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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30

作者:道心求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21章 第 121 章 卢妃:带不动,这亲儿……


    汤泉行宫。


    宣玟阴沉着一张脸坐在角落, 眼看着两个蓝衣小内侍躬身走入房中。


    这已经是他被幽静在这个小院儿之中的第三日了。


    每日能进这房中的,除了一日三餐前来送饭的小内侍之外,便再没有第三个人!


    他日日在院中高喊冤屈, 乞求外头的侍卫带话给陛下和皇太孙。


    可是守在院子外头的侍卫却像是茅坑里头的臭石头一般, 威逼无用、利诱无门。


    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


    他这个以往在东宫除了太孙之外,最为尊贵的二皇孙殿下,便已经尝尽了“阶下囚”那般,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儿了!


    小内侍们沉默地从食盒之中取出来膳食来, 从头到尾像是木头一般一言不发。


    只是当宣玟看到, 那两样清汤寡水冷透了的菜色, 就这么大喇喇地摆在自己面前的圆木桌上。


    突然积蓄在心底的火气再也憋闷不住, 猛地爆发出来!


    “放肆!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宣珩猛地抓起手边儿的茶盏往门边儿狠狠摔过去。


    他好歹也是堂堂的皇孙!


    即便是当初先太子逝世, 他大哥宣珩还未曾被封为皇太孙的时候。


    宣玟素日里无论是份例还是旁的, 也只是比宣珩差上那么一点儿。


    什么时候又受过这等委屈!


    “陛下呢!太孙呢?!”宣玟见那两个内侍,还像是木头似的站在原地。


    外间往日里巡逻的侍卫, 似乎也没有半分动静, 心下越发焦躁。


    他不由的恼怒嘶喊出声:“来人!快来人!本殿要面见陛下上书陈情!”


    他实在是受够了在这行宫之中,被幽静在一隅之地暗无天日, 或许随时都有可能有几个御前太监, 带着毒酒、匕首和白绫前来, 逼着他“自裁”谢罪的惶恐日子!


    “如果见不到陛下和太孙——”


    宣玟脚步一顿, 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也上不得书, 陈不了情,你待如何?”


    这个声音?


    怎……怎么是母妃?!


    宣玟猛地转身,却瞧见先前躬身佝偻的内侍,已经坐在一旁角落方才自己坐过的椅子上。


    “他”摘了头顶的帽冠, 抬起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正是应当远在东宫,代替长宁长公主主持宫务的卢妃娘娘。


    而一旁另一名内侍,则是恭恭敬敬地守在对方身侧。


    宣玟心下一颤,对上卢妃冷淡失望的眼神,腿脚下意识地便是一软。


    他快步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掀开袍脚,对着卢妃行了大礼,语调低哑不堪:“孩儿拜拜见母妃。”


    卢妃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亲生儿子。


    宣玟被幽静在行宫之中数日,身侧并无伺候之人。


    这对于向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二皇孙殿下而言,算得上是折磨!


    况且这一日三餐都是清汤寡水的两菜一汤,白天晚上都不许出门,外头一层一层侍卫守着,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别说是像是在东宫那般让人日日伺候着梳洗打扮,沐浴更衣,锦衣玉食地细心供养着。


    他如今在此地被困数日,就连换洗衣裳也无人送过来一次!


    接连过了好几日囚徒一般的日子,宣玟形容颓废、面色苍白,连嘴角都被日日声嘶力竭的高喊弄得唇角开裂,嗓音嘶哑。


    就如同被圈养在笼中的野人一般!


    ——连卢妃这个亲娘看得都止不住眉头紧皱!


    没听见卢妃说话,宣玟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窥视着自己母妃的神色。


    低沉着嘶哑的嗓音,呐呐开口:“您您怎么会来这里?”


    他说着,又忍不住看向门外:“外外头还有许多龙禁尉守着母妃您您是怎么进来的?”


    “我叫你起来了吗?”见宣玟似欲起身,卢妃忍不住冷冷一笑。


    她沉声道:“继续跪着。”


    宣玟心下一紧,老老实实地跪回了原地。


    卢妃闭了闭眼,语调冷淡如冰:“倘若我再不来,有人潜进来,在睡梦之中一刀抹了你的脖子,你死后做鬼怕是都不知道该找谁寻仇!”


    宣玟神色惶惶,垂着头没敢替自己辩白一个字。


    他眼下确实,还是没猜透,到底是什么人在算计他。


    只以为自己是倒霉,被赵王和齐王二人倒霉连累了,才落得如此下场。


    “孩孩儿无能,叫母妃为孩儿费心奔走竟……竟然还劳动母妃屈尊至此。”宣玟语调干涩开口告罪。


    “只是,只是所谓刺王杀驾谋逆一事,孩儿的确不曾参与。”


    “这些都是赵王和齐王擅自做主,孩儿孩儿实在是无辜受人牵连才才”


    卢妃看着如今似乎还一点儿没醒过神的宣玟,心下止不住地失望。


    她早已经猜测此次宣玟应当是被人做局牵连,只是却不明白根由。


    才不得不亲自前来垂问,意图寻到法子替宣玟脱身。


    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闭了闭眼沉声开口:“你将所有的事,一五一十全都说出来。”


    宣玟不敢有半分隐瞒,果真从出宫那日起与长兄宣珩求和不成起,所有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说了。


    自打秋猎出宫以来,他心下便郁结着一股子怨气。


    先是他眼看着长兄宣珩受皇帝信重宠爱,凌驾于诸位皇子皇孙之上,甚至连祭天大典陛下都亲自领宣珩主持。


    事后他屡次对着身为皇太孙的宣珩示好,却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


    甚至还被定远侯威胁恐吓!


    到了围场又被牵连卷入了齐王和赵王谋逆一案之中


    心中满腹怨愤,宣玟自然言语也多有忿忿,并未曾发觉卢妃听着他的叙述,神色越来越难看。


    等卢妃听到自己的好儿子,无意间发觉到齐王和赵王,意图行刺太子。


    而宣玟格外“机灵”地想要借刀杀人。


    竟然让“她”曾经留在行宫之中的“自己人”,给赵王不声不响地送去了“引兽香”这种东西。


    脸上的冷意便再也绷不住了!


    “呵呵!”卢妃冷笑一声,忍着滔天的怒火,将手中的茶盏搁下。


    她深吸一口气后沉声开口问:“本宫什么时候同你说过,在行宫之中有我留给你的自己人的?!”


    宣玟还没反应过来,有些无辜地抬起头来,呐呐开口:“那那个叫双喜的内侍,说是受过母妃的救命之恩,亲亲自寻过来的。”


    “这这难道不是母妃安排的么?”


    卢妃闭上眼,彻底压不住火了,咬牙几乎要被气笑了:“他说受过本宫的救命之恩你便信了,你的脑子呢?!”


    宣玟听到这里才猛地一惊,随即面上血色尽失,才终于是回过神来。


    双喜不是母妃的人?!


    那岂不是森*晚*整*理他是蓄意接近,本就意图栽赃。


    难难怪那火器图的图纸,会莫名其妙地变成什么布防图!


    还有那刻意将他引到押送齐王和赵王,还有那些凶兽的铁笼附近的小太监


    这分明就是有人刻意陷害!


    卢妃看着宣玟的神色,总算是回味过来,面上却没有半分喜色,反倒越发沉郁。


    她沉下一口气,又问道:“还有引兽香的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从哪里弄来的?”


    她向来很是谨慎,当初用过这一味药,算计过一回人。


    那还是在皇太孙宣珩十来岁的时候


    只是当时没起什么效用,反倒惊动了许多人,险些惹来麻烦。


    那一回折损了她和卢氏族内培养的不少死士。


    好在当时卢妃手脚很快,狠下心斩断了一切线索,将一切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才没被秦王和晋王发觉。


    卢妃皱了皱眉,看着底下的宣玟。


    当初宣玟还小,她怕小孩子说漏嘴,从未透露过此事。


    难不成是卢氏有人嘴风不严


    宣玟闻言,脸色又是一白,勉强颤颤地开口应道:“引兽香不,不是母妃用过的东西么?”


    “以以前大哥用过的那个荷包里头便有,当时我丢了荷包,随口同双喜一提,便想起来——”


    话到此处,宣玟猛地噤声,心虚地低下头。


    他突然想起来,当时是双喜在一旁随口说了一句:“卢妃主子以前也用过一种药,可以引来野兽发狂,就是缝在荷包里头的。”


    ——他才联想起来幼时长兄宣珩随父王一同秋猎,被猛兽追逐险些丧命的事情来。


    但是那双喜本就不是自己人,如何会知道这些秘事。


    这分明就是在借着他的手栽赃陷害!


    “不对”宣玟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他连忙看向卢妃,语调不稳地急声开口:“这不对母妃!那人那人是有人刻意派来栽赃我的母妃!我我这就去,去求见陛下和长兄,去和他们说清楚”


    啪——


    话音未落,一道清脆凌厉的巴掌声猛地响起。


    宣玟原本张惶无措的神情一怔,脸上被一道深深的巴掌印打得偏过头去。


    愣愣地跪坐在原地,神情委顿难堪。


    卢妃嘴里那一句“蠢货”反反复复地压了几回,终究是忍着火气没说出来。


    “说清楚什么?物证俱在你的身上,人证那内侍你现在能找到么?”


    卢妃恨铁不成钢地压低声音很声训斥:“你以为你上个表,陈个情陛下就能相信了?!”


    卢妃冷笑:“见陛下和太孙你焉能知晓,那个叫双喜的内侍,会不会就是太孙刻意安排过来的?!”


    六七年前的陈年往事了。


    谁没事会刻意设局,将宣玟一个没威胁没存在感的二皇孙殿下牵扯进来?!


    即便不是皇太孙殿下亲自布局谋划,也定然是皇太孙身边儿的人!


    只是这人的手段还真是心毒手辣得很呢!


    下一回手,就是将人往死里送!


    “太孙已经同你兄弟离心了。”卢妃深吸一口气。


    这是她最担忧的事情,如今还是不合时宜地提前发生了。


    宣珩于她们母子而言,是避风的亭柱,也是挡路的巨石。


    有皇太孙宣珩一日,她们母子在东宫,就能多得陛下和储君庇护一日。


    可是有这个先太子的嫡长子活一天,她和她的孩儿宣玟,便永无出头之日


    以前太子在的时候,卢妃盼着太子殿下这位体弱多病的嫡长子病逝早亡,替自己的亲生儿子腾位置。


    先太子薨逝之时,她盼着宣珩替宣玟挡在前头。


    后来皇长孙成了皇太孙,卢妃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思忖,如何悄无声息地了解了宣珩,让自己的儿子取而代之。


    可是眼下,一切都彻底破灭了!


    引兽香的事,不一定能瞒得过皇帝,更不可能瞒得住宣珩!


    那位太孙殿下,既然狠下心来由着宣玟这个亲弟弟陷入泥潭,指不定还添带着在背后推了一把!


    如此看来,怕是已经容不下她们母子二人了……


    宣玟听着卢妃说的那句话,忍不住呆呆地看着对方,眼中闪过一瞬间的迷惘。


    ——宣珩,他大哥已经不再相信他、保护他……不会像是以往那般,将他当做亲弟弟一般回护庇佑。


    也不会替他在陛下面前求情,放过他……


    那他这回……


    难……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脱身了吗?


    第122章 第 122 章 萧明渊凤眸含笑,盯着……


    戌时末, 永福殿中烛火摇曳。


    长宁长公主倚在填漆描金的梳妆台前,任由近身伺候的宫女,小心翼翼地卸下发间的九凤衔珠步摇。


    没过多久, 外间传来一道细碎的脚步声。


    “长公主殿下, 青鸾姑姑回来了。”


    长宁长公主长叹一声:“让她进来伺候吧。”


    不多时,青鸾进了内室,走到长公主身前见了礼。


    又不动声色地接过侍女手中的紫檀木梳, 朝殿内的宫女内侍暗暗摆了摆手,屏退了众人。


    “卢妃什么时候走的?”长宁长公主淡声开口询问。


    青鸾垂首, 细细地替长宁长公主梳理着柔顺的青丝, 一面轻声应答:“回长公主殿下的话, 那位戌时一刻进了二皇孙殿下的内室, 约莫待了一炷香的时辰。”


    长宁长公主呵呵一笑, 淡声道:“本宫以往的确没发现宫里头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连龙禁尉都能收买,真是轻看了她了!”


    若非看在卢妃乃是东宫的人, 又顶着先太子的遗孀的名头。


    再加上如今二皇孙宣玟的事情, 又同前朝争储扯上些关系。


    长宁长公主自然不会如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平日只替皇帝帮着打理后宫。


    前朝的事情,实在是不好插手。


    偏偏眼下这汤泉行宫暗流汹涌饶是长宁长公主这般锦绣玲珑之人, 也觉得头疼棘手。


    皇帝如今正因为齐王、赵王, 还有这位二皇孙殿下的事情气恼多疑。


    有些事情, 倘若她去挑明了, 恐怕只会招人嫌。


    可是若是放任不管, 又有失责之隐患。


    况且,这里头还同皇太孙和渊儿有几分牵连她自然不得不留意几分。


    长宁长公主静静地听着青鸾,将方才卢妃和宣玟母子二人私下说的那些话,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


    只是听到“引兽香”之时, 不由的眉头一皱。


    “竟然还有此番曲折也难怪渊儿会对那位二皇孙如此看不过眼。”


    齐王同赵王一向在朝中不大安分,一直觊觎储君之位,长宁长公主自然是有所耳闻。


    故而此二人自食其果,不过早晚,并不叫人惊异。


    可是二皇孙宣玟先前长宁长公主听说的时候,的确有几分惊讶。


    如今看来,原来是早就有此谋算了。


    眼下那位二皇孙自作自受落入旁人局中,后又沦落至此自然也只能算是罪有应得。


    长宁长公主在宫中辈分颇高,德性庄重,平日里又从不掺和朝政上的事,是以皇帝都分外尽忠这个亲姐姐。


    她平日里对待底下的那些侄子侄孙们都是一般无二。


    但是到底爱屋及乌。


    宣珩那个孩子,到底是自己亲外孙萧明渊辅佐的孩子。


    如今又贵为一朝储君,也是皇帝倚重培养的后辈。


    再加上身世上又极惹人怜惜,人品贵重贤德,她自然多喜欢偏重几分。


    如今偏听到身为二皇孙的宣玟,还有卢妃这母子二人,非但不曾老实恭顺地辅佐长子嫡兄。


    反倒是那等两面三刀、佛口蛇心之辈,心中自然也生出几分不喜。


    尤其是那卢氏实在是个出人意料的角色!


    长宁长公主轻叹一声:“那位东宫里头的继太子妃也是一番好谋算。”


    竟然早早地就在替她亲儿子谋划着,除掉当时尚且年幼的皇长孙。


    若不是当初太子薨逝得早。


    依着卢妃这般手段,怕是能替她的好儿子铺上去一条好路出来!


    “呵呵!数年前就已经看的如此长远了,下手也干脆,倒是有几分魄力。只可惜了


    如今皇长孙已经长成,在朝中自有一番势力。


    岂是那些后宅夫人惯用的阴谋手段,能够动摇算计的?!


    一旁的青鸾一笑,她跟在长宁长公主身侧十数年。


    此刻闻言,忍不住斗胆开口劝了两句:“卢妃娘娘出身世族,当初嫁与先太子,怕就是等着机会呢!”


    “只是到底老天有眼,太孙殿下眼下还安然无恙,卢妃和二皇孙殿下,日后也自有他们的好去处”


    “殿下日夜操劳宫务,已经十分辛苦了,何必为此事烦忧?!”


    长宁长公主轻叹一声:“本宫自然是不想烦心这些事,不过到底都是孽债。”


    “既然渊儿求到本宫这处,本宫自然是要替他留意几分。”


    想到自家孙儿眼巴巴地使人送过来的银狐皮子,还说什么亲自过来认错告罪


    无论是萧明渊,还是宣珩眼下还未满二十,都是年岁不大的孩子。


    不到及冠之年就要在朝堂之上行走,还要防备周围人的明枪暗箭


    长宁长公主知道,这两个孩子平日里过得不容易,心下到底也心疼,哪里又舍得不管!


    况且她如今帮着皇帝安排打理行宫上下的一切庶务,齐王、赵王和二皇孙都在行宫之中,她留意几分也不为过。


    不过到这里也便差不多了。


    眼下皇帝怒气和疑心暂且未曾尽消。


    她不好多掺和此事。


    况且,无凭无据的,她身为长辈,也不好在皇帝面前,告远在“京城”,替她打理宫务的卢妃的状。


    今夜宣玟母子相见的事,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不过皇帝那处不好明说,但是暗示一二倒也无妨。


    长宁长公主闭了闭眼,低声开口吩咐道:“寻个由头,叫人将齐王、赵王还有二皇孙那处周围的宫女儿和太监再换上一批!”


    青鸾垂声应诺。


    至于卢妃母子说的那些话


    次日一早,便随着卢妃暗中回宫的消息,一并送到了萧明渊的面前.


    看着底下人送上前来的密函,萧明渊接过后随手拆开了,翻看了一遍。


    才止不住冷冷一笑:“她倒是沉得住气,竟然什么都没做,就便回去了。”


    原本萧明渊还以为,卢妃察觉到有人给宣玟设局,又牵扯出六七年前的陈年往事。


    应当会乱了阵脚,一心只想着将自己的好儿子给救出来。


    不过也是。


    眼下皇太孙不在,没人替宣玟求情。


    卢妃也不可能让人将宣玟从那行宫之中偷出来,自然是不得不沉住气了。


    一旁的宣珩闻言怔了怔:“卢妃已经回京了么?”


    萧明渊看着自家小皇孙殿下瞥着自己手中的密信,神色有几分游移。


    知道宣珩虽然嘴上说着不管不顾,心下多少还是有几分在意的。


    萧明渊原本也没打算瞒着自家小殿下,只轻叹了一声,屏退了下人。


    才抬手揽着小皇孙殿下坐在自己怀里,而后将手上的信函递到宣珩眼前。


    “昨夜见了宣玟,便连夜回京了。”萧明渊一面说着,一面抬手轻抚着小皇孙殿下的后背,不声不响地柔情安抚。


    “这是昨夜他们说的话,一字不落都在这里面了。”


    萧明渊顿了顿,俯身心疼地亲了亲自家小殿下的眉心。


    才压低了声音哄慰道:“原本怕你看了心下不痛快不过,看吧!你大抵也能猜到几分。”


    宣珩一愣,看着眼前的信函,垂首接了过去,细细看了一遍。


    来龙去脉,信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他也早就已经预料到了,当年的事情,应当同卢妃脱不了干系。


    只是真的知道了,心下还是止不住有些发闷。


    宣珩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唇,故作冷静地开口:“引兽香的事你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是宣玟他们做的?”


    萧明渊抱着自家小殿下,有些心疼。


    但还是低声开口:“大抵是在刚从北地回京之时,我发觉你宣玟有些心思不正,心下便有揣测。”


    那个时候他第一日同宣玟见面,便觉得此人心思有些歪斜,虽然挑拨离间的手段很是拙劣不堪。


    但是显然没安好心。


    之后就多了,当时在承华殿之中,萧明渊察觉了不少不对劲儿的东西。


    那个时候,萧明渊初来乍到,自家小皇孙殿下身边儿都是各方安排的细作和探子,可以说是千疮百孔。


    他实在没空一一去查实,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使这些阴私鬼蜮伎俩。


    只是将承华殿内上上下下所有的东西全都挑剔着换了个遍,又整顿了一通小皇孙殿下身前伺候的宫人内侍们。


    此后宣珩一应的衣食住行,萧明渊都派人盯得紧紧的。


    许是这般,那位卢妃娘娘察觉到了再无可乘之机,才及早收手。


    只是宣玟生出那等心思。


    偏偏身为母妃的卢妃娘娘,却半分破绽都不曾露出来过


    只是这般,萧明渊心下一直都留着一个疑影儿。


    再加上前不久这位卢妃娘娘因着二皇孙宣玟,派出去的那些卢家死士刺客的事情,前来解释。


    萧明渊心下冷冷一笑。


    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卢氏。


    一位寡居东宫数年,老实本分的继太子妃,还有“不争不抢”的二皇孙殿下,竟然手底下能供养出如常多的死士来。


    这还不够让人生疑么?


    所以,借着这回秋猎之事,萧明渊这才借着这次机会加以试探。


    倘若二皇子宣玟和卢妃以往并未曾对自家小殿下下过手,这一回也并不曾生出不该生出的心思。


    那他布局的这些自然起不了什么效用。


    可是偏偏宣玟入局,卢妃也跟着下水了


    那便这二人,便同齐王和赵王一般无二,不过是他家小殿下日后路上的绊脚石,自然应该一并清理干净!


    不过


    萧明渊轻叹一声。


    他到底是舍不得叫自家小皇孙殿下太过伤心。


    也并不打算瞒着宣珩,私下处置这两母子和卢氏,自然有的是法子,但是


    “二皇孙殿下的事,我承认,先前的确是没什么证据,如今他这般也是我事先做局引他出来的。”


    他看着宣珩的双眸,一言一句地认真开口。


    他向来不计较手段是否光彩,只是在自家小殿下面前,萧明渊总归顾及着几分,怕那些脏污的人,或是事,脏了自家小皇孙的眼。


    但是这件事,从头到尾,萧明渊都没打算瞒着宣珩。


    因为他不能留下一个心结,落到他和宣珩两人之间。


    “此事我一开始瞒着殿下,只不过是因为心下有个疑影儿,并没有实据,不过”


    萧明渊笑了笑,看着宣珩故作轻松:“我刻意使出这样的手段,本就没安什么好心——嗯唔?!”


    话音未落,下一刻萧明渊便被自家小殿下的一个动作,猛地止住了所有的言语!


    萧明渊凤眸含笑,盯着凑到自己面前,突然嘴唇堵住自己一切声音的小皇孙殿下。


    心下慕然一暖。


    第123章 第 123 章 ……


    萧明渊垂眸, 眼神温柔地看着宣珩笨拙地将柔软的唇贴上来。


    自家的小皇孙一向性子内敛,人也“持重”得很。


    虽然平日里性子温软好哄,私底下同自己在一处的时候, 偶尔还会同自己小声撒娇讨人怜爱。


    但是哪有像现在这般大胆主动的时候?!


    不过自家小殿下如此尽心尽力地将自己送到眼前, 他自然不会辜负小皇孙的美意。


    萧明渊垂首,温热的掌心轻柔地落在小皇孙殿下的后颈处,腰间的手臂轻抚着渐渐收紧, 带着温柔和鼓励。


    察觉到动作的宣珩耳朵一红,忍不住呼吸颤了颤, 紧张地似乎手心都在冒汗。


    只是抬眸对上萧明渊温和宠溺的眼神, 又止不住地想要沉溺在其中。


    他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


    想起方才萧明渊说给自己听的那些话, 小皇孙殿下心下又酸又软, 突然生出一种想咬人的冲动。


    “嘶——”


    萧明渊惊讶地倒吸了一口气, 自家小孩儿还学会咬人了?!


    不等他说什么, 宣珩便猛地睁开眼,有些惊慌地撤回唇舌。


    “我我不是故意的”小皇孙殿下像是错做事情的小孩儿一般, 有些心疼地抬眼。


    瞧见嘴唇上, 一小点儿肿起来的红色印记,又忍不住脸色泛红。


    “疼疼吗?”宣珩抬手贴在萧明渊的脸侧, 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见自家小殿下似乎被吓到了, 萧明渊忍不住笑了笑:“珩儿终于舍得心疼相公了?”


    宣珩抿了抿唇, 见他受了伤还这般不当回事儿的调侃人。


    方才说话也是一句一句的, 直往人心窝子里扎。


    但是到底小皇孙殿下心里还是心疼人的。


    便是心里不大高兴, 也只是偏过头,压低声音开口:“我是怕你嘴上带着伤,在外头叫人瞧见了不好看”


    宣珩小声开口:“把把药拿给我吧,我替你上一上药。”


    萧明渊将人搂进怀里小心抱着, 而后低笑了一声。


    “嘴上带伤怎么了?就算是叫外人瞧见又有何妨?大不了背地里议论议论,说臣妻凶悍——”


    小皇孙殿下脸色更红了,偏偏嘴上的伤还是自己咬的,他一时理亏,又不能辩驳。


    只能憋着一口气道:“是是你说过的,我要是有不喜欢听的话,就就要像那样堵住你的嘴就是了”


    萧明渊撑不住笑出声来了,抱着宣珩垂首亲了亲,柔声哄慰道:“殿下方才不是已经堵过了么?怎么如今还委屈上了?”


    “别别亲,小心碰到伤口了。”小皇孙殿下偏了偏头,心下又止不住有些心疼。


    只是听到宣珩说委屈,他又觉得心口止不住地发闷。


    小皇孙殿下看了一眼萧明渊,压低声音道:“谁让你说不中听的话了?我我就是,不喜欢听你说那些话”


    什么刻意为之,什么做局使手段,什么没安好心


    听起来像是在认罪一般。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兴师问罪了?!


    “宣玟和卢妃的那些心思我心下也不是没有一丝察觉。”


    宣珩有些忿忿地开口:“这本就是她们自己起了二心,同你又有什么关系?!”


    “你方才偏要那般那般与我说话这不是在刺我心么”


    小皇孙殿下越说声音越轻,到了最后已经听不大清了。


    萧明渊察觉不对,垂首将宣珩的头抬起来,才瞧见自家小殿下眼里含着泪,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可怜得不行。


    顿时心下某一块地方,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似的,密密麻麻的发痛。


    “是我的不是。”萧明渊有些心疼地哑声开口。


    他抬手揽着自家小皇孙殿下的腰带过来,取了帕子,小心地揉了揉宣珩有些泛红委屈的眼尾。


    一面手脚轻柔的,一点一点将小殿下眼角的泪小心擦拭干净,一面低声软语小心哄着:“我方才失言,叫珩儿心里觉得难受了,萧哥哥给珩儿赔个不是”


    宣珩听着萧明渊这般低声下气地哄着自己,心下又止不住的有些发酸。


    他盯着萧明渊柔软深邃的凤眸,深吸一口气定下心来,还是打算老老实实地把话说出清楚。


    “我知道萧哥哥并非真心想要瞒着我那些事只是有时候不方便开口说,或是怕我知道了心里不好受。”


    “再有一个缘故便是我心思浅,不大瞒得住事,耳根子也容易软,性子也”


    “嘘!”话音未落,小皇孙殿下的嘴角便被一根手指止住了。


    见宣珩有些呆呆地止住了嘴。


    萧明渊凤眸含笑,低下头,眼神柔软地垂首轻嗫了一下小皇孙殿下的嘴角。


    “我也不喜欢听珩儿说方才那些话。”萧明渊吻了吻自家小殿下的嘴角。


    才低声开口:“在我的心里,殿下什么都是好的,心思纯善却不迂腐,性格虽然仁善,但却固守原则。”


    “旁人占其中一样,便已经能称贤颂圣了,我的小殿下处处都这般好,若是再如此谦逊,便要叫人自惭形愧了!”


    宣珩耳朵根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开口:“哪有这般夸人的只是你觉得我好罢了”


    萧明渊抬手轻轻顺细抚着自家小殿下的发尾,低头怜爱地亲了亲小殿下的眉心。


    “自然”萧明渊含笑开口,“情人眼里出西施,殿下是我心爱之人”


    萧明渊轻笑道:“在相公眼里,自然是最好的。”


    “别别说了”宣珩抿了抿唇,耳朵更越发的红了。


    “正说正经话呢”宣珩眼底柔软。


    被这般哄了几句,小皇孙殿下心里也不大记得方才的难受和那么一丝丝委屈了。


    不由自主地便朝着萧明渊那处下意识地靠过去,神色乖顺依恋,语调也软软的,讨人怜爱得很。


    宣珩定了定神,继续开口:“总之宣玟和卢妃的事,不算是萧哥哥的错,就算是先前你瞒了我几日,方才也已经同我说开了”


    小皇孙殿下抬起头,看着萧明渊的嘴角,又有些心疼地轻抚了一下,不大好意思地低声开口:“我方才”


    “我方才性子也有些急,听了那些话心里不舒坦,才才没注意下,下口重了些”


    萧明渊轻叹一口气,见着自家小皇孙殿下这般心疼地看着自己,软声软气的,又是同自己撒娇,又是言语恳切地与自己剖白。


    他心里早就软成一团了,哪里舍得怪罪生气。


    萧明渊垂眸抚了抚小皇孙殿下的发尾:“这就算下口重了?油皮儿都没破”


    他当初在北疆打仗的时候,身上动不动就有几道口子,什么时候受过这般轻浅的“伤”?!


    不过


    萧明渊看着宣珩眉头紧皱地要开口教训自己,忍不住又是一笑,低声调笑道:“倘若珩儿是心疼相公了那再亲亲这儿,好不好?”


    “乖,就亲一下,一下我就好了!”


    见小皇孙殿下红着脸愣在原地,萧明渊知道自家小殿下是害羞了。


    但是就是这般可怜可爱的小模样,最让萧明渊觉得有趣。


    “好孩子。”萧明渊低下头,缓缓抬起小皇孙殿下的下巴,压低声音,一声一声不住地哄。


    “你自己来这儿想你亲亲它,亲一亲它就不疼了,来”


    宣珩犹豫了一下,心下本就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如今听到萧明渊这般温声软语的柔声哄着


    止不住红着耳朵根,依言温驯地凑上前去。


    小心翼翼地贴在萧明渊唇角那处,像是小鸟儿似的,动作轻柔而笨拙的,一下一下细致温柔地啄吻着,从嘴角一点一点亲到那处。


    柔软而发烫的紧贴着那处,无声无言地加以抚慰。


    直到片刻,宣珩气息不稳地抬起头,嘴唇有些发麻,小皇孙殿下也有些羞赧地不敢抬眼看人。


    他偏过脸,嗓音哑哑地低声开口:“好好了吗?不不疼了吧?”


    他不敢太用力,只是学着萧明渊以前哄自己的样子,轻轻柔柔地安抚,但是还是觉得嘴上发烫发麻


    “要要不还是再上点儿药吧?”小皇孙殿下吭吭哧哧的小声开口。


    萧明渊眼里柔的几乎要出水了。


    他俯下身,垂首亲了亲自家小皇孙殿下的唇角,含笑问道:“我若是说还疼,殿下还会再亲一亲么?”


    宣珩脸色又是一红,抿了抿唇,低声开口:“你别别撒娇我问正经的呢!”


    “还是上点儿药吧,免得免得下人看了,觉得觉得不大庄重”


    “就就算是要亲,也也要等到伤好了我嘴上也有些麻”


    萧明渊叹了一口气,起身拿帕子擦了擦手,而后拿过药膏来,亲自取了些,替自家小殿下仔仔细细地上了些。


    又将装着药膏的小圆钵放到宣珩的掌心之中,示意自家小皇孙殿下替自己“辛苦”一番。


    小皇孙殿下净了手,小心翼翼地从圆钵之中沾了一点儿膏体,抬着眼眸,格外认真细致的将药膏涂了上去。


    想起方才提到的卢妃和宣玟。


    宣珩又忍不住开口低声说道:“卢妃和宣玟他们母子二人的事萧哥哥.日后还是不必多管了。”


    “他们此次犯了大错,难逃罪责,自然有皇祖父发落。但是你这回插手进去,难免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宣珩沉沉叹了一口气:“我不打算替他们求情,毕竟圣人都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他们是自食其果,自当认罚。”


    “只不过”小皇孙殿下抬首看着萧明渊,“我还是怕有人查到你这处来。”


    说到底,关乎朝堂和争储之事,都极其敏感。


    更何况如今陛下年纪也越发大了,身体大不如从前,也越发多疑了。


    帝王心性最是难测


    宣珩一面忧心自己皇祖父的身体,这一年多来,在御前侍奉敬孝之时,也越发谨慎小心。


    这回出了齐王赵王行刺的事。


    其实无论他这二位王叔是行刺太子还是刺王杀驾,在皇帝眼中都是一样。


    能对他这个储君皇太孙下手,那来日说不定就敢闯宫谋逆。


    陛下御极天下,哪里看不清底下皇子皇孙和朝堂臣工的野心?!


    好在这一回并未闹得太大。


    如今行宫压着齐王、赵王还有宣玟被软禁的事。


    宣珩拿不准是皇祖父打算彻查,还是打算密而不发。


    ——或许两者都有。


    这个时候,任何人出现在皇帝的眼中,都会触动他敏感多疑的神经。


    故而宣珩希望萧明渊及时抽手,也是实实在在地替自家萧哥哥着想。


    “那个双喜”


    宣珩低声细细地叮嘱着:“最近最好便不要出现在行宫之中了。”


    “像是同长宁长公主传话之类的差事,派其他信得过的人去便好。”


    “还有齐王和赵王身边儿安插的那些人,也暂且别调动,免得招人生疑。”


    萧明渊看着自家小殿下替自己谋划规劝,心下忍不住十分熨帖。


    他抬手捉住眼前小皇孙殿下替自己上药的手,在指尖轻轻地碰了碰。


    随后去了柔软的绸帕,将自家小殿下指尖上残留的那一丁点儿药膏擦干净了。


    才像是抱着一块儿宝贝似的,将宣珩牢牢地箍进自己的怀里。


    “殿下放心便是。”


    萧明渊凤眸含笑,语调温和地柔声宽慰:“齐王、赵王还有宣玟身边儿那些人,我早就已经叫他们撤手了。”


    “剩下一些知情的,赵王他们也自己亲自下手清理干净了。”


    还有的,便是同赵王、齐王一同行刺储君的手下,那些都是他们二人的心腹,早就已经被皇帝一纸令下,下了锦衣卫的诏狱。


    不过


    他们也是听命行事,自然不明白这其中的细枝末节。


    怕是被送进大狱之时,还以为是自己主子功败垂成。


    故而如今知情的,死的死,消失的消失


    不知情的那些便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即便是锦衣卫接手,事后审讯查问。


    能审得出来的,也就只有被软禁的齐王、赵王和二皇孙森*晚*整*理宣玟。


    可是人证如今已经寻不到了,至于物证


    从齐王、赵王还有二皇孙殿下身上搜到的布防图和迷药是实打实的。


    就算是叫屈喊冤,也没办法解释清楚这些东西的来源。


    皇帝那处受了长宁长公主的劝阻,不会大张旗鼓地清查扫除。


    锦衣卫自然也不会吃力不讨好地替自己招惹上争储夺嫡的皇子皇孙们。


    前前后后,萧明渊都算准了。


    只是没算准自家小殿下


    萧明渊轻抚着宣珩的后背,掌心逐渐攀上小皇孙殿下的后颈,俯下身来,眸中含笑:“不过殿下这般替人周全,实在是叫人受宠若惊得很”


    最后几个字音,隐没在萧明渊同自家小皇孙殿下纠缠的唇舌之中,而后被吞入腹中。


    宣珩懵头懵脑地挣扎了一下:“唔还有药不行——呜呜”


    “不妨事,这药可以内服里面加了蜂蜜甜么?”萧明渊含笑问了一句。


    给自家小皇孙殿下用的药,萧明渊自然谨小慎微得很,怕自家小殿下怕苦,叫人调配了好几回药方,才满意的。


    宣珩以前没留意过,忍不住呆呆地舔了一下唇角。


    ——果真是甜的


    “那那也别已经肿了”宣珩脸上红了红。


    他犹豫了一下,靠过去,低声开口:“等等晚上再”


    萧明渊深吸一口气,重重地亲了一下小皇孙殿下的唇角,哑声开口:“好,那珩儿晚上要主动些,好不好?!”


    宣珩忍着羞,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萧明渊满意地笑了笑,抱着自家可怜可爱的小殿下,又是一番软语哄慰。


    直到宣珩忘了方才那些烦心事,彻底开怀才算作罢。


    他的小殿下心软不愿意同卢妃和宣玟他们过多计较。


    既然宣珩亲自叮嘱了他,叫他别再插手行宫之中的事。


    萧明渊自然不会阳奉阴违。


    不过


    依照着那位卢妃娘娘的性子,怕是不会这般轻易放弃二皇子殿下这枚傍身的好棋子。


    萧明渊心底止不住冷笑一声。


    索性眼下宣玟已经成不了什么气候了,即便是陛下那处再如何心软,最多也不过是饶他不死。


    储位和入朝,这些宣玟母子和卢氏最盼望的将来,已经成了粉碎的尘埃。


    他自不必多在这些不值当的蠢物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但是那位卢妃


    萧明渊可没打算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她!


    想到以往这人借着长辈的身份,在自家小皇孙殿下面前精心伪装成与世无争的模样。


    暗地里却不知道使过多少回阴私诡计


    萧明渊如何能咽得下这一口气?


    思忖至此,萧明渊眸色愈渐发冷。


    索性死一个皇孙的生母,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行宫之中再无异动。


    皇帝回了围场御苑,汤泉行宫之中的宫禁自然也解除了。


    当日齐王、赵王和二皇孙宣玟谋逆之事,皇帝下了封口令。


    汤泉行宫那处长宁长公主也压得死死的,故而并没有流传出来。


    不过一连几日不见齐王、赵王还有二皇孙宣玟从汤泉行宫出来,私底下自然有人暗自揣测。


    尤其是燕王,私底下已经将消息摸了个七七八八。


    秦王和晋王便更不必说了,他们兄弟两个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整日里没心没肺的,还凑到皇帝面前,问可不可以从神机营定远侯那处,借两杆飞火枪来耍耍。


    皇帝一听便骂骂咧咧地让两个混账东西滚出王帐了。


    不过两兄弟也没多害怕。


    身为老二的宣炀见陛下跟前儿没外人,还耍赖似的抱着皇帝的大腿干嚎了两声。


    说是马上就要就藩了,亲爹就不心疼人了,把一杆火器当成宝贝似的揣着舍不得给亲儿子摸一下。


    没见过这么抠搜的老头儿。


    气得皇帝想一脚踹到秦王殿下的屁股上,才将人赶出去。


    出了王帐,宣炀、宣烬两兄弟还恰巧遇到老四燕王。


    秦王殿下揉着屁股,一瘸一拐地朝着燕王殿下招了招手。


    “诶诶老四!没看到你二哥走不动道了么?!快来搀我一把。”


    燕王殿下嘴角抽了抽,同老三宣烬一左一右架着秦王殿下走回去。


    进了王帐,宣炀歪着屁股坐在软榻上,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抱怨了一句“老爷子还是这么黑,下脚真重!”


    见老四似乎并未打算过多停留,他才抬首淡声开口提醒:“老七和老九这回应该是栽了。”


    老三宣烬一屁股坐到宣炀身边儿:“谋逆犯上的大罪呢!两个蠢货,带着几个虾兵蟹将就敢动手,呵呵!害得本王白期待一场。”


    宣炀眯了眯眼:“幸好他们两个小兔崽子没有勾结武将动真格儿”


    “不然像是咱们兄弟两个这样等着就藩的老实人,怕是日子也难过!”


    燕王眸色沉沉,站在原地,淡声开口:“二位王兄若是无事,本王便先行离去了。”


    秦王抬眼:“没什么大事,只是同你说一声,老爷子没生太大的气,这回应当不会牵连太多人。”


    他方才当着老爷子的面撒泼打滚儿都只是被骂了两声,想必陛下应当没当一回事儿。


    毕竟齐王和赵王那两个蠢货只怕是会让老爷子觉得丢人!


    “不过那两个蠢货动手,怕是就藩之事要提前了,你若是没那个魄力送老爷子颐养天年,还是趁早收收心吧!”


    燕王哼笑一声:“这便不劳你们费心了。”


    若是老爷子要他们这些塞王就藩镇边,他自然不会抗旨不尊。


    不过


    燕王眼底闪过那个姓萧的小崽子,眸底止不住发暗。


    ——他最好不要给自己任何机会!


    “本王还有些俗事缠身,失陪了!”燕王话音方才落下,便已经转身出了王帐。


    “你听听你听听!”宣炀磨了磨牙,“还‘不劳你们费心了’,小兔崽子!怎么跟兄长说话的?!”


    宣烬无所谓地笑了笑:“老四是个聪明人,赔本儿的买卖他不会干!”


    “眼下齐王和赵王都栽了,你当他是傻子么,还敢去硬碰硬,不过是拉不下脸来罢了!”


    宣炀眯了眯眼,冷笑一声:“他最好是!”


    “对了,齐王和赵王都还好说,宣玟是怎么回事?”


    “听说他天天在被软禁的院子里头喊冤值守的龙禁尉都被念叨烦了!”


    到底是太孙的兄弟,他大哥的骨血。


    秦王殿下眯了眯眼,不会是有人给太孙使绊子,使到这小崽子身上了吧?!


    宣烬神色一沉,哼笑一声:“你不用管他,这是他自找的!”


    “咱大侄子心里有数!”晋王殿下随意往后一躺。


    “咱们两兄弟啊,靠着大侄子混吃等死就行喽!”


    第124章 第 124 章 萧明渊笑了笑,低头宠……


    东宫内。


    卢妃方才将这两日堆积的宫务都分派下去, 便急匆匆地屏退了众人。


    “查到那些人的下落了么?父亲母亲那处可有带什么话回来?”


    卢妃压着眉眼间的疲惫,看着面前的人压低声音问道


    方才去了一趟卢府的心腹宫女扑通一声跪在卢妃身前。


    战战兢兢地垂首开口:“回娘娘的话,是奴婢们无能实实在是没能在行宫之中的宫人名册里头, 查到那个叫双喜的太监”


    “府上老太爷也派人下去打听过了, 不过不过前些日子行宫里头戒严,两位王爷和二皇孙殿下当初身边儿跟着的那些宫人心腹,也早就被锦衣卫带走了。”


    心腹宫女苦笑一声:“锦衣卫那头的人嘴都严实得很, 老太爷说,眼下这个时候, 怕是怕是不宜前去多问”


    卢氏老太爷本身在朝堂之上, 便是清流文官。


    同锦衣卫最不对付。


    再加上眼下二皇孙殿下沾染的是谋逆这样要命的事, 卢氏就算是胆子再大, 也不敢这个时候往人家枪口上撞。


    卢妃脸色沉了沉。


    她当然知道卢氏如今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以往太子还在的时候, 她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即便只是继太子妃, 也是东宫的女主人,手底下教养着宣玟这个亲子, 连宣珑都放在她膝下养着。


    只要太子一继位, 她便是板上钉钉的国母。


    当时太子在朝中的势力威望,即便是不对卢氏加一抚恤, 也有不少人看在卢氏是未来后族的份儿上, 多行方便, 加以奉承拉拢。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太子病逝。


    她如今寡居东宫, 也不过是宫里头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吉祥物。


    即便是如今储君之位, 还是先太子这一脉的人在坐着。


    但到底不是亲生的。


    即便是她名义上,还是东宫的女主人,如今那位皇太孙殿下名义上的母妃,那也承不得半分情面。


    皇长孙自有自己的外家, 同他们卢氏上下没有半分关系,他们卢氏即便是在朝堂之中依旧尽心尽力地一副皇太孙,也得不得半分的好。


    就像是现在人走茶凉。


    “罢了!”卢妃有些心烦地抬手揉了揉眉心,“父亲年事已高,如今又暂且赋闲在家中,本不应该劳动他的。”


    “若非是眼下实在十万火急,本宫如何愿意叨扰他老人家。”


    这几年来。


    卢妃在东宫之中深居简出,也知道自己娘家越来越艰难。


    故而一直以来,都小心着韬光养晦。


    哪里想到这回自己的亲儿子,竟然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


    自从那夜从宣玟口中知道前因后果之后,卢妃大抵便猜出来,齐王同赵王犯上谋逆,还有宣玟这一回,应当是同一个人设下的局。


    她连夜回宫,命人去内侍局,详查汤泉行宫那处的宫人内侍名册。


    又吩咐人去寻卢老太爷,动用手底下藏着的那些死士和暗桩,细细追查当初跟在齐王、赵王还有宣玟身边儿的那些可疑的细作、探子们。


    就是为了寻出一些蛛丝马迹出来。


    到时候只要抓住了一条舌头,不必她亲自出手。


    只需要将人送到齐王和赵王的人手上。


    这两位到底在前朝经营已久,手底下应当有几分后手。


    只要他们出手,证明此事有人栽赃暗算,宣玟自然也能洗清身上的罪责。


    只是没想到。


    那背后之人竟然算得如此天衣无缝!


    不但送到宣玟身边儿那位叫“双喜”的内侍身份名字是假的。


    就连齐王和赵王那处,那些所谓的心腹,一个个不是突然消失,便是已经“伏罪”自缢。


    余下一些没什么用的全都下了诏狱。


    依着皇太孙那背后之人的手段。


    诏狱里头留下的那些人,随便屈打成招,编个什么认罪书出来签了字画了押,呈到皇帝面前。


    说不准就能让齐王、赵王还有宣玟人头落地了!


    卢妃心绪越发不宁。


    她只有宣玟这么一个儿子,无论如何也绝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一头栽下去。


    “你回头给老太爷传句话。”她闭了闭眼,定了定心神。


    强撑着一口气,压低声音冷冷地叮嘱道:“诏狱那里头尽量送两个人进去。”


    “若送不出什么消息来,便叫里面的那些人不要乱说出一些对二皇孙殿下不利的话来”


    宣玟身上,绝对不能背上杀亲弑兄的罪名!


    平日里他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难保底下那些没骨头的会说出一些不好听的话出来。


    为保万全之策,还是全都一并处置了最好。


    心腹宫女连忙垂首应诺。


    卢妃轻叹一声,抬手将人挥退,倚着软榻,眉眼越发沉重。


    一旁的近侍嬷嬷见了,有些心疼地凑上前去,两手放在卢妃头顶的穴位上,小心翼翼地轻柔按揉松泛。


    “娘娘从回来便一直操心二皇孙殿下的事,已经有近两日都没睡个囫囵觉了。”


    “不想方设法将玟儿给救出来,本宫如何能安睡”


    卢妃满意疲惫地睁开眼:“他是本宫唯一的依靠,也是卢氏一族上下如今的出路。”


    “只是可惜了,如今卢氏一族上下没一个能扶得起来的人,父亲如今也老了竟然也畏手畏脚起来”


    卢老太爷这几日对宣玟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尽十二分的心力,她是能觉察出来的。


    说是出于谨慎也好,是想要撇清关系也罢


    卢妃都不想过多追问计较。


    毕竟眼下并非太子还在世的时候。


    那时候卢氏辅佐二皇孙殿下宣玟,便是辅佐未来的皇子,甚至未来的太子。


    卢氏上下一族费尽心思将她送入东宫之中,等的就是母凭子贵,一朝飞黄腾达的时候。


    但是现在皇太孙已定,朝堂之上,皇太孙殿下的储君之位越坐越稳了。


    而身为二皇孙的宣玟,却连入朝的机会都没有


    卢氏不是不知道卢老太爷的心思。


    若非暗自惫懒,老太爷在官场之上谨小慎微了十数年,前些日子,也不会这般容易,被人在任上拿了把柄。


    他是想借机抽身了。


    只是眼下这情形,宣玟一脚深陷泥潭之中,谋逆犯上这样的罪名一担在身上,那便是足以牵连九族的大罪!


    她又如何能容得下卢氏上下再置身事外?!


    一旁小心伺候的近侍嬷嬷叹了一口气,低声劝慰:“老太爷年岁大了,如今又卧病在床,自然不如娘娘思虑周全。”


    她是卢府的家生子,跟在卢妃身边儿伺候了二十余年了,倒也说得上几句话。


    如今瞧着主子心绪不佳,只能挑拣着一些好听的话,在卢妃面前,加以宽慰。


    “况且,眼下到底行宫那处还压着消息呢,怕是怕是陛下也在查证。”


    “陛下圣明,这回咱们二殿下被人诬陷一事,一看就像是受人栽赃的,他定然会查清楚,还咱们殿下一个清白的!”


    “到底二皇孙殿下也是陛下的嫡亲孙儿,娘娘且宽宽心,看在先太子的份上,陛下也不会相信那起子小人构陷”


    卢妃听了嬷嬷劝慰的话,面上没有一丝松快。


    “正是行宫之中还压着消息,本宫才觉得心惊胆战,夜不能寐。”


    “陛下杀伐果断,皇子皇孙不少,便是连亲儿子都能下得了手,本宫的玟儿又算得了什么?!”


    幽禁行宫,听着似乎没什么大碍。


    但是万一哪日皇帝突然让人送杯毒酒,或是一条白绫,悄无声息地将人了结了。


    对外只是随口搪塞一句“重病亡故”,又有谁敢过问?!


    那“引兽香”的事,虽然隔了许多年。


    但是难保当时皇帝有没有过问过两句。


    倘若陛下曾经问过一字半句,如今怕是已经开始怀疑,当初的那些行刺太孙的事,是她们母子二人计划的!


    那便更不必等宣玟认罪。


    皇帝想要替自己的皇长孙儿铲除隐患,替未来的储君铺铺路。


    杀那么一两个无关紧要的皇子皇孙,又有什么不好下手的?!


    说到底了,宣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皇孙。


    即便是先太子遗留下来的血脉,但是太子殿下留下来了三个儿子。


    身为老二的宣玟,身前又有皇长孙这么一个已经立为储君的兄长挡在前头。


    他打小便不出众也不起眼。


    陛下想要牺牲这么一个没什么情分的皇孙,成就那位皇太孙殿下,根本不会半点儿犹豫!


    嬷嬷眉头紧皱,她不大清楚其中缘由。


    但是也为卢妃和二皇孙殿下两位主子心急,忍不住急声开口劝道:“那可要再寻一寻太孙殿下,或是或是长宁长公主。”


    “到底还是有几分血亲,皇太孙殿下再如何,也不可能看着二殿下他”


    “倘若太孙不愿出手,听说长宁长公主在陛下跟前儿也好说话,那位在宫中一向慈和,应当能帮着求两句情的”


    卢妃闭了闭眼,苦笑一声:“倘若她们那处能使得上劲儿,本宫又何必大费周章!”


    太孙如今避而不见,指不定已经怀疑到她头上了,如何能替她们母子二人求情。


    至于长宁长公主


    这位明面儿上是老好人,可是能越过后宫之中的一众妃位娘娘们,把持着宫中大权。


    又岂能是什么简单人物?!


    况且


    这位长宁长公主殿下,还是那位定远侯萧明渊的亲外祖母。


    此时齐王、赵王还有宣玟的事指不定就是那定远侯在背后操手设局。


    长宁长公主又岂能听外人的话,坏了自家人的好事?!


    况且她远在京城内宫,便是想要求情,也没机会求!


    只有想些别的法子才行


    卢妃闭眼沉思了一瞬,脑海之中灵光一闪。


    突然开口问道:“本宫先前让卢氏按插在行宫之中的那两个女子如今安排在什么地方了?”


    嬷嬷压低声音回道:“行宫人多眼杂,那两个宫女儿容色清丽,但到底也小有几分姿色。”


    “奴婢怕有人注意到她们,便暂且安排进花房里头当过侍奉花草的宫女儿。”


    “那处清净得很,也不打眼而且,据说,离太孙如今住的地方也近”


    嬷嬷知道这两个人是自家娘娘替那位太孙殿下准备的,故而十分小心。


    一应安排都是她都亲自盯着,不敢出半分差错。


    卢妃揉了揉眉心:“太孙不回宫,她们留在花房之中又有什么用?!”


    她一开始是打算给宣珩设上一个局,引得太孙酒后失德,宠幸了这两个行宫之中的侍女。


    到时候太孙的婚事定然会因此受阻。


    至于前朝那些意图争储的朝臣王爷们,会不会借此攻讦,那便不是她能把握的了。


    只是如今行宫之内,不比先前松散


    宣珩如今又不知所踪。


    她安排下去的这两枚棋子,反倒成了一步废子了


    嬷嬷犹豫了一下:“娘娘的意思是”


    卢妃深吸一口气:“寻个机会,让他们在御前露露脸儿,叫人借机献上挂个名儿也好,当个御前的侍奉宫女儿也好”


    “太孙殿下那处使不上劲儿,便先送到有用的地方去。”


    她估摸着,宣珩就算是再如何能躲,秋猎之后的行宫夜宴是躲不过的


    原本卢妃也不想用这般冒险的法子。


    但是宣玟如今身陷囹圄,她不得不想方设法地助他脱身。


    既然抓不住那些蛛丝马迹,找不到那些人替宣玟洗清身上的嫌疑。


    那便只能反其道而行之。


    卢妃沉声开口吩咐:“等到了行宫夜宴,太孙回来的时候,再寻机会,让那两个人主动找由头同皇太孙殿下碰面”


    “到时候不拘着成不成事,只一口咬死是太孙酒后乱了性”


    御前侍奉的宫女都是皇帝的人,太孙沾染皇祖父的侍婢,定然会有损清名,指不定还会受御史朝臣弹劾。


    这个法子是狠辣刻毒了些。


    但是


    卢妃心底叹了一口气,冷笑一声。


    她也不想如此下狠手,偏偏对方半点儿活路都不给,非要断了她的念想


    不过如此一来,这两枚棋子,就算是废了。


    “等事情传开了,再叫人结果了那两个女人,留下些蛛丝马迹,假做她们二人是受人胁迫,才可以污染太孙殿下清誉”


    “再有安排些人,刻意做出行刺玟儿的样子来想必也能解开此困。”


    如此一来,皇帝定然会觉得,是有人在暗算东宫一脉的皇孙们。


    太孙也好,她的玟儿也好。


    到底是先太子的血脉,又是亲兄弟,陛下多多少少会心软几分。


    只要等那边儿一松口,她再随意安排几个人上去顶了罪责。


    到时候在亲自带着玟儿前去陛下跟前请罪说不定,还有几分机会能够脱身!


    如此一石二鸟,舍去那么一两枚棋子,倒也划算。


    得出了解困之法,卢妃心下松快了几分,即刻让嬷嬷下去。安排着底下在行宫之中的人,小心布局。


    嬷嬷应诺下来,劝了两句让卢妃小心歇息的话,才告了一声罪,招来其他人近前伺候。


    卢妃眼底含笑,抬手搭在一旁的宫女手上:“扶本宫先去小佛堂内上柱香。”


    到菩萨面前求两句话,也能安安心,夜里还能睡得安稳些


    宫女垂眸压下眼底的暗色,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人去了.


    与此同时,还躲在温泉庄子上的宣珩,迷迷糊糊地将脸贴在萧明渊的胸前。


    怔怔地盯着面前人拿了一个香饼子,丢进熏笼里头。


    忍不住呐呐地小声抱怨了一句:“你这屋里到底是熏的什么香啊?一闻到就止不住想睡”


    小皇孙殿下过了午,在屋里便要犯困。


    这几日萧明渊陪着,更是养成习惯了似的,用过午膳,稍微逛一逛庄子散步消消食儿歇上一歇。


    小皇孙殿下便止不住的脑袋迷糊,想往人身上贴,非要叫人抱着睡上一会儿,才会醒神儿。


    简直比那外邦进贡上来的西洋钟还准。


    萧明渊笑了笑,抬手轻轻抚了抚自家小皇孙殿下的后背,温柔地拍了拍。


    “不过是安神凝心的香料,再有能驱驱蚊虫,殿下还怕是我在里头放了迷药不成。”


    萧明渊随后低声哄了句:“困了就睡,这般强撑着做什么?还要我哄两声才肯睡么?”


    宣珩面色一红,将脸埋进他怀里,轻轻蹭了蹭:“不不必,我我这就要睡了”


    萧明渊低笑一声,将人脸从怀里抬起来:“要睡就睡,怎么像是小狼崽子似的,还到处乱蹭?”


    “乖,别把头全埋进去,待会睡着了憋着气,小心闷坏了。”


    小皇孙殿下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


    想起方才萧明渊说的小狼崽子,又忍不住问了句:“小小白呢”


    小白是最近萧明渊在庄子上送给他的那只小白狼。


    小皇孙殿下打小没养过这么可爱又威风的宠物,如今正是他的心头宠,时不时便要问一嘴。


    萧明渊凤眸微眯,垂眸盯着底下的小皇孙:“怎么?殿下还打算将那只小东西往床上带么?”


    萧明渊倒也不是十分“小气”的人。


    那宠物是他送给宣珩的,自家小殿下喜欢,那是因为爱屋及乌。


    萧明渊怜惜自家小皇孙殿下以往幼时没得些喜欢的小玩意儿。


    如今见宣珩喜爱一只小宠物,自然不会吃一只还在吃奶的小狼崽子的醋。


    但是眼下屋里只有他的小殿下,他都还没同自家小殿下温存够呢,一只小狼崽也敢占他的地盘儿?!


    见萧明渊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小皇孙殿下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没打算放床上。”


    小狼崽成日在草堆泥地里面打滚儿,虽然洗澡是洗得很勤,但是也脏兮兮的。


    宣珩本就有些爱洁,平日里同小狼玩儿过了,总要去沐浴更衣一番,自然不肯小狼在床上来胡闹。


    而且


    到底寝居内室,是他同萧哥哥二人私底下住的地方。


    平日里连丫鬟下仆们都不会随意进来。


    小狼虽然年幼,但是鼻子也灵得很


    先前就一直弄错他和萧明渊身上的味道,有一回撒欢儿地玩儿过头了,还直咬着萧明渊的裤腿撒娇。


    倘若真放到了内室里头,还不知道能闻出个什么东西来


    宣珩思忖着,耳朵根又止不住红了红,小声开口说道:“我今日没来得及喂它”


    萧明渊揽着自家小皇孙殿下的腰,轻轻安抚似的拍了两下:“放心,饿不着他的。”


    那几只小狼才几个月大,如今只能吃母狼的奶,和一丁点儿肉糜。


    底下的人知道,这是贵人主子的小宠,照看得十分精细。


    不然也不会才那么一丁点儿大,就又胖又壮,还那般会讨人喜欢。


    “不过”萧明渊轻笑一声,低头亲了亲怀里小殿下柔软的嘴角。


    随后低声调笑道:“殿下若是再不肯睡,我也要饿了”


    宣珩脸上彻底红透了,一股脑地用被子将自己蒙起来:“什么饿不饿的,才用了午膳就说这个”


    害不害臊啊!


    萧明渊撑不住笑了,抬手掀开被子,低头将人挖了出来:“我不过是开句玩笑话罢了,怎么还恼了,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还有这被子,方才不是才叮嘱过么?真要闷出病来,又要惹我心疼是不是?!”


    见小皇孙殿下将小脑袋露出来,萧明渊将人搂在怀里,躺下来。


    一手搭在宣珩的腰背处,掌心一下下的轻柔拍哄着。


    “不是说犯困么?秋日里正是养精蓄锐的好时候,反正是在庄子上,没什么杂事烦心,殿下安心睡便是了,睡足了才有精神么。”


    宣珩被腰间轻柔的拍着,渐渐方才压下来的困意又上来了。


    他也觉得奇怪,平日里在宫里头跟在皇祖父身边儿的时候,就算是在勤政殿内听一天的政事都不觉得困。


    如今倒是被养得越来越娇气了


    “那萧哥哥也陪我睡”宣珩嘟囔了一句,又忍不住蹭着萧明渊的手臂,像是小兽一样紧紧贴了上去。


    萧明渊笑了笑,低头宠爱般的亲了亲小殿下的眉心:“好,我陪着珩儿,睡吧”


    第125章 第 125 章 ……


    午间歇了小半个时辰的晌。


    外间就有人进来传话, 说是林总管从南边回来了,还带了个人等着到萧明渊二人跟前回话。


    躺在里头的宣珩隐约听点动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要见什么人?是有什么急事么?”


    萧明渊瞧见自家宣珩呆呆的小模样, 忍不住一笑, 抬手拍了拍小殿下的后背。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前些日子我不是说,让人去接殿下说的那位弄出黑泥炭的炼丹术士么?”


    萧明渊压低声音开口:“我这两日瞧你在庄子上也闲着有些无聊, 便让林毅着人将他送过来了。”


    小皇孙殿下在这温泉庄子上已经住了五六日了。


    庄子上上下下都玩儿了个遍,就连温泉庄子后头的后山和底下的小河, 都去过好几回了。


    先头两天自然是新鲜的, 但是乡下地方, 也没什么别的意趣, 多来那么几回, 也就没这般高的兴致了。


    萧明渊也是瞧着宣珩最近老是惦记着立学宫的事。


    条陈好不容易写完了, 这几日又在翻一些乱七八糟的杂书,好像要一夜之间把自己学成一个贯通古经的老学究似的。


    似乎只有自己先钻研明白几分, 心里才有些底一般。


    萧明渊知道自家小皇孙殿下性子一向实诚, 但是却也没想到竟然实诚到这个地步。


    到底怕宣珩整日里盯着书里头的东西,把眼睛熬坏了, 索性不如带着自家小皇孙在这庄子上玩儿些新鲜点儿的花样。


    故而这才吩咐了林毅, 将人带过来, 也能给自家小殿下寻些新鲜事儿干。


    总归好比一直闷在屋子里翻看那一本本过了时的古书旧典要强。


    只是没想到林毅居然会亲自过来送人。


    想必是南边儿有些事情要一同汇报。


    宣珩一听到萧明渊说炼丹术士的事, 就想起来先前他提过的那些法子!


    一瞬间脑子便清醒了大半, 忙不迭坐起身来。


    “怎么这么快就将人找来了,我还以为要再等上五六日呢?”


    萧明渊见自家小殿下突然坐起身来,抬手替人挡了挡后腰。


    “小心些,起那么急做什么?”


    他低下头, 警告似的轻咬了一下怀里人的嘴角,才压低声音训了一句:“腰上的才刚好,招我训是不是?!”


    前两日,宣珩同萧明渊在软榻上歇晌的时候,也是这样。


    小皇孙殿下起得急了些,一下子撞到了边儿上的小几森*晚*整*理上,腰上青了一小块儿。


    好在没撞到锋利的边角上,宣珩皮肤白皙,那处形迹才显得有些吓人。


    饶是如此,萧明渊也心疼了好一阵。


    轻言细语地哄着上了药,揉了半日才略略缓解了,这些天也都时时刻刻小心护着。


    宣珩红着脸有些不大好意思,心里却觉得酸软得厉害。


    他讨饶般的抬手轻轻碰了一下萧明渊的唇,小声开口:“我才睡醒没没醒过神儿,谢谢萧哥哥”


    萧明渊叹了一口气,自家小殿下这般可怜巴巴地告饶撒娇,他心里受用得紧,哪里还会有气。


    只能无奈笑了笑:“人又不会跑,罢了。”


    萧明渊瞥了一眼一旁的更漏,估摸了一下时辰。


    他家小殿下往日午睡大抵也就半个时辰


    “本来还说你若是犯困,便再哄你睡会的。”萧明渊盯着怀里的小皇孙殿下,忍不住一笑,“眼下殿下怕是也清醒了。”


    萧明渊扬声吩咐了一句,屏风后头传话的人,让人将客人带到花厅里头先候着,才披了衣裳从床上下来。


    一炷香之后,两个人穿戴整齐一前一后出了内室,朝着花厅去了。


    林毅在花厅内等候了好一阵了,见宣珩同萧明渊走进来,忙迎上前来见礼。


    “林毅给太孙殿下和侯爷请安。”


    跟在他身后一个道骨仙风的削瘦道士闻言,心下一惊,也跌跌撞撞地跪地叩首:“草草民齐长生,叩叩见二位贵人老爷。”


    瞧着那人颤颤巍巍的,吓得连声音都在发抖,倒像是面前的人不是什么贵人,更像是吃人的老虎一般。


    宣珩头一回见人怕他怕成这般模样的,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萧明渊后退一步,站在自家小皇孙殿下身后。


    宣珩自然知晓萧明渊的意思。


    垂首格外温和地开口免了礼,又到了主座上头坐定,给底下人赐座看茶。


    礼贤下士了几句之后,那位齐道长见贵人仁善好说话,倒是没先前那般战战兢兢的模样了。


    说话间也顺口了,遣词用句还有几分读书人的味道,礼节虽然不甚熟练,但是却恭谨谦虚。


    宣珩一问,才知道这人年轻时是读过几本书的,只是家里供养不起来,才流落道观做了修行的道士。


    后头战乱走南闯北,只能借着几个小伎俩糊个口罢了。


    那黑泥炭也是做道士之时,同师傅学炼丹的时候,无意间弄出来的。


    到底读过几本书,知道这东西能有大用,才将方子奉上给衙门,想讨些赏,没想到竟然得了皇太孙殿下的赏识。


    宣珩忍不住笑问道:“既然已经试出来方子了,怎么没想过要对外卖上一卖?”


    齐长生面上尴尬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旁的林毅倒是发觉了,含笑替人解释道:“属下斗胆回殿下的话。”


    宣珩:“林总管但说无妨。”


    林毅开口:“不瞒太孙殿下,向来这般关乎民生大计的生意,若是没几分背景或是根基,在地方上是做不长久的。”


    “像是米面布行生意,各个州府都有商会,自成一系,外头人插不进手,里头的人,想要赚银两也得有所上供。”


    一来,这些东西源头零散,利润也有些单薄,生意做大了,招牌打出去了,入了商会抱成团儿才好联合起来哄抬定价。


    如此一来,那些大小商贾才有利可图。


    “还有炭火,成衣,首饰香粉铺子,背后倘若没人撑腰,那便更开不了几天了。”


    这些东西,都是贵人使的。


    但凡是好物,能赚银子,背后又没个靠山,必定会叫人眼红。


    生意自然也做不下去了。


    林毅这些年走南闯北,什么生意都做过,同大大小小的商贾也都打过交道。


    自然明白这里头的生意经。


    齐长生手里那黑泥炭听起来是有几分利益可图。


    可是若是卖贵了,贵人们不缺什么炭火,平日里自然要用些更精细的东西,这种小玩意儿,自然看不上眼。


    卖给穷苦人家,怕是人家舍不得,再加上没个靠山,旁人只会想方设法地偷了他的方子,将人挤兑走。


    皇太孙殿下从来都没接触过市井中人,自然也不太明白这些原理。


    如今听起来,才觉得百姓艰难不易。


    一旁一直不曾说话的萧明渊忍不住笑了笑:“说多了,不是要有个靠山罢了。”


    “如今有太孙殿下做靠山,自然没什么能难得住人的,齐道长是读书人,又有几分旁人没有的本事。”


    “像是凡俗来往上头的俗事,太孙殿下底下的人自然会安排妥帖。道长只需要好好钻研改进手底上的东西,来日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宣珩也含笑开口,给他辟了一处院子,提了一嘴要改进贩卖黑泥炭之事。


    到时候若有微利,自然会有分润嘉赏。


    如此一番话敲打过后,又得了施恩。


    那位齐道长自然诚惶诚恐地叩谢了恩典,才叫人带着退了下去。


    宣珩深吸一口气,看着宣珩:“这位齐道长读过几年书,瞧着后头倒是能安排进学宫里头去。”


    萧明渊含笑开口:“殿下不必太过着急,等到这几日将那东西制出来,来日送到陛下跟前,想来陛下自然能给几分嘉奖。”


    “到时候再求个恩典,名正言顺将人放进学宫里头任个闲职便罢了。”


    天工院的事,非皇帝支持不能为。


    也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来。


    想要朝廷上下松口,他的小殿下至少也要拿出一些小小的实绩出来。


    眼下反正闲来无事,倒是能让宣珩在这庄子上头折腾两下。


    宣珩点了点头。


    又看了一眼一旁的林毅:“不过行商上头的事情我怕是要叫底下人多同林毅总管学学才是”


    他是打心里想要将此事办妥帖,只是到底久居深宫,眼睛虽然看得高,底下的那些民生百态却不甚了解。


    更不懂做生意的事情了。


    再有,东宫上下都是些读书之人,对这上头的事情,实在是一窍不通。


    宣珩唯恐手底下的人接了差事,便像是没头苍蝇一般地撞上来,只怕会耽搁了许多事


    萧明渊抬眸看了一眼,笑着开口:“学什么,若是殿下日后要差遣人,直接寻林毅便是。”


    “我手底下有人使唤,殿下何必舍近求远?”


    宣珩面色一红,飞快看了一眼底下的林毅。


    见对方垂着头,似乎并没在意他们这边儿的动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他忍不住皱了眉,压低声音认真开口:“哪有事事都要让你帮忙的,方才能将那位齐道长找来,想必已经很费心思了”


    他自然知晓萧明渊如此替他事事周全,是一片好心。


    但是林毅这些人,都是萧明渊的下属。


    当着底下人的面,他自然不想老是借着“皇太孙”的名头,压着萧明渊替他办这办那的。


    总觉得这般像是有几分轻慢人的感觉。


    小皇孙殿下思忖着,忍不住小声说教道:“你的人立了功,也该算几分功劳才是,我总不能老是差遣人办事不给好处的吧”


    萧明渊见宣珩这般小心翼翼地开口,经不住有些好笑。


    心里低声道了一句傻东西。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个皇太孙的名头,在外头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如今竟然还担心自己的人,借了他储君的名头在外办差事吃亏的


    “好处自然是要讨的。”萧明渊意味深长地开口,“不过人你也紧着用。”


    “先前便说好了,殿下来当靠山,底下的俗事,自然有人能替殿下办好。”


    萧明渊说完,又忍不住拉着宣珩的手,压低开口调侃了一句:“再说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在这些小事上,殿下还要与我分的那么清楚么?”


    宣珩听得耳朵根一红,余光又往底下瞥了一眼。


    好在林毅坐的地方离得远,又老老实实地在一边儿低头品着茶,才没叫小皇孙殿下臊得不想说话。


    “正在说正经事呢”宣珩小声提醒了一句。


    萧明渊闻言一笑,到底舍不得在旁人面前欺负自家小皇孙,闺房情趣


    自然是不足为外人倒也。


    他抬手抚了抚宣珩的后背略作安抚,随后才抬眸看向林毅:“你今天来还有什么事,正好眼下一并说了吧。”


    林毅听到萧明渊开口,这才站起身来,从怀里拿了一封密函呈上去。


    萧明渊接过密函,打开之后亲扫了一眼,忍不住冷笑一声,随即将信函送到宣珩的手中。


    宣珩瞧见那密函上头,赫然写着“沿海一带,有海盗盛行。”


    “疑似倭寇盘踞礁岛,乔装成海外盗匪,劫掠截杀渔民、和漕运的官船。”


    他面色便止不住沉了下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倭患之事,前些日子,朝野上下便有争议。


    不过当时地方之上守将得力,镇压及时,倒也没引起太多的重视。


    近两年来地方上受了几场灾情,国库里头的税银不封。


    倘若要兴起兵事,必然要劳民伤财。


    沿海一带倭患一直都有,也闹得并不十分大,有地方守将及时镇压,倒也只是抢夺一些渔民的钱财,并不敢闹得十分厉害。


    没想到如今那些倭匪竟然已经胆子大到敢劫掠杀人,抢夺漕运的官船了!


    这样大的事,地方官员一得到消息,就应该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才对!


    可事到如今,竟然还没有半分动静,倒是林毅手底下的商队先得了消息。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林毅沉声开口:“这是七日前的消息,受袭的官船和百姓,都在漳州泉州这两处的交界之地。”


    “属下当时正好打算回京,得了消息,才让底下的人去打听了一二,不过若要说地方官上奏怕是有些难度。”


    萧明渊轻叹了一口气:“六王爷楚王殿下的封地,正在那附近。”


    虽然如今朝中的几位藩王并未就藩,但是封地之上仍然敕造了王府,只等到了时候,封王前去就藩。


    那位楚王殿下的封地距离漳州和泉州,不过是数百里。


    可是倘若地方官员要上奏朝廷,若非要走海路,便必得经过楚王殿下的封地。


    宣珩神色略略一沉。


    他自然知道,楚王封地在南边,当初盐税一案上,自然也有掺和。


    不过当时有齐王和赵王在朝堂之上当出头鸟,楚王并没有十分明目张胆地同东宫一系的官员对着干。


    但是即便如此私底下也定然有几分不痛快。


    只是再如何,倭患劫掠百姓和漕运的官船,也是朝廷重案!


    楚王如何敢压着消息瞒报?!


    除非


    身为皇太孙的宣珩脑子里产生出了一个极其荒诞的念头!


    ——朝中有人勾结倭患?!


    萧明渊瞧见自家小皇孙殿下难看的神色,抬手让林毅下去了。


    宣珩语音干涩:“官船出海,应当会派遣军队随行护卫”


    萧明渊淡声开口:“眼下押送的,应当是漕运的官粮和官盐,船上的兵将,大多是从地方派遣过去的。”


    “岭南一带的边将,多是当地提上来的,想必是早就有所勾结了。”


    南地有些地方贫苦,朝廷中的大多官员武将,并不愿意去那些穷乡僻壤的地方,便只能提拔本地的官员。


    这些地方上头的守将官员,多数都出于同一处地方,同气连枝的,自然容易勾结起来。


    萧明渊轻叹一声,地方文官武将抱团,统统都是一个鼻孔出气,其实这也是南地不受朝廷重视的缘故之一。


    这几年沿海一带人烟稀少,原本还有些海运和港口的生意。


    近两年来因为海寇是不是袭扰劫掠,也已经有些没落了。


    朝廷上下一直对海寇之事如何解决,没个决断定论。


    一来是因为南地岭南沿海一带,因地势原因,土地平脊、民风彪悍,故而比较排外。


    二来,此地对外又毗邻南越、马来诸国,作为兵事多起之地,本就战火不断,此地作为缓冲之处,便更加不值得朝廷多调兵驻守。


    朝廷封赏藩王封地,命诸位亲王镇边坐塞,本意也是为了遏制边疆兴兵,会侵扰大景百姓。


    只是如今看来


    倒是送贼进贼窝了!


    萧明渊淡声道:“不过就算是再怎么压,也是压不住太多时候。”


    “殿下别忘了,前些日子,陛下还派了锦衣卫去南地查盐税的事情。”


    “若只是为了盐税的事,今年的盐税已经收上来了,陛下何必多此一举,还要派人去暗探一番?!”


    皇帝暗地里的锦衣卫遍布各州各府,要不然也不会对盐税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


    倭患前些日子便已经有地方官儿上过折子了,便是连萧明渊暗地里都差使着人,小心探听着消息。


    皇帝怎么可能会一无所知呢?!


    想必也就是这几天的功夫,倭患的事情,应当就能送到陛下的御案之上了。


    宣珩思忖着,也大抵想明白了。


    只是到底心下有些积郁。


    萧明渊瞧见小皇孙殿下的小模样,叹了一口气,将人拉进怀里,柔声哄着:“殿下不必太过忧心。”


    “不过是一船官粮官盐罢了,如今这个时候,怕是连脏都还没销呢!到时候朝廷派人小心去查一查,自然能寻回来。”


    宣珩摇了摇头:“我不是忧心这个。”


    官船上的东西,都是有标记的,就算是暗地里那些“匪徒”再如何胆大。


    也不可能顶风作案。


    起码也是要改头换面一番,才可能将这些官粮运出来之后脱手。


    倘若这么长一段时间,朝廷派下去的官员还追不回官粮。


    那才真的是无人可用了!


    “我只是想不明白,黎明百姓与天争食,尚且只能艰难果腹,再无可以盘剥之处,可是”


    可是明明有些人,已经锦衣玉食、高官厚禄,名利权财具是不缺。


    为何还会争夺命如草芥之人那一丁点儿可怜的东西。


    宣珩大抵猜到了那些官粮的去向。


    藩王野心勃勃,想必即便是就藩镇守封地,也不会就此轻易放弃觊觎储君之位,甚至是将来的皇位


    如今,怕是在为将来未雨绸缪了!


    楚王心思深沉,擅长伪装狡饰,如今勾结外患,自然是在为自己和将来的子孙后辈们铺路。


    只是这般养虎为患,还同匪寇贼类沆瀣一气


    简直是可笑!


    “殿下!”萧明渊叹了一口气,低头轻轻吻了一下自家小皇孙殿下的眉眼。


    他抬手抚了抚宣珩微微蹙起的眉头,低声温柔宽慰:“珩儿能这般替天下的黎明百姓着想,已经是诸多人之福了!”


    “自古以来,帝王大多垂手而治,又有几位贤明圣主能真真切切地体恤民生多艰?不过”


    萧明渊低下头,又满含柔情地吻了吻自家皇太孙殿下的眉心。


    “殿下只要多为他们思虑一份,就能多造福无数黎民。”


    “我的珩儿本就不是圣人,不必因为不能消解世间疾苦而对自己多加苛责。”


    他知道自家小皇孙殿下的性子,有些时候总有几分执拗和认真。


    虽然可怜可爱又叫人敬服。


    萧明渊却更怕自家小殿下有些时候心思转不过来,会自己一个人悄悄地钻牛角尖。


    眼下自然是要好好的劝上一劝的。


    萧明渊凤眸柔情似水,低头再吻了吻自家小皇孙殿下的嘴角:“所以,不必在意旁人,只要殿下能做好当下,无愧于心便好,明白吗?”


    宣珩闻言,忍不住心下一软,凑上前去,轻轻蹭了蹭萧明渊的胸口,压低声音哑哑开口:“萧哥哥说的话我我都懂的”


    “只是倭患的事”宣珩迟疑了一瞬,“我们要提前回行宫,准备禀报给皇祖父么?”


    这几日,他们在这温泉庄子上,也待得够久了。


    倘若朝中有事,怕是陛下的御驾要提前回銮,他们二人自然也不宜再在此地多留


    第126章 第 126 章 神机营在接到参与狩行……


    萧明渊闻言笑了笑, 轻抚了抚怀里小皇孙殿下的发尾,柔声劝道:“这件事,眼下你可不好亲自插手。”


    宣珩皱了皱眉, 思忖着低声道:“我大抵知道你的意思, 在关乎藩王的事情之上,我这个做储君的,的确不好开口。”


    这一两年来, 宣珩位居东宫,底下即将就藩的各路藩王人心浮躁。


    他的小皇孙殿下, 在他那些王叔们眼中, 简直是就是众矢之的。


    储君难为, 更何况是一位他这位皇太孙年纪轻轻, 又偏偏是被皇祖父越过一众亲叔叔, 亲自册里为储, 那便更加难做了!


    宣珩年幼,被他压在底下的这些王叔们, 都是他的长辈。


    无论是身为储君, 还是后辈,他只能对这些王叔们礼遇有加, 愈加宽容大度才好。


    宣珩自幼受教于先太子和大儒, 在这上头一直都做得无可挑剔。


    也正是因为如此, 皇帝看在眼里, 也越发疼爱倚重这个明事理的孙儿。


    只是


    宣珩皱了皱眉, 低声开口:“只是眼下这件事,干系重大,更关乎沿海生民百姓,若是拖延下来, 怕是容易生出民怨,更可能兴起兵事。”


    “倘若只是我这储君的名声和清誉,便要故作不知情”


    “到时候若事有耽搁,容倭寇为患,再杀伤我临海百姓,岂非误国秧民”


    萧明渊叹了一口气,将宣珩带进了书房之中。


    随后,又从书架之上取出来一卷舆图,铺到案前。


    宣珩凑上前去看了一眼:“这是沿海一带的舆图?!”


    他低头看了一眼图上标记的山川地理。


    宣珩这个皇太孙对兵事并不是十分擅长。


    但是也读过一些兵书,看过大内保存的大景朝舆图。


    在皇帝和诸位臣工面前,也是见过御前最详细的舆图,跟着陛下议论过用兵之事的。


    只是他先前从来没想过,有人可以将舆图画的这么详细,这么清晰明了。


    这一张羊皮纸上的舆图,只绘有南边沿海一侧的山水地势,因为范围并不大,细致到连县镇都有所标注。


    而且上面不同州府,具是用不同的颜色划分,看起来十分明晰,就算是不怎么懂兵事之人,也能一目了然。


    上头羊皮卷一旁,还记录了很多的细节。


    哪一个地方,如今是谁的封地,有多少守军兵卒,领兵的守将是谁,统统都记录在卷。


    细细的蝇头小字占满了一旁的空白边角,可见记录之人是十分用心了。


    宣珩忍不住有些惊异地垂首轻抚了一下羊皮卷一角卷曲的痕迹。


    喃喃开口问道:“这些全都是萧哥哥你记录下来的么?”


    他知道萧明渊在北疆战场之上用兵如神的名声。


    京师三营里头的诸多将领,尤其是如今的陈元陈大统领,也在皇帝和众人面前,对萧明渊表现得极为敬服。


    只是这两年天下太平,地方少有用兵之处。


    小皇孙殿下并不常去军营,顾及这萧明渊的差事,也有刻意避嫌的意思,从不与萧明渊探讨军机密事。


    而今突然瞧见这舆图上留下来的画工笔墨,才觉得叹服又惊异!


    这卷羊皮纸上的东西,甚至比他在皇祖父面前看到的还要详尽许多倍


    萧明渊从身后揽住宣珩的腰身,见自家小皇孙殿下呆呆地小模样,只觉得十分可爱。


    “发什么呆?殿下难不成没瞧见过舆图么?”


    宣珩暗暗压下心底的惊异,又忍不住觉得有些敬佩和喜欢。


    “舆图自然是瞧过的,只是没见过这般清晰明了的萧哥哥好厉害”


    这上头的笔墨瞧着还很新,大抵是近期留下的。


    想必是早些时候,朝廷此前接到倭寇犯境之时,萧明渊就已经绘制了此图,对南地倭患之事,反复揣测详情


    萧明渊忍不住有些好笑,低声调侃道:“看了这么一会儿,你就只看出来这个么?”


    见小皇孙耳朵根有些泛红,萧明渊又刻意地凑上前去,用嘴唇轻轻碰了一下。


    故意学着之前宣珩的语调低声开口:“正说正经事呢,殿下却偏要来撩拨我,这是什么道理”


    “哪哪有”宣珩的脸色越发红了,小声替自己辩白了一句,“我就是实话实说而已”


    他就随口说了一句话罢了,怎么就成撩拨人了明明不正经的人是是他才对。


    小皇孙殿下暗自在心下腹诽,却不敢明说。


    毕竟他是领教过萧明渊的那一张嘴的,明明正正经经的说话,也能叫他逮住机会调侃两句。


    眼下还有正是,小殿下只装作不知道的模样,撇开眼,轻声开口:“别别说这个了!”


    宣珩仔细看了一眼底下的舆图,压低声音问道:“我看你这舆图之上对各个地方的兵力部署均有注解,你先前可是已经思虑过平息镇压倭患的策略了?”


    见小皇孙一本正经地发问,萧明渊自然不好再欺负人。


    只是抬手将人拉到一旁,同自己一起坐下。


    再替他一点一点地细细解释。


    “殿下大抵能看得出来,南边一带的倭寇,大多盘踞临海礁岛之上,登陆之地多在漳、泉、崖州等地。”


    只因此处乃是海商入大景海港必经之处。


    又因地处兵家必争之地,先前战乱多年,土地民生难以恢复生机,城镇荒芜,有所庇护百姓甚少


    少部分无法谋生的,或许会落草为寇,大部分的也会逃往其他州府谋生。


    要知道,地方的兵马供养,部分由朝廷任免守将,拨付部分军饷粮资,剩下的,还需得地方自行解决。


    没有人丁,农田无人料理,有些地方的州府官员,甚至连税银都收不上来,自然也无法招兵买马,抵御外敌,更养不起太多的精兵强将。


    故而,海外倭寇才会时常前来侵扰。


    “这些地方的兵马部署不多,而且大多领兵之人为地方守将,又固守一隅。”


    萧明渊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殿下应当记得,南地也不过是前几年才收复下来,如今不过数年时间,民心是否归顺还未可知。”


    “况且”


    萧明渊点了点崖州,和底下相邻的安南一带:“这两处是八皇子安南郡王和十七皇子安顺郡王的封地。”


    此二人早在先前他家小皇孙殿下,未曾立为储君之时,便同他和宣珩生出龃龉。


    事后又遭了皇帝贬斥降为郡王,安排道了那等穷山恶水之处。


    这一回南地倭患一案


    萧明渊早已叫人盯着,隐约察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除了那位还未就藩的楚王殿下之外,这两位一母同胞的郡王殿下,大抵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宣珩一瞧舆图,突然想起来。


    年前朝中还收到了崖州、安南一带的地方奏报。


    说是他的八王叔安南郡王擅自离开封地,同十七王叔安顺郡王一同在边地宴饮取乐。


    十七叔性情暴虐,目无法纪,也在封地上多行不法之事。


    遭到御史台的弹劾参奏。


    当时陛下在朝上亲自下了圣旨训斥,两位在封地上的王叔才安分了下来


    宣珩眸色沉了沉:“二位王叔已经在封地两年有余按理来说,有封王坐镇,普通贼寇应当不敢进犯封地才是。”


    皇帝分封诸王,镇守边境,为的就是巩固边防,抵御外敌侵扰。


    可是偏偏临近几位王叔的封地附近,却有宵小频频作乱!


    即便宣珩并不是十分通晓兵事,也知道这其中必有鬼祟。


    萧明渊淡声开口:“陛下分封诸王,以图镇压边塞,防范抵御外敌,此乃开国之时,为稳定朝局,安定边疆的策略。”


    “不过,殿下应当明白,此举并不适用于后世之君。”


    毕竟被分封的诸王是陛下的亲儿子,又不是继任之君的亲儿子。


    一旦皇帝百年之后,后世之君继位。


    倘若继任的君王势弱,压不住这些藩王们,别说是安稳边境,平定外敌了。


    怕是会内乱四起,江山倒倾!


    这也是为何,明明眼下在朝的诸位王爷都已经分封了封地,又早就该到就藩的年级。


    皇帝却迟迟拖延着,没将诸王赶到封地上去。


    宣珩实在是太过势单力薄了。


    虽然眼下已经在朝堂之上站住了脚,底下也有一批拥趸之人,替他这个太孙殿下尽力出谋划策。


    但是他的小皇孙殿下还缺少几分历练。


    如今在朝的各个王爷们,并非全是不通文韬武略的草包。


    想要压得住他们。


    单单只是在朝野上,借着储君的“名正言顺”还不够。


    他的小皇孙殿下,必须还要拿的出能震慑住这些宗亲王侯的“实力”才行!


    宣珩听着萧明渊替自己一句一句地细细分析,心下忍不住一暖。


    “我知道。”


    小皇孙殿下压低了声音,轻轻应了一句。


    “藩王势大,必定难以驯服,而且封王的护卫军队虽然名义上只有三五千,实际却远超此等数目,更有可能同地方守将勾结”


    这些问题,先前东宫底下已有谋士向他提及过应对之策。


    宣珩也细细地一一看过。


    只是大多都是一些激进之法,实在不宜妄用。


    宣珩轻叹一声:“诸位王叔都是我的长辈,封地和权力也具由皇祖父亲赐。”


    况且诸位王叔手中还握有精兵强将,更身怀宗亲骨血,更不可随意欺压。


    “若非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朝廷是绝不可轻易对地方藩王动手的”


    唯有怀之以柔,动之以理,暂且安抚下来,才能以图江山安稳,民生安定。


    至于将来如何压制藩王自然还需要徐徐图之。


    萧明渊忍不住压了压唇角,低下头,奖励般的在自家小皇孙殿下的嘴角亲了一下。


    “殿下能够思虑长远,已经很是厉害了。”萧明渊眸中含笑,毫不吝惜地给予自家小殿下肯定和鼓励。


    “哪哪有那么厉害。”宣珩抿了抿唇,只觉得嘴角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


    心下又止不住地觉得发软。


    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地同萧明渊开口“只是我平日里随便瞎想的而已”


    “其实我也并没有十分万全的法子,能够压制得住诸位王叔”


    他的那些法子,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说到底了,并无法彻底解决隐患。


    只是眼下他也暂且想不出来一劳永逸的法子


    萧明渊撑不住笑了:“殿下的年岁才多大,自古以来,能安定江山,平息内忧外患的帝王都可以说是名震千古了。”


    “如此圣明,尚且不可能只有功而无过。”


    “你还年轻,上头又暂且还有陛下撑着,底下又有诸位臣工可用,如何需要殿下成日里为此事劳心苦思?”


    他心下忍不住一叹。


    许是因为宣珩早早地便入了朝堂,又成日里听那些大儒们讲学。


    似乎就将小皇孙殿下的性子,养得有些少年老成了些。


    一天天的忧国忧民心思好像用不完似的。


    若不是这一回实在是看不过眼了,萧明渊也不会哄着宣珩专程跟着他来这庄子上,住这几日。


    只是这才几天功夫来着。


    宣珩不是考虑天工院的事,就是忧心倭患生祸


    要不是这庄子上不方便,东宫的属官没跟着来。


    说不定这几日,自家小殿下成日都要将自己埋到书房里头去了。


    不过到底是自己纵容出来的!


    萧明渊知道宣珩的性子如此,正是他这般认真的劲头,叫他一时又忍不住的心疼怜爱,越发舍不得阻拦他。


    “罢了,倘若不给你吃上一颗定心丸,你怕是今天整整一日都要惦记着这事,真怀疑你是诚心来磨我的!”


    宣珩闻言,愣愣地抬起头:“什么定心丸?!”


    萧明渊一笑:“殿下记得秋猎之前,陈将军向陛下请命,调遣神机营参加狩行大典的事情吧?!”


    宣珩懵里懵懂地点头:“自然。”


    那日他在狩行大典上,还亲自使了那火器如今得了皇祖父的赐名,应当叫“飞火枪”才对森*晚*整*理。


    他那日用飞火枪带祖父行狩,还出了一回风头呢!


    萧明渊垂眸:“那殿下觉得,那神机营的飞火枪威力如何?可有震慑之力?!”


    宣珩认真思忖:“此火器携带轻便,杀伤力极强,自然是威力无穷,倘若投入战场之上,添上马匹重甲,恐怕威势能够横扫疆场,万夫莫敌。”


    若是这样的精锐重骑,既能兼顾骑兵射手的长处,来去如风,可以随时迅速调令集结,聚散自如。


    又能仪仗精良的武器,一人可敌百人,数十上百人可当一师之军,轻而易举地对敌人形成碾压之势


    他说完,脑子里头灵光一闪,忍不住抬头看向萧明渊。


    “神机营在接到参与狩行大典之时,还接到了一封陛下的亲笔密旨。”


    萧明渊不疾不徐地开口:“命神机营统领周将军提前调拨五百精兵,借由秋猎狩行演兵之机,调离出京。”


    京师三营的兵马调动,要由大统领陈元经由兵部呈报上御案。


    再由皇帝朱笔御批才可调遣。


    不过当时那神机营两拨精兵,均为五百人,一批被萧明渊混在五军营和三千营的兵马之中,带到了皇家御苑。


    另外五百么,现在应当已经换了官兵的衣裳,借着押运南地军饷的名头,走水路乘船南下了。


    兵部的人,只接到了神机营调动五百人马的消息,也在狩行大典看到神机营的精兵。


    眼下怕是还迷糊得很。


    以为只有这五百兵马出了京师大营。


    宣珩忍不住瞪大了眼,难怪他在围场上,并未瞧见周统领!


    竟然竟然是已经带着兵马秘密出京了?!


    是了!


    狩行大典在即。


    京城之中的锦衣卫、龙禁尉和京师三营的兵马都有调配。


    这个时候领兵出城,正巧无人在意。


    可是这


    “你你们怎么会知道倭寇会在之后生事”小皇孙殿下讷讷问道。


    当时倭寇劫掠官船的事,分明还没传到京城。


    难不成还有人有千里眼么?!


    萧明渊抚了抚宣珩的发尾,低头宠溺地亲了亲怀里呆呆愣愣的小殿下:“傻东西!”


    “倭寇犯禁,是早晚的事,即便是没有这次劫掠官船的事,朝廷也应当提前部署兵力,以求安稳妥帖。”


    神机营的兵马机动性强。


    又精简不起眼。


    趁着这个机会,偷偷放出京去,潜藏到底下,当一颗不起眼儿的钉子,暗暗钉在地方上头,并不会费多大的事。


    但是却能同时替皇帝随时密切关注沿海一带倭寇的动向,必要之时,更能一举歼灭寇贼。


    而且那个地方,又恰好临近安南郡王的安南,安顺郡王的崖州,还有如今朝中楚王的封地。


    陛下年轻之时也是有雄才伟略的君主。


    又岂能察觉不出诸位塞王的野心和隐患。


    在三位王爷的封地上头,楔上一颗小钉子。


    既能监视诸王,以防对方暗箱勾结,平衡诸方势力。


    又能以作敲打,等待良机削弱藩王实力


    如此一举而多得的高明之举,才是能压得住藩王的有力手段。


    自然


    皇帝能同意这么一个阴损的“馊主意”,自然不乏萧明渊借着陈元的嘴煽风点火


    “如今周将军已经带着兵马潜伏入了南下。”


    萧明渊低声开口:“正巧前两年常轩被贬到南地的一个小地方当守将”


    “听说他这两年来,抵御外敌,清理匪患,平叛有功,已经擢升为泉州军统领,也是实打实的镇守一方的将军了!”


    那时候他还没想到,有一日竟然还能用得上这位没什么脑子的同僚。


    不过


    常轩当初被皇帝训斥贬谪,没到其他地方,偏偏落到了那处


    怕是陛下老谋深算,早就已经提自家小皇孙殿下谋划好了。


    萧明渊抬手抚了抚怀里小皇孙殿下的发尾:“如此,殿下还想要立刻回行宫么?”


    宣珩彻底服气了。


    “既然如此,那是暂且不必太过着急回去了”


    一切皇祖父早就有所安排,他自然不必再去操心和多嘴。


    毕竟事关藩王


    皇祖父既然早有策略,怕是也知道他们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情。


    在其位,谋其政。


    他如今还只是皇太孙,若非皇祖父亲自下令首肯,自然轮不到他来做主。


    不过


    小皇孙殿下抬眸,看了一眼萧明渊。


    犹豫了一下,还是止不住心存感激地抬首。


    小心翼翼又格外珍重地在萧明渊的嘴角,轻轻落下一吻。


    “谢谢谢,萧哥哥。”


    他知道,神机营周将军被派遣出去的事,是下的密旨。


    萧明渊竟然如此清楚,恐怕此事,他的萧哥哥出力良多。


    还有眼前的这份舆图


    先前被林毅林总管寻来的那个炼丹的道士


    还有宣玟和卢妃的事


    若非是为了自己,萧明渊自然不必理会这些闲碎杂事。


    更不必替他小心筹谋布局,处处细心周全。


    小皇孙殿下心里只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将他的心一点一点剥开,而后放在温软又甘甜的蜜液之中。


    将他的心,泡得又胀又满


    萧明渊垂首对上小殿下水润润的,满含情谊的双眸。


    撑不住地笑了一下,眉眼却越发温柔了:“殿下又打算怎么谢我?”


    宣珩压抑着心里满溢的欢喜和些许难为情,抿了抿唇认真思索。


    竟然还真的一本正经地想了起来。


    萧明渊见他这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越发觉得可怜可爱。


    抬起小皇孙殿下的下巴,温柔又宠溺地吻了吻那处柔软的地方。


    “罢了!不必再想了!真要谢起来,怕是这辈子都谢不够了。”


    宣珩心里暖暖的,乖顺地靠在萧明渊怀里,只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格外顺耳。


    “可以先记着”小皇孙殿下的声音低如蚊蚋。


    萧明渊眸色一暗,语调却越发温柔而怜惜:“既然殿下说要记着,我自然是要允的,不过”


    “利息的事珩儿总要先同我说清楚吧?!”


    宣珩耳根一红,盯着萧明渊的温柔的眼神,呼吸忍不住颤了颤,慢慢靠上前去


    萧明渊眼底笑意越发深沉,轻言细语地诱哄:“来好孩子……”


    “要先还多少你自己来,好不好……”


    第127章 第 127 章 ……


    萧明渊陪着自家小皇孙殿下, 在这处温泉庄子上,住了十来天。


    直到行宫那处传来长宁长公主的消息。


    说是皇帝忧心朝中政务,打算提前数日回銮, 特地嘱咐长宁长公主在汤泉行宫之中, 布置安排夜宴款待重臣亲眷。


    让萧明渊尽早送皇太孙殿下回行宫,预备赴宴回銮之事。


    得了这消息的时候,萧明渊早就已经命人准备好了车马。


    略略收拾一番, 便带着自家小皇孙殿下紧赶慢赶地回了行宫。


    两人出门在外十来日,回了行宫, 宣珩同萧明渊只是在落霞苑内沐浴更衣后, 坐下略略歇了一小会。


    御前的冯公公和永福殿长宁长公主身前的女官, 便一前一后地进来传召了。


    萧明渊将自家小皇孙殿下送上了外头的轿撵上去。


    自己又着人带着早先预备好的东西, 便跟着女官, 往长宁长公主殿下的永福殿而去。


    长宁长公主从一大早便忙着夜宴安排的大小事宜, 直到方才将底下的诸位王妃命妇都散了,才喘上一口气来。


    听到萧明渊回了行宫, 心下惦记着十几日没见, 才命人去传话接人。


    之后又闲不住似的,又是命人备萧明渊爱喝茶水点心, 又是叫人提前传话给永福殿的小厨房, 让添几道定远侯爱吃的菜, 等着晚上留人用饭。


    左盼右盼了好一会儿, 才将人给盼来。


    “明渊拜见外祖母。”萧明渊一进殿中, 便走近给长宁长公主叩首请安。


    长宁长公主忙俯身拉着人的手臂连声开口:“都说了在本宫这儿不必见外,你这孩子出去几日,倒像是要和本宫生分了不成?!”


    萧明渊无奈一笑,垂首顺着长宁长公主的殿下站起身来。


    一面柔声应道:“孙儿本该日夜替母亲在外祖母面前敬孝的。”


    “这一回孙儿疏忽了数日, 还连累您在行宫之中为孙儿日夜忧心,本该回来就立刻来外祖母这处请罪才是”


    长宁长公主闻言,抬手屏退了殿内众人。


    只留下身边儿的女官青鸾在一旁贴身伺候着。


    而后才拉着萧明渊坐到自己身侧来。


    “说什么请罪不请罪的话你同太孙殿下这回凶险,若非你事先察觉,又及时抽身,怕是要经受一场无妄之灾。”


    长宁长公主轻叹一声:“本宫只希望你们两个人平平安安就好”


    这回齐王和赵王行刺一事,若非是萧明渊提前发觉了蛛丝马迹,将计就计了一番,指不定还能生出多少乱子来呢。


    常言道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长宁长公主知晓朝堂争斗凶险,自己的孙儿和皇太孙殿下能够有这份警觉性,又能及时自保反击,她只有安心的份儿。


    “皇帝前些日子知道这事,动了大怒,已经将所有相干人等全都拿下问审了。”


    “不过这到底是一桩丑事,牵扯太多,怕是又要血流成河,本宫将将劝了几句,陛下那处才息了怒”


    长宁长公主轻声说着前些日子行刺的事。


    她当时听闻齐王、赵王行刺储君不成,还被皇帝逮住,偏偏萧明渊和太孙这个时候还刚好避开出了御苑。


    长宁长公主隐约猜到了几分,才劝阻皇帝将事情暂且压下来,也是怕萧明渊这处有些地方,没料理周全。


    只是眼下皇帝那边儿还没传出来半分消息,想来是萧明渊做事细致谨慎,应当没出什么岔子。


    “不过御前龙禁尉的统领这回也是倒霉,因为失察之罪,被赏了五十杖军棍革了职,如今已经提了新人上来。”


    萧明渊垂眸一笑。


    龙禁尉的那位大统领,是两年前新提拔上来的,人也有些年纪了,在那位置上本就待不了多久。


    而且……他年轻的时候,又跟在燕王殿下身边儿办过差事。


    虽然不是铁杆的燕王党,但是却也是一个油盐不进的性子,忠心是忠心,就是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这回虽然是遭了一回无妄之灾,但是也是他失察


    在围场内负责御前守备,竟然连齐王和赵王的异动都不曾察觉,可见在治军和领兵上头失职。


    龙禁尉御前统领这样的重要差事,自然不能叫这般马虎大意之人担任。


    长宁长公主又将这些天汤泉行宫内的事细细说了。


    “齐王和赵王那边儿,眼下还禁着足,连同王府带来的亲眷儿女,都关在一处。”


    “还有那位二皇孙宣玟”


    长宁长公主看了萧明渊一眼:“如今也还关着呢,只是这几日不日夜喊冤了,倒是安分了许多。”


    萧明渊垂眸:“多谢外祖母替孙儿体恤和周全。”


    长宁长公主轻叹一声:“你和太孙眼下在朝中的处境,本宫也略知一二。”


    “珩儿比你要年幼一些,又有几分心慈,对着他那些虎狼似的亲叔叔们,哪里应付得过来?!”


    “你长他一两岁,又打定了主意要扶持太孙殿下,有些时候替他多思多虑,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不过”长宁长公主拉着萧明渊的手掌轻抚着细细叮嘱,“有一样,在皇太孙身前办事,有些话可以暂且闭口不言,但却不能哄骗和擅作主张。”


    长宁长公主意味深长地开口:“太孙殿下是君,你是臣子,向来君臣总归有别,有些事情你自可以代替皇太孙殿下去办,却万不可加以蒙骗”


    帝王都有疑心。


    即便是长宁长公主在面对皇帝之时,都留着几分小心谨慎,张弛有度。


    如今太孙同自家孙儿是同朝为臣,又因为年少的情谊有几分相互扶持的意思。


    但是将来到底是不一定能瞧得见说得准的事。


    萧明渊闻言一笑,他自然知道长宁长公主这话里头的关怀教导之意。


    不过他同自家小殿下之间么萧明渊向来没什么好隐瞒的。


    这回在庄子上说开了,就更不会有什么龃龉了。


    “孙儿明白外祖母的意思,多谢外祖母教导。”萧明渊垂首应诺下来。


    长宁长公主温和一笑:“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本宫向来不多操心的。”


    “前朝的事,本宫插不上手,你同太孙殿下在外头,好好跟着陛下的意思办好差事便好。”


    “至于后宫的事么”


    长宁长公主神色淡了淡,语调依旧柔缓:“本宫会暂且替你们好生瞧着。”


    卢妃那件事,长宁长公主到底还留了几个心眼儿。


    先前她有意换了齐王、赵王,还有宣玟周围宫殿的内侍和宫人们。


    事后皇帝知道了,只是简单的过问了两句,也随口下令,换了一批侍卫值守。


    不过眼下长宁长公主已经接到了消息,说是宫内的卢妃已经“病愈”了,想必是不会再偷着亲自过来。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还有后手


    长宁长公主眸色一暗。


    到底还是有几分心惊。


    汤泉行宫距离京城逾百里路,眼下正值秋猎狩行之时,上上下下方圆十数里,都有禁军看守。


    可是齐王、赵王还有二皇孙一出事,留守在京城内的卢妃,就早早地接到了消息。


    甚至还能买通御前的龙禁尉,乔装打扮进了行宫之内。


    如此心思深重之人,怕是这些天在宫内,也没少动心思部署。


    只是眼下她还没回宫,长宁长公主也暂且没心思忧心宫里的事,不过等到回宫之后,她自然有得是时间慢慢梳理干净。


    萧明渊眸光一动,方才手中的茶盏。


    而后朝着长宁长公主颔首温声开口:“那便要辛苦外祖母了!”


    祖孙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长宁长公主又留着萧明渊,在自己的永福殿内用了晚膳。


    膳后说了一小会话,又差人赐了一堆的东西,送到落霞苑中。


    事后又交代了几句明晚夜宴的事,直到过了戌时,才将人放了回去。


    萧明渊出了永福殿的宫门,便转身问了一句身后跟着的近侍。


    得知宣珩已经差人过来传过话,说皇帝已经留了用晚膳,要晚些时候才能回落霞苑。


    索性他也闲着无事,干脆回了落霞苑取来一件厚实些的斗篷。


    便带着一个小内侍,慢慢地往皇帝的乾元殿走过去,等着自家小皇孙殿下回完了陛下的话,便接他一同回落霞苑.


    皇帝坐在乾元殿殿内的御座上。


    又将自家孙儿递上来的条陈细细看了一遍,面上越发地满意。


    “哈哈哈好!天工院,这个名字的确是极好!”


    他看着底下的宣珩,原先积压在心中的郁气舒开了一大半。


    皇帝和蔼一笑:“太孙这几日着实是辛苦了!这条陈朕看过了,写得极好,很有可行之处,想来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吧?!”


    宣珩垂眸坐在原地,神色很是谦逊:“皇祖父谬赞了,这条陈亦有定远侯的几分功劳,并非全是孙儿一人所想。”


    “那黑泥炭的制作推广之法,便是定远侯请人改进的”


    皇帝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还说这几天萧明渊那个小兔崽子,将自家孙儿拐到外头去十来日了还不回来。


    也不知道究竟在躲着干什么。


    没想到却给了他这么一个惊喜出来。


    那黑泥炭的制作之法,的确是有几分神异之处,拿出来,用到黎明百姓身上,更是大功一件!


    放到别人的手头上,怕是早就亲自拿到他跟前儿来,替自己邀功讨赏了。


    这小狐狸倒是大方得很,一声不响地将功劳全都推到太孙身上,自己在背后悄没声儿的装傻


    原本这几日因为齐王还有赵王的事情,皇帝心下还有几分不高兴。


    如今却是龙心大悦,开怀得很:“原来如此!那朕是应该一起嘉赏才是”


    皇帝笑了笑,看向宣珩,语调问道:“学宫的条陈朕已经过目了,既然是太孙你拟下来的,筹办之事,朕交到别人的手中也不大合适。”


    “你自己便领了这差事,六部底下的官员皆可请旨经我批准调遣,好好把这‘天工院’给办起来!”


    宣珩闻言面上一喜,垂首叩谢圣恩接下了差事。


    “至于萧明渊那小子的赏赐”皇帝顿了顿,正要开口。


    殿外的冯公公却在这时候走了进来:“陛下,定远侯在外头候着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皇帝笑了笑,意味深长地开口:“怕是咱们的定远侯还长了一双顺风耳呢!”


    “也好,太孙也陪朕说了好些时候的话了,正巧朕还有事同定远侯要问,冯盛,你先带太孙去内殿歇一歇。”


    宣珩犹豫了一下,只以为皇帝要和萧明渊垂询一些秘事,不大好叫人在一旁插嘴。


    便依言起身对着皇帝躬身应诺,随后跟着冯盛退下了。


    退到内殿的时候,宣珩还在暗地里心不在焉的思忖着“天工院”的用人之事。


    他这个皇太孙当得不久,除了东宫的一众官员,和他皇祖父替自己安排的那些人之外,朝堂六部之内,都暂且还没有得力的亲信助力


    况且六部众人各司其职。


    天工院比不上朝廷的实职,要将人调过来使唤,怕是有些难


    不过他记得去岁春闱有几个学生,已经得了功名,但是还等着吏部派任,倘若暂且没有去处,到时可以调过来用上一用


    皇太孙殿下在这处细细思忖着。


    殿外等候的萧明渊,已经接了冯公公传召的消息,进了乾元殿朝陛下叩头请安。


    皇帝盯着底下的跪着的萧明渊看了好一会儿。


    也没有叫起,只是淡声开口:“萧爱卿这些日子辛苦,听说太孙说,这些日子他都是同你住在附近的一处温泉庄子上”


    皇帝冷冷一笑:“朕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了,汤泉行宫的温泉也不错,怎么萧爱卿是看不上朕的行宫么?”


    萧明渊闻言只是一笑,俯身叩首,语调不疾不徐地应答:“陛下的汤泉行宫乃是天家之地,内藏龙脉,顶照华盖之气,自然不是微臣底下一个小小的温泉庄子能做比的。”


    “只是太孙殿下念旧数年前,臣曾在附近那处庄子上招待过一回先太子和太孙殿下,此次秋猎行狩,途径此处,臣见殿下有几分怀念,才擅作主张,安排殿下故地重游。”


    提起先太子。


    皇帝倒是想起来了。


    似乎六七年前太子还在的时候,是有这么一回。


    当时皇长孙因为遇刺走失,先太子也险些受伤仿佛,是说在萧国公府名下的温泉庄子上落的脚。


    没想到那小小的庄子,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旧缘。


    思忖起宣珩小小年纪便遭人妒忌迫害,皇帝难免心下有些心疼自己的孙儿。


    先太子早逝,本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皇帝立先太子的嫡长子宣珩为储君。


    一来是因为他身份乃是嫡脉长孙,身份尊贵正统,又有几分肖似先太子的仁德贤明 。


    二来,也是怜悯皇长孙年幼失孤,无人照拂


    只是他没想到,将长孙推到人前,反倒越发招人嫉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不过


    皇帝垂下眼皮看着底下的萧明渊,龙威沉沉:“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理由了?”


    萧明渊抬眸:“微臣不知陛下何意,还请陛下明示。”


    皇帝被萧明渊这装傻的样子,险些给气笑了:“你不知道?朕问你,齐王和赵王暗中谋逆,意图行刺皇太孙一事,你可事先知晓?”


    萧明渊还没开口应答,在内殿坐着的宣珩先是一惊,险些将手底的茶水给打翻了。


    冯盛瞧见太孙殿下的手上不稳,连忙上前捧住茶盏。


    “哎哟我的太孙殿下!这茶水烫手,您可要多加小心才是啊!”


    冯公公压低声音将茶盏接过去,又小心翼翼地招人去重新沏了一盏茶上前来。


    宣珩愣了愣,压低声音点了点头:“多多谢公公。”


    外头的萧明渊耳尖一动,隐约听到里头的声响,面上却依旧不动神色。


    只是静静跪在原地,沉声开口:“回陛下,臣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知道。”


    “哼!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什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知道?!”


    皇帝语调沉沉:“倘若你真的不清楚,为何会在齐王、赵王行刺当日离去?!难不成定远侯是能掐会算么?!”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


    若非萧明渊知道齐王和赵王伙同谋逆一事,怎么会突然带着皇太孙同自己告假消失。


    他这个皇帝只是老了,不是糊涂了。


    即便是没什么证据,哪能看不出这其中的猫腻?!


    若是旁人听到皇帝这般兴师问罪一般的话,到底已经吓得只敢跪地求饶了。


    不过萧明渊闻言,却是从善如流:“若是按照陛下的意思,臣护卫太孙殿下,若是有贼人意图对太孙殿下不利,臣应当有所察觉。”


    “但是臣当日伴驾太孙殿下左右,围场之内人多眼杂,实在无暇也无本事察觉齐王和赵王殿下意图行刺太子。”


    他当时的确是跟着太孙寸步不离。


    况且齐王和赵王行刺的意图,他也不是事先察觉的,不过是煽了煽风,点了点火罢了


    “至于当日离去之事臣本不曾打算尽早离开,只是”


    萧明渊垂眸,有理有据开口:“只是当日燕王殿下夜间来访,提醒微臣注意太孙殿下安危,臣才决定带太孙殿下暂且离开围场。”


    燕王当时派世子他们跟在皇太孙身侧的事,当时在林中有不少人都远远瞧见了。


    事后燕王也的确到了宣珩和萧明渊的行营之中同他们见过面。


    这些都是有据可依的事实,萧明渊自然也不怕查证。


    皇帝见萧明渊如此辩白,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老四也知道?


    哼!小兔崽子连老子都瞒!


    他原本只是想要敲打敲打底下这小崽子,没想到竟然还炸出意外之喜了!


    皇帝冷哼一声:“秋猎狩行的围场御苑所有布防图都经过你手,围场的近卫守备布防,你也亲自参与过”


    “赵王,和二皇孙手底那一张布防图,你的意思是同你毫无关系么?”


    皇帝眯了眯眼:“即便是无甚相干,你负责守备布防之事,却有失察之罪,你说朕该不该降你的罪?!”


    萧明渊温声应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陛下若要降罪,臣自当心甘情愿领受,不过请陛下恕臣斗胆。”


    “说——”皇帝冷声开口。


    萧明渊俯首一拜:“若要降罪,还请陛下圣明裁酌,换一个罪名,以免损伤陛下圣誉。”


    皇帝皱了皱眉,一时有些犹疑:“什么意思?!你小子给朕说清楚!”


    说他问个罪降下来一回罚,还要损伤圣誉!小崽子要是不说清楚哼!看他怎么收拾他!


    萧明渊抬起头:“还请陛下再恕臣斗胆——”


    “朕恕——快说!”皇帝不耐烦地开口。


    这臭小子,和他亲爷爷一样!


    滑不溜手,小狐狸一个!


    萧明渊垂眸应道:“多谢陛下,臣斗胆自辩,秋猎狩行布防之事,除了臣之外,还有龙禁尉、锦衣卫以及京师三营诸位将军一同敲定。”


    “故而赵王殿下和二皇孙殿下手中的布防图,臣不知道是从何而来。”


    简单来说,就是他不认!


    皇帝气笑了:“呵呵!还有呢?!”


    萧明渊开口:“至于陛下所言微臣负责守备布防,有失察之罪,还请陛下明鉴,微臣同京师三营中将士,的确负责围场御苑布防一事。”


    “不过京师三营内将士,只负责外围布防,内苑行宫之中,乃是由御前锦衣卫和龙禁尉负责部署安排。”


    皇帝一怔,想起来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萧明渊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皇帝一眼。


    而后试探着开口:“听说,龙禁尉统领庞大人已经革职在家”


    “咳咳——”皇帝轻咳一声,“罢了!这的确与你无关。”


    萧明渊立刻俯地一叩:“陛下圣明——臣!多谢陛下!”


    “不过”


    皇帝垂眸看向萧明渊:“这还是不能证明,齐王、赵王之事与你是否毫无干系。”


    皇帝轻叹一声,这小狐狸崽子


    “朕先恕你无罪。”


    皇帝沉声道:“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朕,齐王和赵王,还有宣玟的事,你有没有事先知情,却在背后刻意纵容,对朕和皇太孙,瞒而不报?!”


    萧明渊深吸一口气。


    知道这一关要是过不了,今日怕是走不出这乾元殿了


    第128章 第 128 章 皇帝:皇帝冷笑一声,……


    萧明渊在心底细细思忖着。


    他自信先前在齐王、赵王和宣玟身侧安排的眼线和暗桩, 已经全部撤手。


    余下的一些证据和疑点,也都已经借由齐王他们自己的手,统统都清理干净了。


    即便是皇帝疑心, 锦衣卫想要查证, 如今也寻不到什么实证。


    更何况,皇帝若是想要治人的罪,哪里还需要这般细细查问, 更不必当面亲口对他加以“审问”了


    看高座上的帝王如今一副目光如炬、洞悉一切,却实则雷声大雨点儿小的威严模样。


    萧明渊甚至怀疑, 皇帝是不是心里有口气不顺。


    如今是打算找个理由来, 想给他几十棍子出出气?!


    萧明渊一面思忖如何应对, 一面不疾不徐开口:“微臣多谢陛下天恩, 容臣替自身辩白。”


    “不过, 臣再三斗胆, 还有几句话想请陛下先容臣再问上一问。”


    皇帝叹了一口气,原本是打算收拾收拾这小崽子, 让他长长记性, 日后胆子不要放得太大,太冒进。


    如今被萧明渊这一张嘴, 动不动就“斗胆来、斗胆去”的, 弄得他都快没什么脾气了!


    “有什么问题不能回了朕的话再问么?”皇帝沉声开口。


    “难不成朕的话很难回答么?还是爱卿不敢回答。”


    萧明渊垂眸:“回禀陛下, 臣不敢犯欺君之罪, 陛下圣恭垂询之言, 臣几番忖度揣摩,实在不敢贸然作答”


    诬陷谋害皇子皇孙,乃是牵连宗族的重罪。


    可是欺君罔上,更是藐视君威的大过。


    他无论是承认, 还是不承认,怕是在皇帝耳朵边听起来,都不满意。


    “那你是问完了你的那些问题就敢承认了?”皇帝冷笑一声,他倒要听听,这小兔崽子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你说说看!要是问完了还给朕耍滑头,朕也要罚你!”


    “臣多谢陛下开恩!”萧明渊垂首一拜。


    随后起身看向陛下:“臣斗胆问陛下,齐王、赵王、二皇孙殿下,身为臣子臣孙,可有取代皇太孙殿下,得陛下废太孙,而另立他三人之一为储的才能和德行?!”


    皇帝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还以为这小子能问出什么屁话来


    “朕亲选的皇太孙,人品贵重、德才兼备,朕自然没有改立他人的想法。”


    齐王和赵王那两兄弟


    皇帝大抵也知道是两个什么货色!


    当一地藩王已经是勉强了!


    承祧社稷、继承大统?


    那还是指望下辈子吧!大景的江山经不住这般折腾,


    “至于二皇孙么他年纪尚小,心性不定,朕也并无另立栽培他人的打算。”


    太子家排行第二的那个孩子皇帝隐约记着,是叫宣玟的。


    以往他并未曾留意这个孩子,虽然偶尔听过一两句闲话,但是也只当是小孩子不经事的小打小闹。


    可是这一回


    皇帝眸色忍不住沉了沉。


    从宣玟身上搜出来的引兽香,到底在他的心底留下了一个疑影儿。


    虽然如今没什么其他的实证,证明这引兽香是栽赃陷害,还是真的出自宣玟之手。


    但是先前也说过,皇帝疑心一个人,想要厌弃处置谁,有没有证据又有什森*晚*整*理么区别?!


    皇帝话音方才落下,底下的萧明渊便已经朗声开口称颂:“陛下圣明——只是”


    萧明渊垂眸叩首:“只是太孙殿下年幼,参与朝政不过一二载之余,虽为储君之尊,但朝中诸王年长于太孙者甚众,更有野心勃勃之人早已窥视觊觎储位良久”


    “即便陛下眼下已经册立太孙为继位之储君,且并无易储之意,可齐王、赵王等人之流,却难以压制谋夺储位之心——”


    萧明渊再次抬首发问:“臣斗胆再问,虽有陛下庇佑护持,但倘若有人一心觊觎储君之位,却等不得陛下回心转意,是否有可能私心密谋谋害太孙殿下,以达成所愿”


    “放肆——”皇帝猛的一拍御案,从龙椅之上站起身来,走到萧明渊身前,来回转了两圈。


    怒目圆睁地指着他的鼻子,气得直哼哼!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皇帝眯着眼,“当着朕的面,你你竟然敢诅咒皇太孙——”


    “来人快,给给朕拖下去,先打二十——不!三十棍!”


    “陛下——臣还没说完。”萧明渊跪在原地,面上依旧平静而沉着的样子。


    “还请陛下容臣说完,倘若陛下觉得臣该罚,再一并惩处。”


    不等皇帝允准,萧明渊便继续开口:“齐王殿下和赵王殿下暗中勾结密谋行刺储君之事,已成定局,臣并非危言耸听。”


    “其实早在一月之前,太孙殿下休沐之日,在京城城外,便已经受人拦路刺驾,当场臣随侍左右,随同的东宫近侍们均可为证。”


    萧明渊抬眸看向皇帝,恭谨道:“太孙殿下唯恐陛下忧心,此前对东宫上下下了禁令,并未深入追查。”


    毕竟暗地里,齐王和赵王的暗桩和死士损失惨重,在前朝,也麻烦缠身。


    况且,单单凭借几个死士杀手的口供,也扳不倒二位有实权的亲王殿下。


    皇帝更不愿意见到这般有辱皇家颜面,血亲相残的丑闻,被宣扬出去。


    身为皇太孙的宣珩明白这个道理。


    萧明渊自然也清楚,故而暗地里早就下了令,瞒了下来。


    不过


    外头的人,宣珩和萧明渊能瞒得住。


    但是东宫里头,皇帝没少安排眼线。


    承华殿里头的陈德便是头一份儿,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宣珩被齐王和赵王等人行刺未遂之事?!


    皇帝神色慢慢复杂起来,负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才沉声开口:“继续说。”


    萧明渊勾了勾唇,才继续开口:“齐王、赵王此行围场所行之事,早在先前已有先例,二位贵为亲王之尊,臣本不该妄加揣测断言。”


    “但是,诸如此类之事,早已不胜枚举。”


    “倘若殿下此行当日还在那御苑行营之中,陛下又并未发觉齐王殿下和赵王殿下谋刺皇太孙殿下”


    “臣实在难以断言,皇太孙殿下在围场内,要受多少次明枪暗箭。”


    萧明渊抬首,看向皇帝:“皇太孙殿下不但为陛下之长孙,更是国之储君,乃臣之主。”


    “臣先受陛下之嘱托,伴皇太孙殿下左右试读,乃是陛下信重于臣,倘若臣明知太孙殿下身处危难之中,却不加以周全回护,那便是臣失责失忠。”


    “臣同皇太孙殿下少有相互扶持之谊,如今亦有倚重栽培知遇之恩,臣愧感太孙对臣之情谊,万分涕零,唯有尽心尽力护佑太孙安危,替臣几分心意。”


    “然齐王、赵王二位殿下虽有对太孙动手之前例,臣却无实证,更不敢诬陷堂堂亲王之尊,只敢劝太孙殿下,随臣退避离开,以免受无妄之灾。”


    皇帝在心下轻叹一声。


    萧明渊胆敢在他的面前,说这些话,的确是忠心可嘉。


    要说起来,即便齐王同赵王身边有人煽风点火。


    或是此事为旁人做局。


    但倘若齐王和赵王并无争储之心,亦或是争气一些,别犯蠢一头栽进去。


    那也没有那日行刺未遂之事了!


    “你事先带太孙殿下退避下去,护持太孙有功,的确没做错什么。”皇帝淡声开口。


    萧明渊垂首:“蒙陛下隆恩圣鉴,此乃微臣之本分,臣自当竭尽效忠,以报陛下和太孙倾力栽培之恩。”


    他原本就是皇帝亲自赐给太孙殿下的人,板儿上钉钉的东宫一党,要是不替自家小皇孙殿下筹谋尽忠,那才是犯了皇帝的忌讳。


    如今这般表明立场,才是明智之举。


    听萧明渊这般一说,皇帝的脸色也缓和下来了。


    皇帝垂眸将人叫起,而后又开口道:“听说,这几日你同太孙在你那庄子上,还弄出来个新玩意儿?”


    萧明渊心念一动,大抵猜到了,应当是自家小皇孙殿下将那立学宫的条陈给奉上了。


    “臣不敢隐瞒陛下。”萧明渊躬身颔了颔首。


    而后含笑开口:“太孙殿下在臣的庄子上住了几日,也时刻忧心陛下交代的学宫条陈之事,日夜苦读宗卷,挑灯草拟奏呈,以求尽善尽美。”


    “臣这些日子随侍殿下身侧,见太孙殿下实在是辛劳忧思,便腾开庄子的一处小院,随意招来几位工匠演示,想让太孙随意放松一二。”


    “未曾想到太孙殿下竟然带着那些工匠改进出来一样东西来,臣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实在不敢愧受陛下和太孙谬赞。”


    皇帝轻笑一声:“你啊!果真是同你那爷爷萧国公一样!”


    滑头!


    ——比狐狸还狡猾!


    “不过太孙殿下已经替你讨过赏了,朕不清楚你们到底谁占几分功劳,赏赐的事,随朕的心意便是!”


    皇帝含笑开口调侃了一句,又看向萧明渊。


    “不过躲在庄子上玩儿泥巴这种事,让你这个定远侯去办,也实在是屈才了!”


    皇帝看了一眼萧明渊,眼底划过一丝深意,随意开口说道:“你年纪轻轻,这个年纪,也可在外建功立业”


    他走到御案前,从一侧抽出一封折子来,随后将人招来。


    “南边儿递过来的军报,说是沿海一带倭患再起,朕前些日子在你们京师三营的神机营里头,调离了五百精兵过去”


    “只是那火器的威力,不知在海域之地,能发挥出几成功力。”


    皇帝看着萧明渊,沉声道:“神机营的司造司是你这个定远侯一手操办起来的,你可有前去领兵的想法?”


    萧明渊翻看过皇帝递过来的密折,心下有几分了然。


    倭患之事,皇帝的确早就收到密报。


    不过地方上并未递交奏折,眼下也不过是损失了一辆官船,和沿海一带几处村镇。


    倭寇背后之人想必皇帝并未摸得很清楚,地方上的损失也不算太过惨重。


    就算是要出兵,拿到朝中怕是又要听朝臣们“权衡利弊”东拉西扯地争论不休许多日,才能得出来一个章程来。


    不过即便是如此,打击倭寇,领并驻军一事,也是必然而为之之事。


    否则来日藩王就藩,于贼寇暗相勾结,里应外合,更是难以压制。


    萧明渊垂首道:“臣斗胆问,陛下是想要速战以求威慑四海诸邦还是打算永绝后患,以文行武德教化海外诸位蛮夷,以求万世太平。”


    皇帝有些意外地抬眼看向萧明渊,随后朗笑一声:“朕自然是要永绝后患,以求万世太平。爱卿有何见解,但说无妨!”


    萧明渊恭敬颔首:“若是速战,朝中人才济济,陛下手中的武将能臣更是如过江之鲫,随便派遣一个人前去,也可镇压此等宵小之辈。”


    “不过倭寇原本源自我大景沿海的蓬莱、琉球、筑紫一带的蛮夷聚贼成患,另有南越等诸国伪装成寇,清袭边境。”


    “就算是一时镇压驱赶,不灭其源,终究不能永绝其患,只是”


    萧明渊对着皇帝温声开口:“只是臣亦然知晓,眼下天下战事方才止息,天下太平不久,陛下励精图治,才得以使前朝虚耗的国库有所填补。”


    “倘若再兴起战事,一来,兴师动众劳民伤财,二来天下百姓不过安稳数载,兴兵之事,恐使百姓流离失所,激起民怨”


    这也正是皇帝忧心之事。


    毕竟打仗劳民伤财,国库又实在是有些耗不起,倘若只是为了镇压倭寇,那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


    但是派兵前去,也不仅仅只是为了倭寇一事


    皇帝抬眸看向萧明渊,这小子一向鬼点子多得很,这个时候凑上前来,怕是不仅仅只是为了说这么一两句话。


    “你是朕亲封的定远侯,当初在北疆战场上的时候,常元帅便时常称赞你。”


    皇帝一本正经地沉声开口:“你觉得应当如何用兵?!如今不过是闲聊,你随口说说便是。”


    萧明渊垂首:“臣以为陛下可调集京师三营精兵先奇袭打击沿海寇匪,以先形成威慑之势,并暂且驻扎于南地,以候召令。”


    “此举乃稳定人心之策,精兵强悍,可快速镇压逆乱,亦不会劳命伤财。”


    “待到朝中塞王就藩归封,国库丰足,即可筹措大军,命藩王殿下随同征讨寇国,灭其源头、毁其宗族,自可永绝后患”


    不过简单一场兴师问罪,到最后拖拖踏踏了足足半个时辰。


    若非天色太晚,内殿的冯公公特意出来奉茶提醒。


    皇帝甚至还想将人留在乾元殿多待几个时辰。


    好在陛下到底是心疼自家孙儿还有萧明渊二人,今日才将将兼程赶回行宫。


    明日又还有夜宴等着。


    再略略叮嘱了两句,还是将人给放回去了。


    怕行宫夜里头更深露重,风又凉,还给二人安排了轿撵,着人送回去。


    小皇孙殿下守在内殿等了许久,从一开始就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地担忧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等出了乾元殿的大门,上了轿撵,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萧明渊有些好笑地看着宣珩如释重负的小模样,抬手抚了抚自家小皇孙殿下的后背。


    语调带着安抚:“不过是多说了一会儿话罢了,陛下又不会吃了我,怎么了,是不是吓着了?”


    小皇孙殿下摇了摇头,轻声道:“刚开始是觉得皇祖父有些疾言厉色不过后来便察觉到他是刻意的了。”


    宣珩偷偷抿了下唇压了压嘴角:“我知道你有办法应对的,便没十分害怕,只是总归有几分提心吊胆罢了!”


    想起方才在内殿听着皇祖父吹胡子瞪眼,说要打人,转头又将这事抛之于脑后了


    宣珩还从来没见过有人用这种法子,让皇祖父不声不响地改主意的!


    实在是有几分惊险!


    “陛下不过是装作厉害样子,想要吓唬吓唬小孩儿罢了,倒也算不上是疾言厉色。”萧明渊淡笑一声,低声宽慰道。


    帝王之怒,哪里会像今日这般雷声大雨点小的。


    皇帝就算是生气,哪有把自家小殿下藏在里头,他在外面这般装模作样地训人的?


    不过,一想到宣珩坐在内殿之中,怕也是有些心悬,萧明渊又忍不住有些心暖和怜爱。


    “我隐约听见你在内室里头,像是打翻了茶盏手拿来给我瞧瞧看,伤着了吗?”


    萧明渊低头牵着小皇孙殿下的手,细细地查看了一遍。


    宣珩被他养得细皮嫩肉的,最是忍不住疼的,倘若是被茶水烫了,怕是自家小殿下这几日都要遭罪了。


    “没没有。”宣珩有些难为情地小声开口。


    这么大个人了,还这般不小心,他往常向来都很稳重的,今日也是一时不慎


    小皇孙殿下压低声音替自己辩了一句:“只是有些没端稳茶盏,冯公公在一旁替我稳了一下,没受什么伤。”


    萧明渊闻言,有些心疼地替自己小殿下揉了揉指尖,动作轻柔呵护,看着小皇孙殿下只觉得心底有些发软发烫。


    “好好了,本就没什么事,今日你在皇祖父跟前儿才是辛苦了”


    宣珩轻声道:“我已经先让人在落霞苑备了吃食,待会先回去垫垫肚子,再好好沐浴更衣歇息一夜,明日还有宴会,怕是又要闹许久”


    萧明渊听着自家小皇孙殿下,一句一句地低声嘱咐,只觉的心下熨帖极了。


    “这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么?”见萧明渊一直盯着自己,宣珩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


    萧明渊笑了笑,借着轿撵的遮挡,抬手小心翼翼地揽住自家小殿下的腰侧。


    俯身在宣珩耳边低声调侃了一句:“没什么只是觉得殿下真是温柔贤惠臣今夜回去之后,应当多报答一二才是”


    宣珩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什么温柔贤惠!


    都从庄子上回来了,还这般没遮没掩地说些混话


    真是越发放纵了!


    宣珩红着耳朵,轻轻推了一下萧明渊,低声劝诫了一句:“轿子里头闷得慌,别别靠这么近。”


    说着,又小声提醒了一句:“外头那么多人,还是还是规矩些吧!”


    萧明渊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


    还是在温泉庄子里头自在,自己的地盘儿上头,自家小皇孙殿下又是个好哄的。


    说什么都依


    眼下见宣珩有些小心翼翼的,萧明渊也觉得有些心疼。


    思忖先前自家小皇孙在乾元殿里头,本就受了些惊吓,如今可舍不得再欺负人了。


    “殿下教训的是,是臣鲁莽了。”萧明渊低声应了一句。


    又开口柔声哄着:“不过夜里凉,近一些也觉得暖和,殿下困了么,要不先闭一会儿眼,等到地方了我再叫你?”


    刚一赶回来,就陪皇帝整整一下午,事后陪着陛下用了晚膳,谈了政务,又在殿内提心吊胆地枯坐了一个多时辰。


    宣珩精神不比萧明渊,自然有些乏了。


    只是方才悬着心撑着一口气,才没觉得,如今听萧明渊这么一问,便不由自主地凑上前去。


    “是有些困了。”小皇孙殿下随意往边儿上一靠,低声应了一句。


    语调里头带着的撒娇的意味,连自己都没察觉到。


    萧明渊抬手垫住宣珩的后脑勺,轻柔地挪到怀里,而后替宣珩拢了拢身上的毛绒斗篷。


    低头温柔地碰了碰宣珩的眉心,小声叮嘱了一句:“那殿下先小憩一会儿,我让他们走稳一些。”


    语罢,便撩开一旁的锦帘,压低声音吩咐了一句。


    “嗯”宣珩靠在萧明渊暖暖的怀里,熟悉的温度和气息一包裹住人,没一会小皇孙殿下就觉得眼睛要睁不开了。


    耳边儿的声音也温柔得很,更是催人好眠。


    他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句。


    没等萧明渊再动手,就自顾自地往人怀里又钻了钻,等找到合适的位置,便安安分分地一动不动。


    柔软无害的小模样,叫人心怜不已,格外地讨人喜欢。


    萧明渊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倒没觉得闷得慌了


    第129章 第 129 章 乾元殿中,皇帝看了一……


    乾元殿中, 皇帝看了一眼折返回来的冯盛。


    “人已经送回落霞苑了?”


    冯盛站在皇帝身侧,眉眼含笑:“回陛下,底下内侍来报, 已经将太孙殿下和侯爷安安稳稳地送回去了。”


    冯盛轻言细语道:“还好陛下心疼太孙殿下, 赐了轿撵过去,听抬轿子的内侍说,太孙殿下似乎是有些乏了, 在路上就睡过去了”


    “想来想来殿下这些天为陛下的差事,也是日夜操劳好在有定远侯在身侧陪着, 不然真要殿下在这围场里头待上个十天半个月的, 怕是还不自在呢!”


    皇帝哼笑一声:“你个老东西, 倒是知道背后替他们说好话, 定远侯又给你多少好处了?”


    “奴婢失言, 该打该打!”冯盛忙抬手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


    随后又苦笑一声, 低声道道:“不过奴婢也是替陛下心疼太孙殿下和侯爷这两位小祖宗在外头这么些天,别说是陛下您了, 就是奴婢也时常惦记呢!”


    “不过也好在太孙殿下和侯爷都平安回来了, 陛下日夜心悬,这两日也能睡个好觉了, 奴婢也是为陛下高兴。”


    皇帝轻叹一声。


    刚知道齐王和赵王是要对皇太孙下手的时候皇帝是心惊了一阵。


    还庆幸萧明渊正好将自己孙儿带走了, 才避免了这一回灾祸。


    只是后头发现齐王和赵王栽得太过愚蠢和天衣无缝, 偏偏萧明渊他们也走得太恰到好处了。


    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儿!


    “小兔崽子一走就是十来天, 连一个平安信都不知道报一声”


    皇帝轻哼一声:“朕方才不该心软, 那二十棍子,应该替他留着才是!”


    冯盛眯着眼笑道:“陛下忘了,明日还有夜宴呢,真要赏了定远侯二十棍子, 怕是侯爷连宴席都去不得了!”


    皇帝这才回过神来。


    也是,眼下这行宫夜宴的事,还是长宁长公主在负责呢。


    要是这个时候赏了萧明渊二十棍子,别的不说,长宁长公主那处便不好见人了。


    他总不能又劳烦人替自己操持办事,又欺负人家膝下唯一的小辈吧?!


    况且


    皇帝心下叹了一口气。


    这一回的事,也的确不好怪萧明渊和自家孙儿。


    齐王、赵王先前在朝堂之上,便屡屡与太孙作对,如今又三番两次对太孙下手,意图谋刺储君


    萧明渊是他亲赐给皇太孙的伴读,即便是知道齐王赵王意图行凶,但手底并无实证


    他为自家孙儿深谋远虑,不得不瞒着消息,暗地对齐王、赵王二人将计就计,说起来倒也是忠心一片。


    虽然这回虽然手段是有些阴损了,但是倒也并未伤及齐王、赵王性命。


    只是这两人太蠢


    皇帝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么明显的圈套都能栽进去,即便是当着罪魁祸首的面,皇帝都有些不好意思发难!


    “罢了!看在他尽心侍奉太孙的份儿上,又给朕解决了一大难题!”


    皇帝笑了笑:“这罚还是免了吧!”


    说起来,他将萧明渊这孩子送到自己的皇长孙跟前儿。


    也是看中他的能力和手腕儿。


    太孙心性仁善,难免会沾上一些文弱气,叫人觉得好欺负拿捏。


    尤其是底下还有些野心勃勃,觊觎储君之位的


    皇帝就怕宣珩太年轻,手段也太温和不够凌厉,他在位之时,倒是能勉强替亲孙儿压上一压。


    可是


    皇帝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他如今也老了!连头发都白透了


    等百年之后,总归要宣珩自己承祧祖宗基业,肩负起大景的江山社稷!


    以往皇帝还忧心这事,如今看来有萧明渊放在珩儿身边儿,正如一把锋刃置于掌心。


    刚好可以替他孙儿,扫清路上那些大大小小的障碍!


    皇帝沉吟片刻,这么一来,南边儿领兵镇压倭患的事,还真不好再送萧明渊过去了。


    不过萧明渊那法子也不错!


    朝廷只需派遣数千兵马进驻南地一隅,既能威慑外邦,镇压匪寇,又能制衡地方藩王实在是一举数得。


    如此换一个人去领几千兵马先守着,倒也无妨。


    皇帝思忖着,看着一旁的冯盛笑了笑道:“明日一早你去库房里头挑些东西,给定远侯和太孙送去压压惊!”


    好不容易回来了,陪他这个糟老头子一下午,又替他出了这么些好主意!


    他总归是不能太小气了!


    冯公公面上笑意更深了,忙不迭地垂首领了差事,才跟着皇帝进了后头的寝殿.


    翌日一早,萧明渊陪着宣珩用了早膳,便见冯公公送来了一大批的赏赐过来。


    还专门交代了陛下嘱咐二位参加夜宴的时辰,才急匆匆地离开了。


    萧明渊和宣珩二人方才回来,昨夜没来得及休整就各自被叫去乾元殿和永福殿去了。


    今日宣珩早起的时候,人都还是懒懒的,瞧着有些提不起精神。


    行宫上下都忙着晚上夜宴的事,眼下自然也没有旁人前来拜访。


    只是宣珩身为皇太孙,午后用过膳,就要过去皇帝那边儿守着,晚间又有的是应酬


    萧明渊心疼自家小皇孙殿下又要劳累半日,索性吩咐了底下人,午膳前没什么要紧事情不许打扰。


    就拉着自家小皇孙殿下,在落霞苑里头的书房里,慢悠悠地下起棋来。


    小皇孙殿下懒懒地坐在软榻上,倚着身旁的凭几,缓缓落下一子,便盯着眼前的棋盘微微出神。


    “在想什么呢?”萧明渊见他这一副心不在焉儿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失笑。


    “要是再走神,怕是这一局殿下又要输给我了!”


    宣珩回过神来,垂首看了一眼棋盘上的棋子,果真是又要输了,抬手将手中的白玉棋子放回棋篓之中。


    “没什么,只是在想晚间行宫夜宴的事”


    宣珩开口:“听底下人说,齐王和赵王还有宣玟,眼下还被幽禁在自己的院中,虽然皇祖父下了禁令封口,但是夜宴上见不到人,怕是瞒不住之前压下去的消息。”


    萧明渊抬眸:“过几天就要回銮了,齐王他们被幽禁的消息迟早都要泄露出来,只是不知道陛下会如何惩处。”


    齐王和赵王做的那些事,下了宗人府,就算是赐死都不为过。


    只不过眼下朝中藩王都在观望,皇帝如今也没有大肆追究的意思。


    怕是只会同先前的吴王一般,只是削爵圈禁,并不会牵连太过。


    不过这对于齐王和赵王二人来说,削爵圈禁,怕是比赐死还要难受


    萧明渊心下冷笑一声,成王败寇么,赌输了自然只能服输。


    萧明渊看了一眼宣珩:“二皇孙殿下,在里头怕是也等着你去陛下跟前儿替他求求情呢!”


    他知道自家小皇孙殿下心里头在想什么。


    到底是许多年的兄弟,总有那么几分情谊在,只是如今发现物是人非,心下总归是有几分难受的。


    宣珩怔了怔,抿了抿唇低声开口:“我并没打算去替他们求情”


    宣玟和卢妃做的那些事,实在是不值得让人原谅。


    即便是有血脉亲缘、兄弟之谊,他也不可能对着暗害算计过自己的人心软。


    即便是他父王还在,知道卢妃和宣玟曾经做过的那些事,也绝对不会责怪与他。


    只是小皇孙殿下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痛快


    萧明渊轻叹一声,上前坐到自家小皇孙殿下的身侧,将宣珩轻轻拉进怀里。


    低头亲了亲自家小皇孙殿下的眉心,才柔声劝慰道:“殿下不必多虑,无论如何,一切自有陛下替你做主,二皇孙殿下该当如何处置,陛下自有论断。”


    大不了就是暗中赐死吕氏母子,总归先太子殿下的嫡脉还有他家小皇孙殿下和宣珑两位皇孙。


    没了一个宣玟,想必皇帝也不会有多稀罕。


    有陛下这个长辈在上头压着,他家小皇孙殿下自然不该操心这些事。


    况且


    萧明渊眸色一暗。


    怕是那位卢妃娘娘和二皇孙殿下,也不需要他家小皇孙替他们求情开恩


    宣珩思忖了下,缓缓点了点头,皇祖父昨夜不曾同他提过宣玟的事,想来心中也有成算。


    “不过说起这个”萧明渊见自家小殿下似乎心绪不如先前低落,忙笑着转移了话题。


    萧明渊:“我倒是想起昨日出永福宫之时,倒是碰到了燕王世子殿下,他还问同我问起立学宫的事呢!”


    小皇孙殿下这几日都在琢磨筹办学宫的事,听到这话立刻忘了先前的事。


    “宣瑢堂弟是对学宫有些兴趣。”


    宣珩想起宣瑢平日里憨厚老实的模样,他这堂弟虽然看着憨憨的,但是却有几分内秀,是个仁厚的性子。


    平常还不显露,那日他同宣瑢谈过才听出来,他这堂弟不但对雕刻有些研究,还用木头仿过水车农具,亲自下田试过那些木头制成的小东西。


    还做过石刻的小桥墩,对水文地理一类,也很有一番见地。


    想到宣瑢那一张小胖脸每每提到这些东西,便手舞足蹈神采飞扬的模样。


    宣珩忍不住轻叹了一声:“若非怕燕王叔不同意,我倒是想让他来帮帮忙。”


    萧明渊意味深长地开口:“殿下为何不问一问燕王和世子殿下,或是向陛下求一道旨意呢?”


    燕王并不是一个安分性子。


    可以说,朝中留下来的诸位还未就藩的亲王都不是什么安分性子。


    若是不留个掣肘下来,总归是让人不放心的


    第130章 第 130 章 蠢驴再次记吃不记打……


    宣珩略微思忖了一下。


    还是轻声开口:“宣瑢是燕王府世子, 日后怕是要随同燕王府赴任就藩。”


    “此事还是要先问问燕王叔和宣瑢堂弟的意思才行。”


    他对萧明渊的提议是有几分心动,但是也知晓分寸。


    宣瑢日后是要承袭燕王府的,自然不可能长留京中。


    再说了, 这样要紧的事情, 总归是要先问过他燕王叔的意见才行。


    萧明渊颔首一笑,温声开口说道:“这是自然,原本就是互利互惠的好事。”


    “燕王同世子殿下听了, 只怕是会求之不得,殿下当然要与他们先谈谈条件。”


    宣珩抿了抿唇, 忍不住有些好笑:“我倒不知道, 寻人来替自己办事, 还有别人上赶着来谈条件的道理?”


    他请宣瑢前来帮忙, 虽然是有带燕王家堂弟历练几分的意思在。


    但是到底是使唤人的事, 燕王叔和宣瑢到时候不寻他讨俸禄便好了。


    怎么听着萧明渊的意思, 仿佛宣瑢倘若不跟着他,任他白使唤, 还算是吃亏了不成?!


    萧明渊笑了笑:“殿下辛苦将功劳分出去, 怎么不是你自己吃亏了?”


    “立天工院的功德,虽说不一定扬名立万, 但是倘若成功, 少说也能普济当世。”


    “别说是将来, 就是眼下殿下将那黑泥炭推广出去, 不知道能救活多少黎民百姓, 这自然是大功德一件!”


    萧明渊说得毫不脸红气短。


    燕王的封地在北边儿。


    封地上的一大难题,就是百姓冬日里不好过活。


    这道长远生意,若是能叫那位燕王殿下得了去,就算是将燕王世子殿下按两称斤地卖了去他都愿意!


    自然了!


    他家小殿下也不是要让燕王卖儿子。


    不过是“借”几年使唤罢了, 燕王殿下能有什么不愿意答应的?!


    “况且,殿下带燕王世子殿下辛苦历练,尚且没求半分回报,多使唤燕王世子几年,他也是值当的。”


    “倘若将来燕王世子学成,在北地也立成一座天工院,到时候燕王和世子殿下,还该反过来谢殿下才是。”


    宣珩眼睛一亮,同萧明渊小声开口:“你是说,可以先教一教宣瑢,到时候再让宣瑢去北边儿封地中另立一个天工院?”


    那这样说来,的确算得上是互利互惠


    萧明渊含笑:“殿下下觉得不好么?听闻封地上,藩王除了镇塞戍边,节制地方军队之外,平日里并无闲事操心。”


    “如若不寻些法子来打发时间,怕是要同安南郡王和安顺郡王一般,只知道在封地之内横行无忌、鱼肉百姓。”


    萧明渊轻叹一声:“给他们找些事情做,一来,可以给封地上的宗亲旁系为朝廷尽忠的机会,尽一尽他们为人臣子的本分。”


    “二来,也算是对得起朝廷和封地百姓对他们的供养之谊,更不负朝廷和陛下嘱托诸王抚顺黎民之意,这说起来岂不是一举数得么?”


    宣珩闻言,越发觉得有理!


    不过


    小皇孙殿下还是有几分疑虑:“倘若封地上的王爷们不愿”


    萧明渊一笑。


    ——那便更好了!


    “那就只能由朝廷派人前去开学立院。藩王是何心意暂且不论,殿下想要开立天工院,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


    “藩王封地上的黎民也是大景的子民,自然应该上下施惠、一视同仁。”


    倘若藩王不愿意做这件事,那正好朝廷可以派人做这件事,既能够节制藩王,又可以俘获民心。


    怎么算,都是他的小皇孙赚了。


    这样的好事,自然不能不办。


    宣珩森*晚*整*理听罢,也算是彻底服气了。


    他左思右想地琢磨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难怪当初你一个法子,能让林清风在两淮巡盐的时候赚的盆满钵满。”


    小皇孙殿下忍俊不禁地开口:“这种使唤人替自己办事,事后还要人来感恩戴德的法子,我还真没听过几回。”


    偏偏萧明渊的主意光明正大,旁人也不是全无好处,倒还真有几分可行之处。


    萧明渊垂眸看着宣珩,故作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我这些歪门邪道的法子,自然是比不上殿下的。”


    “毕竟殿下可用不着如此哄骗我,有什么法子,我自己便替殿下想出来了!”


    萧明渊盯着小皇孙殿下被说得泛红的耳朵,垂首含着戏谑轻咬了一下。


    瞧着圆润润的耳垂越发羞涩红透了,才故作抱怨地开口:“小没良心的,我都是为了谁出的主意,还想着笑话人?!”


    小皇孙殿下脸色发红,被说得内心含了几分愧意,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萧明渊。


    犹豫了一下,凑上前去亲了亲眼前人的嘴角:“是是为了我,我没想笑话你,谢谢谢,萧哥哥。”


    他哪里是想笑话人,分明是心底太过叹服对方的手段才是!


    哪里想到会这般叫人误会了。


    “光是一句谢就够了?”萧明渊笑了笑。


    “方才还教殿下说了,授人以渔是是要求人回报的”


    自家小皇孙殿下那点儿心思,他自然是知道的。


    可是他的小殿下实在是可怜可爱,尤其是逗弄起来又羞又愧可怜巴巴告饶的小模样,最是叫人喜欢。


    宣珩呆呆地抬起头,左右看了看,瞧见一旁茶几上,方才内侍摆在他手边儿的桂花糕。


    小皇孙犹豫了一下,捧起来小心翼翼地送到萧明渊面前:“那那我拿这个来做谢礼,算是略尽心意也算是赔礼,好不好?”


    萧明渊眯了眯眼,不等他说话,宣珩察觉到了什么似的。


    思忖着,自己捧着糕饼就往人面前送的样子,好像是有些太过敷衍了。


    思忖了一下,还是学着平日里萧明渊哄自己的模样,老老实实地拿了一块糕起来,送到他嘴边。


    “你就打算这么喂么?”萧明渊好笑地看着宣珩的动作。


    小皇孙殿下抿了抿唇,有些不解:“怎怎么了?”


    这糕饼也不大,还还能怎么喂?


    萧明渊叹了一口气,瞧着似乎还没开窍的小皇孙殿下。


    抬手拿了那桂花糕,掰了一小口块儿放进自己嘴里,而后揽着小皇孙殿下的后颈,俯身下去,便送到自家小殿下的嘴里


    这般一来一回的喂了一回,一小块儿指肚大小的桂花糕足足吃了半盏茶的功夫,才算是吞入腹中。


    萧明渊放着气喘吁吁的小皇孙殿下,将剩下半块儿桂花糕放在宣珩的手心里。


    凤眸含笑,语调格外温和:“旁人是如何收谢礼的我不知道,不过”


    “殿下要是要尽心意,总归是要诚挚一些吧!”


    “殿下既然说是要好好地谢我”


    萧明渊凤眸含笑,看着宣珩又羞又红眼神闪躲的可怜小模样,压着怀里人的腰身不许他乱动。


    一面欺身上去,对着小皇孙殿下柔声调弄:“那碟子里头加上殿下手头上的还有三块,不若一并像这样喂了”


    行宫之中,如此柔情蜜意自然无人可知。


    离得不远,被禁足在院中的宣玟,此刻却气得止不住发颤!


    他盯着底下偷偷借着送饭的机会,偷偷溜进来的小内侍,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开口。


    “什么叫要我假装被人毒害?!”


    宣玟压抑着心慌和怒气低声开口:“母妃不是说,再等几天我就可以出去了么?这就是出去的法子?”


    “让我自己把自己毒死?!再抬出去?亏你们也想得出来!”


    他那日见了母妃之后,就强压着心头不安,安安分分地在这院里克制了数日。


    以此期望母妃能寻到法子,替自己洗清嫌疑,让陛下赦免放他出来。


    可是这么些天过去了。


    替他求情的消息没等来。


    陛下下令赦免释放他的消息没等来。


    就只等到了他母妃的人过来递了一包毒药,让他自己给自己下毒!


    宣玟眼神犹疑地看着眼前的内侍。


    这又是一个脸生。


    他忍不住怀疑,这不会又是旁人借着他母妃的名义派了个人来毒害他的吧!


    小内侍压了压嗓音低声开口:“二殿下息怒,这这的确是太子妃娘娘的吩咐。”


    “太子妃娘娘昨日放在御前的暗线传了话过来,说是接到娘娘的嘱咐。”


    “今晚夜宴的时候,会引太孙殿下酒后,做做出些不好的事,到时候,殿下再服了药装作被人毒害的样子”


    “这药也也并不会伤人身体,只是会引人昏迷吐出来一口淤血,看着吓人并不会损害殿下半分。”


    “只要太孙那处事发,殿下这处再传出有人毒害,陛下只会以为有人暗害先太子血脉,绝对不会再让殿下被幽静在此处。”


    “或许或许还会差人送殿下回东宫去,好好养伤加以抚恤”


    宣玟听了底下内侍说过那些计划,心绪渐渐平稳下来。


    这等金蝉脱壳之计的确是眼下最佳选择。


    不过


    “太孙那处,母妃到底是如何安排的?”宣玟沉声开口问道。


    内侍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开口一五一十地说道:“娘娘在御前送了两位宫女,是卢家一早就安排好的。”


    “娘娘说,等太孙夜间宴饮的时候,会借机让太孙与那两位宫女共处一室事后再借机勒死她们,一了百了”


    “呵呵原来是这样好!很好!”


    宣玟眼神阴郁,心下那口气终于顺了几分。


    他如今已经一败涂地了


    宣珩,他的好大哥,凭什么能够独善其身!


    他抬眸,看向内侍:“告诉我母妃,太孙那处,一定要盯得死死的,不能有半分闪失!”【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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