们成双成对的,心烦。” 徐清姿:“又要去找你师傅?” 且陶陶:“什么叫又?徒弟找师傅那是天经地义。” 徐清姿:“只是师徒?” 且陶陶:“关你屁事。” 徐清姿:“确实不关我事,但我好奇。” 且陶陶:“很多人都死于好奇。” 徐清姿:“那不也有没死的。” 且陶陶:“呵,狂妄,我都不敢这么说。” 徐清姿:“那不见得,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你更狂妄,狂妄到不把人当人。” 且陶陶皱眉:“在这打什么谜语,赶紧滚。” 徐清姿:“腿长我身上,我想去哪去哪,你干涉不了我,但若你强行逼迫我,我不仅不会顺从,还会反击你。” 且陶陶瞪她:“你上瘾了是吧。” 徐清姿深深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打开门看见门外倚墙等待的兰烛,见她出来,接过她手中的碗筷,陪同她一起回去。 以往都是两人一起来,但今日她提前支开兰烛,自己偷偷过来送饭,本以为回来要有一会,没想到这么快。 其实她没和且陶陶说什么话,却觉得莫名心虚。 且陶陶望着紧闭的房门,翻身下床,来到窗口眺望两人离开的背影。 她冷笑几声,忽而胸口一阵刺痛,不得不弓腰捂紧胸口,她剧烈喘着气,血气翻涌,吐出一口黑血。 裸露出的皮肤出现黑斑,她拢了拢遮掩视线的头发,却缕下一大把干枯的断发,末梢已经发白,还扯带些许头皮。 她抬手摸脑袋,一手血。 她呼出一口气,再次抬眼望向渐行渐远的两道人影。 忽然感觉喉咙堵得厉害,好似一根荆棘勒紧她的喉咙,逐步收紧。 莫名想起之前兰烛说的另一个地方,反复思索着,越想脑子越是空白。 半晌,默默擦净血迹,拖着沉重的双腿换了套新衣服,回到床前,收拾东西。 午夜时分。 徐清姿感觉到且陶陶的离开,也感觉到她这具身体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她没有把婴文和师尊要回来,事已至此,不管是小师妹经过的前几世师尊的结局,还是现在,都已经无法改变灵台已碎的事实。 并且若真如且陶陶所说,需要刨取灵台,还是她最崇敬之人的灵台,师尊怕是一百个不同意,既然如此,不如把师尊交给且陶陶,如果她争气,把婴文救活,没准到时候她俩从琥珀石中出来还能叙叙旧。 兰烛躺在徐清姿身边,见她没有睡觉,而是睁着眼睛出神,“师姐在想什么?” 徐清姿:“我在想,且陶陶这人真奇怪。” 兰烛道:“师姐与我同床共枕,却在想别人。” 徐清姿听出她的吃味,笑道:“是我错了,我只是好奇,且陶陶这人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兰烛帮她掖掖被子:“不想她。” 徐清姿:“好吧。” 兰烛看她回答得敷衍,生气般在她下唇一咬。 她没使劲,徐清姿却吃痛吸了口气。 她吓得连忙查看她的伤势。 在她担忧凑过来的下一刻,徐清姿顺势吻了吻她的眼睛。 笑道:“逗你的。” 兰烛不觉生气,也跟着笑起来,上前用唇封住她的呼吸。 —— 转眼来到四月,天气转暖,花草像疯了一般狂长。 这里地域开阔,人迹稀少,徐清姿五人也找了处荒地开垦,开始种瓜果蔬菜。 因她们腿脚快,村民去赶集时都会先来问问她们去不去,若去便带村民一起。 徐清姿把当初师尊留下的东西翻了翻,找到差不多的改造一番做成类似牛车的代步工具。 虽不愁生计,她们偶尔也会为了乐趣,把多种的瓜果送到镇上卖。 小竹知道以卿懒惰,却又想要不劳而获,便自己勤加修炼,再与以卿双修,也带着她的修为水涨船高。 以卿舒舒服服的,每天什么都不用干,被伺候着,吃喝被人送进嘴里,修炼被人在前面拽着,可谓不是神仙生活。 已经懒到因高修为导致修为流失过快,连稳固都不愿意动。 那昕昕时常在旁边鄙视她,说她跟米虫无异。 以卿倒也承认自己的懒惰,但她不改,能享一天福是一天,谁有病天天没苦找苦吃,多少人都求不来她这样的生活,再说,她没什么理想,追求成什么仙,那些对她来说太远太缥缈。 甚至预想以后小竹见异思迁始乱终弃,没人养她了,她直接脖子一抹,投胎去。 那昕昕说她这辈子这么懒,下辈子定然投胎成猪,被宰的命。 以卿气得把她打出去。 那昕昕也不恼,蹦蹦跳跳跑山上捉毒物去了。 她每天闲不下来,一有空就往山上跑,附近山多,有时还会直接睡山上。 徐清姿怕她跑丢,特意给她一张追踪符。 只要回来,没有一次身上是干净的,要么全是泥巴,要么全是粪便,要么全是枯枝烂叶,但她乐此不疲,偶尔还会给师姐妹们带一些从没见过的稀罕物。 反正回来时,定然不会空手而归。 她的房间,俨然成了她自己的毒物试炼场,有一次以卿不小心碰了她房间门框,碰的那只手当晚肿胀成萝卜,害得她半月感受不到手的存在。 后来小竹怕这次解了毒,下次谁知会出什么事,便跟着那昕昕一起练蛊试毒提高抗毒,以后若以卿再中毒,她可以直接将毒引到自己体内消化,正巧也能提高她自己的毒性。 因小竹去学习,每天回去因怕身上毒未完全清除而伤到以卿,只能和她保持距离,也就导致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变少,以卿对此颇有怨言,和小竹吵了好几次架。 那昕昕趁机看热闹,说她明明之前还说不在乎,实际在乎的很,有一点距离就立马不乐意。 以卿又气得和她打架。 最后都以徐清姿和兰烛拉架结束,若两人不在,她俩能打到头破血流,毫不留情。 徐清姿为此常常叹气,两个师妹的摩擦不是一天两天,以前她尚且有点威慑力,如今她俩直接把她的话当耳旁风,前脚说不要打架,两人答应得老快,后脚又拳脚相向。 时间长了她也有点烦了,所幸不管,只要不闹出人命,随便闹。 兰烛怕她思忧过多,时常帮她转移注意力。 两人最终还是买了树苗,是颗胡杨,好养且耐活,正合适西北。 日子过得平静悠闲,日复一日也不觉得无聊。 温麟儿的炉鼎体质被椿音知晓,她没有捶胸顿足,更没有恨铁不成钢,只随时把温麟儿带在身边,如以前一样。 她们来探访徐清姿几次,送了些东西,休息一晚便会走。 有一次走之前,椿音说,曾经长虹派长老剩下的几个大弟子都已成为芙露派的中流砥柱,现在的芙露派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寒酸拮据,如今的人员已经扩大到百来个人,原本的芙露派住不下,便搬到曾经长虹派所居住的山脉。 雨石峰没动,并一直派人专门打扫,椿音问她要不要回去。 徐清姿没回答,她想回去又不想回去。 她已经不再继续修炼,回雨石峰,附近的芙露派弟子看到了估计会很奇怪,有闲杂碎语。 当然这不是主要原因,更主要的是。 那里是过去,现在的她们,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们了,她怕勾起不必要的回忆。 椿音没有强求,温麟儿把之前那昕昕让她炼制的虫盒给她。 她怕那昕昕不够用,直接炼了几百个。 她不用再更改容貌,如愿长成自己心目中的大姑娘,炼器之术逐日攀升,再加上徐清姿和兰烛教她的枪剑,虽无法升入金丹,但现在的她,可不输任何金丹,甚至众多法宝加持下,连元婴修士都稍稍逊色。 她又给她们每人造了一个法器,起名“百事通”,可以让她们坐着不动就能自动吸纳灵气助其修炼,里面有个小天地储物,紧要关头能藏进去防身保命,可以传信、传送、照明、变形、治疗等等,应有尽有。 她还说,若以后还有想要的功能,直接叫她,她来改进。 徐清姿说不出话,其实她们最开始对她不算好,甚至好几次想杀她,她也因她们差点没命。 表示不用如此,结果不等温麟儿说什么,反而椿音不乐意,说什么都让她们收下,怕她们又偷偷塞回来,连道别都来不及,匆匆跑了。 最后她们只能收下,百事通确实物如其名地好用,她们生活也方便许多,也省了很多琐碎之事。 日子过得飞快,寒来暑往,报晓村的村民换了一代又一代。 曾经她们最开始相处的村民早已是一捧黄土,时过境迁,报晓村不再是零星十户人家,已经增加到三十几户,三里外一些逃难过来的人在此安家落户,又建立了新的村庄,两个村离得近,经常走访联姻。 人员越来越多,徐清姿等人安静的日子越来越少。 以卿和小竹倒还好,但那昕昕因蛊虫问题,经常会闹得村民中毒,她也是没心没肺的,常趁徐清姿不注意,找村民试她的蛊虫,搞得人心惶惶,她们的流言蜚语也越来越多,虽不明面说,但村民的态度也表示出对她们的害怕和排斥。 最后没办法,她们只能搬家。 但搬哪又是个问题。 以那昕昕死性不改的脾性,只要有人的地方,哪怕是天王姥子来了,都要被她抓着试蛊。 思来想去,唯有雨石峰能去,也有可能她已经很久没有修炼,修为早不比以前,寿命缩短,身体衰老,记忆也在变差。 她开始念旧,回想雨石峰的生活。 她好几次有想回去看看的想法,正好现在的报晓村不适合她们,借此直接搬回去。 她和椿音传信,对方很是欢迎,温麟儿闻信更是大老远亲自跑过来接她们。 长虹派……现在是芙露派,如今已经扩大到曾经长虹派的规模,几百人之多,很是热闹。 雨石峰偏安一隅,山上经人打扫,和她们离开时几乎没有差别。 徐清姿几百年没有回来,再回到曾经成长学习的地方,恍然如梦。 也有可能年纪到了,她酷爱回忆,经常拉着师妹们说以前的事。 师妹们刚开始不厌其烦,后来习惯了便也乖乖听着,有时还会捧场。 其实她不知的是,她刚开始会反复说一件事,时间长了,她也忘记原委,开始随着感觉瞎编,每次编的都不一样,像说书一样。 可她编的故事中,她们几个最终都会落得不得好死的结局。 以卿和那昕昕虽然不明她为什么要把大家的结局想那么惨,不过她说得有意思,倒也没阻止,任由她发挥。 随着时间推移,她们在雨石峰又过了很多年。 以卿和小竹还有那昕昕一直在修炼,容貌不变,数百年如一日年轻力壮。 唯有徐清姿开始老去,刚开始兰烛也想随她一样不练了,结果却被徐清姿每天鞭策,一不修炼,就拒绝和她亲近,若还不练,她直接和她划清界限,绝食逼她,她们甚至因此吵过很多次。 兰烛不得不做一些表面功夫,后面徐清姿记性不行,经常忘记,兰烛也就趁机自砍修为,哪怕她生气也要砍,反正怎么着都要和她一样。 兰烛的容貌也维持不住年轻,为了骗过徐清姿,每过一段时间找以卿给她易容,生怕徐清姿发现她也变老的端倪,又生气不吃饭。 以卿叹气:“何必呢,你俩过得真别扭。” 兰烛望向镜中自己布满皱纹的脸因施咒变得光滑平整,她从一息之间从不惑之年变成双十年华的青年。 她检查衣服,“你感觉到了吗?” 以卿以为她说的味道,深吸两口气:“没有。” 兰烛站起来:“我是说大师姐的寿元。” 以卿不太想提及此事,大师姐现在已经四百岁了,即使她当初的境界没掉,她现在也快到了金丹的寿命界限。 她如今掉到炼气境界,若不是小师妹暗地里偷偷给她续命,按理说她现在早该入土了。 而小师妹修为不敢升太高,不然到时候不好死,又不敢降太低,怕大师姐老太快她们还没相处多久就要分离。 就这么拉拉扯扯过了几百年,小师妹的寿元也快到尽头。 以卿神色复杂:“说实话,我有点害怕你后面会做什么事了。” 兰烛停下动作,盯着镜中的自己,道:“二师姐,小竹第一次来雨石峰那几天,我找你算的签,可还记得。” 时间有点久,以卿想了想,过了一会才想起来,脸色不太好看,“陈年旧事,我那时候本事太浅,做不得数。” 具体的记不清,只记得那是个下下签,说小师妹是求而不得,孤独却不能终老,因为活不长。 兰烛走向门口,边走边道:“我知道。” “你的签没有应验。” 以卿:“那你问什么。” 她说这句话时,兰烛已经走了出去,边走边说,语气没有起伏,却能感觉到轻快。 “我高兴。” 以卿望着她,不知怎么,感觉有点奇怪。 其实她的签在当初出雨石峰后十有八九都是准的,她也算过不少次小师妹,偏巧全部是凶签,且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她不禁想到她在小师妹襁褓时期算到的煞星签…… 算了,奇怪就让它奇怪去吧,反正她们现在都好好的。 兰烛来到山顶徐清姿的住处,发现屋里没人,去山顶悬崖,发现她在悬崖边面朝一望无际的山川盘坐。 兰烛走近时,见她举着手指在空中指指点点,面前有一金光闪过。 “谁的信?”她在她身后轻声问。 徐清姿放下手,将手搁在膝上,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思绪飘向远方。 许久。 徐清姿道:“师尊的。” 兰烛一愣,引絮?自从且陶陶把婴文和引絮带走之后,便再有没有消息,这么久了,大家有关师尊的话题逐年减少,到如今已经很多年不提师尊了。 兰烛:“她说了什么?” “她说……”徐清姿顿了顿,回忆了一下,道:“我什么时候死,让我去陪她。” 兰烛沉下脸:“这是且陶陶。” 她虽没和引絮说过话,但哪个师傅会咒自己徒弟死。 徐清姿淡淡:“或许吧。” 她的声音因为年岁而有些粗糙,脸上爬上岁月痕迹,一头鹤发随着山崖上的清风缓缓飘扬,年纪上来导致她的身体挂不住肉,骨头衬起衣服,显得消瘦非常。 但腰背直挺犹如青松,眼珠混浊却明亮,精神很好。 徐清姿转头,严肃道:“你今日的修炼如何?” 兰烛随口扯谎:“刚才去找小竹切磋了两下。” 徐清姿点头:“挺好。” 她站起来,兰烛去搀扶她。 忽听几声喜鹊叫,徐清姿抬头望天:“又到春天了,也不知道我们当初种的那棵胡杨还在不在。” 兰烛:“我们去看看吧。” 徐清姿犹豫了一会,摇头道:“算了,那边太远了,又冷,当初也没做记号,就算去了,估计也找不到。” 兰烛没再强求,把她扶到屋子里。 山外传来温麟儿的呼喊,徐清姿放开禁制,她兴冲冲跑上山。 她左手提着两条半人高的胖头鱼,右手提着一只大螃蟹和一只大乌龟,像献礼一样送给她们,说是今日在河里捉的大家伙。 兰烛皱眉:“这就是你找的灵料?” 温麟儿虽说修为不高,但领悟高,造诣早已超过椿音,剑术更是小小年纪就能在修真界留下姓名,翎玉实在太过喜欢她,就算收不了徒,也经常装作路过或者不小心跑来指点她。 她也算翎玉半个徒弟。 芙露派在她的带领下如今已跃升修真门派前百中游。 虽挂名长老,椿音却把门派所有大事全交由她处理,已然成了芙露派顶梁柱。 她时不时会带领弟子们出门寻找炼器料材,不管有没有找到,都会给雨石峰带点东西。 温麟儿憨笑:“我路上新学了菜,我这就去做给你们尝尝。” 说完便提着东西风风火火去厨房做饭。 兰烛偏头看徐清姿,见她表情有些不对,问她怎么了? 徐清姿:“那鱼和龟开了灵智。” 若是普通鱼,吃了就吃了,但开了灵智的,虽和妖差点距离,但已有非比寻常的思想,再去吃便有些残忍。 兰烛:“我去让她放生。” 徐清姿目送她离开,很快,她听到温麟儿气鼓鼓的脚步声。 兰烛回来,身上带着些许鱼腥味。 徐清姿坐在窗前书案旁,一只胳膊搭在桌上,不远处放置一盆春兰,春兰叶片鲜嫩细长,长相茂盛,土面除了一些干枯落叶,还有几个冒尖绿芽。 她呆坐着,并未发现有人在她身旁。 或者说她发现了,但不想动。 兰烛发现大师姐发呆的频率越来越高,短则半个时辰,长则从天亮到天黑。 她问大师姐在想什么。 徐清姿说,她也不知道,不由自主就这样,并且一旦到这种时候,她总会觉得很舒服。 后来兰烛便不再问,只在她发呆时一同陪着。 她无法知晓大师姐发呆时脑袋里的活动,只能同她做一样的事去理解。 日落西斜,红色夕阳从窗口闯进来,将春兰的影子在墙壁上拉长放大。 没多久阳光没入树尖,光线暗淡,寒气泛开。 徐清姿忽然出声:“你说,当初师尊闭关,是这种心情吗?” 兰烛回神,不明所以:“什么心情?” 徐清姿:“你当初说,师尊太累了,不想醒。” 兰烛吓了一跳,忙道:“大师姐想干什么?” 徐清姿缓缓转过头,笑道:“你这么紧张干嘛,只是突发奇想而已。” 兰烛不信,好端端的,想这些干嘛,“师尊的信上写了什么?” 徐清姿没着急回答,她现在说话很慢,也不知是年纪上来还是犯懒,总是慢悠悠。 过了一会儿,太阳完全落山,夜幕降临。 她打了个哈欠道:“给我铺床吧,我困了。” 兰烛抿了抿唇,感觉到她的逃避,可又不好逼问,只默不作声去铺床。 徐清姿静静看着她的动作,笑容不改。 不知怎么的,兰烛总觉得毛骨悚然,这笑容和目光没什么可挑剔,可就是觉得不适,仿佛有针在插她的心头。 她铺好床,徐清姿走过去,兰烛帮她更衣。 两人躺在床上,徐清姿双手放置在腹部,兰烛不安地和她十指相扣,另一只手紧紧搂住她的腰。 她想亲吻她,却见她愣愣望着床顶,表情诡异地平静。 兰烛:“师姐。” 徐清姿没应。 兰烛:“温麟儿说,山下的梨花开了,如雪一般白。” 徐清姿依旧没应。 兰烛:“我想去瞧瞧。师姐陪陪我吧?” 徐清姿闭上眼睛,嘴角柔和勾起。 “好。” 兰烛又把她搂紧几分,几乎想要把自己嵌入她的身体里。 她注视着徐清姿缓慢起伏的胸膛,一直到天明。 窗外的光从由深蓝晕染为浅蓝,再逐渐泛至灰白。 徐清姿感觉到兰烛的动静,也睁开眼睑,她的眼神清明,没有任何刚睡醒之人的朦胧。 不是她不想睡,而是本身睡眠浅,再加上兰烛搂得太紧,哪睡得着,只能闭着眼睛发呆。 兰烛给她更衣,虽已是春天,却还有些冷意,她又取来件褂子给她搭上。 罢后,兰烛领着徐清姿下山。 那昕昕在半山腰看到她们,挥手喊道:“你们去哪?我也想去!” 徐清姿俏皮道:“就不。” 那昕昕生气:“不带就不带,我让温麟儿带我去玩儿。” 她们的对话,没让兰烛的速度停下,徐清姿没听到她的回答。 说的是山下,其实并不在雨石峰,而是在十里外的山。 被兰烛带着,徐清姿只需要悠哉悠哉地看风景。 一抹突兀的白在一众绿色和棕色中尤为显眼,清风拂过,簌簌落下的梨花好似鹅毛大雪。 两人飞近,落在漫天飞舞的白色中。 兰烛找了个大石头,徐清姿坐在上面,她的一头白发和梨花别无二致,乍一看好似梨花妖现身。 兰烛本以为徐清姿会兴致高点,结果她坐在那,看着地面一动不动,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发呆。 兰烛试图叫醒她:“师姐有想去的地方吗?” 徐清姿抬眸,几片梨花落到她睫毛上,视线被遮挡,眼前只剩一片白。 “没有。” 兰烛:“我想……” “不去。”徐清姿打断,“我好累,不想动,你不累吗?” 能和师姐在一起,怎么会觉得累,可是她不知道怎么说,总感觉大师姐在自言自语,并不是问她。 徐清姿:“你应当也累,每日糊弄我就要花不少精力。” 兰烛不敢看她的眼睛:“师姐什么时候发现的?” 徐清姿抬头,眸光闪过无数白影,笑得狡黠:“刚刚。” 兰烛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奇怪的氛围,压的她喘不过气。 “我们回去吧。” 徐清姿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沉默望天,又发起了呆。 兰烛同她一起坐着。 一直到徐清姿的背越来越弯,头越垂越低,没一会儿,像是失去支撑,往旁边栽倒。 兰烛连忙接住她,下意识去探她的呼吸,感觉到她还在喘气后,才放下心。 她背起她,回了雨石峰。 路上感觉徐清姿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但声音太低又口齿不清,兰烛没听清。 等她们落地雨石峰,却见一个不速之客等着她们。 且陶陶造了个好身体, 端着她那张恶心人的笑脸,道:“还以为你们死外面了呢。” 兰烛不善:“你来干什么。” 且陶陶:“当然是来接人,昨日有人给我传信,让我来给她收尸。” 兰烛脸色发白:“什么意思?” 且陶陶:“你话太多了。” 说完她勾勾手,晕倒的徐清姿随着她的动作离开兰烛,飘往且陶陶身边。 兰烛被施了定身术,完全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姐被带走。 兰烛大喊:“你干什么!” 且陶陶轻蔑道:“什么干什么,她不找我,谁稀罕来。” 兰烛一愣。 且陶陶居高临下,并不做解释,带着徐清姿原地消失。 兰烛剧烈喘着气,咬紧牙关,愤怒无以复加。 那昕昕率先发现她,她蹦蹦跳跳地甩着一串尾骨,见她在那一动不动,便过来瞧她怎么了。 知晓她被定住之后,那昕昕并没有帮忙解咒,而是准备继续玩。 兰烛:“去找小竹和温麟儿来,给我解咒。” 那昕昕:“等一会儿。” 兰烛控制不住情绪,吼道:“等什么?大师姐被掳走了!” 那昕昕:“哦,你要去救她吗?” 兰烛都快被气笑了:“那不然呢。” 那昕昕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摸着下巴点头道:“你现在心魔控制很不错呀。” “等等呗,你都等了那么久,不差这一会。” 兰烛:“且陶陶和你说了什么?” 那昕昕:“且陶陶来了?她没和我说什么,只是大师姐告诉我,若有一天她突然不在你身边,而你可能被困住无法出来而且生气,让我来安慰你,不要让心魔上身,清醒之后,让你等一会。” 兰烛着急:“等什么?还有呢?” “还有……”那昕昕偏头想了想,道:“她说,等你完全冷静之时就知道了。” 兰烛大概猜出部分缘由,她道:“她什么时候告诉你的?那我不明白会怎样?” 那昕昕耸肩:“她没说,应该不会怎样,反正等一等呗,又不掉块肉。” 兰烛不理解:“大师姐被且陶陶带走了。” 那昕昕笑嘻嘻道:“带走就带走呗,且陶陶不算坏人,而且,大师姐早就想走了。” 兰烛沉默下来。 那昕昕见她不说话,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是不是奇怪大师姐天天和你在一起,为什么我会知道?因为没人能瞒得过我的眼睛,你没发现吗,大师姐很焦躁。” 兰烛没说话,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徐清姿的不对劲,但她不敢探究。 那昕昕:“等等吧,不差这一天。” 兰烛当然不会真的就这么等,心魔不出来,那就催化它出来。 等她再次睁眼时,眸子已经变成一片红。 她的修为大增,但且陶陶的力量太强,即使加上心魔的力量,她仍旧破不开禁止。 越是如此她越是生气,越是生气心魔力量越大,相对的,心魔侵蚀也越厉害。 她吐出一口血,溅到那昕昕的手背上。 那昕昕抬手瞧了瞧,道:“若你真想去找她,就省点力气,等她回来。” 兰烛不想听,只一味冲击身体穴位禁制。 她奋力冲了几个时辰,从清晨到傍晚,也没能成功,以卿和小竹也来了,三人在一旁守着她。 这禁制似乎还有一层保护,防止她发狂入魔,让她提高力量的同时,又让她丧存一些理智。 以卿小竹那昕昕在她面前并排而坐,担忧望着她,却仅此而已,并不帮忙。 最终,在太阳下山的最后一刻,她的禁制开了,紧接着,她化为一道流光,向远方发射出去。 以卿道:“你说我们不帮她,她会不会记恨我们?” 那昕昕:“你还指望她会回来吗?” 以卿沉默。 大师姐想走,小师妹便也不会独留。 徐清姿活够了,虽没明说,但谁都能感觉得出来。 她既已放弃修仙,自然不会在乎长生之道,她想当个生老病死的凡人,她以这种心态,被兰烛扶持,活了四百多岁。 她之前还愿意忍一忍,几百年过去,她忍不了了。 兰烛不在时,她会独自坐在悬崖边眺望远方。 有时以卿看到她,会问她在看什么。 她要么不回答,要么扯东扯西没有头脑。 有一回,她突兀地道:“我这样会不会很自私。” 从来都是师妹们问她问题,向她寻求安慰和帮助,却突然反过来问她们,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以卿虽是局外人,却也深知她们之间的相互迁就。 自不自私她们说的不算,只记得当时她回道:“若真自私就好了。” 她们几个,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唯有大师姐对她们倾尽所有,甘愿奉献,就算她口中的自私,也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下的决定。 以卿望着空落落的雨石峰,叹了口气。 以前觉得这雨石峰就是大师姐,没了大师姐这个家都得散,可如今大师姐真去了,发现也并非非她不可,也不知是自己冷血不知感恩,还是真觉得大师姐可怜,*发现除了些许伤感之外,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甚至还有些由衷的开心。 那昕昕拍拍她:“不用叹气,咱们早晚也得死,你要是着急,现在也可以。” 以卿丢开她的手:“……滚。” —— 兰烛赶到报晓村时,且陶陶挂躺在一棵参天大树上休憩,哼着歌,晃着腿,嘴里叼着草茎,好不惬意。 见兰烛来,只轻抬眼皮,哼歌更大了一些。 兰烛:“我师姐呢。” 且陶陶脚尖指了指正下方。 兰烛看过去,且陶陶躺的是一棵胡杨树,树根处有一片被翻新的泥土,长度大小正好够放下一个人,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往前走。 兰烛:“她许诺你什么?” 且陶陶停止哼歌,道:“跟你有关系?” 兰烛知晓她不会轻易说,没有继续话题,“我要换「物」。” 且陶陶低头看她:“你也要?行啊,拿什么换?” “也?”兰烛捕捉到字眼,“除了我还有谁?” 且陶陶摊手:“多了去了。” 兰烛皱眉,且陶陶最是讨厌自己的事情被人知道太多,不太可能主动把「物」泄露出去。 据她所知,也就黔洲城的霍家知道,但给霍家也都是一堆假货。 她的目光下意识落到翻新的泥土上,拳头不自觉收紧。 她抬脚走过去,她走得极为沉重又小心,脚下草地犹如尖针,让她犹犹豫豫,不知如何下脚。 且陶陶摇头道:“我对你很失望。” 兰烛没理她。 且陶陶:“想当初你努点力,破开禁制不算问题,如今竟没半点还手之力,你堕落了。” 兰烛仍旧不应,小心前进。 且陶陶:“你师姐抛弃你了哟。” 兰烛停下脚步。 且陶陶很喜欢观看痛苦,一旦有人表现出类似表情,都会让她尤为欢快。 她看似漫不经心,却紧盯着兰烛的脸庞,本以为她会对这句话表现出愤怒或者悲伤,可是她却没有,仅直勾勾望着地面。 兰烛召唤出雪生,锐利的刀锋划破她的手腕。 鲜红的血犹如雨滴坠落土壤,被其贪婪吸收,消失不见。 且陶陶沉下脸。 兰烛仿佛感觉血不够,撕开裤腿,砍破大腿,喷泉一般的血喷洒而出,浇灌在深色土壤上。 翻新过的土太软,没有支撑,被血水浇灌的地方塌陷一些。 她还是觉得太少,反手握住雪生,以往指向敌人的刀锋转向主人。 她对准自己的心口,往怀里一送,冰凉的剑刃没入胸口,血气翻涌,喉头腥甜,额头冒出密汗,紧接着吐出一口红血。 且陶陶眉头紧皱,从树上跳下来。 “想在我面前演深情戏码?啧啧。” 她挑剔道:“演技太差,没劲。” 兰烛又将剑往怀里送了一寸。 且陶陶听见有东西破碎的东西,紧接着兰烛本来完好的皮肤开始渗血,没多久,她成了一个血红的人。 她用最后的力气将自己的身体摆正,躺在翻新过的土壤之上,让其吞噬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血液。 她的呼吸逐渐微弱,直至身体变凉,脸色发青,没了声息。 她的脸上没有惊惧没有失望更没有自戕的悲愤,只有淡淡的笑意。 “呵。”且陶陶见此场景忽然笑出声。 不知道是嘲笑兰烛,还是自嘲,她恶狠狠踢了一脚兰烛僵硬的尸体,“行吧,你们赢了。” 兰烛的血渗入泥土,泥土之下是之前被带走的徐清姿。 生命来到最后之际,她联系了且陶陶,寻求「物」的方法。 她一直禁止小师妹用「物」,结果自己却跑来要。 徐清姿邀请且陶陶来演一场戏,把小师妹定住,让自己被掳走,若小师妹好好修炼,她定然能冲破禁制,把她救下,那么她知小师妹已放轻感情,自己便能名正言顺去死。 但若不能,她便会使用「物」,小师妹追过来,先让且陶陶阻拦一会,若拦得住,小师妹便了却身后事,重新踏上新生活,不再为情感所烦累,有更广阔的征程。 若拦不住,执意赴死,那么「物」便会发作。 血液浸入到徐清姿的尸体,溪流一般的血源源不断涌进去,两人血液交融,她的血顺着她的血往上回流,犹如两条交织的红线,左右穿插,直至打成死结。 且陶陶:“活着不好吗,为什么一个两个都那么想死。” “才几百年,又不是几千年,几万年,怎么就活够了,这世上多好,为什么就那么想死。” 她脸上闪过懵懂的表情,转瞬即逝。 且陶陶本可以直接走,任由兰烛的尸体曝尸荒野,被野兽撕咬还是被虫鸟啃食,都与她无关。 可她在树下站了一会,鬼使神差地把坑挖大了一些,将兰烛的尸体放在徐清姿旁边,而后埋土踩平。 罢后,带着春天特有的清风拂过树梢,沙沙声响起,四周草地被风吹矮一分。 两只小麻雀在胡杨周围盘旋,伴随着清脆的啾啾声。 她忽然想到徐清姿在临死前的场景。 那时也有麻雀,只不过只有一只,在徐清姿周围转了好几圈,最后飞走了。 当时徐清姿微笑看着远去的麻雀,心情甚好地自言自语:“莺初解语,最是一年……春好处。真好啊……” ——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没填的坑后续用配角视角番外讲。【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