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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作者:乌映吝啬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31黔州城


    ◎小师妹的性格真适合出家。◎


    那昕昕从黑暗中扭头:“我在找东西。”


    徐清姿:“什么东西,我帮你一起。”


    那昕昕想了一下,觉得可行,“那大师姐帮我找一找是什么东西这么香。”


    香?


    徐清姿道:“香炉点着呢。”


    那昕昕摇头,趴在地上摸索,眼睛紧盯着地面,头也不抬道:“不是,大师姐闻不到吗,很香,淡淡的,有点酸,又有点鲜,还夹杂着一丝刺鼻,闻起来很甜美。”


    徐清姿闭着眼睛专心闻了闻,半响:“我除了薰衣草香,什么也闻不到。”


    那昕昕嫌弃:“大师姐走吧,碍事。”


    徐清姿:“……”


    徐清姿:“你要不问问那些仆人呢?她们打扫房间肯定知道。”


    那昕昕举着烛台,换了个方向继续吸气闻味:“问过了,她们也不知道,我想自己找。”


    徐清姿:“好吧,那你……”


    那昕昕直起身子,不满道:“大师姐快走吧,光跟你说话,我都闻不到了。”


    徐清姿:“……”


    她哦了一声,叮嘱她早点休息,没再逗留,在屋里贴几张符,走出去关上门。


    三师妹的想法一天一个,总让人捉摸不透,她体质特殊,经常能闻到她们无法察觉的味道,并且她的品位和其他人背道而驰。


    她们觉得难闻的味道,她觉得香,别人觉得好吃的东西,她觉得一般,她们觉得漂亮的物件,她反而嫌弃,她们觉得恶心的,她倒是喜欢得紧。


    她来到小师妹的屋子,正准备敲门,就见房门突然打开。


    兰烛两手扶着门框,面无表情的站在她面前。


    徐清姿:“小师妹要出去吗?”


    兰烛侧过身子让她进来:“不出去。”


    徐清姿不信:“这么晚你想去哪?”


    她刚才那样子分明就是一副想出去的样子,难道听到脚步声特地给她开门?


    兰烛:“哪也不去。”


    话已至此,徐清姿再不依不饶就有些无理取闹,抬脚进门,见屋里黑黝黝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怎么不点灯?”


    兰烛:“看得见。”


    徐清姿不好说什么,在门上贴一张隔音符,道:“我们谈谈。”


    兰烛一僵,目送徐清姿到地桌前也未行动。


    徐清姿坐好后疑惑扭头:“你怎么了?哦我贴了隔音符,没人听得见。”


    兰烛犹豫半响,缓缓拉上门栓,在两扇门合并的同时,她的感知从脚底传入地下,附近一里一切动静了然于心。


    她感受到四合院十丈远有一人正在向这边靠近,不是仆人不是巡逻侍卫。


    她走到地桌前大师姐对面盘腿坐下,面前已有一杯向上蒸腾热气的茶水。


    两片茶末浮在淡青色茶水表层,兰烛端起杯子,茶末摇晃,沾上杯壁。


    胸膛里的东西不自觉加快,面上不显,如常道:“大师姐想谈什么?”


    徐清姿感觉不点灯还是不自在,她修为还没到可以夜视的程度,她们又穿着暗色衣裳,在她眼里,几乎看不见对面有个人。


    “太黑了,我去点个灯。”


    话音未落,她们左侧几根蜡烛突然燃起,徐清姿正欲起身的动作停住,


    兰烛抿口茶:“不用。”


    徐清姿又坐了回去,心里感叹小师妹修炼进步,不用念咒和手势,用意念就能点燃。


    她抬眼见小师妹表情平静,心想她此刻心情应该不错。


    她酝酿一会儿,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兰烛明显顿了顿,后道:“没有。”


    徐清姿:“看起来不像,你有事瞒着我们。”


    兰烛视线下垂,眼帘遮住半边眸子,不做言语。


    徐清姿一看她这副模样,便知道她不想说,“若是我当时没跑,也被劫匪抓住,我们四人会怎么样?”


    她在路上没问,其实心里一直在计较这个问题,唯一可以和劫匪对抗的小师妹都缴械投降,那么谁还会来救她们?


    劫匪是会抢了她们的东西就走,还是就地杀了,又或者像霍妗一样被劫持,去勒索她们背后的势力要更多的资源。


    她觉得勒索不太可能,霍家是凡人,凡人不敢直接和修士硬碰硬,但她们就不同,万一她们背后是更大的门派,劫匪去威胁,没有任何好处不说,还把自己搭进去。


    兰烛:“不会怎样。”


    言罢,再也不语。


    徐清姿见她还是不愿说,只得转移话题:“你在进城钱和霍妗说了什么,她怎么突然安静?”


    兰烛随意:“没什么,一些孩童都会害怕的话。”


    她知道这小姑娘的意图,不过是威胁她两句罢了。


    徐清姿皱眉:“你从哪学的。”


    兰烛:“话本。”


    “话本?”徐清姿警惕,“你从来不看杂书,会看话本?书叫什么名字?”


    兰烛:“……”


    兰烛随口扯谎:“三师姐给的。”


    徐清姿不信,怕她也看到那本怪书,刨根问底:“叫什么名字?”


    兰烛:“忘记了,没仔细看过。”


    徐清姿:“是不是叫「封天引」?”


    兰烛疑惑:“什么?”


    徐清姿盯着她,试图从她略显疑惑地神色和语气中找到撒谎心虚的痕迹。


    但可惜,没有。


    她暗自松一口气,但还是不放心,继续问:“那你给我讲讲话本里的内容。”


    兰烛奇怪地望着她。


    其实那昕昕不怎么看话本,她连雨石峰都不能出,哪来的门路找话本,藏书阁里都是些功法和讲解书,就算是书中的故事也都是一些曾经发生过的名人真事。


    说是话本,反而暴露。


    索性将错就错:“讲一个人装作济世救人,实则是个食人魔的故事。”


    徐清姿听罢也不知信没信,皱着眉思索。


    兰烛将清茶一饮而尽,她听到房顶瓦片轻微响动,那个靠近的人已经爬山屋顶。


    徐清姿双手抱臂,把猜测道出:“我信你不认识劫匪,但我不信你打不过她们,连我都能骗过她们,并且随便一个铃铛就能撂倒一大片,你却偏偏被捉住,你绝对是故意。”


    兰烛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道:“大师姐莫要妄自菲薄。”


    徐清姿:“菲不菲薄我自己心里有数,倒是你,就非得一意孤行吗?”


    兰烛装没听见。


    徐清姿恨铁不长钢,心想小师妹心高气傲:“其他人不论,我、你二师姐、你三师姐还有你,虽然非血缘姐妹,但这么多年一起生活,都是一家人对待,有什么话不能敞开心扉?”


    兰烛几不可闻地哼了声。


    徐清姿立马道:“你不服气?那正好,有什么不满趁现在赶紧说,我有错我改,以卿和那昕昕有错我让她们改。”


    兰烛瞥了她一眼,依旧没答话。


    徐清姿知道她是个硬石头,直接向后一靠,无赖道:“你不说,我就不走了,你今晚别想睡安稳觉。”


    兰烛眉头高挑,她也不需要睡觉。


    徐清姿躺在平榻上,目光从房梁转到侧面墙壁,两人中间的烛火把小师妹一个人的影子放大投射在墙上,她平躺着看不到小师妹,但能从影子上看到小师妹明显的侧脸阴影。


    徐清姿转移视线,看向房梁,语重心长:“感情需要沟通,我知道你话少,但谁也不会读心术,有些话就是得明说才能懂。”


    兰烛:“感情?”


    徐清姿听她有想法,接道:“对啊,就比如你二师姐,别看现在能说会道,她刚来门派的时候胆小的很,说话战战兢兢,记得有次长老课她贪睡晚起,她觉得天都塌了,吓得蹲在后山的树洞里,我找到她的时候眼睛肿得像核桃,胳膊上都是血,企图用伤害自己的方式躲过惩罚。”


    “其实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年纪小贪睡很正常,顶多让她罚站一会儿,不过也怪我那时候叮嘱她不要迟到,让她误会迟到很严重。”


    她身子没动,翘起头:“你看,明明是一句话的事,却弄得满身伤口,多不值得。”


    兰烛给自己续了杯茶,“不怪你。”


    徐清姿心里无奈,搞半天白说了,她可不是在说怪谁的问题。


    她重新坐起来,观察她的表情。


    兰烛任她看。


    徐清姿挫败感倍增,她对一切都能应对,唯独对小师妹束手无策。


    她一路看她成长,从没经历过什么存折,性格恬淡安静,十六岁之前顺风顺水,唯一的挫折就是灵药峰的找茬。


    她尽量把这个世界以美丽的方向向小师妹描绘,告诉她大千世界,和她讲道法绮丽,让她看万物生长。


    尽量避免接触不好的事,为的就是让她阳光快乐。


    但她并没有如她所料那样成长,而是冷淡,不愿交流,保持距离,对万物都提不起兴趣,她看起来并不是害怕,也不是讨厌。


    而是无感,好似骨子里对任何都看淡,哪怕是往她心里丢一块石头,也丝毫不起波澜,一身生人勿近和不愿交流的孤僻。


    徐清姿常想,自家小师妹的性格真适合出家。


    若是没有被师尊带回长虹派,在不一样的环境,是不是性格也会改变?


    毕竟雨石峰除了师尊,也就四个人而已,二师妹不喜欢孩子拒绝靠近,三师妹沉迷捉虫心无旁骛。


    说到底,小师妹大部分时间面对的也就只有她一人而已……没怎么在人群生活过。


    兰烛见她蔫蔫的,若是她顶着动物耳朵,此刻定是无力垂在两侧。


    “大师姐只想和我说这些吗?”


    那不然呢,还有什么好说的,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小师妹到底要干什么。


    徐清姿有些赌气:“那你有什么想问的?”


    兰烛幽怨地看看着她。


    32黔州城


    ◎满意的孩子◎


    屋顶的人转移阵地,轻手轻脚来到窗户边缘。


    兰烛盘弄茶杯的手一顿,她布置在窗户周围的丝线被撞断。


    徐清姿感觉她心不在焉,知道她又神游去了,正准备叫她回神。


    却听她道:“大师姐记性真差”


    徐清姿心里一咯噔,登时挺直腰背,正襟危坐,表情严肃,“何出此言?”


    兰烛把茶杯底座在地桌上滑动,就着桌面咕咕的摩擦声道:“你说过,人各有命,顺其自然,不用强求因果。”


    徐清姿如遭雷劈:“你这是在嫌我管得多吗?”


    兰烛:“我是说大师姐盲目揽责,本身不是你的错。”


    徐清姿无言以对,说了半天又回到原点。


    不过刚才她好像听到除了小师妹发出的噪音外,还有个若有似无的抽气声,好似有人被吓到。


    但见小师妹没有任何反应,还在专心致志玩她的茶杯,不禁怀疑难道她听错了?


    窗外的人蹲下身,发现脚踝处的靴子和裤脚被割断,细线嵌入皮肤,正在随着她的动作逐渐收紧,不一会鲜血像断了线的珠子破口而出。


    屋里的人停止交谈,心知暴露,本想离开,转念一想,停住脚步,反而抬手敲了敲门窗。


    徐清姿立马跳起来,飞奔到窗户,猛然推开窗户。


    结果却没有人影,视线下移,看到一个玉簪束顶的高马尾。


    高马尾抬起头,正是霍羡常的脸。


    徐清姿惊讶:“这么晚了,姑娘这是……?”


    霍羡常苦笑道:“在下本想找徐清姑娘聊些话,谁知姑娘屋里没人,便来这里瞧瞧。”


    徐清姿:“是很重要的事吗?”


    霍羡常痛得眉毛颤抖,表情有些把持不住,阴着脸:“不重要便不来了。”


    徐清姿了然:“既然如此,姑娘别在窗外说,快进来吧。”


    她以为她走正门,准备把窗户关上,霍羡常艰难站起来,挡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开始往里攀爬。


    徐清姿后退一步,朝兰烛看了一眼,见她看着窗外,没有动身。


    霍羡常坐在窗台上,把受伤的腿扶进来,血珠连成线顺着窗檐边滴进来,在她脚下落了一摊。


    徐清姿:“怎么受伤了?”


    霍羡常低头,把烦躁的表情掩盖住,怎么受伤的你们不知道?


    她忍了忍:“这正是我要说的,城主府有东西。”


    徐清姿:“什么东西?”


    霍羡常:“我也不清楚,少主也正因此失踪,城主觉得你们把少主带回来,必然实力不凡,便让我找你们求件事。”


    徐清姿没答话。


    兰烛在后面道:“什么事?”


    霍羡常:“过两天城主会出去办事,大概需要两个多月的时间,这段时间想请你们照看小少主。”


    徐清姿挑眉:“我们?”


    霍羡常:“当然,报酬少不了,会以每日一千灵石的价钱雇佣各位,等城主回来以后,会额外再结一笔感谢费,不会亏待各位。”


    徐清姿犹豫半响,没直接回答,道:“姑娘受伤严重,还是先疗伤吧。”


    霍羡常摆手:“没事。”


    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离,神色说不清道不明,道:“两位可以商量考虑一下。”


    徐清姿:“我还是先帮你叫人……”


    霍羡常打断她,“不用,我现在就走。”


    说罢不管她们,便龇牙咧嘴地抬脚翻身出去,落定后身重心歪在好腿一边,笑着朝她们告别,示意她们可以关上窗。


    “天色已晚,就不打扰两位休息了。”说罢一瘸一拐地快速走了。


    徐清姿被她来去如风的架势整懵。


    她扭头朝小师妹嘀咕:“这是在干什么……”


    兰烛起身来到她身边,目光落在窗台的血迹上,默不作声。


    徐清姿去找抹布,回来时见小师妹伸手摸了摸血迹,沾了血的手指凑在笔尖闻了闻,又仔细看了好一会。


    “怎么了?”


    兰烛接过抹布把手上血擦干净,而后将抹布摊开丢在地上遮住血迹。


    她站起来,缓缓道:“她口中的有东西代表城主府不干净,觊觎霍妗,她们凡人无法对抗,所以来找我们。”


    徐清姿:“那她……”


    兰烛:“我在这附近布置了陷阱,除了我们四个,任何人靠近都会坐下标记。”


    徐清姿点头,怪不得刚才问她是不是想出去她说不是,原来因为已经做完了。


    她一直和小师妹说话,没注意外面,也不知霍羡常来了多久,隔音符有没有完全把声音隔绝。


    她倒是不奇怪这里会有东西,毕竟怪书里那么多篇幅写黔州城,城主府必然逃不了。


    并且两个多月挣几万,不比在外拉零活强?


    不过让她奇怪的是,她怎么不问陷阱是哪来的,还特意把伤脚摆出来给她们看,把血撒的到处都是,罢了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了。


    来得快去得也快。


    兰烛似乎也猜出她心中所想,道:“要接吗?”


    徐清姿眯了眯眼,少有的没立刻回答,而是坏笑般看着她。


    大师姐很少展现这样坏坏的表情,平时都是平易近人的和善摸样,心里从来不会装坏心思,也藏不住什么事,若是熟悉她,能直接从她脸上猜到心事。


    这样的表情大多都是在二师姐脸上。


    兰烛不知怎的不敢看她的脸,视线偏移。


    徐清姿见状,心中猜到七八分,收起笑容,语气颇有些无奈:“你就是为了这来的吧。”


    兰烛不语。


    徐清姿见她仍旧这样,警惕起来:“难道隔墙有耳?”


    兰烛:“不是,现在不是时候。”


    徐清姿松口气,有这句话说明她有所顾忌,不是故意瞒着她们,也并不是把她们推开独自承担。


    她可以什么都不知情,但不想小师妹和大家渐行渐远,她知道小师妹的性格有些执拗,容易钻牛角尖,若不及时沟通,她怕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徐清姿:“需要我们做什么?”


    兰烛摇头,她走回茶桌前,茶水泛凉,有些苦味,内力传到杯壁,没一会儿,杯里升起雾气,咕嘟嘟沸腾起来。


    她吹了口凉气:“大师姐总喜欢招揽责任,也喜欢妄自菲薄。”


    徐清姿:“”


    兰烛:“其实并不需要,二师姐怎样,三师姐怎样,我怎样,你没法左右,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微乎其微而已。”


    “你觉得师门没了,身为幸存弟子需要去报仇,你觉得你身为弟子不能离开师尊,你觉得身为大师姐需要照顾师妹们,你觉得你身负重担,明明不想冲在前面又不得不告诫自己不能倒下。”


    徐清姿:“你在说什么?”


    兰烛:“可当你真有那个能力的时候,却又退缩了,把自己藏在所有人身后,把机会让给别人,开始装哑巴。”


    徐清姿皱眉。


    兰烛:“你看,连我说你不好都不会生气,因为我是你的小师妹,你可以包容我。”


    “可是,你为什么不自私一点?”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怎么在大师姐这里,就可以天塌地陷。”


    徐清姿被她说笑了,很久没见她说这么多话,估计是被她逼得狠了,不想回答,反过来质问她。


    徐清姿:“我只是不想让你们受伤。”


    兰烛:“大师姐记性很差。”


    徐清姿一愣,怎么又说回记性,她虽然做不到过目不忘,但也不至于被说记性不行吧,最起码不该忘记都还记得。


    徐清姿挠头:“我忘了什么?”


    兰烛轻轻:“大师姐累了,去休息吧。”


    话题戛然而止,徐清姿整个人仿若凝固住呆愣在那,这句话不知道有什么法力,登时让她打起哈欠。


    眼睛发涩,头脑发昏,她甩甩头,强忍睡意道:“你要说我才能……知道。”


    滔天睡意犹如雪崩压来,她说话的时候已经无法站立平衡,摇摇晃晃,脚步虚浮,好似喝醉酒的人一样。


    她向后一仰,本以为会跌坐到地上,结果没有,感觉她落到温暖的棉被里,还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


    兰烛把睡过去的徐清姿抱到床上,贴心给她盖好被子。


    轻轻将她紧皱的眉头拱起的沟壑抚平,指尖在她眉尖上小小黑痣停留片刻。


    起身离开屋子。


    ——


    那昕昕趴在地上,像条虫一样匍匐在地,一手抓着烛台,一手抓着琉璃长盒。


    这是她从屋子抽屉里翻来的,盒子原本装着固体霜油,她不知那是何物,只觉得滑腻。


    下盒实心,盖子白色透明,上面还有多个细密小孔,很适合装虫子。


    一想到虫子,就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孩子们都没了,就感觉心情无比低落,


    她把霜油挖干净,把之前从破屋里带回来的黑虫装进去。


    大师姐给她的木盒太密闭,孩子们在里面不透气,也就一天功夫,接连憋死好几只,还有几只趁她开盖透气时跑了。


    忙活大半天,最后只剩下一只独苗,可给她心疼坏了。


    不过还好,进城后她老是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腐香。


    进了城主府后气味浓烈了些,她敢肯定,这城主府有不少让她满意的孩子。


    33黔州城


    ◎城主真会开玩笑。◎


    “啊!!!”


    徐清姿一个鲤鱼打挺猝然从床上弹起来,神智还没清醒,眼睛还在恍惚,脚已经先一步踏出去。


    她按照自己记忆中的路线走动,膝盖一痛,不受控制地向前跪去。


    疼痛让她清醒,她看清身处环境,才发现自己不是在雨石峰的小木屋,而是一个令她陌生的卧室。


    她想起来这是黔州城城主给她们分配的房间。


    “啊!”


    本以为刚才的叫声是幻觉,突然又响一声,赶紧站起来朝叫声来源奔去。


    “怎么了怎么了!”徐清姿推开门。


    以卿躲在墙角,见到她来,像是天降救星,一把鼻涕一把泪爬过来:“大师姐,我的小竹被它吃了!”


    她颤抖地指着床榻,凌乱的被褥下微微浮动,不一会儿溜下来一只胳膊粗的青蛇,它把身体团成团,并未靠近,只是慵懒地朝她们吐吐信子。


    徐清姿见它没有恶意,想到现在是冬天,正常的蛇都在冬眠,看它精神不错,应该不是普通蛇。


    在她眯着眼观察的时候,那昕昕也听到动静赶过来。


    见到青蛇,面露惊喜,“呀!两日不见长这么大了!”


    说罢跑过去逗弄青蛇。


    以卿又惊又疑:“是你干的?”


    那昕昕:“什么我干的,它长这么大不应该高兴吗?”


    以卿:“它把小竹吃了!”


    那昕昕扭头一脸奇怪地望着她,不过很快笑起来:“二师姐不要,那就给我吧。”


    以卿看到她表情,反而不怕了,跑过去把那昕昕推开:“去去去,凭什么给你。”


    那昕昕瘪嘴,悻悻起身走开。


    以卿才起床,比较糊涂,凑近才看清这就是她的小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前一晚还没指头粗,天一亮变这么大一条。


    以卿一个手掌都抓不住它,小竹像往常那样顺着她的手向上攀爬到她肩膀上,她感觉肩上好像压了个凉丝丝的长水袋。


    “你昨晚吃什么了,怎么长这么快?”


    门口聚集了一堆仆人,但因怕蛇都没进来。


    她们惊恐万分窃窃私语,徐清姿解释那是灵宠,不要紧,让她们安心。


    但那么大一条,怎么放心。


    一位身穿红色窄袖圆领袍的女人站在人群后方,见人头攒动,皱眉道:“不去干活在这看什么?”


    仆人们连忙低头让出道路。


    徐清姿扭头,是个年纪看起来四十多岁,面相柔和的圆脸的女人。


    女人上前恭敬笑道:“仙长们可否起身?城主已经备好早膳,请各位仙长一同用膳。”


    徐清姿让她稍等一下,关上门指挥师妹们穿好衣服整理仪容。


    差不多的时候打开门,见仆人们已经散去,只留红衣女人在门口。


    她去叫小师妹,发现屋里没人。


    女人走过来,低眉顺眼:“仙长是在找雪生仙长?她已先一步去宴厅,正等着各位。”


    徐清姿听到这个名字,恍惚一瞬,才想起这是小师妹取的假名。


    三人跟着女人往宴客厅走,穿过拱门廊庭,来到一处湖中庭院,庭院周围整齐站着一群人,里面已有两人正在推杯换盏。


    以卿小声:“小师妹怎么自己一人出来了?”


    徐清姿不知道怎么回答,小师妹向来很有主意,没人知道她想什么。


    女人笑道:“雪生仙长早起练功,正巧被城主看见,便邀请一起切磋,几场下来,城主心情大悦,看天色大亮,想到还没用膳,便请各位一起。”


    徐清姿点了点头:“姐姐怎么称呼?”


    女人被她说的心花怒放:“什么姐姐呀,我前段时间都当奶奶了,可别把我叫小了,说来也巧,我与徐姑娘同名,也叫清,仙长若不嫌弃,可叫我清婶。”


    几人说着,很快来到水中楼阁。


    兰烛远远就看到她们,给她们让出座位。


    城主见状不免感叹:“几位非血亲却能有如此深厚情感,令人羡慕。”


    徐清姿坐在城主对面,道:“城主真会开玩笑。”


    城主笑笑没说什么,徐清姿不好拂面子说她们不用吃东西,表说边聊吃了几口。


    以卿和那昕昕倒不计较,能吃就吃。


    突然后面传来吵闹声,几人循声望去,见到还没围栏高的金灿灿小人在乱跑,后面一大堆仆人着急忙慌追赶,嘴里叫着:“少主小心,少主慢点。”


    徐清姿和兰烛默契地往城主反方向撤远一点,留出一条道路。


    霍妗似一阵风,噗哒噗哒窜到她们跟前,跟个炮仗似的冲过来,城主伸出手十分顺滑有力的接住她。


    霍清黑着脸去教训没有看住少主的仆人们,仆人们低着头,不敢说话。


    霍妗紧紧抱着城主宽阔的腰怀,脆生生道:“娘亲吃饭不叫我,我好伤心。”


    城主笑盈盈地从餐桌上拿一块梨花点心给她,宠溺点了点她的鼻子。


    见女儿吃得开心,她却忽然愁眉苦脸地叹气起来。


    徐清姿偷偷瞄了眼三个师妹,以卿和那昕昕专注吃喝,兰烛也看了眼她,眼神好似在说她也不知。


    徐清姿小心问道:“城主怎么了?”


    城主好似突然从忧愁中回过神来,苦欲盖弥彰地笑起来,好似刚才的表情没有发生过,笑道:“没什么,仙长们可吃好了?”


    徐清姿问:“可是因为少主?”


    城主惊讶:“你们怎知?”


    想不知道很难啊,都夜访告知了。


    徐清姿还是周旋道:“在少主没来之前城主都心情甚好,少主来了反而兴致不高,想来是有什么事。”


    霍妗听此,鼓鼓囊囊的小嘴抽出空隙呜呜咽咽地生气道:“娘亲不喜欢我吗?”


    城主笑着用她的脸曾霍妗的脸,慈祥道:“怎么会不喜欢,娘最喜欢妗儿了。”


    霍妗却不信,当即把手里的梨花糕一丢,糕点洒落碎渣咕噜噜滚到那昕昕脚边。


    那昕昕捡起来,以卿见状踢她一脚。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捡什么捡。


    糕点抖落,滚进池塘里,被鱼群争咬。


    霍妗指着她大叫:“你骗人!你骗我,你嘴里全是谎话,你恨我!”


    说完从她身上跳下来要推她走,城主小山一样的身体被她推到楼阁围栏边。


    徐清姿和师妹们面面相觑,这是闹哪样?


    仆人们去拦,竟也拦不住,徐清姿也不能光看不动,只得去拦人,谁知刚搭上霍妗的肩,轻飘飘一拉,就见她立马停在原地不推了,像是老鼠见到猫,畏畏缩缩的跑到那昕昕身后。


    徐清姿转移目标去扶城主,城主身形不稳,被她这么一扶,站正了身子。


    城主笑意夹杂着怒意:“妗儿,客人还在这呢。”


    霍妗却如遭雷劈,听出指责,两眼像开了闸的洪水,簌簌落下泪来,把脸上刚涂的润霜都冲下。


    城主知道说重了,心里顿慌,想要解释,但小孩气上头哪会听,直接跑走了,仆人们有争相去追。


    城主拦截的手悬在半空中,最后无力放下*,摇头叹气,苦笑道:“让各位见笑了。”


    徐清姿:“怎么会,小孩子嘛,心思简单。”


    仆人们接替徐清姿,把她扶到座椅上,她双手撑在膝盖上,后背高高弓起,凌厉的眉眼下垂,好似突然之间苍老了几岁。


    那昕昕刚放下鱼肉,仆人立刻冲上来撤掉桌上吃食,快速擦净桌子摆上水果。


    徐清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在她们收拾的过程中,出神地看向池塘中若隐若现的鱼儿。


    池中不是用于观赏的锦鲤,而是一群瘦条条灰扑扑的鱼苗。


    密密麻麻,好似散在湖中的芝麻,湖水清澈,却深不见底。


    霍清走过来帮城主把被霍妗扯乱的衣裳捋正,拍拍她的胸口顺气,道:“少主还小,城主莫要动气。”


    城主再次叹气,一口气吐了半天,仿佛要把胸中的气全部吐干净才罢休。


    半响,道:“不知几位仙长可接委托?”


    以卿看过来,那昕昕抬起头,兰烛微微侧目看大师姐。


    徐清姿:“接的。”


    城主:“明日我有事出城,耗时两月半之久,因事出有因,妗儿不能一起带走,并且各位也看到了,没人捉得住她,想请各位帮忙照看她一段时间。”


    徐清姿挑眉,这事儿昨晚不是说过吗,难道昨晚太匆忙,今天正式一点?还是说霍羡常先斩后奏?


    城主见她没说话,以为是不答应,连忙又道:“妗儿这孩子性子倔强,被我宠坏了,有时候连我的话都不听,倒是在各位仙长面前,乖得紧,并且我今早和雪生仙长切磋两手,发现仙长武功了得,定能胜任。”


    “各位不用担心,赏金日结,每日两千灵石,等年后我回来,会在总数赏金基础上再翻两倍另结,只需要保障妗儿的安全即可,其他皆有奴仆服侍。”


    比霍羡常说的多一千


    以卿耳朵高高竖起,两眼放光,但担心自己喜悦的表情太掉价,还是十分克制,冷淡道:“城主是雇我们当少主的侍卫?”


    城主一拍脑袋:“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那昕昕插嘴:“霍妗是未来城主吗?”


    霍清提醒:“少主名讳不得乱提。”


    以卿为难:“既然是未来城主,少主安全自然是重中之重,这”


    34黔州城


    ◎灵石翻三倍。◎


    城主没理解她的意思,以为是不答应,只听以卿又说。


    “城主也知道,现在世道艰难,外面妖魔肆虐,通货膨胀”


    城主一听这话,登时明了,“仙长想要多少,开个价吧。”


    以卿立马撇清关系:“瞧城主这话说的,我们修仙人士,无非就是积德行善,济世救贫,钱都是身外之物,怎会是这般肤浅的人。”


    霍家人脸上挂着天真,静静聆听着。


    徐清姿眼神飘忽,只要到二师妹讲价的时候,她都心虚地不敢看他们,兰烛垂眸不语。


    那昕昕却疑惑:“你不是说灵石是修炼必备吗?怎么又是身外之物?”


    这一唱一和,说到这份上,想不明白都难。


    以卿不仅嫌少,还想维持自己不昧钱财的美名,让城主主动提高价钱,她们推脱两下,再‘迫不得已’接受高价。


    堂堂一城之主,委托金一天才两千,飞雪宗随随便便就能拿几万几千,她们在这干一个月才只能拿六万,说明几万灵石并不算多。


    并且昨天找到霍妗的赏金黄金千两,折合灵石十二个箱子,也就才几万灵石而已。


    总共加起来才十几万,灵石要修炼,要交易,要锤炼,这点灵石也就吹吹风的程度。


    她不信堂堂一城之主,会拿不出来?


    城主点头:“各位说笑了,我儿安全比什么都重要,是我的疏忽,若仙长们不嫌弃,我可以开一人一天一万灵石的价格雇佣各位,等我回来时,再翻两倍。”


    她说着这个价格,徐清姿眼神一凛,很快隐没下去。


    那昕昕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数。


    城主笑呵呵:“各位不用和我客气,若什么都不求,我找各位干什么呢,有了条件,我还安心一些,我等一介粗人,在我这里不用那么多礼节,不过还有一事”


    以卿听闻没有放松警惕:“城主不妨直说。”


    城主:“我这城主府似乎有不干净的东西,之前说请仙长来解决,我没同意,谁知我儿就这么悄无声息被掳,便不得不信,想请各位仙长帮忙除干净。”


    以卿犹豫,一脸难色:“城主你这”


    城主:“灵石翻三倍。”


    以卿立刻喜笑颜开:“城主言重了,这等小事不用费心,我们会处理好,城主这么爱护少主,少主也一定会明白城主的苦心。”


    她不说还好,说起这事又是一阵叹气。


    霍妗好似她心中难解的心结,无可奈何。


    以卿突然变成知心玩伴,对城主嘘寒问暖,问城主要不要喝水,要不要休息,是这里不透气,还是这里人太多?是吃太多积食,还是穿薄了冷?


    在四面透风的地方问透不透气,早饭没吃两口就问积不积食,属实是没话找话


    城主摆摆手,表示无碍。


    徐清姿悄悄挪步到兰烛身边,不动声色地用胳膊肘撞了下她。


    兰烛轻轻一晃,走上前,邀请城主再去切磋两下,消消食。


    城主由阴转晴,热情接受。


    委托正式接下,徐清姿请霍清带她们找霍妗。


    两拨人各奔东西,走之前徐清姿深深看了眼兰烛和城主远去的背影。


    一路上都没说话,霍清以为她们拘谨,主动活跃气氛:“仙长可还吃得惯我们黔州的美食?”


    那昕昕道:“好吃!”


    徐清姿笑道:“清婶还是别叫仙长了,直接叫我们名字就好。”


    霍清道:“是我客气了。”


    以卿这时候高兴地不知道天南地北,哪怕让她吃野草也觉得香,对她们好一顿夸。


    本就是笑脸的霍清更添了几分喜气,也是连连夸赞以卿的品味。


    徐清姿:“对了清婶,我们刚进城的时候,遇见两个人,昨晚也站在城主两侧,叫霍羸和霍羡常,她们为什么喊少主姨姥姥?”


    霍清狡黠道:“姑娘猜猜,城主多大?”


    徐清姿保守起见,“五十左右?”


    霍清哈哈大笑:“城主已经一百二十三岁了,看不出来吧。”


    徐清姿惊讶:“城主修仙吗?”


    霍清:“修仙哪是我们这等平凡人能触及得到的,我们霍家有位活了两百多年的老祖,长寿血脉延续下来,每个孩子皆可同老祖一样长寿。”


    “霍家人丁越来越多,几乎遍布黔州各个角落,随便拉两个人问一下,都是沾亲带故的家人。”


    “所以我们黔州城,也被外人称霍家城,这里几乎没有外姓。”


    凡人的寿命最多也就一百出头,能活到两百确实稀罕,并且整个家族都可以。


    城主一百多岁强壮得很,一点也没有其他凡人该有的老态。


    霍清:“城主还是少主的时候忙于事业,没有着急成亲,在同龄人都有孙子的时候她才当上城主,又忙活了几年,终于安稳胜任,才开始挑选合适的伴侣,那时候城主的同龄兄弟姐妹都已经当太奶奶太爷爷了。”


    “少主的辈分还不算太高,有些刚出生的娃娃还被人喊太奶呢。”


    徐清姿疑惑:“既然都是同一血脉,难道不会”


    没有外姓人的话,不就是同姓通婚,成**了吗?


    霍清知道她的疑虑,并不觉冒犯,耐心解释:“你们也和第一次进城的人一样会问,你们进城的时候可看见城外的河了吗?”


    徐清姿点头:“看到了。”


    以卿想到某个著名典故,忍不住脑补:“不会是子母河吧。”


    霍清嗔怪道:“什么子母河,是我们的母亲河,传说我们的老祖就是从河里漂来,被黔州城的人捡到收养,我们也称之为护城河,每对伴侣结亲前需要去母亲河祭拜,若是能得到母亲河的认可,就可以得到祝福婚姻美满,并且生出健康的孩子。”


    若要这么论,那么亲姐妹兄弟相爱得到母亲河的认可,是不是也可以算作伴侣且可以一起生孩子,那不还是**?


    但是这是她们城内部的事,徐清姿纵使感觉不对,也不好说什么。


    以卿:“说起来,城主出门,不应该是城主丈夫照顾少主吗,怎么不见人?”


    霍清:“城君娘娘身体不好,不喜人打扰,在静养,各位办事尽量绕行主心殿。”


    徐清姿察觉到字眼:“等等,娘娘?城主伴侣是女的?”


    霍清奇怪:“当然了。”


    以卿:“城主不也是女的吗,两个女的怎么生孩子?”


    霍清笑得神秘:“想生孩子,有的是办法。”


    徐清姿和以卿对视一眼,大为震惊。


    以卿:“我大胆问一句,城君娘娘是因为生少主才身体不好的吗?”


    徐清姿暗自撞她一下,问的什么问题。


    霍清听闻有些不乐意,但还是非常有礼节地耐心道:“少主是城主孕育,怎么可能是少主的问题,城主和城主娘娘妻妻恩爱,念你们是外地人不会怪罪,但最好还是少说这些。”


    以卿张了张嘴,又闭上,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在她和徐清姿的观念里,只有男女夫妻,头一次听说女女也可以成为伴侣。


    “我喜欢这里。”一个略微憧憬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徐清姿和以卿齐刷刷扭头,震惊地看着三师妹,嘴巴微张,不可思议。


    霍清宽慰地笑了。


    那昕昕:“这里真好,那么多人都是一个大家庭,还能和姐姐成亲。”


    以卿眼神询问徐清姿怎么回事,她这话什么意思?她这是想和她姐姐成亲?


    徐清姿怎么知道,当初雨石峰只有她和以卿两个弟子的时候,有一天她因事下山,正巧碰见被野兽咬了个半死的那昕昕,救醒之后问她家在哪里叫什么名字,她一句答不上来,徐清姿一度以为她脑子被咬傻了。


    就一边带她寻找家人一边试图让她恢复记忆,亲人没寻到,记忆也没恢复,倒是想起来自己叫那昕昕。


    看她有修仙资质就把她留下来,本以为她是孤儿,没想到居然还有认识的人。


    听她这语气还挺落寞,难道记忆早就恢复,并且还有亲人?


    那她为什么不去寻家人?


    徐清姿打断她的臆想:“别胡思乱想。”


    那昕昕失望:“哦”


    她不甘心:“但这里真的好好,你们不觉得吗?”


    徐清姿低头看脚,以卿抬头望天。


    不好,太不好了,连伦理都不顾的地方,能是什么好地方,她不知道二师妹看没看的出来,但总觉得这里到处透着诡异。


    霍清笑而不语,并不打扰。


    话题就此终止。


    徐清姿为了不尴尬,也为了让三师妹快点从刚才的话题中脱离出来,准备说点别的时。


    忽然看见两人从她们旁边路过,其中一人一瘸一拐,看到她们,也是一愣。


    霍羸积极打招呼,霍羡常脸黑着,没动。


    徐清姿注意霍羡常的腿脚,发现右腿裤腿鼓起,边角露出白色绷带,没有用拐杖,但走路不顺,应该伤得不轻。


    虽然是小师妹设的陷阱致使受伤,但对方没说,她也不会傻乎乎地去认领。


    谁知道霍羡常是不是半夜偷听她们说话而中招,要是真有事,光明正大走大门不就好了,她走大门就没事。


    那昕昕鼻尖耸动:“她受伤了。”


    也好香啊,怎么昨天没有这么香。


    徐清姿怕她提不该提的事,把她拉到一边。


    两人挥别她们,霍清也把她们送到霍妗所在的宫殿。


    35黔州城


    ◎“我确实不用枪。”◎


    霍妗正在一个人生闷气,看到她们来,倒是十分给脸面地跑过来迎接。


    一听她们暂时不走,并且以后来保护她,顿时兴奋地手舞足蹈。


    “好耶,有人陪我玩了,我就说我娘很有钱吧。”她哈哈道。


    以卿听到这话,不自觉深呼吸,肩上忽然压下无形的重量。


    徐清姿解释:“我们只保护,不陪玩。”


    她也算比较喜欢小孩的人,但不知怎的,却对她喜欢不起来,她一笑一叫,就感觉头痛不已。


    霍妗嘻嘻:“没区别,以前都是这么说的。”


    徐清姿:“以前?以前还有别的修士来照看你?”


    城主不是说不信不找吗,怎么突然又有前例?


    霍妗跳到台阶上,也不知听没听到,只道:“怎么少了一个,那个长得凶凶的呢?”


    徐清姿:“她去和你娘切磋了。”


    ——


    霍清把人送到之后便往练武场走,路上又遇到霍羸和霍羡常。


    不能说遇到,而是她们一直在那等着她。


    霍羸见霍清嫌恶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霍羡常抢答:“还能怎么,一群肮脏人。”


    霍清皱眉:“和之前的人一样没见识。”


    她一说没见识,她俩就懂了,估计是问了霍家人丁的事。


    霍羸:“她们是外地人,倒也正常。”


    霍羡常翻白眼:“天天正常正常,什么是正常?你这么喜欢替她们说话跟她们过得了。”


    霍羸:“……”


    霍清:“忍一忍,年后就好了——你的腿怎么了?”


    一听这话,霍羡常就来气:“被那群狐狸弄得呗,第一次见这么谨慎的人,不仅什么都没听到,还栽了跟头。”


    霍羸:“都说让你别去你非去。”


    霍羡常瞪她:“你还赖起我了?合着这次没轮到你是吧?”


    霍清眼见她俩又要吵起来,即使制止:“行了,别说了,她们警惕太强,你们就消停消停,反正还有时间,够她们卸下心防。”


    霍羡常不屑地嗤笑一声,没说什么。


    霍羸摸摸下巴思索,道:“或许可以先逐个击破,那个那昕昕看起来挺呆,不错的突破口。”


    霍清:“你平时最是稳重,怎么跟她待一起久了,也开始毛燥起来,这才第一天,着什么急。”


    霍羡常跳起来,但奈何脚痛,身子晃了一下,看起来有点虚弱,嘴上却不饶:“你说她就说她,指桑骂槐干什么?”


    “行了。”霍清打断,指着霍羸道:“带她回去休息,记得吃物。”


    霍羡常阴阳怪气:“我哪能吃呀,就那么点存粮,都是留给少主吃的。”


    霍清知道她对少主积怨已久,不想听她尖锐的嗓音在耳边叫唤,逃跑似的往练武场奔去。


    霍羸想去扶霍羡常,却被甩开。


    霍羡常没好气道:“我是受伤,又不是断腿,我自己会走。”


    说完呲牙咧嘴一瘸一拐地走了,霍羸无奈跟上。


    ——


    早上时兰烛和城主就短暂接触过,摸了些根底。


    光身形上,兰烛比城主小不少,远远看去甚至像大人和孩童,论力量,兰烛不敌城主。


    练武场下有四个武器架,上面放着长枪、砍刀,长剑、软剑、长鞭、匕首、斧头、刺刀、钺、流星锤、戟、狼牙棒等等,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城主掂了掂斧头,轻松地向空中一抛,在落下时稳稳抓住斧柄,挑衅道:“不拿个武器吗,我可以让你两手。”


    兰烛走到武器架前,取下一把长枪,左右挥舞,破空声顿起,感觉还行。


    城主继续挑衅:“你看起来不像是会用枪的。”


    早上城主就问她的武器去哪了,她没说,除了徐清姿背了把铁剑,其他三人均两手空空,一点也不像出门在外的修士,反而像是出来逛街的。


    兰烛抬眼,冰冷的眸子没有温度地扫向她,“我确实不用枪。”


    但她被教过几手,今天来试试忘了多少。


    城主笑她:“大话连篇。”


    不会用枪却敢用枪和她比,不过她也不会掉以轻心,早上她虽输了她,但也不是完全碾压,她只是力压一头而已。


    两人各站一方,城主似乎真如刚才所说让她,并不做攻击。


    兰烛双手握棍,腰部发力,一抽一推抖动枪头,在城主专心看她招式稳住下盘之时,左手枪尾推至右手,不往下走,而是向上一挑。


    城主仰头闪避,枪头擦颈而过,锐利的风割在她下巴上,配合冬日冷气,泛着丝丝凉意。


    兰烛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在她闪避的时候,直接枪尾上扬,枪头抵地,向脚穿刺,城主跳起闪躲。


    紧接着斧头劈向枪棍,兰烛提枪旋身一绕,做逃势,城主见她躲,立马近身向前。


    兰烛枪头顺势一转,手臂一扬,向后下腰,使出一手回马枪向她头部刺去。


    城主偏头躲过,此刻她已经来到她跟前,下盘小腿扫过去的同时,手中斧头也跟着劈下。


    长枪长枪,比的自然是长度,一旦敌方就近,便会失去优势。


    兰烛单手撑地,躲过扫堂腿,身体向侧边腾空弹起,堪堪躲过擦面而过的铁斧。


    几根断发悠悠落地,枪身回收,兰烛向后滑步,与她拉开距离。


    城主缓缓起身,勾起唇角:“果然没小看你,这不用得挺好?”


    兰烛不答,枪身绕颈,长枪在她身前身后跳跃挥旋,枪打长风如雷贯耳,激起脚下阵阵沙尘,犹如千军行阵之势。


    只见她耍枪同时再次进攻,这次和刚才甩动枪头迷惑对手类似,但稍有不同,不仅枪头在动,枪身也在打圈。


    长枪看似绵软,却灵活有力,枪头抖动同时仿佛灵蛇吐信,冷不丁向前一刺。


    城主捏着斧头想砍断枪身,但都被兰烛先一步知晓轻巧躲过。


    一遮一挡,一挑一劈,一刺一顶,一扭一拨,一虚一实,来回招架,竟谁也得不到谁的好。


    手持短斧无法远攻,只能频频闪避躲避穿刺。


    但这样躲避不是办法,枪长也快,她的斧不慢但太短。


    她在枪头刺出的下一刻低头一绕,斧头向前一丢,下膝滑步窜到兰烛面前。


    兰烛撤步迅速抽枪,甩出枪身打掉空中斧头,反握枪头,侧身收枪至胸前,不做多余姿势,顺势肘击迎面而来的城主。


    城主不及反应,结结实实撞上去。


    城主中击,兰烛本来可以把左手握住枪身的手一收,直接把枪头刺到城主脸前结束战斗,但她却没有。


    而是再次后撤拉开距离,两人刚才在比武场边缘一侧,她的后退,无疑是给对手喘息的机会。


    城主揉揉脸,并不生气,伸手接住掉落斧头,再次备战。


    她笑道:“我有点好奇,你用本来武器该是什么样子。”


    兰烛似乎也有些兴奋,但面色不改:“武器被抢了。”


    城主惊讶:“这么厉害?”


    兰烛不想多言,再次发起攻势,城主见此,短斧不劈,而是像陀螺似的在手中打转,接连挡住多次穿刺。


    兰烛的目标不是她的头,而是她手中的斧,长枪左右打旋,频频朝城主双眼挑刺,引她不得不分心防卫。


    城主左手打枪头,右手打枪身,兰烛抽枪扭身,城主趁机转换阵地,兰烛枪头抵地,全身重量压到枪身上,枪身弯曲成半圆,却不见劈折。


    城主抓住兰烛手臂,枪身到达临界点,兰烛犹如箭在弦上,不是向天空弹射,而是借由城主之力弹到她上身。


    兰烛双腿铿锵有力夹住她的脖颈,劲腰一扭,以上身为定点,直接将城主掀翻在地。


    城主宛如巨石坍塌,“砰”地一声震起阵阵尘烟。


    城主睁开眼,发现兰烛骑在她胸前,单手持枪,尖锐滚烫的枪头离她脖颈上跳动的脉搏仅有一毫之距。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两根手指悬于她眼珠之上,指尖近到擦着她的眼皮,仿佛下一刻就要挖去她的眼珠。


    她笑起来:“我输了。”


    兰烛脸颊紧绷,丢枪起身。


    霍清在场外看了半天,咬着手指心惊胆战,好几次被吓得心脏快要跳出来。


    听到城主认输,连忙跑上场扶城主起来。


    兰烛挥挥手指,将身上染上的尘土除去,问:“我师姐呢?”


    霍清光顾着城主,没听到她的话。


    城主道:“若不着急,可以先喝杯茶再去。”


    兰烛见无人回答,便自顾自走下练武场。


    城主继续挽留:“找什么急,晚上要不要再来一局?”


    兰烛脚步不停,渐行渐远。


    城主推开霍清:“去领她去,别让她迷路了。”


    霍清不理解:“可是城主”


    城主笑容微敛:“去吧。”


    她本就面相凶恶,但因脸上常年挂笑而忽视她本来的严厉,一旦不笑,就显得格外凶神恶煞。


    霍清低头应是,快速朝兰烛奔去。


    城主见她离去,忍不住摸了摸火辣辣的脖子,嘴里嘀咕:“上一个也没她这么灼人。”


    言罢又有些意犹未尽:“是个好苗子。”


    光一个就能抵十个,更别说剩下三个了。


    她欣慰又舒心地笑了笑,有她们在,妗儿就不用她操心了。


    36黔州城


    ◎“我忘了,这是你的房间。”◎


    霍妗上蹿下跳,像个不会累得弹簧,知道她们有任务,更是肆无忌惮。


    徐清姿虽然不陪玩,但架不住这小姑娘主动作死,跳池塘,玩瓷器碎片,去比武场拿武器乱砍……


    反正怎么让她们惊讶怎么来。


    跟随的仆人们更是惊叫连连乱作一团。


    徐清姿忍不住小声腹诽:“有点烦了。”


    以卿听到,惊讶道:“我还以为你乐在其中呢。”


    徐清姿不解,谁会喜欢这种孩子?


    以卿取笑:“三师妹和小师妹都被你养大,这么大的娃娃就没辙了?”


    徐清姿嘴角抽了抽:“三师妹和小师妹可乖多了。”


    以卿晓是苦中作乐,明明她们都是一体的,反而嘲笑她起来。


    徐清姿泼冷水:“你不是巴不得接委托吗,你去啊。”


    以卿不甘示弱:“你不是喜欢小孩吗,你去啊。”


    徐清姿:“你现在知道推卸了。”


    以卿:“你现在知道烦了。”


    那昕昕突然冒出来:“不是大师姐答应的吗?”


    徐清姿无话可说。


    以卿哈哈大笑。


    不知是笑声引得霍妗注意还是怎么,仆人们突然朝一个方向喊叫奔跑。


    霍妗又不见了。


    这下谁也笑不出来。


    就这样一直忙活到夜晚,霍妗一见天黑,就立马打哈欠说睡觉。


    众人还是没办法松口气,因为她们需要找出一人守夜。


    那昕昕一听,自告奋勇主动请缨。


    徐清姿有些不安,她自己都需要被人看着,怎么去看别人。


    最后提出轮流半夜值守,前半夜那昕昕,后半夜徐清姿。


    那昕昕去守夜,徐清姿把剩下两人聚集到住处。


    关上门,在房门和窗户还有房梁各贴一张隔音符。


    以卿见此,又忍不住嘴贫:“大师姐也是落魄了,之前可都是贴满屋一圈呢。”


    徐清姿也不饶人:“你给钱,我就贴。”


    她本来攒了很多符纸,但这段时间事儿比较多,再多也经不住流水一样用。


    以卿闭嘴。


    徐清姿把屋子检查一遍,在两人面前坐下来,道:“等三师妹回来,你们传达一下今晚的内容。”


    以卿:“……”


    兰烛:“……”


    徐清姿:“小师妹今天和城主切磋的怎么样?”


    兰烛:“一般。”


    徐清姿点点头,明白没什么问题,道:“我觉得这个城太古怪,你们小心一点。”


    以卿:“我觉得挺好的,财大气粗。”


    徐清姿:“这是一回事,如果按城主说的报酬算,你知道最后酬金得多少吗,将近一千万灵石,她敢说我都不敢要。”


    这笔钱就算是在修仙界,都是匪夷所思的数目,光用乾坤袋装都得几百个地装。


    更别说还有之前找到霍妗支付她们的钱。


    以卿鄙视:“你是不是穷惯了,连钱都不敢想?”


    徐清姿无语:“我知道你想要,但也得看条件,这城又不是富得流油,随随便便一千万,就算真拿的出来,你以为你走的掉吗?”


    “我听霍妗的意思,之前也有修士来照看过她,那为什么还会有她们口中不干净的东西,不应该早就除掉了吗?”


    以卿:“或许本事不行?”


    徐清姿看了兰烛一眼:“那谁说得准。”


    “反正小心一些,食物能不吃就不吃,就算吃了后续也给我吐出来,水也一样。”


    两人没意见,她们没有多大口腹之欲,吃不吃并无所谓,但若是三师妹在这,估计就会抗议。


    徐清姿:“这段时间如果发现不对必须立即和我说,大家一起商量,不要特立独行。”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特地加重语气,瞪着兰烛。


    以卿:“我的小竹算吗,它突然变大,真的很恐怖。”


    徐清姿:“除了变大,它还有什么不对?”


    以卿想了想,飞速起身,跑到对面屋把那条蛇抱过来。


    因为变大了,不知道怎么带它,就把它关在房里一天。


    徐清姿提醒她关好门。


    青蛇正盘着身体睡觉,突然被她带出来,埋怨的轻咬她一口。


    以卿如临大敌,蹦起来大叫:“它咬我!”


    徐清姿:“她以前好像也咬过你吧?”


    以卿:“它那时候又没长牙,你看它现在,牙都比我手指头还长。”


    青蛇像是迎合她的话,张着血盆大口打了个哈欠,露出肉色毒牙。


    徐清姿:“你不就想它快点长大?现在真长大你又不乐意。”


    以卿:“也没让它一夜之间长大啊。”


    徐清姿:“正常,它又不是普通蛇。”


    以卿:“……”


    好像也是哦。


    毕竟这是她从御兽峰那边抢来的,是普通蛇她还不要呢。


    兰烛上前摸摸她的下巴,因她的体温较热,青蛇不自觉向它靠近。


    “它不亲我!它亲别人!”以卿又叫起来。


    徐清姿想蹬她一脚:“大呼小叫,小师妹算什么别人,我们几个天天在一块,熟悉不是很正常的么。”


    以卿无话可说。


    兰烛:“它长大了。”


    以卿:“我有眼睛。”


    兰烛:“我是说,她会修炼了。”


    以卿一愣,随即大喜过望,骄傲道:“我就说,它有大妖资质。”


    徐清姿:“修炼?”


    灵兽一般都是天生地养,从自然中诞生的生灵,修为有高有低,体型固定,若是具有灵识,就算微小的生灵也能慢慢长大,但这种只能是兽,不能人言无法修仙。


    妖才能用修炼一词。


    要是这样,那就更不稀奇了。


    徐清姿:“还有一事,我着重强调一下。”


    以卿听言看了她一眼,兰烛低头。


    徐清姿:“咱们四个相互扶持,我觉得有任何事,应该讲出来大家一起商量,有不满有摩擦都很正常,人与人之间最主要的是什么?”


    她抛出问题,却没一个人离她,逗蛇的逗蛇,沉默的继续沉默。


    徐清姿:“是沟通,谁也没有读心术,不说谁能知道,并且现在又不是在门派里,随便点无所谓,团队忌讳什么?”


    她又抛出问题,和刚才一样没有回答,若是那昕昕在这,估计会给个面子,当个捧哏理她两下,但恰巧面前两位都是油盐不进的主。


    她俩早就习惯在徐清姿叨叨的时候神游。


    徐清姿:“忌讳心不齐,我来打个样,以卿,别玩了,来,说出你对我的不满。”


    以卿皮笑肉不笑地阴阳怪气:“大师姐挺好的,我怎么会对大师姐不满呢。”


    徐清姿就知道她没好话,立刻脸朝兰烛,手指以卿,头头是道分析她的言行:“看见没,典型的口是心非,明明心中有怨却还是说阿谀奉承之话,若是不及时沟通解决,必成害群之马。”


    兰烛:“……”


    以卿黑脸:“你骂谁呢。”


    徐清姿回她:“我没骂你啊。”


    说完这句话,又瞬间进入教学状态,继续朝兰烛分析以卿变换的表情:


    “看见没,明知道我在骂她却还是不敢反抗,非常典型的敢怒不敢言,就算忍不了,也只敢旁敲侧击引诱我自己去发现原因,但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若是不及时沟通解决心事,误会加深,以后定是争吵不断,演化成恩断义绝。”


    以卿:“你有病……”


    兰烛:“……”


    以卿摇头叹气:“小师妹,大师姐得了癫病。”


    徐清姿屁股向兰烛挪动一步,像,像是在她身边苦心指导的老师:


    “看见没,在矛盾激化的情况下,她依旧不愿意好好沟通,她开始恼羞成怒,诽谤我脑子不正常,若我在这个时候回她‘你才得了癫病’,那么我们两人的关系就会进一步恶化,最后可能还会演变成大打出手,严重一点可能会两败俱伤。”


    徐清姿说的有鼻子有眼,有条不紊,就差没把以卿说成叛徒了。


    以卿气笑了,抱着青蛇就走。


    徐清姿像是着了魔,见此并不慌张,“看见没,不想冲突便溜之大吉,典型的虽然心里在乎我们,为了团队一忍再忍,却宁愿逃避也不愿意沟通,除了磨灭最后的温情之外没有任何好处,这是团队解散的前兆啊,下一步就是分崩离析!”


    她说的这几个例子好不深沉,好不惨烈,好不骇人,任人听了估计都得说一句没必要,但兰烛还是不语。


    兰烛:“……”


    徐清姿:“……”


    她拿不住了,难道自己说的不够严重?


    问:“你听见了吗?”


    兰烛庄重点头:“听见了,大师姐说得很对。”


    徐清姿一喜,等她继续说。


    结果一等没有下文,二等没有动作。


    她不信邪,试着引导:“你没有因此获得什么感想?有没有有感而发?”


    兰烛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手掌,疼痛刺激头脑清醒,阖了阖眼。


    神色依旧:“没有。”


    徐清姿见此,算是明白她誓死憋在心里,忽然感觉人生没有比现在更挫败的时候,不敢相信,到底是什么天机不可泄露的事,这么让她难以启齿。


    她幽幽道:“没事了,你先回去睡吧。”


    兰烛没动。


    徐清姿嘴角泛起笑意,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欣喜,以为她终于要敞开心扉,“还有其他事?”


    兰烛默默盯着她的衣角。


    徐清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再抬头,忽然想起来:“我忘了,这是你的房间。”


    今早从这个房间醒来,忘了她昨晚就没回自己屋。


    她无比失落地站*起来,一步三回头,企图小师妹能回心转意,但可惜没有。


    她临走之前叮嘱道:“隔音符就别摘了,你今天辛苦了,好好休息。”


    说完贴心地关上门,回了自己本来的房间。


    兰烛目光追随她离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消失耳边。


    她轻轻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道:“不辛苦。”


    37黔州城


    ◎年年都送,能怎么办◎


    那昕昕玩心大,说是驻守,其实心根本没在霍妗身上。


    徐清姿去接班的时候,她正趴在花坛里撅着屁股挖泥巴。


    花坛种了些不惧寒冷的长青植物,即使在冬日也是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见大师姐来,神秘兮兮压低声音道:“大师姐,这府里不干净。”


    徐清姿严肃:“你发现了什么?”


    那昕昕提起她刚刚找到的半截蚯蚓:“她们居然连蚯蚓都不放过!”


    徐清姿:“……”


    这一看就是仆人在除草和修剪的时候不小心挖断的。


    徐清姿:“你回去睡觉吧。”


    那昕昕爽快:“好的。”


    说完不顾浑身脏污,哼着歌高高兴兴走了。


    徐清姿跳到霍妗卧房的屋顶,开始赏月。


    一直到天空破晓,仆人们接连起床服侍霍妗,她才从房顶下来。


    没多大一会儿,师妹们也来了。


    城主连夜离开黔州城,没了城主盯着,她们不再紧绷。


    虽然城主大大咧咧,但就是这样的性格才是让人难以招架。


    霍妗想要出门逛集市,她们跟着,霍妗想去牌楼看牌,她们跟着,霍妗想去戏园听曲,她们跟着,霍妗想去城外放风筝,她们跟着。


    她虽然精力充沛,但点子不算太多,玩来玩去都是那几样,毕竟身为城主继承人,她还需要去专门给少主的教书先生那里学习。


    只是徐清姿发现,只要她喊饿时,随行的霍清就会拿出一颗红色药丸给她吃,吃完又生龙活虎。


    她问那是什么?


    霍清说少主挑食,红丸是补品。


    她这才发现,霍妗从来没当着她们面吃过饭菜。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来到除夕这天。


    徐清姿在城中生活这段时间,城主府里不干净的东西没找到,倒是发现城中医馆几乎遍地都是,越到年关越是人满人患,每家每户似乎都要提一兜药回去。


    去问是什么药,说是身上小毛病的止痛药,家里老人需要。


    家家户户被红色点缀,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喜气洋洋,在准备年夜饭的同时。


    有很多情侣会在这一天去母亲河求认可。


    霍妗闲不住,也想去看。


    正巧她们也想去看看到底怎么求法。


    霍妗不想兴师动众,只让徐清姿四人和霍羸跟着。


    她们晚一步来到河边,河边已经聚集着成双成对零零散散的人。


    总共有四对伴侣,长相看起来稚嫩,并且八人的个头很矮,知道的是情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


    一个两个就算了,八个人面相看起来都很小。


    但在这里徐清姿不好意思多说,准备回去找个机会问问。


    霍羸说,伴侣们需要用红纸折出莲花,若是纸莲花在河水上浮起,那就说明得到母亲河的祝福,若是纸莲花沉底,说明母亲河并不看好这一对,需尽快分离。


    徐清姿咋舌,纸还能浮不起来吗?


    四对情侣折出四朵莲花,接连放在河流上,毫无例外都翩然浮起,满脸喜悦地目送被河水送走的莲花们。


    那昕昕见此:“好无聊。”


    徐清姿撞了她一下,让她这时候别说这话。


    以卿之前被徐清姿当做现成教材,过了一个月气还没消完,尖酸道:“大师姐撞人干嘛,莫不是也想去?”


    徐清姿没理她。


    霍妗突然插嘴:“这是给霍家人的祝福,才不给你们。”


    以卿皱眉,不想和她说话。


    本以为会是什么轰轰烈烈的活动,没想到如此平平无奇,另外三人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同样觉得无聊。


    霍妗倒是乐此不疲,等纸莲花被河水送远至无影无踪时才让人回去。


    黔州城有个习俗,除夕夜这天每家每户需要做出一道菜送至城主府中,城主需要品尝并且给予每一道菜评价。


    今年城主不在,便由少主代劳。


    但少主只是个孩子,胃口就这么大,能吃多少,城中住户几百家,菜就摆了三大长桌。


    霍妗没吃,而是让人倒掉,她找来霍清给每家每户随便评价,自己打着哈欠去睡觉了。


    徐清姿以为霍妗肯定会让大家一起吃,都想好怎么推脱了,没想到她居然直接倒了,好歹是居民心意,怎么也不能浪费,还不如给她们吃了


    今天是兰烛去值夜,她直接跟着去了少主寝宫。


    她们三个回去睡觉,徐清姿专门给那昕昕的房间贴上禁闭符,让她好好待在屋里,不要再嚯嚯花坛了,这段时间接连毁了好几个花坛花根树根,给仆人气得说不出来话。


    她来到以卿房里,青蛇的身体又胖了一圈,什么都不吃,就爱吃灵石,好在吃的不多,不至于让以卿肉疼。


    以卿见她进来:“干嘛?”


    青蛇攀上以卿的肩膀,把她当成人型树枝。


    徐清姿:“没事,我今晚可能要在城里巡视一圈,会耽误一会儿,三师妹房里贴了符出不来,若是听见不对劲,记得去看看,有事及时叫我回来。”


    以卿阴阳怪气:“哟,大师姐去就去呗,还屈尊跟我说,真是受宠若惊。”


    徐清姿:“得了啊,别搞这些,顺便帮我算一算。”


    以卿撇撇嘴,她的签筒没了,她本想去城里随便买个签筒或者自己做一个,但掐指头算,发现她会因此破财,她想想还是算了。


    没签怎么了,卦修高手根本不屑这些外力,甩甩手就能震倒一大片。


    她沉默算了半响,表情奇怪,有些莫测又有些犹豫,似乎不知道怎么说,又或者没算明白。


    她幽幽道:“应该不太好。”


    徐清姿笑了:“正好。”


    以卿:“?”


    徐清姿:“我先去了,你好好休息,注意防范。”


    以卿:“……”


    她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缓缓冒出两个字:有病。


    徐清姿整理好符纸,贴上隐身符,离开城主府。


    今天所有店铺早早关门,人们要么出去玩乐,要么围聚在一起吃酒聊天。


    她专门找到人多的地方,发现某些人正在就水喝药,正是白天从药铺买的药物,他们皱着眉头,似乎在隐忍什么痛苦。


    喝完药并没有立刻见效,不仅老人,连中年和少年都在吃,徐清姿虽不是医仙,但也能看出这根本不是药丸,而是泥丸,没有任何功效。


    白天的时候她就发觉不对,小毛病不断为什么要吃泥丸,并且还骗她说给老人吃,明明大家都在吃。


    徐清姿偷偷潜入一家医馆里,她发现每家医馆就算没人,放药的地方却都是里三层外三层地锁着。


    他们对药物把控很严?


    不过还好这些对她来说没啥大用,她使出穿墙术,偷走了一些药丸。


    正准备离开时,忽听外面有对话和脚步声愈来愈进。


    粗犷男声:“城主怎么又要钱?”


    低沉男声:“城主要钱无非就那两样,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粗犷男声:“我不是说这个,我们今年亏得未免太多,自己都没得吃,还要给城主分一大半,我家孩子都吃不起药了。”


    低沉男声:“你还敢吃?我家是宁愿疼死也不动。”


    粗犷男声嗤笑:“那是,你家孩子死了,你倒是一点也不心疼。”


    低沉男人沉默半响,好半天没有声音,徐清姿以为他们已经走了时,他忽然出声。


    “今年死的格外多希望明年会好一些。”


    “这都”粗犷男声不自觉尖起声来,怕有人听见,又连忙压低:“这都不叫格外多,光是城东,我就没听说谁家孩子活到一岁,特别是今年,好几家刚怀孕没俩月就掉了,以前过年去母亲河求保佑多少人,乌央乌央一大片,今年就四对,还都是不到十五的娃娃。”


    徐清姿听闻大惊,连十三都没到?怪不得看起来那么小,按理说霍家寿命长,多晚结亲都没事,结那么早干什么?


    低沉男声叹口气:“不景气啊。”


    粗犷男人冷哼一声:“这不是景气的问题,是城主一再让我们缩衣节食,只让我们干活,利润全让她拿去,这么难的情况下,还要我们送菜过去,并且她还不在城里,又浪费一大批,留给我们自己吃不好吗。”


    低沉男声再叹气:“年年都送,能怎么办,再说你家又没送你说什么。”


    粗犷男声:“反正我年后准备带家里人出城讨生活去,在这跟等死没区别。”


    低沉男声:“出城?你爹不是躺着的吗,怎么去?”


    粗犷男声:“不能说话不能动,跟个会喘气的木头似的躺一二十年,我大年三十还在工作养他,做到这份算不错了的,还管他?城主府旁边舅叔公记得不,他儿在他躺的时候就直接捂死埋了,哪会像我这样养这么多年。”


    低沉男声:“可是你以后也会这样,你想让你孩子丢掉你吗?”


    粗犷男声:“反正都差不多的时间躺,我会在快要躺的时候一头撞死,早死早超生。”


    两人噗噗咚咚动了什么东西,检查了下药房的门锁,发现没有异样后,相伴离开。


    徐清姿跟上去,两人各回各家,她跟着那个粗犷声线男人回去。


    那男人的家在城南,这里位置相对偏僻,房屋错落繁复,几乎每家每户都亮着灯,但也有不少昏黑一片死气沉沉,没亮灯的房屋不仅没人,还没有人气,是空房。


    穿过条条羊肠小道,终于来到男的住处,屋里燃烧着一根廉价蜡烛,本该是吃年夜饭其乐融融的场面,一进屋,却发现躺着三个人,两张床,一个躺老人,一个躺女人,女人怀抱里还搂着个酣睡的孩童。


    38黔州城


    ◎有人专门在这里喂养◎


    徐清姿悄无声息来到女人床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微弱非常,虽然棉被很厚,但没有从女人脸上感到热气。


    她讲手掌轻轻贴到女人额头,内力缓缓传输,她发现女人全身内脏都萎缩得厉害,并非毒害,也并非劳累,更像是在娘胎里就没长好,出生后成了疾病。


    她又探查了孩童和老人,发现都是的先天病症。


    那个男的也逃不了,后脑勺长了一大块黑斑,正在癌变。


    若真如霍清所说,大家都是近亲结合生下的后代,那就说得通了,母亲河只起到心里安慰作用,什么祝福什么祈愿,全是胡扯。


    只是想找个借口**而已。


    徐清姿还没弄清原委,不想打草惊蛇,她带着偷来的泥丸返回城主府。


    这泥丸说是泥丸,但也不是完全是泥所制,她闻味道,里面应该还有一种叫田垠树的材料,这种树的树皮可以短暂麻痹身体,让人忘记疼痛,不能多吃,不然会失忆,并且还会失去身体控制变成残废。


    她们雨石峰曾经移植过一两棵,师尊想用它燃烧的烟雾去炼制某些法器,但后来不仅器没练成,树也没活成。


    田垠树生存地带比较挑剔,只有在西北极寒之地才有,黔州城位于东南,南辕北辙的方向,先不说现在城里每人都吃,所需要的数量,就光是来回运输,就不知道要多少人力财力。


    在此之前,她在城主府采购蔬菜瓜果的车上闻到了一样的味道。


    她刚开始并不确定,后来专门去,再也没有闻到,以为是错觉,就不了了之。


    她回到城主府直奔膳房,今天除夕,再加上霍妗睡得早,不需要她们备膳,有些人便偷偷跑回家过年去。


    现在的膳房了无人烟,许是走的急,案台上并未擦干净,还有许多残留的油渍和菜屑,地上箩筐东一个西一个,水缸盖子半开,里面的水已经见底。


    她在膳房左看右看,挠了挠头,怎么不见地窖?


    黔州城气候偏热,田垠树喜冷,砍断树木后若是不冷存,会腐烂长霉。


    她又左右摸索一圈,还是没找到,心想一个小小的膳房总不能设置暗门吧。


    念头刚落地,她后退时不小心碰到一个小坛子,紧接着咔嚓一声,脚下凌空,她掉进地洞里。


    有前车之鉴,她迅速运用灵力调整身体,减缓下落速度,很快,她踩到实地。


    她抬头看去,虽然是夜晚,但还能看到头顶稀落月光。


    不算太深,但她并没有到底,脚下是一圈又一圈的楼梯,墙壁挂着火把照明,楼梯无限下延,犹如看不到底部的深井。


    二师妹的卦术越发精进,果然没好事。


    她捏紧符咒,将铜铃和江山笔藏在袖中,开始下楼梯。


    她把脚步放轻,尽量不惊动下面的东西,她大约走了一刻钟,终于走到底。


    底下是个圆盘形状地面,在楼梯正对面,有一扇半圆木门,她观察四周土壁,捻了点土在手中摸索。


    湿润,腥味重。


    具体什么腥味她说不上来,但不像正常土腥味。


    门上没有门栓,只有光秃秃的一扇门,她左手捏诀,嘴里念咒,抬脚直接穿过木门。


    还没搞清状况,刚抬眼,就见一只巨大的眼睛盯着她。


    她屏住呼吸,她身上有隐身符,看不见她。


    视线偏移,发现眼睛并非人眼,眼睛背后是一条肥硕无比的身体,身体呈现青黑色,上方无数只小触手紧攀着泥顶。


    一条巨大的肥虫倒挂在头顶,它头部耸动,用唯一一只没有眼白的眼睛四处乱看。


    除了腥味,还夹着刺鼻的臭味,和三师妹之前养的虫子味道有点像。


    墙壁依旧挂着火把,地窖很大,脚下脚印代表经常有人来,四周一圈角落垒着高高的框子。


    她看了肥虫一眼,小心翼翼地往后方走去,发现肥虫尾巴插在管道里。


    管道下面放着木框,里面是装了一半湿润粘稠浆糊状的东西,味道有点苦草味。


    好恶心。


    肥虫眼睛下方是洞状的嘴,它伸出长满倒刺的舌头,卷起它头上的东西,咯吱咯吱嚼了起来。


    徐清姿看过去,发现那是一个正方形的大格子,上面盛放各种树木草叶,里面就有她刚才说的田垠树枝树叶。


    有人专门在这里喂养这条肥虫。


    这就是霍家人所说不干净的东西?这不是贼喊做贼么


    正方形格子上黑洞洞的,除了吊下来的绳索,什么也看不见。


    若只是为了喂养肥虫,应该不至于挖这么深的地道,毕竟这条虫子看起来挺温顺,不怎么引人注意。


    她下来的时候是直线往下,没有拐弯和偏移,这一片是膳房区域。


    挖这么深,难道说在这个洞的上面,还有一层?


    她思索是直接上去看看怎么回事,还是先回去和师妹们商量。


    这么大的虫子,三师妹肯定喜欢,但二三师妹都没有武器,万一这个虫子看起来温良,闹起来天翻地覆就不好了。


    小师妹又在值夜,她本来就顾及的多,她不想让她担心太多。


    思来想去,都来到这儿了,城主府的人除了值夜的人都偷偷回家过年去了,这时候就算真闹起来,也不至于波及到太多人,况且她也善于逃跑。


    肥虫咀嚼的速度很慢,咯吱咯吱声像是木头在相互摩擦,刺耳难听又悠长。


    她在肥虫咀嚼的时候轻飘飘跳上木框,结果肥虫一顿,停止咀嚼,整条虫像是定住一般一动不动。


    徐清姿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但见对方半天没反应又拿不准,只能敌不动我不动。


    没多久肥虫再次咯吱咯吱咀嚼,徐清姿借着声音跳上木框顶端,只差一步就是方格,方格不大,但正好够她一个人通行。


    肥虫咀嚼又豁然停止,这次不再僵着不动,粗壮的头部上下缓缓摇摆,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徐清姿这次猜到肥虫应该是感觉到她跳跃的动静,想停下来仔细听,但没想到她也停下到,导致它无从下手。


    都被养这么大了,好似还不怎么有灵性。


    不过话说,虫子好像没有听觉。


    她静等一会儿,等虫子没了疑心,继续吃的时候,攀进方格里。


    方格上面有一层厚厚的土层,明显看到上面投射下来的光。


    果然有一层,她手撑墙壁慢慢向上爬,快到顶时,忽然伸过来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掌。


    徐清姿一愣,抬头望去,是个陌生男人。


    他一脸愁容蹲在方格旁边,十分好心地向她伸手援手。


    徐清姿没动,而且警铃大作,全身紧绷,袖子里的东西正在缓缓向手中移动。


    “太干了,怎么老不下雨。”男人手掌在徐清姿脸前虚空扫过,手指在土壁上来回摸索。


    她的隐身符还在,他没发现她。


    “下了,下得小又少。”他身后传来声音,是个虚弱的女声。


    男人手掌撑着膝盖站起来,他的面颊凹陷,眼下青黑,脖颈犹如干枯树枝,手指节骨和手掌高高凸起,手背上血管粗壮高耸,黑色斑块遍布皮肤,乍一看好似行尸走肉。


    道:“你怎么知道?”


    女人剧烈喘息着,仿佛喘不上来气,并没有回答。


    男人烦躁走开。


    徐清姿趁机爬上来,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俨然是个家具齐全的卧室,空间很大,除了暗了点,背气了点,和上面城主府的设施没什么区别。


    女人躺在床上,男人将她的上半身扶起,把床头柜上玉碗递到她嘴边,女人张嘴喝得艰难,几次被呛到。


    男人虽然烦躁,却任劳任怨帮她擦拭溢出来的汤水。


    女人喝了汤水,精神肉眼可见好起来,脸色不似刚才那样苍白,呼吸也顺畅了许多,她闭着眼睛任由男人摆弄。


    男人没有把汤碗放回去,而是放在被褥前,将女人左侧衣服脱去一半,把碗放置在女人胸下。


    徐清姿皱眉,那女人的胸口触目惊心,伤口已经溃烂,并未做处理,还在流浓黄汁水,一看就是反复受伤却没有做处理导致。


    男人从怀里掏出匕首,小心翼翼擦拭过后,手一扬,准备再次朝皮开肉绽的心口插去。


    徐清姿立马过去点中他的穴位,他登时僵住,拿刀的手悬在半空中,眼睛惊恐地乱转。


    女人对伤害不做反抗,甚至暗自迎接,但半天没有下刃,忍不住抬眼,看见呆滞的男人。


    愣道:“曼儿,你怎么了?”


    徐清姿也给她点个穴,以防她乱喊惊到下面的肥虫。


    两人只有眼珠子能动,相互对视,皆从对方眼里看到疑惑。


    徐清姿把玉碗拿出来凑在鼻尖闻了闻。


    碗底特地留了一些汤汁,没有颜色,只有淡淡的辣味和腥味,和她在楼梯外闻到的类似。


    她摸了摸下巴,思索男人刚才的意图,片刻,将女人胸口厚重的血痂扣下来一小块丢进碗里。


    血痂瞬间化开染黑汤汁,她奇怪地晃了晃,结果汤汁越摇越少,从清汤寡水变得黑红粘稠,最后逐渐凝结成一小块黑色血块。


    徐清姿猝然抬起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离,最后聚焦在女人伤痕累累的心口。


    这是……取心头血?


    39黔州城


    ◎“我知道你在骂我。”◎


    “你感觉到她了吗?”路彦小声说,蹲在黑暗里东张西望。


    路彦在前往黔州城的路上碰到两个劫匪,对方见他孤身一人,想趁机抢他东西,他想跑,老头却告诉他直接束手就擒,实力差距大,没必要火拼。


    劫匪见他识相,没有下狠手,路彦借此看到其中一人背着把眼熟的剑。


    定睛一看,不就是本应该对他因爱生恨,却泼他一头脏水,不仅不再爱他,反而修为强大,差点获得光济大会魁首兰烛的剑?


    他当时一直紧盯着道场上比武的兰烛,绝不会认错。


    劫匪并没有劫财就走,而是把他捆走带着行路。


    老头让他别反抗,乖乖照做,他觉得自己太憋屈,没有一点主权,没听他的话。


    虽然身体不能动,但嘴能动,他和劫匪吵了起来,劫匪恼羞成怒,欲要杀他,结果突遭山石滚落,避之不及被山石压死。


    老头叹气,说本来可以搭顺风车,现在得他自己去了。


    他把劫匪身上的东西又抢了过来,发现里面有几万灵石,全部占为己有吸收灵气,提升修为。


    他的修为已经从练气四层突破到筑基二层,可以御剑飞行,很快到达黔州城,并且在城中潜伏了一个月。


    老头跟他说,本来是他在少主身边护卫,但被人捷足先登,这段时间看下来,恐怕那兰烛也看了那本书,所以她来抢他的机缘。


    老头:“没有,她不在这,今晚是个好时机,最好在子时之前解决。”


    路彦点头,四处张望着,见没人,来到少主寝宫,细听里面的声音,察觉无恙,推开窗翻身进屋。


    霍妗躺在床上肚子饿得咕咕叫,想着吃食怎么还没从来,正准备喊人催一催,忽听响声。


    黑暗中的她看见一道被月光反衬的银色闪光朝她逼近,随即感觉脖颈一凉。


    ——


    霍羸和霍羡常兵分两路,霍羡常去找那昕昕,而霍羸来找以卿。


    白天她们外出的时候,在她们四人的房里放置了无色无味的安眠香,等她们回来的时候,不到半刻就会陷入沉睡。


    徐清按照她们制定计划被引走,雪生在少主那边无法脱身,剩下两个在团队中高不成低不就,并且一个呆傻,一个贪心,很容易被放倒。


    霍羸提前吃了解药,轻手轻脚推开门,安眠香是她们从一个经常合作的药修手里买的,药的品质有最起码的保障,以前也从未失手,也很自信屋里的人绝对睡成死猪。


    她把屋子转了一圈,没找到人。


    霍羸惊了,她明明看人进来没再出去,人呢?


    她感觉不妙,迅速离开前往那昕昕的屋子。


    霍羡常还没进那昕昕的屋,就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没找到来源,便感觉还没完全好透的脚踝再次传来剧痛。


    低头一看,一条青蛇不知什么时候缠上来。


    这青蛇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的,青蛇和一光形影不离,此刻不在房间里却在这里。


    霍羡常忍痛微笑:“一光仙长在吗?”


    没人回答她,反而霍羸来了。


    两人不用对话,只一个眼神,她便知道霍羸没找到人。


    霍羡常脸一黑,这可不好办了。


    “不好了!不好了!少主遇刺了!”


    惊慌失措的喊叫刺破天空,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喧闹声。


    黑夜中她们看不真切,只看到东北方向亮起火光。


    那是少主卧房的方向!


    ——


    一具本应该躺在地上的无头身体,此刻却站在殿中摇摇晃晃地走动,双手向前胡乱摸索,脖颈断裂处本应该飙出大量鲜血,此刻却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血迹,和身体断开连接的头本应该直接失去意识,此刻却瞪着眼睛叫嚣着。


    “我的脖子好痛!!”


    “谁要杀我!!!”


    “来人!快来人啊!我要疼死了!”


    “怎么又走偏了,拐弯!”


    路彦想捂住她的嘴,却被咬了一大口,想使用禁言术,却怎么施展都无效,好似这个小鬼能免疫一样。


    霍妗的头埋面趴在地上,因视线受阻,她没办法指挥身体立刻找到头,只能用余光一边埋怨一边看身体在哪个位置。


    “别让她的头和身体接触。”老头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路彦迅速抓住她的身体。


    霍妗即使身首异处,但感觉依旧在,她立即尖叫:“放开我!来人哪!来人哪!今天是谁守夜!”。


    无头身体剧烈挣扎,路彦险些抓不住,没想到一个断了头的人不仅可以打人,还能两地施展,这少主果然不是一般人。


    不过,既然有守夜的人,为何霍妗叫了半天也不见来人。


    老头借由路彦探查她的身体:“不对!”


    路彦询问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到乒铃乓啷的声音,光线忽然变亮,身前影子拉得硕长,一扭头,看见只剩下的头霍妗趁他们不注意滚走,正在一下又一下撞击案几上烛台。


    蜡烛什么时候亮的?


    按理来说以她仅有一颗头的力气,不可能撼动稳固的案几,但不知为何,火烛竟真的摇摇欲坠。


    他连忙去摁住断头,却听当啷一声,蜡烛倒在窗帘上,火苗像是入水的鱼儿,迅速向上窜起,燃起熊熊大火。


    因此时霍妗的头和身体离得近,小手狠狠朝路彦眼睛挠去,路彦不得不去遮挡,摁住断头手松开,她蓄力朝他的方向一滚,使劲拉扯身体,伸出一只手勾住头。


    眨眼功夫,身首归位。


    她变得灵活起来,朝路彦下身狠狠踢去。


    路彦吃痛松开,霍妗逃跑。


    很快外面传来凌乱地脚步声。


    老头摇头:“我们来错时候了。”


    路彦不可置信:“你现在说这话?!”


    老头:“我本以为会晚一点,但没想到这么早。”


    火势蔓延,顷刻把整间屋子都包围,所有出口都被火墙挡住,霍妗在屋中打转。


    路彦倒是不怕这火,但他被老头和这小孩给气的火冒三丈:“你能不能快点说!”


    老头慈祥道:“那就看你会不会心慈手软了。”


    ——


    “你托生错了,你应该直接走畜生道,托生地鼠,比你现在当人过得舒坦。”以卿朝挖地洞无奈道。


    在大师姐走后下一刻,便感觉地面震动,还不待她看清楚怎么回事,面前地面塌陷,那昕昕的灰头土脸的头从地面冒出来。


    她见到以卿,很是失望,她说她闻到一股香味,顺着香味找,结果找到她这里。


    以卿问她什么香味。


    那昕昕说半天她也没听懂,说反正和小竹吃的东西类似。


    她又问小竹吃的什么?


    她说她也不知道。


    虽然大师姐不让三师妹出来,但小竹一夜之间长大她一直没搞清楚,就跟着那昕昕一起去寻所谓的香味。


    走之前还特地把两间房屋的地洞痕迹消除,以防被大师姐看到,不然少不了一顿骂。


    那昕昕专心致志挖洞,连铲子都不用,直接用手抓,她那双手不比旁人,以前在雨石峰长年累月挖土,磨得不似血肉之躯,食指和手掌又硬又利,随随便便一摸,就是个小坑。


    她头也没抬:“畜牲是指牛马羊鸡狗猪,地鼠可不是畜牲。”


    以卿:“那你可真是博学多才。”


    那昕昕:“自然。”


    她顿了顿,道:“我知道你在骂我。”


    “哎呦呵。”以卿笑了:“那你有长进。”


    那昕昕的声音撞击墙壁,又传到以卿这边,“我当然知道,不像你原地踏步。”


    以卿翻了个白眼:“我为了你们忙里忙外,费尽心力,到头来得到你一句原地踏步,搞笑,没我你们现在都得喝西北风。”


    那昕昕不说话了。


    以卿却不乐意了,冷哼道:“怎么不继续说了,说啊,怂了?”


    那昕昕突然扭头,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以卿鄙视回望。


    但望着望着,忽然感觉不对劲,她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她犹犹豫豫走过去,“装什么。”


    还没走到跟前,突然闻到一股恶臭,她立即捂住口鼻。


    那昕昕眼里无光,整个人愣愣僵在那,半响才慢悠悠道:“好宝宝,好香”


    “你……!”以卿想骂她叫谁宝宝呢,忽然想到她习惯把养的毒虫当做孩子,自诩妈妈,并且一旦遇到特别的毒物,就会被其味道迷得神魂颠倒,迷迷糊糊。


    她的口味一直也是个迷,这么恶臭的味道觉得好香,恐怕她挖到了地下毒物。


    可是这么深的地下为什么会有毒物?


    难道她今晚算到的不好,也连带着她?


    以卿想先回去,但那昕昕却加快速度继续挖。


    她边挖边道:“我就说——”


    以卿停住脚步,回头望她。


    那昕昕阴恻恻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这里很好吧。”


    “打住。”以卿打断,“别挖了,回去找大师姐。”


    她过去拉她,那昕昕哪能如她的意,她挖得极深,连以卿都能闻到恶臭,目的地近在咫尺。


    那昕昕像头牛,怎么也拉不住。


    以卿没办法,想自己独自走,结果下一刻,便听到轰隆一声,暗黑的地洞传来光亮,她回过头,看到一条仿若甘蔗一般,一节又一节巨大肥圆的身体。


    昏暗的光线油光泛亮,左右蠕动的肉壁上,配合咯吱咯吱的诡异声音和滔天臭气。


    胃里阵阵翻涌,没忍不住干呕两声。


    40黔州城


    ◎她绝对又在信口胡诌颠倒黑白!◎


    男人和女人被定住不能闭眼,因睁眼太久,此时眼睛发涩,不受控制流下眼泪。


    徐清姿倒没有管她们,而是四处走动观察。


    她发现这里的东西都是可以摸到触碰到,甚至她掐了下自己,很疼,说明不在幻境里。


    这都是真实的,房间的空间和虫洞相比要更大一些,七八根白石柱矗立在各个方位稳固洞穴,柱子的材料和城主府里一样。


    两人所在大床的对面是个精致的紫藤萝屏风,屏风后面摆放着还未来得及服用的膳食,菜品看起来都是好东西,很丰盛,一看就是出自膳房之手。


    只能有两种可能,要么这两人是小偷,专门偷城主府的东西在此处安家,要么他们就是被城主府的人关押。


    她更倾向于后者。


    楼下虫洞的饲料虽然连接他们房间,但这里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饲料的残渣碎屑,以他俩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不像是自己打扫。


    位置建于膳房之下,不那么引人耳目,有专门料理房间和送餐还有喂饲料的人。


    这就是城主所说的不干净的东西?


    我看她们挺乐得自在,这不还养上了么


    她有点想不通了,她们这么说的目的是什么?若她们不说,她也不会找过来,何必多此一举。


    还是说她们故意这么说,引她过来?


    徐清姿回到两人身边,抬手解穴。


    男人和女人双眼*通红,泪流满面,得到喘息,疯狂眨巴眼睛,但他们的身体依旧不能动,只有头可以活动。


    徐清姿等了一会儿,见他们眨眼睛就差把眼珠子摁回去,幽幽道:“你们两位怎么称呼?”


    两人有些惊慌地对视一眼,为什么只有声音没有人,这么半天了也没见来人是谁长什么样,但听对方是女声,认为不算穷凶极恶的人。


    女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朝发出问题的方向开口道:“我叫阿枝。”


    男人:“我叫阿曼。”


    徐清姿:“是不是霍家人?”


    两人点头。


    徐清姿:“为什么在这?”


    阿枝:“只能在这。”


    阿曼却不答,只死盯着空无一物的房间。


    徐清姿:“我不喜欢听谜语,说清楚点。”


    “为了为了”阿枝磕磕绊绊,“为了活命。”


    徐清姿朝男人道:“你呢。”


    阿曼不语,眼神怪异。


    徐清姿踢他一脚:“哑巴了?”


    阿曼被踢得一晃,像是突然回过神,道:“为了死。”


    徐清姿无奈:“还在说谜语,你插她心口做什么?”


    阿曼低头道:“为了她活命。”


    徐清姿想打人,这都快捅死了还叫活命,“你们和城霍妗也就是现在的黔州城少主,什么关系?”


    她忽然想起来她还不知道城主叫什么。


    阿枝阿曼异口同声:“想要我的命。”


    徐清姿皱眉,有完没完,她想了想,改口道:“你们告诉我全部,我带你们出去。”


    阿枝沉默,阿曼忽然兴致高涨,迫不及待:“我告诉你,这里没有城主,只有想要活命的妖——”


    他话还没说完,便两眼上翻,下巴好似被无形的东西钳制,口水直流,很快嘴里像喷泉一样涌出鲜血,脖子软塌塌后仰,因穴位未解,他保持原来的姿势,死了。


    徐清姿一愣,立刻看向阿枝,“他怎么了?”


    阿枝怯懦:“我不知道。”


    鬼才信,两人一人说生一人说死,刚才说在这是为了阿枝活命,结果说了个妖,然后就死了。


    这就差点名阿枝是妖精了。


    徐清姿冷冷道:“那你知道什么?下面为什么有条虫子?”


    或许刚才的药效过了,她的嘴唇开始发白,脸上逐渐冒出冷汗,双眼要闭不闭,却还是强撑着道:“快救我……”


    阿枝保持着半躺半卧的姿势,肩膀处还别着死去阿曼的胳膊,晕了过去。


    徐清姿没动,她对这个地方充满怀疑,她谁也不信,她问了半天,这两人一句也没回答到正点上,说的挑三拣四,就差把自己有疑点写脸上了。


    再说,男人死了,女人一点反应都没有,身子不能动又不是眼睛看不见,吐出那么大一摊血,还当没事人一样。


    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有问题。


    她再次离开床榻,开始向墙壁探索。


    或许这里还有别的门。


    没多久,还真被她找到墙壁花纹稍微错位的地方。


    她顺着错位寻找源头,发现是道一人半宽的暗门,但她没找到怎么开门。


    她开始东摸摸花瓶,西推推凳子,想看看哪个是机关。


    摸了半天也不见门有动静,她准备去其他地方看看,忽然感觉斜上角有什么东西闪了闪。


    过去一看,是个架在高处的提灯,提灯是铁质,铁灯棍横在屏风上,被烛火映得反光,刚才只注意地面,倒忽略了上方。


    为什么要把提灯放那么高的地方?


    正当她准备跳上去一探究竟时,暗门开了。


    徐清姿看到来人,动作停住。


    ——


    路彦再次拔剑想砍霍妗的头,但霍妗像似泥鳅,上蹿下跳怎么也无法捉住。


    外面已经开始有人泼水救火,但火势太大,蔓延太快,泼得还不如烧得猛,霍妗硬生生被火包围得寸步难行。


    路彦的刀距离她脖颈只有一厘时忽然停住,而后被弹开。


    一道煞黑的身形挡在霍妗面前,霍妗见到救世主,紧紧抱住她的大腿,喜极而泣。


    路彦大骇:“是你!”


    兰烛淡淡:“是我。”


    路彦看了眼她又看了眼霍妗,耳边老头也有些惊讶,她怎么这时候来。


    老头道:“她的实力比你强太多,不要和她硬碰硬,其他不用管,只抢小毛孩。”


    路彦一鼓作气,跳进火堆隐匿身形。


    霍妗看他消失,以为跑了,登时欢天喜地,只是还没喜一会儿,她便又感觉脖颈一凉,高兴的话语卡在喉咙。


    没有支撑的头再次掉落,被兰烛稳稳接住。


    兰烛长腿一甩,直接把准备偷人的路彦踹出老远,正好撞到砸下来的房梁。


    摇摇欲坠的房屋被这一踹的力量震到,轰然倒塌。


    路彦感觉自己的肋骨断了几根,这一脚险些把他的内脏踹出来。


    老头:“她没有武器,力量再强也有胜算。”


    路彦把从劫匪那抢过来的灵药一口吞下,身上的伤顿时好了大半。


    房屋倒了,火势却没小,仆人们仍旧在提水救火,效果甚微。


    霍妗虽然生命力顽强,但说到底还是怕火,为了不让她被烧到,兰烛肯定会为其躲避火。


    他趁兰烛还没有从废墟中出来,再次朝她的方向进攻。


    兰烛带着人向后退了数丈。


    看到他腰间熟悉的乾坤袋。


    霍妗被兰烛提着,她被砍断的地方在喉咙处,她没办法讲话,双手胡乱比划着,想让兰烛把她的头按回去。


    兰烛看也没看她,只顾盯着路彦。


    老头:“她两只手拿着东西,腾不出空,就是现在。”


    路彦咬牙,站着说话不腰疼,说的简单,也没看多棘手。


    她是手没空,但两只脚还好好的,没看刚才把他踹得多狠。


    但事已至此,都到这份上,总不能把好东西拱手让人。


    路彦决定先嘲讽:“让你这个年纪最小的来干这玩过累活,姑娘家家的,多脏啊。”


    兰烛不语,一只手抓着霍妗的麻筋另其全身发麻动弹不得,一只手惦着耳朵,让她痛得乱动却无可难何。


    兰烛不答反问:“被当做叛徒的感觉如何?”


    路彦一噎:“你什么意思?”


    老头:“她在激怒你,别信。”


    路彦也觉得是激怒,心觉差点中招。


    兰烛:“我杀人,你背锅,你说什么意思?”


    最开始老头让她说是徐清姿等人干的,他还以为是为了给对方泼脏水,毕竟她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啥那么多人,还嫁祸到他身上,门派内在场四位长老,修为都在元婴以上,不可能发现不了兰烛的把戏。


    没想到真是她。


    她有这么厉害?不可能,他不信,她不过是钻了长老们掉以轻心的空子,她就算再强大,也不过十几岁而已,并且她有什么能耐骗得过那么多人。


    她绝对又在信口胡诌颠倒黑白!


    老头沉下脸,果然不出他所料,兰烛也看过那本书,干什么都先他们一步。


    兰烛接着道:“你见过翎玉吧,我也见过,但她听了你言论后,却没杀我。”


    路彦脸色一变。


    兰烛慢悠悠,几乎是一字一句道:“你猜猜,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兰烛在比武场上的怪异难道翎玉仙尊没发现吗?


    他额头上的虚汗落下来,顺着鼻梁滑至脸颊。


    难道她已经比他先夺得翎玉仙尊的好感?


    他怎么处处迟一步!


    路彦怒道:“你是妖魔,蛊惑人心!”


    老头见他意志动摇,连忙安抚:“别听她讲,她现在的优势只是暂时的,结局早已经注定,不是她的终究会到你手里,她在激你,不要上当!”


    他说这话已经晚了。


    路彦挥剑冲了过去,兰烛站在原地不动,冷眼看着他逼近。【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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