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 141 章 就算是殿下拿来给我藏……
宣珩抿了抿唇, 抬手打开手中那方小木匣子定睛一看。
只见那匣子里头,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沓银票。
打头的银票上头留有“承兑白银壹万两”的字样,都是京城各处钱庄能随时兑出来的。
“这是什么意思?”自打宣珩被册立为皇太孙以来, 也不是没有人前来他面前献媚。
官场之上一直都有冰敬、炭敬的例子。
上面的人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受着, 就连先太子在的时候,宣珩也是见过这样的事的。
不过他不大喜欢这种事,底下的人大多也机灵, 没有那般明目张胆地送钱财。
也会时不时地借着年节,送一些珍奇玩物、古董字画这样的东西进东宫, 还都是偷偷摸摸的。
像是陈元这般, 如此光明正大地捧着一匣子银票, 还是托萧明渊的关系送到他手上的。
宣珩还是头一回见识到。
而且
小皇孙忍不住低下头粗粗看了一眼, 那红木小匣子里头装的银票不少, 少说也有数十张数目。
即便是陈元再能贪, 也不可能一下子贪来这么数十万两的银子来吧?!
这都顶京师大营数月的军饷了!
宣珩抬眸看向萧明渊,拧紧眉头问:“这真是临江侯陈元送来的?”
萧明渊瞧着自家小皇孙殿下一本正经, 一副要审问犯人似的模样, 有些忍俊不禁地开口:“罢了,不逗你了。”
萧明渊轻叹一声, 揽着宣珩细细解释道:“这的确是陈将军送来的。”
“今日早朝的时候, 不是说了么, 常轩和神机营的周统领在南边儿剿了几处贼窝, 这就是那处搜出来的赃款。”
宣珩怔了怔:“这么多?!”
萧明渊含笑开口:“还不止呢!光是白银, 便得了约摸八百万两,其余各类金银珍宝无数,真要折算下来可比那八百万两值钱多了!”
“听说许多银锭子上头,还带着官印”萧明渊冷笑一声。
漫不经心地开口:“之前就听内务府的内侍提起过, 先前楚王殿下吩咐封地上修造王府的时候,便是极尽奢靡,规制都快要比着皇宫来了”
“虽说这话有些夸大,但是如今瞧着以楚王殿下的敛财之能,一个小小的王府是屈才了。”
吃里扒外都已经把家都要搬空了
还专程养了几窝贼替自己挖墙角!
呵呵!楚王倒也是一个人才!
宣珩深吸一口气:“这事皇祖父那儿也知道了?”
萧明渊轻笑一声:“要不然殿下以为,为何陛下今日独独留了楚王殿下在宫里挨训?!”
亲儿子偷偷摸摸地圈地盘挖老子的墙角,也亏得那位如今养气功夫好了,要是换个人,怕是腿也得给楚王打断!
他轻叹一声继续道:“不过免财消灾,楚王好歹知道遮羞,替自己保全了几分名誉,也就是被训上一顿,罚一罚便罢了。”
“这些银钱过不得明路,只能当是那些匪寇的‘赃款’充没了,官银尽数充公,余下的钱财一部分入内库,底下的将领也会偷偷留下个一两成来,算是犒赏。”
萧明渊笑了笑:“这些都是军营里头的老规矩,陛下那里大抵也是心知肚明。”
他当初在北地打仗的时候,也搜刮了不少的好东西。
将士们在外头拿命拼杀,得了一些值钱的战利品自己藏起来,上头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明渊压了压宣珩手里的银票,意味深长地开口:“太孙殿下手上的这些,是陈元特地私底下挪了自己的那份儿,托了我的手,来孝敬殿下的。”
如今朝廷上的许多政务都交到皇太孙的手中了。
日后京师大营的军饷的发放,怕是也要等宣珩这个皇太孙的批示。
更何况陈元他们这些武将倘若要在外征战,大后方的粮饷调度 ,自然也要听朝廷的意思。
如今知道皇太孙殿下缺银子,他如何能不来表示一番?!
萧明渊笑了笑,柔声劝道:“正巧你如今手头上紧,你先收起来,到时候天工院立起来,定然是缺银子的,这些‘不义之财’,原本也是取之于民。”
“他们既然孝敬到殿下手上了,到时候用之于民,也算是因果相合。”
真要将银两冲到国库里头,上下一经手,这几十万两留下来怕是骨头渣都不剩了。
如此,倒还不如放到他家小皇孙殿下的手头。
至少底下人有没有用心办差,拿了这些银子去做什么,他和宣珩心中都有数。
倘若真有人以权谋私,自然有好果子吃。
宣珩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顺着萧明渊的意思,将银票收下来了。
正如萧明渊所言,这两天立天工院和黑泥炭作坊两件事,宣珩已经吩咐底下人着手去办了。
哪哪儿缺银子,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也就是萧明渊手底下的人能耐,又出钱又出力,才没让他操太多的心。
但是银子的事,总要事先有个筹备才好,而且也不能总是叫萧明渊在自己面前吃亏才是。
宣珩抬起头对着萧明渊抿唇笑了一下,慢慢思忖着小声开口表示:“等天工院和作坊立起来了之前说的干股和红利,还是多分你两成”
怕萧明渊想岔了,小皇孙殿下又连忙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不是和你相互计较,我们两个人之间原本是不分你我的,你原说过的话我都记得的”
“只是只是到底想着你,还有你底下的那些人都是出了许多力,这些也本就是应得的”
“你拿去,就当是犒劳你和你手底下的人也免得御下的辛苦多了有生怨的”
萧明渊眼中含笑:“说好了不必介意这些,我不差你那些,再说了”
萧明渊凤眸一软,看着满脸认真,只一心为自己计较打算的小皇孙殿下,只觉得可怜可爱至极。
他情不自禁地垂首亲了亲宣珩的眉心,柔声开口:“既然是夫妻店么自然该相公多出些力”
萧明渊眸中含着笑,忍不住打趣道:“你只管收着钱财,等相公手头缺了自然知道向你开口要的。”
宣珩脸色一红,他本就有些嘴笨说不过萧明渊。
如今被三言两语调侃得面红耳赤,心下也忍不住有些羞恼。
他咬了咬牙,忿忿开口:“既既然说了我管,那那你听我的便是了,我又不缺什么”
宣珩抿了下唇,低声森*晚*整*理道:“平日里宫里头的份例,还有你私下贴补,别人还偷偷孝敬些呢,够用得很。”
萧明渊轻叹一声。
这般争来争去的都快争出火气来了,他还是头一次瞧见宣珩在自己面前这般认真“计较”的。
他的小殿下,大抵还是舍不得自己吃亏
萧明渊心里熨帖,揽着人安抚般的亲了亲:“好吧,那都依殿下的意思,反正我的就是你的”
“就算是殿下拿来给我藏私房到时候也都用到你的身上,好不好?”
小皇孙殿下被哄的泄了气,吭吭哧哧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半晌才嘟囔了一句“随便你”,便红着脸埋在萧明渊怀里,撒娇似的蹭了蹭,不再说话了。
知道自家小殿下脸皮薄,萧明渊没多说旁的,只是挑拣些好听的话,又柔声哄了宣珩好半天。
等小皇孙殿下面色稍霁,才心满意足地揽着人在房中温存了半晌.
午时之后。
萧明渊陪着宣珩用了午膳,又略略歇了一会儿晌。
没过一会儿功夫,长宁长公主那处得知萧明渊今日还在东宫,便派人将他寻过去了。
这两日长宁长公主忙着理宫务上的事,本是不怎么得空的。
萧明渊前两日也帮着军营里头的事,只每日抽空来长宁长公主的长乐宫磕了个头请安,也的确没同长公主多说说话。
如今得了空,他自然不忍推辞。
萧明渊换了一身衣裳,同宣珩交代了一声,便挑了些从宫外带来的奇巧玩意儿,带着东西慢慢悠悠地朝长乐宫而去。
长宁长公主得了孝敬自然是高兴的,拉着萧明渊温声关切了好一会儿。
只是说话间,不知为何,今日说话间总有几分欲言又止的味道。
萧明渊在一旁柔声应和着。
心下隐隐感觉到了几分,不动声色抬手屏退了底下人。
看着长宁长公主低声问道:“卢氏和二皇孙他们母子二人听说现在是迁到西苑儿那边儿去了吧?!”
长宁长公主顿了顿,面上的笑容淡了:“昨日收拾出来,就着人迁过去了。”
“东宫到底是储君住着的地方,他们母子二人的身份不合,如今又是戴罪之身,本不该久留。”
自从皇帝从行宫回来之后,便雷厉风行地发落处置了一大批人。
齐王和赵王被削去王爵,暂且圈禁王府。
二皇孙宣玟如今也是废人一个,一回宫便同生母卢氏,被皇帝一道圣旨挪出东宫。
如今暂且幽禁在西苑儿皇子殿一处偏僻的地方,除了每日让太医进出整治。
除此之外,便再不能有闲人能随意进出探视。
“本宫昨日去见了卢氏一面。”长宁长公主缓缓放下茶盏,轻声开口。
“想来是宣玟如今残废了,她也失了一大半的心气儿,如今卧病在床没什么生趣儿。”
“就是嘴上呵呵!竟然还是不积德偏偏浑说是有人害她们母子二人,要毒死她们母子”
话里话外还都指着东宫骂,好像自己多冤屈似的!
想到卢氏都已经面如金纸般的躺在床上,身上的生气儿都散了大半了,竟然还敢说出那些不成体统的荒唐话来
长宁长公主便忍不住心下有些厌恶。
萧明渊心下冷笑一声。
看来卢妃是察觉到了。
他自打知道卢氏干的那些糟污事,就没打算容得下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歹毒之人活下去。
明面儿上为了先太子的名声,皇帝不好褫夺她的太子妃之位,最多就是一杯毒酒,三尺白绫将人送下去见先太子夫妇。
但是萧明渊可替他的小皇孙咽不下这一口气。
卢氏善用香药来害人,他就在这上头以牙还牙。
她在东宫那小佛堂里头日日燃烧的檀香蜡烛里头,都藏了些好东西。
也没什么大用,那东西一开始只能叫人夜里惊梦不能安枕,也察觉不出什么异常来。
等到了时候,身体血气损耗殆尽了。
便只能浑身无力躺在床上,像是活死人似的等着穿肠烂肚之后,再慢慢等死
第142章 第 142 章 长宁长公主:那位是什……
萧明渊抬眸看向长宁长公主, 淡淡笑了下。
缓缓开口道:“卢氏心气儿高得很,如今一朝失手,这么十数年来的筹谋全都落败, 她自然是咽不下这一口气的。”
长宁长公主容色微冷, 面上亦是带了些轻蔑之色:“纵使没有如今的皇太孙,也轮不到他们母子二人觊觎储君之位”
先太子和先太子妃还有一个嫡幼子宣珑。
卢氏再是太子妃,也是侧妃扶正的, 当时二皇孙宣玟已经出生,真要按照礼法来算, 也并非名正言顺的嫡子。
况且如今皇帝还没死呢!
到底该立谁当储君, 那也该陛下来定。
那卢氏不过顶着一个太子妃的名头, 便已经想到日后当太后的日子了。
暗地里不但妄图废长立幼、废嫡立亲不说, 还敢借着卢氏和皇孙之名, 暗中勾结朝臣, 意图欺君罔上
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也实在是罪有应得!
萧明渊摩挲着手中的玉白色瓷盏, 不动声色地含笑岔开话题:“外祖母不必在意。”
“如今陛下既已出面, 齐王他们和二皇孙的事,自然也不与我们相干, 倒是您”
萧明渊轻叹一声, 抬眼看着长宁长公主:“您这几年在宫中打理宫务本就辛苦。”
“这次趁着秋猎的时机, 陛下允您去汤泉行宫, 本是为了调理身子的只是没想到, 却出了这么些岔子来”
萧明渊对着长宁长公主孺慕一笑,温声开口:“孙儿私心里到底还是惦记您的身子,倘若外祖母不嫌弃,孙儿在京城外也有一处温泉庄子。”
“虽然比不得行宫恢宏大气, 但是也僻静舒适,若是外祖母您不嫌弃,孙儿着人给您腾出来住上小半个月也使得的。”
长宁长公主闻言心下一暖,她这个孙儿一向孝顺听话,不但不叫自己操心不说,还处处心细体贴
只是转头却,长宁长公主却又突然问道:“你说的是你同珩儿偷偷去的那处温泉庄子么?”
萧明渊愣了一下,随即含笑点头:“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您老人家的眼睛。”
他柔声开口应道:“正是那处别苑,听姑母说,那处地方还是当初陛下赐给我祖父疗伤调养用的,里头配的一口药泉最好,极能温养身子。”
“太孙殿下幼时也去过那处,此次旧地重游,还夸那里的景致比当年还要好上几分呢!”
长宁长公主垂眸瞥了一眼萧明渊面上的神色,她没看出什么不对来。
凤眸微微闪了一下,顺着话接过去:“你同太孙算是年少相识,恰如陛下同萧老国公一般,这是你的福分”
萧明渊垂首,眉眼很是谦逊:“陛下同祖父当年在战场之上互为同袍,一路出生入死自然不是孙儿能比的。”
“孙儿如今有幸博得太孙几分垂爱倚重,也不过是仗着殿下仁德念旧罢了!”
他同自家小皇孙殿下并非单纯的兄弟之谊。
不过萧明渊不想欺瞒哄骗长宁长公主,但是如今也还没到能够肆无忌惮明言的时候,只能如此言语含糊地带过去。
长宁长公主欣慰一笑:“你能一直记得这些,始终不忘本心,尽心尽力地辅佐太孙,外祖母便放心了。”
“那孩子年纪轻,年幼之时又无父无母,一个人撑到现在实属不易,本宫看着他这几年慢慢立稳了根基,倒也争气”
“说起来”长宁长公主突然话锋一转,“太孙也快十八了吧?”
萧明渊心头一突,不动声色地开口应道:“是,年后过了生辰就该到了。”
长宁长公主淡淡一笑:“这个年纪也到时候了,该择选一位温婉得体、会心疼人的女儿家入主东宫,好生照顾他才是。”
萧明渊心底压制着不知名的情绪,只是淡淡垂下凤眸,听长宁长公主含笑说着话。
“他年纪轻脸皮儿薄,怕是没想到替自己谋算这些,皇帝这些年忙着政务竟然也忘了抽空问上一嘴”
长宁长公主凤眸含笑,垂首看向萧明渊,像是不经意一般开口:“你同太孙亲近些,可有听说过他平日里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若是有合心意他又不好意思开口的,你同本宫提上一嘴,陛下那处,本宫讨嫌去说嘴一声便是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
萧明渊若是还不明白长宁长公主今日的意思,他就不是装傻,是真当自己和长宁长公主都是傻子了!
他在心下轻叹一声,凤眸轻垂着站起身来,掀开衣摆朝着长宁长公主缓缓跪下。
长宁长公主见萧明渊一点儿也不遮掩辩白,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自己身前,原本含笑的眉眼凝住了。
她渐渐收了面上的笑意,容色平淡地定定看着萧明渊。
半晌才轻声开口:“什么时候的事。”
萧明渊不欲隐瞒对方,只是垂首轻声回道:“孙儿也记不大清了大抵是从北边回来之后,瞧见他被外人欺辱,便看不过眼舍不得他受那种委屈”
萧明渊抬眸看向长宁长公主,压低声音开口:“孙儿不愿欺瞒您,不过,太孙年纪比孙儿小,此事也的确是我引诱在先,倘若外祖母要怪罪,还请只怪罪孙儿一人便是。”
他知道长宁长公主心里是有气的,萧明渊心中也存了几丝愧意。
长宁长公主这些年对自己和宣珩是如何疼爱,萧明渊自是清楚,正因如此,他才不忍欺瞒。
不过,就算是对方有气要发,如今他在这里,只发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也好。
长宁长公主险些被萧明渊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给气笑了!
“你倒是敢说!不愿欺瞒我?这么久了你这不叫瞒么?!”
长宁长公主忍着怒气冷笑开口:“本宫就说,本宫费尽心机选了那么多家室身份都相宜的贵女,你都说看不上,原来你是在这儿等着我是吧?!”
“那位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那是陛下亲册的皇太孙!你是疯了不成同他——本宫看你是昏了头了!”
萧明渊见长宁长公主如此勃然大怒,禁不住苦笑一声,劝道:“外祖母还请外祖母息怒,倘若真动气了,便发到我身上也好若是舍不得,还请外祖母听孙儿一言。”
长宁长公主容色冰冷,冷哼一声:“少给我做出这花言巧语的样子来你若是听我的话,早日断了为好”
长宁长公主见萧明渊那双同自己形似的凤眸,一时心中又有些不忍。
她拉着萧明渊的手,苦口婆心地劝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是孝顺明事理的。”
“你喜欢谁都好,可是那位是太孙,他如今是年纪小不知事,或许才错把兄弟患难的情意当成旁的”
“可是若是等到他登基了呢?身为皇帝,你是看得到的,即便是陛下当年对先皇后如此情深义重,也有三宫六院,况且还有子嗣一道”
长宁长公主轻叹一声:“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本宫只得了个女儿,在这上头可以不强求。”
“但是你们二人,一个是太孙,一个是国公之后,将来承祧祖宗基业,单单子嗣这一事之上,日后你们该如何应付?!”
萧明渊听着长宁长公主如此循循善诱,心下忍不住一酸,他闭了闭眼,遮掩着眼中那一丝愧意,缓缓垂首朝着长宁长公主叩了个头。
再起身之时,萧明渊深吸一口气,抬眸看着长宁长公主轻声道:“外祖母关切孙儿之心,孙儿铭感五内。”
“只是只是孙儿不孝,同太孙了断之事,孙儿不能答应您”
萧明渊见长宁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地还想开口说什么,连忙上前拉着长宁长公主的手。
“还请外祖母容孙儿说完。”他低声劝道。
长宁长公主压着怒气定定的看着他。
萧明渊轻声道:“外祖母既然说孙儿是个有主意的人,那便是了解我的性子我对他真心实意,并不是闹着玩儿的。”
“孙儿从他还是皇孙的时候,便一直伴在他左右太孙的位置,也是孙儿心甘情愿助他从那些亲王面前夺过来的。”
长宁长公主闭了闭眼,她正是知道这个才觉得棘手。
方才萧明渊说自己什么时候动心思之时,长宁长公主便察觉了。
倘若真的只是闹着玩儿,在宣珩当皇孙时候,这孩子大可借着自己的手,将他庇护在身侧。
如何会在这些年费尽心力地辅佐那位登上皇太孙之位?!
萧明渊看着长宁长公主,沉声道:“孙儿这一辈子只认定了他这一个人,无论他是不是太孙,他这辈子离得不我,我也没办法离开他。”
萧明渊苦笑一声,刻意装作可怜样低声道:“其实孙儿孙儿先前也想过自己不是不能在外祖母面前,说些好听话哄着外祖母,后头再阳奉阴违瞒着您。”
“但是您是孙儿的外祖母”
萧明渊垂下凤眸哑声开口:“孙儿同太孙的情意,的确在世俗之内难以有容身之地,可是孙儿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心意,回不了头了。”
“能得一人心,已经极其珍贵难得,孙儿不想在意和扭转旁人的看法,也不想计较将来。”
“孙儿只希望外祖母您能看在今日我对您如此剖心的份上,不要阻拦我和殿下。”
萧明渊垂眸朝着长宁长公主深深一拜:“还请外祖母成全。”
第143章 第 143 章 ……
长宁长公主看着眼前可怜巴巴跪在地上的孙儿, 眼眶也忍不住红了。
这到底是她那可怜的女儿,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一条血脉了。
她自觉亏欠了女儿和这个打小不在身边儿养着的外孙,便想着要替他母亲的那一份儿一块儿, 比旁人更要千倍万倍地心疼他, 从未有什么不肯答应的
如今见萧明渊这般恳切苦苦哀求,她心里也止不住地难受。
她清楚这外孙的秉性,性子独却又重情重义, 只要一下定主意的事,旁人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罢了!”长宁长公主抿了抿唇, 到底还是止不住开轻叹一声。
她实在看不过萧明渊跪在自己面前这可怜执拗的样子。
她向来心疼这孩子, 平日里舍不得说半句重话, 更何况对方还在自己面前跪了这许久, 一片推心置腹地苦苦求情
“本宫见不得这副故作可怜的样子。”长宁长公主抬手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衣袖, 面上还是故作冷淡的样子。
冷声开口:“地上凉!你不起来, 还等着本宫来请不成?”
萧明渊忙抬起头,眼含惊喜地顺着长宁长公主的意思起身站到一旁。
随后又厚着脸皮拉着长宁长公主的手, 小心翼翼地坐到她身边儿。
“外祖母这是答应了是不是?!”萧明渊凤眸含笑, 瞥了一旁晾着的茶盏,亲自端来, 送到长宁长公主的身前又轻声说了几句好话赔罪。
长宁长公主瞥了他一眼, 到底惦记着萧明渊的手臂上有过旧伤, 一直举着也难受
又见他着实诚恳, 方才也没暂时拿别的话来随意支吾, 到底还是有几分真心。
可见没把她这个当外祖母的,当成外人随意糊弄,如此想来,心下的气也消了七八分了
顿了顿, 她还是忍不住沉着脸,将茶盏接过来。
想起萧明渊十二三岁的时候就跑去战场上拼杀,好不容易用命挣来一身的功绩
这两年陪着太孙在朝堂上,也是举步维艰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宣珩那孩子也的确是十来岁打从先太子离世没多久,就让她看着长大到现在。
他那样的品行和纯善性子想来也做不出这般离经叛道的事情来。
这两个人之间的事,也定然不是他先起头的。
就算是两个人真私下定下来,也一定是萧明渊仗着人家孩子乖顺听话,才哄着骗着叫人答应下来
这么一想起来,长宁长公主就更没脸去怪罪旁人了!
长宁长公主思忖至此,闭了闭眼,沉声问:“你和珩儿的事本宫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可是子嗣你要如何来安排?”
宣珩是皇太孙,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娶妻生子,传宗接代。
这事,就算是她将来不提。
皇帝那头也定然会替太孙选一个,家室身份都配得上的太孙妃入住东宫。
萧明渊轻笑道:“外祖母为孙儿和殿下思虑筹谋,孙儿感激不尽。”
长宁长公主轻哼一声:“谁替你们筹谋了!没皮没脸的做出这副无赖样子”
她是怕这两个孩子被纵了这次,便得意忘形不知道遮掩!
长宁长公主:“本宫不过是提醒你一句,就算是你主意大没人劝得住,但是珩儿是太孙,早晚都是要娶妻生子的,除非他不当这个皇太孙!”
就算是假装纳进来一个侧妃或者妾室,养在东宫的后院之中放着也好。
至于子嗣么
这个长宁长公主倒不是十分的在意。
皇家宗室枝繁叶茂,远的不说,就近的宣珩还有一个亲弟弟宣珑。
以后娶亲生子了,抱一个入宫充做皇子来悉心教养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宗室那些人,最多就是发发牢骚,等宣珩日后真的当了皇帝,还敢天天冒着砍头的风险直言上谏么?!
萧明渊忍不住笑了笑,轻声开口:“孙儿就知道外祖母会心疼人的,连将来的事都在替我和殿下考虑”
“孙儿没打算娶妻,当初一直一意孤行拒绝您挑选出来的那些贵女,也是怕旁人嫁给我这样的人,会受委屈。”
长宁长公主原本心里还有几分气,但是听着萧明渊说这话,还是觉得心里头跟生了刺似的难受!
她忍不住拧眉开口:“什么叫你这样的人?你如今这年岁,有国公府的出身,又替自己挣了爵位,高官厚禄、重权在握,哪里差了?!”
京城里头那些高门勋贵里的纨绔儿公子哥们,也不是没有在外花天酒地,玩儿戏子粉头,转头又娶妻生子的。
只要给足了体面,暗地里总有人心甘情愿的。
萧明渊无奈地陪笑道:“还请外祖母息怒,孙儿知道您是偏疼于我。”
“可是人家府上姑娘也都是父母精心娇养出来的,倘若我像是我父亲那般”
萧明渊轻叹一声:“我虽然不大记得母亲的样子,但是也知道,当初若非父亲在外花天酒地不成器,也不会叫她年纪轻轻就”
听萧明渊一提起女儿来,长宁长公主顿时也有些哑然了。
萧明渊乘胜追击,拉着长宁长公主的手。
轻声劝慰:“您就当是看在母亲的面儿上,不要替孙儿担这一层业障,也当是给母亲来世修一修德”
“至于子嗣的事,孙儿今后可以从萧氏旁支抱养一个来,从小教养着,只要他争气,自然便好交代了。”
这说的是自己,也说的是宣珩。
长宁长公主沉吟片刻,到底还是叹了一口气:“你既然有所谋划,那便自己看着办吧!”
她心下思忖着。
如今萧明渊同宣珩还不到二十,这个年纪最是冲动较真儿,听不得旁人劝阻。
若是如今她要去当那个恶人,棒打鸳鸯,想要拆散他们,说不准儿还得适得其反。
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他们二人自己慢慢磨。
说不准哪一日心思淡了,两个人自会好聚好散。
反正她不过是外家祖母,要论什么传宗接代,也传不到她的头上。
她如今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了,也操心不了几年。
等日后时辰到了归了西,就更管不着了。
那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同唯一的孙儿闹僵,反倒惹得外人看笑话。
“是,孙儿多谢外祖母慈恩。”萧明渊含笑应下来。
长宁长公主顿了顿,又意有所指地开口:“既然你心疼珩儿那孩子,就要多替他考虑周全些,往后在宫里头,也略略收敛收敛,别叫外人看出什么破绽来。”
萧明渊闻言眸色微沉,转而对着长宁长公主温和笑道:“您说的是卢氏吧?”
长宁长公主冷笑一声,没有遮掩:“是,昨日是她专程着人传话,要本宫去见她一面,没想到就只是说这个”
她再如何,也是萧明渊的亲外祖母。
就算是知道这些话,也不可能为了这件事,便阻了渊儿同珩儿将来的路。
用这种手段来挑拨离间,也不知道卢氏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不过不必她说!想想你平日与太孙同吃同住倒也罢了。”
长宁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地开口教训:“她弄来两个丫鬟想要栽赃太孙,这不过是下三滥不入流的手段,你同本宫说了处置了便是,偏偏要反送到二皇孙的床上”
想起萧明渊同宣珩平日里便形影不离,又关切备至小意柔情的样子
她以往只当是兄弟情深,才格外亲近。
若不是萧明渊连东宫的后院都挡得这般掩饰,太孙身边儿的宫女儿都要挑剔,她也不相信卢氏说的那些疯言疯语。
萧明渊垂眸老实地听了训,心下却细细思忖起来。
东宫上上下下他都守得同铁桶一般,承华殿的消息,更是不可能透露出半点儿。
就连近身伺候的陈德当初都没察觉到端倪,就算是卢妃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有确凿的消息。
不过即便这是她瞎猜的,那也是一个隐患
萧明渊眸中闪过一丝戾色,只有让人彻底说不出话来
像是知道萧明渊在想什么似的。
长宁长公主压低声音,淡声开口:“卢妃犯了疯病,今儿一大早,本宫已经叫人灌了药送到殿内好生卧床静养了。”
所谓“好生静养”,自然是重病缠身,开口说不得,手脚也动弹不得。
她在宫里见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多了,这样的隐患,不必萧明渊开口,她也比对方知道该如何永绝后患。
长宁长公主揉了揉眉心,低声叮嘱:“本宫替你料理干净了,那边儿的事,你还是少插手。”
到底二皇孙宣玟,勉强还算太孙的兄弟。
即便是如今当弟弟的,伤了宣珩那孩子的心,但是血浓于水
万一日后他又回忆起兄弟情分来,知道萧明渊暗地里插手动了手脚,保不齐心下会生出心结来。
既然孙儿认定了人家,想同人好好过,她自然要看顾着两个人一二
她如今替皇帝打理宫务,顺手处置了,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萧明渊哪里不知道长宁长公主的意思。心下禁不住有些感念。
又对着长宁长公主顺从地含笑颔首:“多谢外祖母替孙儿和太孙周全,孙儿都听您的。”
话说开了,两个人心头的大石也渐渐放下来了。
长宁长公主拉着萧明渊又细细嘱咐了几句,才将人放了回去。
第144章 第 144 章 皇帝年纪渐渐大了,其……
转眼间半月过去, 还没到冬至,京城便已经连下了两场雪。
瑞雪兆丰年,原本是好意头。
但是入冬以来, 皇帝精神一日比一日短, 身子也大不如从前了。
临近冬至的前几日,染了一场风寒,竟然一下子病来如山倒, 竟然连床也一时下不得了。
太医院的太医成日守在乾清宫,诊断之后, 也只说陛下这重疾是积劳成疾的缘故, 伤寒头疼只是表症, 要格外静心将养, 慢慢调理或可渐渐好转。
这话说得避重就轻, 但是谁都听得出来是什么意思。
皇帝年纪渐渐大了,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总有这么一天。
只是真到了时候, 大家心思各异, 私底下都有自己的盘算。
好在皇帝脑子还清醒,对自己的身子是怎么回事, 心里也有数。
他年轻的时候, 大半辈子都在外头南征北战, 身体本就有许多旧疾暗伤, 又整日案牍劳形, 不得喘息。
再加上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当初先太子病逝的时候,皇帝哀痛欲绝,就隐隐察觉到自己的心气儿短了。
要不然这两年也不会如此费尽心力, 将自己的皇长孙儿扶持入朝,又一刻不离的带在身边儿,加以言传身教,竭力教养栽培。
好在如今的皇太孙殿下虽然年纪轻,但却也担得起事。
朝堂上的政务,一应经皇太孙之手的政务都处置得宜,从未出过什么错处。
同底下一众朝臣们议事之时,太孙殿下也是谦逊有礼、从谏如流。
连朝中的几位老大人,都在皇帝面前私下赞过太孙殿下颇有几分贤德气度。
皇帝虽在病中,但脑子一点儿也不糊涂。
一早便命人传召了几位朝中倚重的老大人,又将太孙和诸位皇子叫到跟前儿。
当着众人的面儿下了诏书,钦命皇太孙监国,事后又交代朝中几位老臣悉心辅佐,便彻彻底底地将政务,全都放手给宣珩,自己则是安心在乾清宫内好生养病。
如此一来,就连冬至时节的祭祖和大宴,也都只能由皇太孙代替皇帝主持了。
萧明渊打从自家小皇孙殿下从书房回来,瞧见他眼底带了些许青黑,凤眸之中便止不住的心疼。
“白日你要处置朝政便罢了,夜里怎么还关在书房同那些幕僚聊这大半个时辰,连晚膳都耽搁了”
萧明渊看小皇孙殿下朝着自己讨好又心虚地抿唇笑了一下。
“只是晚了半个时辰而已我下午多用了两碟子点心,没觉得太饿的”宣珩小声替自己辩解了一句。
看了看膳桌上的膳食,又抬手亲自夹了一块萧明渊喜欢吃的炙羊肉,送到萧明渊碗碟里头。
萧明渊瞥了一眼对方讨好人的眼色,又瞧了瞧碗里头突然多出来的东西。
——这还是挑的最鲜嫩的部位
“怎么?”萧明渊轻哼一声,似笑非笑地看过去,“这是打算用吃的来堵我的嘴来了?!”
“没没那一回事”
小皇孙殿下压低声音告饶般的开口:“我就是怕委屈萧哥哥等了这许久,应应当等得着急了。”
“都是我不好,没惦记你忙了一日,回宫该先陪你用晚膳才是。”
宣珩思忖着,心下也有几分内疚。
他眼巴巴地凑上前来,压低声音老老实实地告罪:“萧哥哥就原谅我这回好不好,日后若是我来得迟了,你一个人先用也无妨”
萧明渊眯了眯眼,冷冷一笑:“若是这般,反正也是各吃各的,那干脆我日后也别回宫”
“别——”宣珩瞧见萧明渊冷下脸来,一时也有些慌了,连忙拽了拽萧明渊的衣袖。
低声求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萧萧哥哥,你别说这种话”
听着自家小皇孙殿下声音有些发哑,萧明渊抬起眼前人的小脸儿一看。
只见到宣珩眼尾红红的,面上还带了几分惊慌和委屈,顿时心头像是被刺了一下,再怎么生气,心肠也不住地软了。
萧明渊轻叹一声,连忙将人拉进怀里,轻轻吻了吻泛红的眼尾,压低声音哄道:“还没说什么重话呢,就觉得委屈了?”
“你出去随便问问,别的人家哪有小两口不吵架就要分桌的?再纵着你一回,你是不是要提分床别居了?”
宣珩哽了一下,听了萧明渊的话好像是觉得自己有些理亏。
但是还是忍不住小声替自己叫屈:“我哪有说要分开的话森*晚*整*理我分明不是这个意思的”
萧明渊凤眸之中闪过一丝笑意,面上还是沉声训道:“我自然知道你并非有意,但是说着无意听着有心。”
“况且今日你已经晚了我半个时辰,这种小错殿下犯上一回,朝我认错下回记得不犯我自不会追究,偏偏你还要拿话来糊弄人”
萧明渊低头看向宣珩,惩罚似的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压低声音逼问道:“殿下,我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心都等凉了,你还说这样的话来应付我你的良心去哪儿了?”
“我”小皇孙殿下被训得越发愧疚,被如此欺负了,也红着耳朵根不敢挣扎动弹。
吭吭哧哧了好一会儿,才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眼含歉意地轻轻碰了一下萧明渊的嘴角。
“是我错了,萧哥哥我给你赔不是好不好。”说着,又忍着羞,红着脸,抬首将嘴唇贴在萧明渊嘴角,笨拙地安抚讨好。
萧明渊闭了闭眼,只觉得嘴角那处温软的触感,像是火星儿似的一下子从眼前炸开。
直直滚落到心口,烫得人什么脾气都烧不起来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从心底升出来抑制不住的火气!
他抬手克制地抚了抚怀里小皇孙殿下柔韧的腰肢,不动声色地将其一点一点收紧,牢牢地扣在自己的怀里。
而后捏着脖颈轻抚了两下,随即反客为主
温柔的掌控和细致的安抚并未叫怀里人觉得难受害怕,反倒愈发沉溺和依赖,越发热情地沉沦在突然兴起的亲昵之中
如此一番“劝慰”下来,萧明渊自然是心满意足,脸色也放晴了。
他看着小皇孙殿下带着水色的眼睛,柔情似水地俯身轻轻吻了吻,含笑柔声问道:“下次还敢说让我别等你的话么?”
宣珩偏过头,被如此“教训”了一顿,也不知道是羞还是怕,他的脸都红得有些发烫,只能声如蚊蚋地轻轻摇了摇头。
“不不敢了”
萧明渊笑了一声,奖励般的垂首亲了亲自家小殿下的嘴角。
而后低声开口轻哄:“不是相公不同你讲道理,倘若太孙殿下你今日见的是三公九卿朝中重臣,处置的是耽搁不得的朝廷大事,我自不会如此。”
“可那些底下的小官儿,还有东宫养着的那些幕僚,平日里便是有什么事要劝谏进言,给你递文书便是,偏要拉着说一堆的废话”
萧明渊说到此处,心头便止不住冷笑。
他家太孙殿下的确忧国忧民、礼贤下士,又是脾气软好说话的性子,才叫有些人没个敬畏!
“今日你们召见的那个几个小官儿给你拟了几条行之有效的实策?”
宣珩抿了抿唇:“也也没多少,只是关乎天工院整理典籍的事,他们有几句见解,我才多听了一会儿,还有一些琐事,我不大想应付,才差遣他们想法子去的。”
其实他越觉得有些没意思。
如今东宫权势大了,前来投效的人也越来越多。
难免会有些阿谀奉承说空话的草包混在里头。
宣珩倒是想挑出来几个做实事得的,但是若不是自己亲自考校,心下总是没底。
像是修著杂学典籍一事,底下人一来便说,要修著出来一部古往今来最为全面的大典来。
如此一来耗费人力物力财力且不说,单是时间都并非一两年能成的。
可如今天工院立院在即,又岂能因为典籍之事而延误?!
萧明渊沉声道:“既然是些琐事,他们有法子,只叫他们拟了章程,再专程设几个人过目了,都觉得行之有效再送到你面前参详便是了。”
“你这几日忙于朝政,哪里能叫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绊住脚。”
如今朝中一切权柄移交到储君手中,暗地里自然是有不少人心下不服气的。
萧明渊知道,这两天前朝上头也有些人并不大安分。
只是前些日子因为齐王、赵王还有二皇孙的事,皇帝私下已经借机清理敲打过一些人了。
如今皇帝不过是病了而已,外头人即便是一时心思浮动,却也不敢跳起来撸老虎须。
况且经过了齐王、赵王他们不声不响便栽了的事,宣珩那几位王叔到底畏惧这个侄儿的手段。
故而只敢在一些微末之处,使手段下绊子。
萧明渊轻抚了一下宣珩的后背。
自家小皇孙殿下的身子骨虽然叫他细致将养着,并不比以前那般羸弱,但是也不能没日没夜地叫人“鞠躬尽瘁”!
他都舍不得呢,更何况让旁人使唤。
宣珩细细思忖萧明渊的话,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叫旁人先一起筛选一道?这倒是个省心的好主意!就好像朝中皇祖父设下的‘殿阁大学士’一般。”
如此,他倒是能轻省许多。
萧明渊见自家小殿下总算是转过弯儿来了,不由得轻笑一声,抬手点了点宣珩的鼻尖儿:“总算反应过来了。”
“这事有先例,在东宫比照着实行,也不会太过逾矩。”
“你如今是监国,日理万机,又不能只看顾眼前一时,自然要虚怀纳谏,兼听为善——乖,再喝一碗汤。”
萧明渊说着,将手中盛好的羹汤送到自家小皇孙殿下眼前,柔声哄着:“小心烫。”
见宣珩捧着玉碗,小口小口将温热的汤慢慢喝尽了。
萧明渊才含笑接过汤碗,低下头亲了亲小殿下的唇角,温声嘱咐:“用了膳就别去看折子了。”
“明日就是冬至,你还得一大早就起身去太庙代陛下祭祖,待会我陪你好生沐浴一番,早些歇息,知道么?”
宣珩垂首乖乖应诺,撤了膳,又同萧明渊说了一会儿闲话。
等两个人将将消完了食儿,小皇孙殿下便跟着萧明渊更衣进了浴殿里头。
出来没过多久,便躺在床上,靠着萧明渊手臂囫囵睡了过去。
第145章 第 145 章 雪天路不好走,萧哥哥……
雪下了一夜,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萧明渊就睁开眼了。
刚披了衣裳起身倒了一盏茶的功夫,外头听见动静儿的陈德,便小心翼翼地先躬身进来了:“请侯爷安。”
萧明渊望了望窗外的天色, 还黑沉得很, 大抵离天亮还有些时候。
不过今日是冬至,民间称“冬至大如年”,在宫里头也有“亚岁”的说法, 无论是在宫内宫外,都算是一个大日子。
往年这个时候, 群臣都要跟着皇帝去太庙祭奠先祖, 事后回宫受贺以后, 还有赐宴, 可以说一刻都闲不得。
如今皇太孙代理皇帝监国, 冬至祭祖赐宴的事, 自然也要宣珩一大早便起来操办,也难怪陈德一大清早便候在外头。
萧明渊思忖着, 招来陈德压低声音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陈德心领神会, 轻声回道:“快到寅时了,殿下的九旒冕服已经在外头备好了, 侍奉晨起更衣梳头的宫人内侍如今也都在外头候着了。”
萧明渊瞥了一眼内室那头, 心下不由得有些心疼, 自家小皇孙殿下这些天以来着实累得有些狠。
往常自己只略略有些动静儿, 宣珩便会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要找人。
今日里间离了这小一会儿了, 里头却还睡得沉得很
萧明渊心下有些无奈,转头垂首对陈德沉声嘱咐了一句:“我看外头风雪大得很今日是大日子,朝中那些老大人们都要进宫。”
“你差人去各府传话,就说雪天路滑, 殿□□恤各位大人,叫他们不必急着赶着进宫,路上慢行,便是晚上一些时辰也无妨。”
祭祖要等到天亮,冬日里头太阳出来晚些,又有风雪,稍微耽搁半个时辰,只要不误了吉时便好。
萧明渊估摸了一下时辰,大抵没什么不妥的。
他轻叹了一声:“殿下这几日操劳过度,着实也有些乏了,今日天气不好,这个时辰起来,怕是容易感染风寒”
“朝中那些年长些的肱骨之臣,便更要注意身体了,太孙殿下曾说过,朝中列为臣工之躯乃有用之躯,于国于朝皆为砥柱,自当好生爱惜。”
萧明渊含笑,对着陈德低声开口:“你稍候去奉天殿,给先来的官员送些热茶和早膳过去,再多挪两个炭盆过去放着。”
“大过节的,在宫里头万一染了病意头也不好,太孙殿下知道了怕是也不高兴,明白了么?”
陈德愣了愣,心下暗地咂舌萧明渊这个定远侯处事周全,躬身小心应下了:“奴婢明白了,这就下去安排。”
萧明渊淡淡一笑:“你们底下的人尽心办事,太孙殿下心里也知晓,晚间领赏钱的时候,自己都多去领两个月的月例,算是殿下另赏的。”
他向来赏罚分明,东宫上下的人伺候也尽心尽力。
如今借着年节,替他家小皇孙殿下恩赏一番,日后伺候人也更细致尽心一些,还能替自家小殿下收拢人心,倒也是一举两得。
陈德闻言眯了眯眼,神色也越发殷切:“是,奴婢替底下的多谢殿下恩赏,多谢侯爷。”
萧明渊摆了摆手:“去吧,让外间再候着一候,待会我自会吩咐进来伺候。”
陈德含笑应下了,随后恭恭敬敬地告退出去吩咐。
萧明渊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内侍,小心揽着熟睡的小皇孙殿下,轻轻阖上凤眸,安静守着。
过了好一会儿,宣珩睡梦里头像是隐约听到时辰已经过五更了。
他半梦半醒之中,不由得蹭了蹭眼前贴着的温暖怀抱,迷迷糊糊地道了句:“什么时辰……”
萧明渊无声一笑,他极爱自家小皇孙殿下这般无意识的亲昵与依赖。
尤其是睡着的时候,下意识像是小兽取暖一般蜷缩在自己怀里的样子,最可怜可爱!
他抬手轻轻抚了抚宣珩的后背,柔声开口:“刚过寅时才一小会儿……”
话还没说完,怀里的人就像是受惊了的兔子一般,呆呆从被窝里坐起来:“怎么都这个时辰了?!陈德也不进来叫起……”
说着宣珩就要翻身下床,却被萧明渊眼疾手快地一把拉进怀里。
“一惊一乍的做什么?!是我叫陈德晚些进来的。”萧明渊拧眉忍不住轻轻训斥了一声,“你身上穿得这般单薄就要下床,又想回头叫我哄着你喝苦药了了不成?”
他说着便将人按在被窝里,扯过绒毯细细裹住了。
又柔声开口解释:“昨夜风雪大,我叫他传话让朝臣们晚些进宫,耽搁小半会儿也不妨事。”
宣珩眨了眨眼,慢慢反应过来,老老实实地垂首坐在一边儿,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抿唇:“原来是这样,萧哥哥什么时候醒的?我竟然没察觉……”
萧明渊瞧见小皇孙殿下呆呆的小模样,忍不住抚了抚宣珩的小脸儿,低头温柔地亲了亲怀里人的眉心。
随后才含笑道:“你这几日忙前忙后乏得很,连眼底下都带青黑了,自然睡得熟。”
“还困么?”萧明渊压低声音温柔的问了一句。
又小声哄道:“离天亮还早,太庙离得近也不必着急,再小睡上一会儿也无妨。”
宣珩摇了摇头,小声道:“不必了,我现下已经清醒了,朝臣和宗室王公们都在前头等着,耽搁太久了不好,还是早些料理完吧。”
他打从外头看了一眼天气,皱了皱眉轻声道:“这么大的风雪天,看着一时也停不了,要是有受灾的,怕是也不少,晚间宴席散了,估计还有小朝会。”
萧明渊扯过一旁轻薄保暖的衣裳,替他披在身上,低声劝了一句:“前两天朝中不是已经传令各地官府注意防灾各项事宜了么。”
“还有炭坊那边儿,半个月的产出,这两日也都散出去了,林毅那边儿回了银钱,便又立了好几个作坊连夜开工,后头也跟得上。”
萧明渊说着,抚了抚宣珩的后背柔声宽慰:“今冬虽然雪大,但是一有朝廷和各地官府事先防范,二又有救命的炭火,百姓至少比往年要好过一些。”
还有棉衣棉布。
等天工院设立起来,着人将机械纺织机等物研制出来,再加以推广,日后不缺棉少布了,百姓自然也不会困于严寒。
宣珩眼中含笑,点了点头:“萧哥哥说得是!”
瑞雪兆丰年。
可是不知道多少百姓,熬不过像是这样的冬天。
今年至少能用那方士改进出来的黑泥炭救下数万黎明百姓。
待到来年开春,天气回暖之后自然又是一番新气象!
说话间的功夫,萧明渊已经叫人进来,预备下沐浴的东西,而后拉着自家小皇孙殿下,先伺候着沐浴,又填了些东西进肚子里。
才招人进来,按照礼制将一整套九旒冕服在宣珩的身上穿戴齐全。
萧明渊看着身着龙纹冕服的宣珩,眼中含了几分惊艳。
他上前一步,亲自拿了环佩坠在自家太孙殿下腰间,又替他理了理从冠冕上垂下来的九旒珠玉。
又接过一旁宫人手里的黄铜暖炉,塞进自家小皇孙殿下的怀里。
萧明渊压低声音嘱咐了一句:“天寒地冻,小心手凉,拿着捂在手上,袖袍遮着没人仔细瞧着也看不见。”
宣珩看着手上的暖炉,心下一动,抬手压住萧明渊要抽离的手心。
小皇孙殿下犹豫了一下,抬眼看着萧明渊含着柔意的凤眸,心下像是被烫了一下。
他红着耳朵根,主动轻声开口邀请:“雪天路不好走,萧哥哥不如与我同乘一轿,我那暖轿空荡荡的,多个人也暖和些,好不好?”
萧明渊凤眸暖了暖。
虽然先前长宁长公主私底下是叮嘱他,要同宣珩避避嫌。
不过如今他都已经又在东宫借宿了一晚。
今日风雪又大,眼下只是去前殿与众位朝臣们汇合,就算是与自家小皇孙殿下同乘也无妨,只要到了地方先分开便是了。
再说了,自家小皇孙殿下心疼人,主动相邀。
萧明渊也着实不想拂逆了他的情谊
“如此”萧明渊轻笑一声,颔首温声应诺,“那臣便多谢殿下赏赐了!”
上朝的地方是在奉天殿,等宣珩到的时候,群臣百官都已经在偏殿里头候着了。
为首几位老臣和王爷宗亲们,还有单独的隔间,设了桌椅书案可以容他们小憩坐等。
其余的官员虽挤在一处,但是外头天寒地冻的,屋内火炉升得旺旺的,又有热茶点心,自然比顶着雪天在外候着强。
等听到外头内侍传话,说是太孙殿下驾到,请诸位大臣上殿之时。
有些刚来,才捧着热茶喝了一口的官员还有些意犹未尽。
内殿的楚王听得这一声通报,却忍不住冷哼一声,将手中的茶盏随意一放。
楚王:“呵呵!都说太孙殿下为了朝政宵衣旰食,勤勉得很。”
“今日是太庙祭祖的大日子,东宫离得又近,本王都能一大早进宫在奉天殿外头候着,怎么太孙这个时候才来?!”
“怕是不是当了监国呵呵,架子就大了,谁人都不放在眼里!”
萧明渊一进门便听见这话,眸色忍不住冷了冷。
他走上前去,朝着几位宗亲和老臣微微颔首行了礼。
才含笑看着楚王:“太孙殿下这半个月以来,白日要监国与各位老大人们打理朝政,得了空还要去陛下跟前儿请安侍疾。”
“这两日知道地方有各处下雪受灾,又招了下官进宫论策,自然辛苦万分,的确是比不过楚王殿下您是享清福的好命”
萧明渊似笑非笑地看着楚王,笑道:“听闻您这几日都带着一众文人墨客去醉仙楼谈古论今,想来,是清闲得很呢!”
话音刚落,楚王脸色一变,刚要恼羞成怒发难。
一旁的秦王宣炀便忍不住“噗——”地一声,将口中的茶全喷出来!
第146章 第 146 章 二叔三叔来护短啦…………
“咳——咳咳!醉仙楼?!”秦王宣炀上下打量了一眼楚王, 随后视线忍俊不禁地停在对方脸上。
心下不由得一乐。
萧明渊这小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被人家小心眼儿记恨上。
——不对,说起记仇护短, 还得是这小崽子记得狠。
旁人说上一句他那大侄儿的不是, 他看着就像是要吃人的样子了,真是半点儿亏都不让自家大侄儿吃!
不过这种护短的性子和狗脾气他喜欢!
“我说老六啊!不是二哥说你。”宣炀心下暗自咂舌,一面走到楚王面前。
当着众人的面, 抬手勾住楚王殿下的肩头:幸灾乐祸地开口:“我就说看你这几天气色不大好,一看就是晚上操劳过度的样子”
“啧啧!我还以为你是弟妹卧病在床, 你照顾媳妇出来的,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你——”楚王脸色彻底黑了, 可是转头刚一对上宣炀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神, 神色僵硬之后, 眉眼一时之间却有些犹豫和畏怯。
秦王如今虽然闲话少, 管事儿也少。
可是年轻的时候,性情暴虐, 行为乖张, 曾经当街鞭挞过参奏他的御史。
还挺喜欢和身为晋王的老三狼狈为奸,压着底下的兄弟欺负!
楚王幼时嘴甜心狠, 还喜欢告黑状, 暗地里没少被老二老三教做人。
如今被秦王拿手这么往身上一搭, 登时便回忆起当初一些不好的“经历”来, 连腿脚都有些发软。
楚王嘴角僵硬地扯了出来一个不太好看的笑, 勉强抬手,想要挪开宣炀的手臂:“呵呵!秦王兄,我同定远侯说几句闲话而已”
“二哥你看看!”
话音未落,一旁的晋王宣烬也上前来, 同自家二哥一起,一左一右地架着楚王。
宣烬好似一脸担忧地开口:“老六这身子确实是亏了,我看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楚王,好似好兄长一般压着楚王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开口劝道:“小老六,你打小身子骨就不抗揍。”
“听你三哥一句话,那种烟花之地,日后还是少去!你要是缺女人,三哥赶明儿给你送二十个水灵的进楚王府。”
“不过再多的就没有了,好歹老爷子现在重病还在床上躺着呢!”
“你也总不好关着王府的门没日没夜地胡闹,抽个空还是多来尽尽孝,免得外人听到了说闲话,你面儿上也过不去啊!”
“咳咳——”楚王猛地咳嗽了两声,脸色憋的青紫。
他沉着脸看了一左一右架着自己不放的秦王与晋王,强笑了一句:“不不用了!三王兄——我不缺人伺候!”
“再说了,我带人去醉仙楼也只是作诗赏画,呵呵!附庸风雅罢了!”
让晋王安排的人进他楚王府?!他是疯了才花钱养着这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背后捅他一刀子的棋子、细作!
他实在是不知道这两条先太子养出来的疯狗,到底打算发什么疯!
分明都是天潢贵胄,陛下的亲儿子。
秦王和晋王位居嫡子,又年长,却偏偏无心争夺皇位。
而且还对如今储君之位上,那么一个毛都还没有长齐的小屁孩儿这般拥戴。
简直就是脑子有病!
他不过是说了两句太孙的闲话罢了,如今就冒出来这些疯狗来咬人,简直是晦气!
宣烬闻言脸色却是突然一变,狠厉地盯着对方,眯眼问道:“你这是嫌弃三哥的人不好么?”
楚王一直语塞,看着宣烬突然骤变的脸色,脑子也有些发昏。
不是——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他都说了在醉仙楼干的是舞文弄墨的风雅之事,就算是有女人,也不过是消遣罢了!
他后院儿里头也不缺女人!
更何况如今陛下病重,亲爹都还躺在床上,往他王府里头塞女人
楚王面色沉沉,知道这是宣烬刻意要给他没脸。
常言道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
他好歹也是堂堂楚王,按理来说,也是同老二老三算是平起平坐,岂能随意就任人宰割?!
“好了!”
坐在一旁许久未曾发言的燕王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几人跟前,眉眼冷淡地开口:“二王兄和三王兄就不要为难六弟了。”
“今日要去太庙去祭祖,父王不在,你我兄弟之间更该勠力同心,好生在外辅佐太孙”
“你们有什么恩怨,等一切事了了再行解决,别耽搁了吉时。”
一旁的几位宗亲闻言,也含笑劝了两句。
无外乎就是劝几位亲王莫要动怒,万一传到皇帝耳朵里头,也不大好听。
他们比不得眼前这几位的身份,两边都不敢轻易得罪,也只敢小心翼翼地跟在燕王身后劝告。
只是这副小心谨慎和稀泥的样子,和殿外其他朝臣们事不关己的漠然之相,一齐落在楚王眼中,却只觉得分外刺眼。
宣炀和宣烬见老四又出来当和事佬,互相看了一眼,轻哼一声。
不过思忖着周围还有其他官员,太孙也还在前殿等着。
他们两兄弟也算是“教训”过这小老六了,也算是替大侄儿出了气了。
便一左一右抬手放过楚王。
转头朝着萧明渊在的地方,缓缓走过去。
宣烬眯了眯眼,凑到萧明渊跟前儿。
蒲扇大的手掌往肩头就是一拍:“小子,你说昨儿在东宫和太孙谈事儿这几回雪灾前后,你和太孙没少赚吧?!”
萧明渊轻轻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燕王和楚王。
随即抬手看向面前两位好似捧着金元宝,投奔过来的王爷,对着他们二人微微一笑。
“王爷这话说的是何意?太孙殿下和臣可没擅动国库金银一分一毫,户部的老尚书大人就在前头,臣愿意代太孙殿下同他一一对峙”
“你这小崽子,本王什么时候说你贪赃了!”宣烬抽了抽嘴角,轻咳一声,朝一旁的二哥秦王殿下使了个眼色。
宣炀笑了笑,面上狰狞的伤疤生生被扯出了几分殷切之色。
“我们出去聊两句。”秦王殿下压低声音,在萧明渊耳边含笑开口,“咱们兄弟二人,是想问你那黑泥炭的事”
他们二人的封地都在北边儿。
虽然老爷子不曾亏待他们两兄弟,给的封地,都是几兄弟里头最大的,幅员辽阔,物产丰富,兵马也雄壮!
临近边地,日后还有不少仗能打!
但是架不住位置不大好,北地的气候都不大好,一年有小半年儿都严寒,比不上江南水乡四季如春,好享福。
若要就藩,治理封国的一大难题,就是底下的人能不能熬得过冬天。
不仅仅是百姓,边军也缺炭火,更缺银两。
若不能将兵马喂得强壮一些,哪儿有力气抵挡北地袭杀而来的鞑子和骑兵?!
自打京城出现那什么黑泥炭的时候,秦王殿下同晋王两个人,便在暗地里寻摸到底这东西的出处。
没想到不摸不要紧,这一摸就摸出来萧明渊和自家大侄儿这两条大鱼出来!
两兄弟一拍即合,这不就帮着大侄儿和萧明渊帮腔出气来了!
有交情好说话,两位王爷拉着萧明渊背地里谈了小半盏茶的功夫,生意果然谈成了。
秦王殿下同晋王殿下答应同出十万两白银,一齐入一成的干股,得了个在两位王爷封地上,优先设立炭坊,独家售卖的权利。
不过北地的部分煤矿,也要优先供应出售给天工院上下开采。
不过依照着二位殿下的意思,日后最好也要在他们二人的封地上,再设立一个天工院的分院。
萧明渊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替自家小皇孙殿下赚了二十万两白银,和封国矿产开采权。
又顺道打开了北边秦王和晋王两处封地的销路,预备好在两地设立天工院,还顺便拉了两个藩王做大靠山来撑腰。
日后顶多也就让了一成的利分润出去。
简直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敲定了这笔大生意,时辰也差不多了。
奉天殿上宗室皇亲同群臣百官列于殿上,萧明渊立在前列,静静地看着自家皇太孙登上金辂,带着群臣百官前往太庙。
祭祖的流程繁复而枯燥,好在宣珩早就对祭祀流程熟稔于心,一旁又有礼部官员和宗亲加以辅助。
辰时二刻,迎神敬香礼毕,皇太孙身着九旒冠冕,亲手接过礼仪官的奉仪一一献于供桌前。
又亲自端起斟满的酒杯,跪在祖先牌位前,在一片庄严肃穆的礼乐声和祝词声中,三跪九叩,奠酒祝祷。
祈求先祖保佑国家风调雨顺、百姓国泰民安,大景江山国祚永存,皇帝龙体安泰。
折腾了足足个把时辰,祭祀之礼才将将进入尾声。
皇太孙宣珩这是头一回直接代替皇帝来太庙祭祖,但是从头到尾却没有一丝能挑出来的错处。
私下里,跟过来见识过的皇室宗亲们都觉得太孙殿下举止沉稳,礼仪气度都颇为出色。
再加上如今陛下重病在身,却唯独对太孙颇为倚重,连监国大权都交由皇太孙行使。
储君之位已经牢牢稳固。
更何况,太孙殿下心性仁善,对下也十分体恤,品德更是极佳,这些天打理朝政也渐渐得心应手,历练得越发成熟。
无论是王公宗亲,还是群臣百官,自然心下也知道该如何偏重拥护。
——除了对储君还有些野望,但却知晓自己已经没多大希望的皇子们之外。
尤其是,这些天以来,已经发觉自己处处碰壁,受人挂落。
——就连萧明渊这个跟在皇太孙屁股后头的走狗,都敢对自己乱吠的楚王!
他眼神冷冷地垂眸,站在一燕王身后,心下实在是难以容忍自己如今门庭冷落的处境。
第147章 第 147 章 楚王:我要把他忽悠瘸……
夜里宫中大宴。
陛下圣躬欠安, 自然又是皇太孙代皇帝出席夜宴,招待群臣百官。
楚王坐在下首,冷眼看着被人众星拱月般围着的宣珩, 心下冷冷一笑。
目光远远落在太孙身上, 漫不经心地开口:“太孙殿下如今真是风光无两了!连我们这些亲叔叔也不怎么搭理”
“也不知道日后去了封地上,朝廷里头能记住我们的人,还能有几个。”
一旁坐在下首的老十一蜀王嗤笑一声。
“罢了六王兄, 咱们在父皇面前,哪里比得过上头那位啊, 那才是咱们老爷子的心头肉。”
“你没瞧见今日就连秦王和晋王两位都跟在屁股后头献殷勤么?”
蜀王似笑非笑地开口:“如今人家已经坐稳储君之位了,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接替皇位, 成了咱们的主子了, 到时候君臣有别”
“如今咱们还是安分些吧!说到底了去了封地, 天高皇帝远, 在封国里头自己做主,总比留在京城里头对小辈卑躬屈膝, 俯首称臣要强。”
蜀王年纪轻, 可眼皮子却不浅。
眼前这位太孙,虽然是比不得老爷子杀伐果决, 也不一定有先太子殿下那般手段老辣。
但是到底是一脉相承。
这位明面儿上仁德之名经营得满朝皆知, 可瞧瞧之前那些在朝中露头冒尖儿, 同皇太孙作对的兄弟们。
哪一个不是被整治得服服帖帖的。
人家借着老爷子的手, 自己身上不沾半点儿腥, 外头人还觉得他这位大侄儿多仁义似的
这样的人,能是好惹的?!
也就是有些人脑子糊涂,看着人年轻就以为别人好欺负好对付。
倘若人家真是好惹的主儿,能叫吴王、齐王、赵王那些全一起栽跟头?!
楚王冷笑一声:“老十一你胆子还是这么小, 不过你要是真甘心,这些天怎么一趟一趟往乾清宫里头跑。”
“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承欢膝下的哄老爷子开心,本王还以为你是舍不得离京呢!”
蜀王眸色渐渐冷了下来。
“本王去尽尽孝罢了,到底明年就要去就藩了,自然该尽一尽为人子女之责。”
他还有一位母亲在宫中,如今眼看着陛下重病,他也即将要就藩归国。
原本这般上前,一来是为了在皇帝面前尽一份孝心,二来,也是希望陛下能看在他听话的份儿上,允他将母亲接到封地上荣养。
不曾想到楚王这混不吝的,竟然嘴这么臭,说得好像他是什么刻意做作的小人似的!
真要说堪当小人之名的
谁能比得过明面儿装着一副无心朝堂,只醉心山水书画的样子,成天还打着爱惜读书人的旗号,背地里又到处拉拢文人,暗地不知道干什么苟且勾当的六王兄更名副其实呢!
蜀王冷淡开口:“楚王若是没事,也少去什么醉仙楼,森*晚*整*理多去宫里头看看,你不是不想离京么?说不准儿在陛下面前哭几日,陛下一心软了就能将你留下来了。”
楚王面色一冷,正要发难,一旁的燕王淡淡瞥了一眼过来:“今日是宫宴。”
“底下的朝臣们还看着呢,莫要失了礼数。”
楚王心下暗暗有些发怵。
同秦王和晋王相比。
老四燕王虽然平日里不声不响,但是心机深沉毫不输于先太子。
他是宁愿得罪老二老三,都不愿意得罪眼前的燕王。
蜀王也撇过头去,没再开口。
他们底下这些弟弟们当初不是跟在太子身后,就是跟在四哥身后长大。
二王兄三王兄喜欢欺负人,没事就爱逗弄他们,把他们当小猫小狗儿似的溜,稍微一哭一闹惹得他们心烦他们就爱揍人。
还是大哥和四哥好,至少讲道理。
所以如今底下小的几个,对燕王也还算是信服。
如今对方一发话,自然是要给这个面子的。
碰了一鼻子灰,楚王脸色越发难,周围的人瞧见对方神色沉沉,也不敢上前去触霉头。
如此一来,只能留他一人在席间自顾自的提壶斟酒,一副郁郁不得志,要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的样子。
等夜里宫宴一散,宫里头安排了车马送人。
楚王殿下醉醺醺的被人送回了王府,他才一改沉郁之色,神色阴戾地摔碎一整套自己最喜欢的汝窑瓷茶具。
楚王妃急匆匆地从后院赶过来,瞧见楚王这般模样,险些花容失色。
“殿下!殿下这是怎么了?”楚王妃心下忐忑地越过一地碎瓷片,走到楚王身前,想要将人搀扶起来。
“滚——”
楚王妃前些日子在行宫之中,为了楚王的事,就已经受了些委屈。
事后又不得不居于王府,假作得了急病需要静养,遮掩先前在行宫之中,同长宁长公主她们去捉奸二皇孙宣玟的荒唐事。
就连今日的冬至节宫宴都忍着推拒了,老实待在王府里头“养病”。
她一介妇道人家,当初若不是为了替楚王大计着想,也不会亲自去做那些没脸的事。
眼下见楚王烦闷,自己不过是想来劝上几句,又遭如此呵斥。
楚王妃一时之间又是难堪又是委屈,拿了帕子坐到一旁便哀声痛哭起来。
楚王眉头越皱越紧,若是在平日里,他听到王妃这么一哭,心里多少还会有几分疼惜。
可是眼下楚王妃先前在行宫之中搞砸了事,他便对眼前的人已经有些冷淡了,如今又正在气头上,听着一旁呜呜咽咽的啼哭声,便更觉得烦闷。
“行了!本王正头疼”
到底记得楚王妃背后娘家的助力,他压着心头的烦意揉了揉眉心:“方才是本王气昏了头罢了,你还在病中,先回去歇着吧!”
楚王妃得了台阶,收敛了声气儿按了按眼角,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妾知道王爷心中烦闷,只是想听一听殿下说一说,即便是不能解殿下之忧,也可同担共苦”
楚王沉声道:“能有什么事,太孙如今在朝堂之上风光无二,老爷子为了他,都敢在本王封地上安插人手。”
先前朝廷派去漳、泉二州的奇兵还没撤离,还有那泉州守将常轩,这分明就是太孙的外祖郑国公之后!
老爷子哪里是为了剿匪,分明就是为了给皇太孙拔出眼中钉、肉中刺。
而他就是如今宣珩眼里那颗碍眼的钉子!
“如今还没就藩,本王的封地就由不得本王做主了将来就藩了,那小兔崽子还能给本王活路?!”
楚王妃心念一动:“殿下可记得,先前卢氏一族?!”
楚王皱了皱眉:“他们?他们如今自身都难保呵呵,本王再傻,也不至于同废物合作。”
宫里的那位卢氏出身的继太子妃,如今已经是废了,二皇孙宣玟如今也被削了玉碟,被贬为庶人,就差一杯毒酒送她们母子上路。
楚王妃低声道:“妾身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卢氏虽倒了,但是他们当初还留了一些好东西,殿下可记得当初卢氏送到齐王和赵王手中的那一样东西”
楚王眯了眯眼:“你继续说。”
楚王妃微微一笑:“妾身命娘家人去南边儿查探了,说那种药本就出自南越一带。”
“用到兽类身上,可引兽发狂,短时间内断绝疼痛,还可以药控制野兽唯命是从。”
“那倘若是用到人的身上”
楚王神色一凝,突然心头突突一跳一瞬间心念通达起来,看着楚王妃的眼神里头,也含了几分情真意切的笑意。
他上前揽住王妃,温柔开口:“爱妃果然是本王的贤内助,如此本王在南地可以东山再起,更能借此机会,拉拢其余藩王入伙。”
安南郡□□郡王,皆与如今的皇太孙曾有旧怨。
还有燕王。
他原本是最有机会继太子之后,谋得皇位之人,如今却被宣珩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占了储君之位
他不相信,燕王能有这么“大度”,真的没有一丁点儿的不甘心!
楚王笑了笑,抬手招来心腹问道:“本王暗地里安插到东宫里头的那几个小官儿现在可在太孙跟前儿露过脸儿了。”
心腹迟疑了一瞬,压低脑袋小心开口:“太太孙殿下,日理万机。”
“咱们安排的几个细作如今,如今还被外派到京城外头暗巡城外雪天救灾之事怕是没些个功绩,不好在太孙跟前儿露脸”
他们家王爷安排人过去,本来是为了煽风点火,进献谗言的,如今却连着大雪天在外头奔波劳苦。
哪儿有空去太孙殿下跟前儿露脸啊!
楚王心头一哽,恼羞成怒道:“既然要有功绩才能露脸,他们不知道做些功绩么?”
“连皇太孙的面儿都见不上,本王送他们进去有什么用?!”
心腹心下叫苦,只是看着主子怒气沉沉的样子,又连忙咬了咬牙,垂首应诺:“是,属下这就想方设法去安排,定然叫几位大人能在太孙面前说得上话。”
楚王闻言,面色这才缓和了几分:“本王送他们入朝,是看好他们的本事与能耐倘若日后在朝中有所作为,将来平步青云,也算是他们的造化。”
他精挑细选的那几个腐儒,为的就是将来即便不在朝中,也有人能替他左右新帝的想法。
万一遇到了好时机,随意添上一把火,说不准儿就是他的翻身之刻
楚王冷冷一笑,不是说皇太孙仁德贤明,乃是圣人垂范么?!
他便借着圣人之言,在他的脖子上套上一根缰绳
等到时候自然能有大用!
第148章 第 148 章 皇太孙殿下如今也是养……
过了冬至就算是进入年下了。
朝中的政务却未曾消减, 反倒积压了许多要紧事,亟待着皇太孙协同六部官员逐一斟酌考量。
“今岁除湖广一带各州府遭遇旱情,其余的两京十二省, 共计纳粮入库三千二百七十八万石, 再加之商税,盐引、茶引和其他杂税,户部核算入库约为一千一百三十四万两有余”
文华殿内, 萧明渊安稳地坐在一侧的太师椅上。
上首的皇太孙宣珩也安稳坐在首座之上,和朝中六部的诸位阁老要员们, 一道静静听着殿中户部侍郎赵启功汇报着年下户部汇总的账册。
年下吏部的官员考核, 户部的收支总结, 来年预算。
兵部的军师部署、粮饷筹措、军备调配。
还有刑部和大理寺的重案要案复查审理, 都是需要呈上奏议的要事。
故而冬至之后那原本的三日假期里, 身为皇太孙的宣珩, 是一日都没休息过。
成日里都扎在文华殿内召见朝中官员,商讨政务。
好在如今宣珩这个皇太孙监国理政已经有些时日了, 朝中的老大人们和六部里头的官员, 对这位太孙殿下的脾性也磨合得差不多。
相比起陛下的乾纲独断、杀伐果决,眼前的这位太孙殿下更肖似先太子。
行事相对温和明理, 虚怀若谷, 从善如流, 且并不优柔寡断, 在任人行事之上, 也不拘一格,很是叫人意外。
不过最叫人舒坦的,就是太孙殿下仁善亲厚,礼贤下士的态度, 自打皇太孙监国以来,对底下的官员们可谓是和善至极!
尤其是时常被召进宫的几位老大人们,更是深有体会!
虽说如今隔三差五的就要被太孙召进宫里议事。
可是来回有东宫派遣的车马内侍接送。
一进文华殿,就能得太孙殿下.体恤赐座,热茶点心样样不少,一日三餐吃的还都是东宫小厨房送来的饭菜。
倘若一不小心议政议得太晚,宫门下钥被留在宫里,文华殿偏殿还专程设了地方可供休憩。
沐浴更衣一应东西都齐备,还有几个内侍守着可供传唤伺候,半夜还能偷偷要夜宵加餐。
这日子,可比以往只能缩在午门外头那处夏天漏雨、冬天漏风的直房里头留宿舒坦太多了!
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大人们,在文华殿里头住了几天,都有些懒得挪窝儿了。
心下已经开始盘算着,日后直接打包些家当,直接搬到文华殿偏殿里头住着算了,这样一来,少几分折腾,还能自己节省些来往车马费和几顿饭钱。
皇太孙殿下倒是不知道私底下里头,朝中这些官员们心里头已经将他当做活菩萨似的供起来了!
他自打萧明渊住进东宫以来,吃穿用度上头,就没缺过什么。
东宫承华殿里头的小厨房白天夜里都没停过火,宣珩平日里无论是在承华殿还是书房内,吃食点心也从来都不缺。
如今这些安排,不过是比照着他印象之中的例子随口吩咐下去的。
到底如今陛下将前朝的一切事务都交给他打理,宣珩又有些年轻。
虽然先前入朝历练了两年,但是有些事情拿不定主意,比照着先例又不大合时宜的,还是得听听朝中各部官员的意见。
如此一来,自然要劳动辛苦底下的大臣们。
小皇孙殿下想得很简单,用人以诚么。
平日里萧明渊在他跟前儿赏赐打点下人的时候,便从不手软,底下人得了实在,当差办事也尽心尽力。
能干的活抢着干,不能干的活儿,想方设法也得干。
宣珩不过是学了些许皮毛罢了。
如今一看,倒是颇有效用!
听完户部上报的国库总账,不等皇太孙殿下发话,底下六部的官员们,便一个个开始抢着汇报明年各处要提前预备支取的粮饷、费用了。
先是兵部首当其冲地开口:“今年南边增设了两万兵马,防患倭匪。”
“还有漠北的鞑靼和瓦剌两部,最近在边境也有些不安分,陛下年前才下旨增防三万兵力,囤积边境。”
“这些兵将守在边塞,粮草倒是能就地屯田筹措一部分,但是北边苦寒,棉衣炭火这些军资还等着朝廷拨款去买,还有武器装备!”
兵部如今的尚书乃是魏国公,与临江侯陈元乃是兄弟。
自从上次秋猎在御苑围场上瞧见过神机营手里头的那些家伙事儿,他明里暗里就朝自家亲弟弟打听过。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替自己谋好处占便宜的好时机。
魏国公眯着眼笑道:“微臣不要太多,就让神机营挪出来五百杆飞火枪,和五十尊虎威炮,能让底下的将士们见识见识新玩意儿就好了。”
此话一出,一旁的陈元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还见识见识,你真当咱神机营那些玩意儿是神仙下凡,一把豆子撒在地上就能凭空变出来的啊?!不成!这个绝对不成!”
魏国公笑了笑:“二弟,那些东西留着又不能下金元宝,再说了我是拿来战场上的将士们用的”
“在军营——不对,在宫里头议政要称职务,魏国公大人!”陈元冷哼一声。
抬起眼皮,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回拒:“你少给本将军套近乎!那飞火枪神机营上下还没有人手一杆呢!你还想要五百杆!”
“再说了,这事儿我做不了主,神机营武器库只有陛下,还有咱们京师三营的萧统领有资格调配。”
虽然如今监国的是太孙殿下。
但是陈元看得出来,人家皇太孙同萧明渊是一伙儿的,要给面子,也得给他们京师三营的面子。
想要白嫖?!等下辈子吧!
一旁的萧明渊闻言,有些意外地抬首,正巧对上魏国公的视线。
魏国公对着萧明渊和善一笑,转头对着陈元微微一哂:“你既然做不得主那你不早说,浪费本国公时间!”
“武器的事,在下晚些再同萧统领详谈,不过增派粮草军饷一事,还请太孙殿下应允!”
一旁的工部尚书忍不住开口插话:“粮草一事固然紧急,可如今工部的拨款更不能耽搁!陛下自打登基以来,修筑皇陵的银两每年都有二十万两的定例!”
“还有整修行宫别苑,维护地方水利封地上各位王爷要敕造王府,虽然大头是内务府出,但是工部经手监造,也要预备经费。”
“还有些其他杂七杂的费用,少说也得有二三百万两才够数”
边儿上的礼部官员听了,也冷笑两声:“呵呵!照这么说,咱们礼部要编修史书典籍,还要负责明年春闱应试,岂不是也可以伸手朝户部也要个二三百万两?!”
往常工部就算是要拨款,也不过是要个百八十万两白银便罢了,如今也敢没脸没皮的狮子大开口!
工部的人一听,也忍不住夹枪带棒:“赵大人这是什么话,你要你的,本官没拦着你啊!”
“那咱们吏部也”
“”
一说到钱财上的事,在座的文臣武将们可就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事了。
国库里头拢共只有那么些银子,今年还好,进项比去年前年都要多一些。
这还多亏了前头盐税案,和南边剿匪多充入国库了几百万两银子。
但是到底僧多粥少,真要依照着底下各部官员的意思拨款,再添一倍也够不上。
如此,自然只能这般舍下脸皮又争又抢才有机会占一份儿下来。
不过到底顾及着还在皇太孙殿下眼前,大家又都是体面人,如今安安稳稳坐在文华殿里头,倒不至于在殿中撒泼打滚儿和提鞋相见。
只是动动嘴皮子吵嚷几句,倒是比往年在皇帝面前要文明许多。
萧明渊看了一眼上首的宣珩。
皇太孙殿下如今也是养气功夫练到家了,见下头嘴停不下来,也不急着喊停。
只是老神在在地安稳坐在上首,端起案上的龙井,拂了拂腾腾热气,慢悠悠地送到眼前细心品鉴。
又拿了手边儿的点心尝了尝,觉得好的,还招来身边儿的内侍,送到底下近前几位来不及“插话”的爱卿面前一同品尝。
——自然,离得近些的伴读定远侯萧大人,因着同太孙殿下最为亲近,又人缘儿好。
回回的赏赐,都是最“合他胃口”的!
太孙殿下亲赐吃食,这自然是荣宠至幸,萧明渊也没见外,当场便愧受了。
一旁的几位大人原本还有些诚惶诚恐。
不过瞧见眼前的定远侯,竟然如此自然而然地享用了皇太孙殿下的恩赐。
他们心下不由得暗道:对方果然不愧是打小就在太孙身边担当伴读,与殿下格外亲厚,情谊更胜兄弟,不然也不会如此宠辱不惊!
不过有人带头,余下的人也放开了,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掩着袖埋头苦吃。
再看看边儿上那些为了拨款,吵得口干舌燥的同僚们,心下倒是同上首的宣珩一般,生出些许自得其乐的意趣来。
等过了约摸一炷香的时辰,殿上的诸位大人们都吵累了。
上首的皇太孙殿下才慢慢发话。
国库每年都只有这么些银子,处处又都有缺口,除了实在不能省下来的定例,可以按照往年的花销拟了账册照常拨款。
其余的,先拟出预算的明细条款出来,交由户部编制预算开支明细,上呈了折子再酌情增减批示如何拨款。
如此一来,就算是狮子大开口,户部那一头也过不了关。
不过除了这些预算之外
宣珩抬眼看了看一旁一直未曾开口的几位王叔。
面上带着几分和善的意味,含笑开口:“除了这些之外,还有诸位王叔就藩,朝廷要拨下来一笔安置费。”
第149章 第 149 章 削藩,从老六开始!……
提起藩王就藩朝廷划拨安置费用一事, 朝野上下一直以来就没个定论。
一来,藩王自有岁禄俸银,封地上敕造王府, 皆为朝廷拨款出银。
对于朝廷而言, 这已经是一笔极大的开销。
可后续藩王归国之后,一应的王府开销,包括王府名下属官、王府亲卫等人均为朝廷拨款。
按照皇帝的意思, 后续还要给自己这些个亲儿子们安家置业,赏赐土地田庄, 赐拨盐引、茶引经营权等等
长此以往, 单单是供养皇亲宗室便是一大笔开销, 将来难免会对朝廷财政开支造成极大负担。
故而朝中有诸多官员就安置宗室一事颇有疑虑。
倘若给少了, 怕是会委屈了诸位皇子皇孙, 更会有损陛下仁慈之名。
可是若倾囊相供, 长此以往怕是为后世之君埋下祸患!
宣珩淡淡一笑,垂首看向前头的秦王、晋王等在座的七八位王叔们。
语调温和地商议道:“朝廷拨款安置藩王就藩一事, 原本也没有先例。”
“先前安南郡王和安顺郡王是照着礼部定的从一品郡王禄定下的规格, 定了每岁禄米六千石,俸银三千两, 另有锦缎百匹, 田庄数座, 土地良田百顷”
只是当初安南郡王和安顺郡王是戴罪之身, 就藩的时候也走得急, 连封地上的王府都是等人过去了,才急匆匆差人去敕造的。
至于安家费么,国库里头倒是没支取这一笔银子,大抵是皇帝私下从内库里头支了十万两银子出去。
但是眼下可和当初不一样。
皇太孙殿下含笑慢慢道:“诸位王叔享亲王之尊, 自然要比八王叔和十七王叔的份例,要再丰厚许多才合规矩,只是……”
宣珩看了一眼在座的诸王,有些无奈地苦笑道:“方才几位王叔也都听到了。”
“朝廷的国库里头,一共也就两三千万两的税银,如今各处又都是要用钱的地方……”
一旁的萧明渊看着自己小皇孙殿下一脸无辜的,对着自己几位王叔哭穷。
一时之间实在是有些忍俊不禁!
自家小孩儿如今竟然也学“聪明”起来了!
难怪今日他非要将还在京中的几位王爷都召进宫中,一同旁听政事,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也对!毕竟朝中这十来位藩王的“安置费”,按理来说,也应该由国库来拨付支取。
如今自家太孙殿下将六部的官员,和即将就藩的亲王们拉过来,明摆着户部的账目摊开了正大光明地给人瞧。
如此“商议”下来,大家心里才不会觉得是朝廷和皇太孙“亏待”了他们。
宣珩面上显出几分为难之色,他看了看底下一众藩王沉默的神色。
到底还是语调温和地开口安抚:“不过王叔们是为大景和朝廷就藩镇边,陛下和朝廷自然也舍不得亏待王叔们。”
“我先前命礼部的大人,依照亲王爵拟了一份置业的份例今日请来诸位王叔和大人们,就是为了共同商议商议。”
“若是长辈们觉得有什么地方还有所不足,需要描笔添上去的,到时候尽管提出来,孤添上后拟好折子上呈给皇祖父便是。”
此话一出。
底下一众亲王们也没什么可说的。
人家这般“好声好气”都将你请过来了,又这般低声下气地开口哭穷。
他们这些做叔叔的,总不好当着眼前这些外人的面,来损自家人的名声吧!
“太孙殿下如今是监国了!”坐在燕王身后的楚王轻笑一声,眉眼间满是如沐春风的儒雅。
“这样的事,你一个人做主便是了,哪儿需要将我们这些人叫到跟前儿问话。”
楚王淡淡一笑:“本王和诸位你这几位王叔们,没过多久就要离京了,日后到了封地,怕是在朝中也说不上什么话。”
“一切,还不是都要听皇太孙殿下你说了算!”
他原本是没怎么打算开口当出头鸟的。
但是一听到宣珩说什么安置费,便忍不住心里头窝火!
朝廷下发到他们这些藩王手中所谓的安置费,满破也不过一二百万两银子。
稍微再王府里头添减些玩物就花得个七七八八了,能顶什么大用?!
那点儿零零星星的添头,还不如往年自己在南边儿海上收的保护费多!
可是偏偏如今楚王在南地埋下的暗线被断了一半!如今财路也被截断了七八成。
他在南边经营那么多年,累积下来的金银少说也有千万之数,还有那些奇珍异宝!
——如今竟然全都充公了不说,眼下这小崽子还要拿着从他手底下人剿过来的私房钱,当安家费散给别的兄弟!
就这!他还好意思哭穷?!
楚王简直恨得牙都痒痒!
眼下只是开口出言将他的“好大侄儿”架在上头,已经是极力忍耐过后的结果了!
只是此话一出,一旁听着楚王绵里藏针的秦王忍不住眯了眯眼。
“看来老六你是不大看得上眼朝廷这三瓜俩枣啊!”
秦王宣炀嗤笑一声:“我们不如你阔绰,听说你书房里头挂着的一副画儿,没个十万两白银都拿不下想来咱们兄弟之中,也就小老六你的家底儿最厚实了!”
“正巧本王如今手头紧,你要是真大方,不如都分给其他几个兄弟。”
宣炀心中忍不住冷笑。
当谁不知道谁似的!
他们底下这些大大小小的兄弟之中,最会敛财的除了如今已经栽了跟头的赵王老九,就只有眼前这老六了!
南边儿那些大小的盐商,就楚王妃底下的娘家人最嚣张!
他们哥儿几个捞财,也就是偷偷摸摸收点儿好处,尝尝甜头便罢了。
楚王脑子灵光鬼点子多又惯爱装模作样,花样多得不得了!
又当商人又当土匪,能争就争,不能争就抢,实在是抢不过,还会拿捏着底下地方官员替他打压对手。
真是连半点儿脸都不要了!
不过就算是再能贪能占也没什么用。
宣炀早就听说过楚王在南边儿的藏金窟被掏空了的事儿了!
大头入了国库和老爷子的内库,内库里头的他们就惦记不上了,可这国库里头多出来的
多多少少不能亏待了他们这些穷兄弟吧!
楚王眸中闪过阴鸷之色,只是看着上首宣炀面上带着伤疤,一副凶狠狰狞的样子。
心下到底还是有些发怵!
秦王宣炀虽然是众皇子之中最骁勇年长的那一位,但是他脸上有伤残,破了相,本就没有继位的可能。
故而宣炀对底下的兄弟们,才从来都没什么顾忌,向来是想揍就揍,毫不手下留情!
这个疯子只要一招惹上了,就像是野狼似的一直追着人要,楚王很有自知之明。
比逞凶斗狠他不敢同自己这位二王兄相较。
比没脸没皮混不吝,他也舍不下面子,拉不下脸色来
好在这个时候一旁的燕王,还是一如既往地识大体。
“罢了二哥,都是自己家里人,如今又有太孙殿下在上头看着呢,你们这般夹枪带棒地也不怕叫小辈看着笑话”
燕王抬眸看了一眼上首的宣珩,面上不冷不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既然太孙说是要请我们来商议,那便不必耽误了,尽快开始吧!”
秦王皱了皱眉,眯眼看了一眼燕王和楚王。
什么时候老四这么喜欢出来当和事佬了?!
前几日在奉天殿的时候,出头帮着楚王说情便罢了,今日
宣炀心下冷冷一笑。
他们这几个亲兄弟之中,除了先太子之外,也就老四的心机最深沉了。
突然这般献这种见鬼的殷情说不准是要打算算计人了吧?!
上首的宣珩将底下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中,面上并未有许多变化。
小皇孙殿下年轻,当初还没监国之时,总是怕自己面嫩压不住人。
私底下特地同萧明渊“请教”过如何才能显得更沉稳威严些。
如今依葫芦画瓢学了这么久,在人前也算是练出来了,心性也越发历练出来了。
就算是看着大臣们在廷前大打出手,都不会觉得多惊讶,更何况眼前这样的小风小浪。
宣珩笑了笑,抬手招来礼部的官员,当众将拟出来的亲王爵俸,一一念出来。
“拟亲王爵,尊阶遵照超品供俸,每岁有禄米两万石,俸银一万两。”
“有锦缎二百匹,纱、罗丝绸各百匹田庄数座,土地良田千顷另有盐二百引,茶一千斤,可随意分配”
在场的诸位亲王和官员都听得出来,这是按照惯常的亲王爵俸,又足足添了一倍。
关键是还新添了盐引、茶引,算是替诸位王爷讨了个财源广进的“恩典”。
“赐王府属官左右长史各一位,各所官员各设正、副一人,调拨王府亲卫千人,另可自行设卫兵部将不超过两万人。”
户部和吏部的几位大人也点了点头。
王府的属官向来是朝廷任命的,即便是王爷想要换,也得事先拟了折子入京,这算是一种恩典,也是一道掣肘。
这俸银自然该朝廷出。
还有这王府亲卫,太孙殿下的意思很明显了,朝廷供奉调拨过去的那一千亲卫,余下的,得藩王们各凭本事。
毕竟藩王镇守封地,本就有节制地方兵马之权,又不是真的只能让王府的亲卫去前线打仗!
再说了,好好的藩王就了藩之后,在自己家里养那么多兵做什么?!
一千兵马么朝廷也不是养不起,再多的那可就掏不出来了!
第150章 第 150 章 殿下不是想要知道臣吃……
除了岁俸之外, 零零星星的还有诸多杂七杂八的恩赏。
比如秦王他们在京中住着的时候,内务府有按皇子份例分下去的贡墨和宣纸。
依照着皇太孙殿下所言,平日里诸位叔叔们这些东西都已经用惯了, 到了封地上自然缺不得, 便也格外列入爵俸之中。
即便是离了京,也不好让底下的王叔们平日里衣食住行之上不方便。
这话叫人听着倒是十分舒坦,也没人能够挑出什么错处来。
礼部的官员念完之后, 宣珩看着底下的诸位王叔,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还有头一年王叔们回封地就藩。”
“侄儿的意思是, 一人先拨个三十万两白银, 供给各位叔叔们安家置业。”
“此外, 王府诸子年满十五, 可赐田五十顷”
这一回要离京就藩的王爷大大小小十来位, 一人补贴个三十万, 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开销,少说也有个小几百万两银子。
顶得上两淮两年能收上来的盐税税银了。
宣珩是比着户部的账目筹算的, 不能说亏待了谁, 也不能说有多偏颇。
就连底下六部的官员听罢,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国库里头拢共那么多银子, 多分出去挪到藩王手里, 朝廷就少一分。
可是藩王就藩是大事, 太孙如此筹划已经算是周全各方了。
而且头一年花销是大些, 这不是诸位王爷要安家么!
明间百姓家打发家里小子出去闯荡, 还得多塞两锭银子,给小辈们压箱底儿呢!
而且除了头一年之外,往后朝廷和国库还是少出钱多出力,供养宗室的压力也不算太大。
算起来, 还是他们划算!
更何况,今岁国库里头白白多了几百万两的银子,填补了这一头的窟窿还刚刚好!
太孙殿下转头看向一旁为首的亲王宣炀,含笑开口:“王叔们以为如何?”
“倘若孤有思虑不周之处,尽管当面直言便是,也好尽快添补增益上去,好叫陛下定夺。”
宣炀眯了眯眼,看着自家这大侄子,越来越有当初自己大哥那几分当家做主的风范了!
他眉眼间全是欣慰,朗笑一声:“本王看太孙思虑得挺周全的!”
“国库里头的银子有多少,咱们兄弟们心里都有数,头一年这三森*晚*整*理十万两已经够用了!”
封地上王府都已经建好了,其余的日常开销俸银也给得足。
只要是不大手大脚花销,哪儿能有不够的地方?!
况且,朝廷不是还拨了一千亲卫过来么?!
宣炀眯了眯眼,真要是手里头的银子花完不趁手了。
拉着自家老三,带着兵马去草原上头逛上一圈儿,或者随便挑上几个山头贼窝捅一捅。
他不相信还能捞不到银子!
反正他们是奉旨镇藩,只要能有仗打,那就不怕没银子花,这事他熟得很!
只要拳头大,走到哪儿都能吃香喝辣!
晋王也笑了笑,跟着点头:“老二说得是,当家才知道柴米油盐贵!”
“太孙殿下今日既然这般推心置腹摊开了说,这三十万两银子安家费,本王是没什么意见!”
他和自家二哥向来都穿同一条裤子,自然不会拆老二的台。
况且这几日他和老二,都已经在私底下同萧明渊谈好生意了,这上头分润也不少。
而且照着姓萧的那小崽子的说法,封地上能生财的路子多得是!
朝廷拨下来的这碎银子,只怕日后他还看不上眼呢!
楚王神色阴沉,冷眼看着前头的宣炀和宣烬一唱一和的模样。
心下只觉得像是被钝刀子剜心一般,不停地在滴血一样!
——这拨下去的几百万两银子的出处,他可再熟悉不过了!
那些分明是他的!
是他不辞辛劳、挖空心思暗地里一箱一箱攒下来的!!!
呵呵!如今却被宣珩这个小兔崽子,拿来卖人情?!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楚王恨恨地咬紧牙,偏偏此刻当着众人的面,也实在不好发作。
尤其是前头还有秦王和晋王这两条疯狗在,他们一贯护着皇太孙
楚王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底不停翻滚的毒辣和恨意,勉强抑制住了恼怒没撕破脸。
直到他不经意,瞥了一眼一旁一直都一言不发的燕王。
眸光才陡然变得黑沉深邃.
忙活了大半日,等几项大事都敲定下来了,已经快过晌午了。
文华殿如今虽然设了一处小厨房。
不过底下几位亲王大人,是吃惯了府上的山珍海味的,自然看不上这些,转头朝着太孙殿下告辞,便出宫回府上用膳了。
皇太孙殿下和萧明渊这处有东宫送来的膳食,自然也碰不上有机会品尝底下这些清粥小菜的时候。
唯有几位当值的官员,守在偏殿等着小厨房送饭菜去。
正巧太孙殿下和萧明渊出宫门的时候,瞧见宫人们拎着一个个食盒走过去。
来了兴致,招人近前来瞧了瞧。
只见里头是依照惯例的五菜一汤,三道荤的两道素的,米饭是粳米。
算不得丰盛,但是比往常御膳房里头送过来已经凉了一半儿的饭菜看着要好上几分。
“这几天天凉。”宣珩瞥了一眼一旁的萧明渊。
想起来这几日以来,他一直都叫承华殿的膳房预备下来的羊肉锅子,说是冬日里头吃了补养还暖身
他忍不住笑了笑,自然而然地嘱咐:“日后文华殿预备饭菜的时候,记得备一道小锅子送去,叫诸卿也能跟着暖暖身子。”
小内侍愣了愣,低下头来应声道:“是,太孙殿下。”
萧明渊眉眼含笑,同太孙殿下一道上了暖轿往东宫而去。
等两人放下暖轿的帘子,亲亲热热地坐在一处之时。
他才开口调侃道:“殿下如今倒是越发学会拉拢人心了!”
宣珩愣了一下,耳朵根不由自主地红了红,压低声音开口:“不过是难得施惠一二罢了”
他看了一眼眼前的萧明渊,方才端了好一阵的架子。
如今同萧明渊两个人独处一处,才算是略微有几分松快。
眼下瞧见对方隐隐有些吃味的样子,不由得起了些捉弄人的心思。
小皇孙殿下刻意压低声音,忍着笑开口问道:“萧哥哥难不成还吃起醋来了?”
萧明渊眯了眯眼,盯着眼前不知死活来撩拨人的小殿下,抬手扣着宣珩的腰,便将人压在怀里。
“吃醋能有什么意思。”他笑了笑,抬手抚着宣珩的腰侧一下子从下摆滑进去
宣珩只觉得腰腹之上微微一凉,下一刻柔韧的腰肢,便像是落入他人掌中的鱼尾一般,狠狠地弹动着将自己送进眼前人的怀里。
“别不行——”宣珩又惊又羞,压低声音告饶般的求了两声。
他没想到萧明渊竟然这般大胆。
这还在暖轿里头,外间那么多的宫人内侍都跟在左右,轿子里面稍微动静大一点儿就会叫人察觉
“别动——”萧明渊凤眸沉沉,逼视着怀里的人,意味深长地开口,“殿下不知道,吃人才有意思呢!”
他每每瞧见宣珩坐在众人面前,端着温文尔雅的神色,故作沉稳一本正经的小模样。
就恨不得将眼前人的衣裳,一件一件地剥开
自然,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萧明渊平日里不曾说过,怕吓着自家小皇孙殿下了。
可是如今
这人都送上门来了,哪儿有再推开的道理?
“不不行的,外头还有人,哈嗯——”宣珩语调颤颤地抬手连忙按住钻进衣襟里头的手,压抑地忍住了喉间的哽咽,生怕自己的声音传出去了。
小皇孙殿下眼眶发红,像是慌不择路一般,艰难地仰起头,抬首将柔软的唇主动贴在萧明渊的嘴角,像是安抚又像是求饶一般吻了吻。
而后哽咽着颤声开口求饶:“我我错了”
他吻过之后,再也禁不住了似的,可怜巴巴地将脸埋进萧明渊怀里:“萧哥哥,别别捉弄我了”
萧明渊指尖顿了顿,不动声色地看着宣珩红得要滴血的耳垂。
“这就不行了?”萧明渊轻笑一声,俯下身,贴着耳垂,轻咬了一下。
灼热的气息熏得耳垂越发鲜艳,简直是秀色可餐
萧明渊凤眸微眯,压低声音含笑道:“连着好几夜臣都不曾侍寝,我还以为殿下是不大高兴了呢”
他这几日心疼宣珩事忙,夜里回了东宫也不舍得折腾人,没想到这才几天功夫
“才不是”小皇孙殿下有些委屈地辩解,“我我玩笑几句罢了你就这么凶”
他小心翼翼地抬首瞧了一眼萧明渊,一时间又有些发怵。
知道萧明渊这是借着机会刻意装小心眼儿“欺负”人,若是自己不服软,这人还不知道能想出什么羞人的花招来作弄他
小皇孙殿下无法,只得小心开口赔罪:“是我言行无状,叫人误会了你你大人有大量,别别在这里”
见小皇孙殿下一副乖顺可怜的小模样。
萧明渊一时心怜爱,忍不住轻哼一声,手上轻轻揉了一两下,才从衣襟之中缓缓抽出来。
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也怕一时太凶了将小殿下吓着了,如今吃够本儿了,自然软和下来。
抱着怀里的人,萧明渊轻柔地抚了抚自家小皇孙殿下的后背,柔声哄道:“殿下不是想要知道臣吃没吃醋么?”
随后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嘴角。
“亲亲它,看看到底酸不酸?”【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