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一千里,雁啼过雍州。
“这里是太乙山脉,离凉王府已有百里路,翻过这座山,便出了雍都。”顾千尘握住邱晚的腰,忽的将他一把揽入怀中。
邱晚低叫一声:“顾千尘!”
顾千尘垂下头,以额头抵着邱晚额心,温柔诱惑道:“明日初七,后日就是初八,辞兮,只要你说,你不想成这个亲,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走,离开雍都,远走高飞。凉王再有本事,也追不到我们。”
“你不是想回家、想回南邱吗?我也可以带你回去看看,但不能久留。”
顾千尘摩挲着邱晚额前的碎发,凝着那近在咫尺的唇,鼻息渐渐加重:“说,说你不想同凉王成亲。”
“你只需说一句,你不想成亲,我即刻便带你走。”
邱晚仿若被一种温柔的、不容抗拒的枷锁胁迫着,他冷得全身直颤,唇一直在抖,他颤声道:“走……走去哪?”
顾千尘唇角勾起一抹笑,他将邱晚翻转过身,往背上一背,说道:“抓稳了。”
他背着邱晚纵身一跃,跳上了一座陡峭石峰,壁立千仞,他如履平地,他有点兴奋,在乱石与树林间狂奔,他靴底擦过青岩,迸出花火,惊起崖间夜鹰,随即又是纵身一跃。
月光沉默照着大地,将两人的身影烙在悬崖冰瀑之间,如惊鸿照影。
风在耳边呼呼掠过,邱晚趴在他背上,心跳如鼓,身下是万丈悬崖,封冻的瀑布和河流,还有星星点点的人间烟火。
漫漫人间,被他抛在身后,如浮光一般,变得虚无缥缈。
顾千尘回头朝邱晚温柔一笑,随即再次跳入一片雪林。他踏着雪林树梢,如疾风一般卷过,树梢积雪纷纷摇落,惊醒了树下栖息的鹿。
悬崖峭壁,千山万壑,在他脚下如棋盘上的游戏一般,他飘然落在一座道观中,观中吟诵声隐隐传来,顾千尘踏着雪,背着邱晚,冲上了最高的祭天台。
“这便是雍都的临界点。”顾千尘将邱晚放下,指向天边一颗若隐若现的星星,说道,“那便是南邱。”
“九州大地,万邦异世,均任你我遨游。”
他兴奋地看向邱晚,他气息平稳,邱晚却是喘息连连,他眸光一闪,一时情动,捞住邱晚的后颈,低头吻住了他。
邱晚倏地睁大了眼。
顾千尘温柔吮着他的唇,引导着:“张开嘴。”
邱晚往他胸口重重一推,两人猝然分开,邱晚惊慌失措,顾千尘却只是看着他笑。
“顾千尘,我对男子没有……”邱晚快疯了,“我没有断袖之癖!”
顾千尘低笑一声,他瞧着邱晚紧张的模样,只觉得可爱非常,可想到他在萧寂那臭小子怀里情动的模样,他的笑又收住了。
他再次靠过来,将邱晚往怀中一揽,略带酸意道:“让我再吻你一次,你就知道有没有了。”
邱晚使出全身的力气,再次将他一推,他身形晃了一晃,只觉头晕目眩,浑身乏力,他说道:“你……你不能强人所难!”
顾光尘的目光裹着邱晚,如揉碎的月光。
“我要回凉王府。”邱晚背转过身去,喘息道,“我要拔掉凉王的势力,摧毁北雍对南邱的威胁,我得回去!”
“完成这些,你便能走了吗?”顾千尘问道。
邱晚迟疑了一瞬:“……是。”
“好。那我帮你。”顾千尘痛快说道。
邱晚回头:“你不是说,不死人不能随意干预他人的人生,介入他人的因果?”
“辞兮,你还不明白吗?”顾千尘的眼神里有了些别的东西,“你就是我的因果,我走过千百年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遇见你。”
“可你我相识不过月余,见了不过数面,我们根本还不熟……”
顾千尘只是温柔望着他,如这亘古不变的月光一样温和:“辞兮,我对你比你想象得还要更熟悉,以后我们多相处,你便明白了。”
邱晚只觉心里没了着落,虚虚握了握五指,却只握到掠过山峦的风。
顾千尘勾住他的手指,说道:“这世间许多事,若是不主动求取,便永远不会属于你。在我的因果里,我相信人定胜天,我顾千尘想要的,就算斩断宿命,斩断天道法则,也会想尽办法得到手。”
什么宿命,什么天道法则。
邱晚如今命运急转,身陷囹圄,又是什么宿命?什么法则?
邱晚只觉得更冷了。
他头痛欲裂,精力不济,无力同他争辩。
“我……我得回去。”邱晚咬牙道,布局这么久,好不容易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邱晚不能半路逃走。
“非回去不可吗?”顾千尘问道。
“我得回去。”邱晚重复道。
“我不想你同凉王成亲。”顾千尘坦白道,“但如果这是你非做不可的事……”
顾千尘揽住邱晚的双肩:“那我顾千尘,就陪你一起。”
“你……”
“就当作一场游戏,游戏结束,我们便脱身而去,好吗?”顾千尘垂眸看他,“到时你可不准反悔。”
祭天台倏地飞过一只寒鸦,黑羽扇过祭天鼎腾起的青烟,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声。
邱晚直觉不太好,仿若有什么本不该属于他生命里的东西,侵入了他的世界里,往他的命运里扎了根,恣意猛涨,横冲直撞,裹挟着他的命运,往失控的方向狂奔。
他非常不安,可他不知道那意味什么。
“很冷吗?”顾千尘察觉到邱晚一直在抖,便展开双臂重新将他抱入怀里。
“放宽心。”顾千尘安抚道,“你的禁断期还没熬过,一切等你恢复了再说。”
邱晚从心口吐出一口寒气:“顾千尘,我又想起了元念,元念命运如此悲惨,又是什么宿命,什么法则?”
“天道使然,元念悲就悲在,他是天道的弃子。”顾千尘将邱晚横抱起,将他稳稳揽在怀里,“你还很虚弱,累了就睡吧,我带你回去。”
“别怕,只要有我顾千尘一日,辞兮就不会无人庇护。”
回到抱朴轩时,邱晚已经睡熟了。
顾千尘将他妥贴地放入衾被间,邱晚颈间的金色颈圈隐隐露出来,顾千尘摩挲着那个颈圈,摩挲着那段雪白玉颈,想到祭天台上那匆匆一吻,忽而欲念乍起。
他伏下身,逼近,再逼近。
他凝视着熟睡中的邱晚。
毫无防备的、心爱之人的唇,只要轻轻一含,便能叫他落入自己口中。
可顾千尘,想要邱晚心甘情愿的,以吻来回应他。
想叫他清醒的、热烈的来回应他,这才是他们亲吻该有的模样。
少不得,还得耐着性子守着他,等着他。
翌日,天亮了,便是初七。
凉王一早便来看邱晚,他一进了这屋子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可说不上哪里不对。
顾千尘阖目于窗下软榻上入定打座,邱晚面朝内侧屏风睡着,固魂香环绕于床榻四周,点了一圈又一圈,仿若一道禁制将床上人护在中央。
凉王刻意没有叫人通传,他轻手轻脚穿过香阵,来到邱晚床边,一晚未见,凉王想得很,他已经很久未如此挂念一个人,哪怕就是抱抱他,闻闻他身上的香,也能稍解他心里的渴。
“王爷。”
周身香柱倏地一晃,凉王骤然回头,方才还在软榻上打座的顾千尘,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后。
“贫道方才为邱公子施了针,切不可打扰,若乱了心魄,后果不堪设想。”
凉王收住诧异,拱手道:“有劳道长了。”
“济世活人,天职所在。”顾千尘忽而凝向凉王,直将凉王看得心里发毛。
他掐指一算,继而一本正经说道:“邱公子生病时,王爷是否一直守在他身边?”
“本王衣不解带守了几日……”
“这恐怕也是邱公子病得愈发严重的原因。”顾千尘开始胡说八道,“王爷乃人中天龙,命格极硬,王爷屈尊照顾邱公子,他这病弱之躯怕是受不住。”
凉王眯起眼道:“此话何讲?”
顾千尘装模做样掐着手指,一边算一边摇头,他转身指向床榻内侧的神女飞天屏风,说道:“王爷,请看。”
那破败不堪的焦褐色屏风上,神女所挥别的人世间,那些草木、山河正如消弭的青烟一般,以极缓的速度化去,消失不见。
“王爷的天龙命格冲了邱公子的天医星盘,这屏风上的人间景象都快消失了。”顾千尘微笑说道。
凉王狐疑地眯起眼。
顾千尘转而又看向凉王的脸,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他露出了凝重的表情:“王爷,您这面色……”
“本王又如何?”
顾千尘煞有介事道:“王爷最近是否寝食难安,心瘾难解,分明疲倦不已,却又异常亢奋,如此烧灯续昼、焚尽罡气的熬法,恐怕不是长久之计……长此以往,怕是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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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日会虚耗过度,伤了根本,难以挽回。”
凉王脸色一变,这道士的话算是说到他的心坎上了。
这正是他所担心的,自从遇见邱晚,他就一直处于极度虚耗中,若不是他身体强健,怕是早已一病不起了。
这人不过随随便便看一眼,便能说得如此准,凉王心中又信了几分,他转动着指上玉韘,问道:“顾道长有何良方?”
顾千尘见他上了道,倒也不直接给他解法,须得吊他一吊,于是只说道:“王爷情况特殊,贫道得再诊一诊。”
凉王立马将顾千尘往矮榻上请,说道:“请道长为本王诊脉。”
“王爷客气。”顾千尘笑得很开心。
如此这般,顾千尘将那吓唬人的、惑人心的以及奉承人的话通通都说了一遍,却又不给凉王开方子,他蹙眉道:“贫道需得再琢磨琢磨,王爷金尊玉贵,不得马虎。”
他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一支玉色小瓶,说道:“这是归墟饮,贫道炼了九九八十一天才炼得此一瓶,王爷兑松间雪水服下,保准王爷今晚能睡个安稳觉。”
凉王接了,道了声谢。
“服用此饮,切记三忌,忌酒忌色忌武力。”顾千尘贴心嘱咐道。
这恰恰是凉王生平三大乐事,这一下子全给禁了,凉王蹙了蹙眉。
“还有那五石散,切莫再碰了。”
凉王倒是难得地点了点头。
这房中点着的固魂香闻着实在叫人头晕目眩,凉王硬撑了这许久,已经有些坐不住了,恰逢小侍端着一碗“归元露”进来,说是公子该喝药了。
凉王便要接过来,亲自去喂邱晚。
“王爷,可还记得方才贫道所说的话。”顾千尘阻止道,“照顾邱公子这等事,王爷还是莫要再亲历亲为为好。”
顾千尘对那小侍说道:“你去喂公子服下,记住,一滴也不可落下。”
凉王只得作罢。
瞧着邱晚脸上有了些血色,他又对顾千尘说道:“明日便是大婚,无论如何,这件事不能耽误。”
顾千尘笑得高深莫测:“贫道一定尽力,不耽误王爷的大事。”
“那就拜托了。”凉王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大婚的喜服做好了,燕绥亲自带人送了来,里里外外衣饰加鞋履一共十二件,一字排开,用衣桁挂好摆在抱朴轩,谓为壮观。
凉王于宝钧坊定做的喜冠也做好了,坊间的匠师亲自送了来。
邱晚刚服过药,正浑浑噩噩,瞧见屋中跪着的人恰是宝钧坊的匠师玄渺,他脸上立时有了喜色。
“我有话要问此人,顾道长可否回避一下?”邱晚说道。
顾千尘居高临下将那不起眼的匠师来回看了几遍,没觉出异样,便拱手道:“那贫道先去凉王府散个步。”
待人走了,邱晚忙将人唤到床边。
“玄渺,你怎么亲自来了?”
“玄渺来过几回了,少主一直病着,所以未见着。”
“啊?”邱晚惊讶不已。
玄渺皱着眉,望向那顾千尘离去方向,轻声道:“少主可知,这位顾道长是何方神圣?”
“我也不知,他从未提过。”邱晚蹙眉道,“他有问题?”
玄渺轻声道:“少主千万要小心他,此人身份成谜,查无可查,少主切不可对他过分信任,与之过于亲近。”
“哦。”邱晚没法跟他说,自己已被顾千尘强行绑定了伴侣关系。
但这些终究是邱晚的私事,与邱晚要做的事情相比,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邱晚抿了抿唇,说道:“玄渺,我有一事相求。”
“少主尽管吩咐。”玄渺道。
“初一那日,在皇城外行刺凉王的那群人,请你务必为我查出他们的来路……”
邱晚还未说完,玄渺便道:“此事不必少主吩咐,玄渺追踪了数日,已经有些眉目了。”
邱晚当即觉得这个玄渺可太省心了。
“少主安心养病,一旦有消息,玄渺必定第一时间告知少主。”
“好。”
“还有一事。”邱晚摸出怀中那只金属骨哨,十分珍惜地摸了摸,他低声说道,“五年前的除夕夜,师父同我在东乾燕都郊外的无妄寺告别。”
“那一晚……”说到此,邱晚忽而觉得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一般。
“那一晚……”
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