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以继日的忙忙碌碌中,终于迎来了腊月里的最后一天。
一大早,穿戴整齐的莲心往嘴里塞了块芝麻酥,看着躺在竹椅里悠哉悠哉看书的陆时礼,仰头无奈地长叹一声。
“实在不想去要不就不去了,反正也没几天就要走了”,陆时礼放下书卷柔声安慰,“等那边来人就说我又发病了,咱俩就在小院过年也乐得清静。”
这其实算得上个不错的提议,只不过……
即使隔了大半个院子,上等横纹马车的车轮声清晰可见,都不用再去看,一定是陆大人他们一行了回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南院门口的早已干枯不成样子的藤萝下站了个小厮,手中费力地提着个木桶,还不忘扯开嗓子呼唤两人出去。
“大少爷,少夫人,老爷他们回来了,夫人请您二位抓紧时间到主厅来!”
说完他也不多停留,提着刚拖洗地面的污水,三步并作两步地又回去干活了。
“走吧”,莲心走过去将他怀中的书卷放在案上,毫不费力地将他拉起,笑着道,“再怎么说也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人多正好也热闹些。”
看着她那几乎隐藏不住的狡黠笑容,陆时礼也跟着扯起嘴角,抬指轻点了下她挺俏的鼻尖,“我怎么感觉你对看热闹一事挺有信心呢,说吧,藏什么鬼点子了?”
“你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能有什么鬼点子啊!”
莲心自然不服,故弄玄虚地伸出根素白的手指晃了晃,“过年自然是要热闹的,至于还有没有什么热闹,那就得看情况喽!”
说笑间两人已经穿过清雅的小径,就在通向主厅的廊亭旁,看到了人群中一袭绯红官袍的陆大人,以及他身旁松松散散站立的陆时安。
“爹,一路舟车,想必定是辛苦了吧?”
与先前所想的不同,陆大人虽年过四旬但一双凤目清亮坦然,瘦削的面容上蓄了须,绯红的官袍在风中勾勒出了挺拔清瘦的身形。
不论私下作风如何,但穿上这身官袍,任谁都要称一声文人风骨,风华无双。
饶是被岁月浸染了风霜,但不难见得年轻时的龙璋风姿,可比起这些,更让人难以忽视的,是他周身散发的那种气场。
既有书香里积淀的清雅温润,同时也带着身居高位的威严庄重,投来的目光不似打量,但就会让莲心莫名感到紧张。
她在心中暗暗想,陆时礼的一副好资容果真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基因的影响,只是她有些好奇,不知道等他考取功名后会是什么样子。
也许……不会这么威严,但身着官服走马游街,想必定是十分精神的。
见他们来,陆大人才好不容易从花红柳绿的各房夫人间走出,先笑着拍了拍陆时礼的肩膀,面容虽有些车马劳累的倦色,但语气仍饱含欣喜。
“前段日子听你母亲来信说又病了,看你脸色尚算和缓,可是好些了?”
“有劳父亲挂念,已经好多了”,陆时礼唇畔挂着淡淡的笑,借着行礼的动作,不动声色地避开了陆大人再次伸过来的手。
对于他的抵触陆大人显然见怪不怪,轻“嗯”了一声,随即扭过头,看到了跟在身后的莲心,有些疑惑,“这位是……?”
一众花红柳绿之中,唯有莲心同陆时礼均是一袭紫衣,绸缎是孙怀砚前些时候送过来的,水光般滑亮的料子上,挑染出朵朵盛放的芙蕖,寓有“好运连连”之意。
“是儿子半年前刚过门的媳妇,苏莲心。莲心,还不见过父亲?”
其实无需多问,光凭两人相似的衣着,陆大人便猜了个大概,只是一时有些难以置信,因此听到陆时礼的肯定也没太吃惊。
这时莲心也上前几步,对陆大人和他身侧的陆夫人福了一礼,“媳妇莲心见过父亲母亲,祝您二老新春大吉,身体康健。”
“前些日子嘉文病情严重,我就病急乱投医想到了冲喜这个法子,没成想还真奏了效,把人活活给救了回来。”
见陆大人并未因未被告知而神色有异,陆夫人也松了口气,遂又笑吟吟地看着莲心,道。
“别看这小丫头生得水灵灵的,可还有一身的好武艺。与咱家也更是颇为有缘,她父亲就是淮州的那个苏镖师呢!”
这下陆大人终于正视了过去,上上下下打量了莲心一番,声音也更加柔和了些,“是一个人过来的?”
“是和幼弟莲生一道来的”,莲心声音很轻,但仍能听出在微微发抖。
“当日倭寇屠城,家父家母死战到底,我和莲生藏在池底留下条命,便带着信物前来投奔,幸得母亲庇佑才得以有今日。”
这话说完,她微微抬眼,陆夫人言笑晏晏目光中隐隐含着满意,而陆大人也长叹一声,眼眶泛起了红。
“难为你了,快起来吧”,陆大人揽着陆夫人的肩膀,“苏兄曾于我有救命之恩,若非他仗义相救我只怕早已葬于海寇之手。世事无常,你也千万要向前看才是啊。”
陆夫人抬起殷红的手指,轻轻拍了拍丈夫的手背,柔声安慰道,“是啊,如今莲心成了咱们的儿媳,她弟弟也在最好的学堂读书。想必苏家兄嫂在天之灵,也能聊以慰藉了。”
“也只能如此了”,陆大人深深看了大儿子一眼,低声嘱咐,“莲心突逢灾祸又于咱家有恩,往后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待人家,莫要违背信义。”
听他这样说,陆时礼微微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但仍站在离莲心半米远的位置,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陆夫人见缝插针埋怨道,“幸好您回来了,嘉文这孩子一直都跟人家不冷不热的,我再怎么管也都是隔了一层,往后还得您多提点提点他才是。”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陆大人嗔怪地看了大儿子一眼,“感情之事虽不能勉强,但已经成了亲便不能由着性子胡来,该做的不该做的心里也要有个数!”
就在这时,一直靠着梁柱打盹儿的陆时安来了精神,大踏步穿过人群,边走还不忘给自己喊冤。
“爹,娘,你们这也太偏心了吧!大哥不声不响就娶了妻,我这儿求了快两年你们还不给个准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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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你们亲儿子吗?”
场面一度变得混乱起来,周围的丫鬟小厮都识趣地往边上退,都知道这位混世魔王又要出幺蛾子了。
陆夫人自不必说,面上难掩怒意却又无可奈何,精心描画的妆容因愤怒而扭曲起来,就连沉稳如陆大人,都面色不耐地深吸口气。
但饶是如此,莲心还是眼尖地捕捉到,在听到陆时礼与她关系淡漠时,陆大人垂在官袍的双拳微微松开,就连现在表情中的不耐,很大程度上都是为了掩盖情绪。
而他想要掩盖的,或许就是方才微不可察的轻呼口气,这样的状态莲心在自己的父亲身上多次见过,所以一眼便能看出。
呼气,松拳,是紧张心情之后的松弛。
不过,分明话里话外对她怜惜有加的陆大人,为什么会因为陆时礼与她关系不好而长舒口气呢?
也许陆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莫非陆大人这边有什么莲心不该知道的隐秘,抑或是和陆夫人一样,同倭人那边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各种思绪缠在心头,可显然眼下不是思索这些的时候,因为莲心之前所说的一场闹剧已经开始了。
“每次我一说你们就让我等考中之后,现在大哥也没考呢你们也让他娶了,我不管,今年一定得给我个说法!”
陆夫人盛怒去踢,但毕竟是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儿子,饶是气愤难耐但也没下狠手,只在那枣红色的袍子上留下道浅浅的鞋印。
“娘!”
生生受了这一记的陆时安哪里肯放过,红着眼就往母亲怀里扑,一声撒娇过后,陆夫人无可奈何但也没了脾气,只愤愤地轻捶了下他的背。
于是,陆时安又得寸进尺地继续道。
“哎——对了,娘,孙家那边有没有找人来说媒啊?”
怎料这不问倒还好,一问更是戳中了陆夫人的痛楚,连体面都顾不上,扯着儿子的衣袖就是一串斥责。
“让你读书你不好好读,比起这些来倒来了心气!你如今才十七,没有一官半职傍身还算罢了,竟想要娶个商户之女进门,你这脑子是被门给挤了吗?”
这下陆时安也不干了,他向来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的脾性,别人越是反对他就越来劲,也伸着脖子出言辩驳。
“商户怎么了,大嫂还是镖局出身呢,你们不也那么满意?”
说完他又觉得不够,继续补充,“再者说孙家那是江州城实打实的首富,而且我也告诉你们,我这辈子非她不娶。你们要是还拿门第那些规矩压我,就等着我打一辈子光棍吧!”
“你这混小子,好啊,那我也告诉你,只要你娘我还有一口气,你就给我断了这个念头。宁可你打一辈子光棍,我也决不许这般出身的女子进门!”
陆夫人目眦欲裂,嗓音格外尖锐刺耳,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眼瞧着气氛进入了白热化,母子双方你来我往,彼此半分不让,这时候一直沉默的陆大人,终于一摆衣袖,沉声开了口。
“行了,若开春能取个名次,就许你抬回来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