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两日,苏云青收拾了下自己,找到周叔,换了些月钱。
“夫人是要买些东西给祖母带去?”周叔一边说,一边将月钱放置在锦囊递给她。
苏云青收好钱袋,点头道:“是,多谢周叔,我三日后回来。”
“欠将军的钱,过些时候,我再慢慢还上。”
周叔:“不碍事。”
芳兰还在医馆疗伤,苏云青只能孤身前往。幸好手下留情伤势不重,养个十天半月能痊愈。
她刚踏出府门,周叔追了出来,“夫人。路途遥远,府中备有马车,晚些时候乘马车前去罢。”
“马车?”苏云青有些意外,再次确认,“将军府的马车?罢了,府中之物调配需由将军亲自下令,莫要牵连了周叔。”
周叔笑道:“夫人回娘家,将军事务缠身无法陪同。这再没将军府的马车陪去,不成体统。何况正是将军交代的。”
“将军?!”
贺三七碰巧从外头来府里,“苏云青?你去做什么?”
苏云青:“祖母寿宴。”
贺三七强调散漫,“苏大小姐,你们苏家怕是要升官了。”
苏云青不明问道:“什么?”
他倚在立柱前,姿态慵懒,抱臂看着她,“李家失势,吏部尚书的位置空缺无主已经多日,谁人不眼红?”
苏云青凝眉。
这时,萧叙从府内走了出来,仿佛没看见苏云青,径直走向贺三七道:“查到什么了?”
贺三七收起散漫之色,抱剑跟在萧叙身后往外走,正经道:“不夜坊探过内部,没查到人。不过,倒是得知,那夜正巧有一支舞队乘车出了城。”
苏云青目送他们渐行渐远,京中出事,萧叙身为禁军统帅,这两日往宫门巡视跑得频繁。
送她去苏宅,既是萧叙派来监视她的眼线,那不如顺从,这样她也能顺便借他的名义,办些事,对外做副‘恩爱夫妻’的假象。她登上马车在京中随意买了些礼品,出城前往祖母的宅院。
苏家祖母与寻常家庭相同,观念里多是重男轻女,但因苏云青母亲在世时为为她治病费了不少心思,祖母对她也不算太薄。虽然下意识喜欢苏长越这个男孩,但儿时苏长越有的东西,她都不会少。
苏云青母亲在世时,一直反抗柳晴柔进屋,后来意外去世,苏济在她头七未过就风风光光娶了柳晴柔进苏府,气煞祖母。若不是当时柳晴柔哭喊装怜,声称怀了身孕,祖母绝不会点头让她进门。
可是,苏云青对祖母的信任,也在那时崩盘。无论她如何反抗,如何搬出母亲生魂未安。可祖母还是道,‘苏瑶,苏家如今是官宦之家,官家不能只有一个孩子,更何况……是个女孩,你爹他需要一个伴……’
再之后,祖母搬离京城。苏济有了钱财,有了新组建的家庭。那段时间苏济与柳晴柔如胶似漆,嫌祖母在家和柳晴柔作对。柳晴柔吹些枕边风,让苏济为祖母在京外购置一处宅子,让她搬出去养老。柳晴柔在生下儿子后,在苏府可谓一手遮天。
前世,苏济不过是在李家逃脱明翰堂一案后,从九品小官一跃升为正六品。今儿怪了,居然传出谣言,谎称他或是下一个吏部尚书。
这话竟然从贺三七口中传来,那怕是八九不离十。
……
傍晚,马车停靠在宅院。苏宅这两日宾客不断,下人脸上满是疲态,上前迎接。
一同到的官家认出将军府的马车,立即迎了上来。
“是萧将军府的马车!”
“快快快,打个照面。”
苏云青神态自若从马车中走出来,宅中下人搀她下车。
几位官家伸直脖子往车后望,满是期待。
“侯爷……没来吗?”
苏云青:“将军公务繁忙,脱不开身。”
官家脸上略显失望,却还是客气向她道了声好。
苏云青淡然回应两句,应付过去。各府马车停在后院,马匹则由下人牵去喂粮。
每家府邸的马车各不相同,她突然注意到两辆装横相似的车箱停靠在角落里,木雕银饰,纱绸点缀,这般花花绿绿招摇的车,不像官家之物。
她转头问身旁下人,“那是哪家马车?”
下人:“不夜坊。”
苏云青诧异道:“不夜坊?!”
“正是。老爷前些时日早早将人请来搭台,说老夫人寿宴,要为大家助兴。”下人为她提着行囊,“大小姐先进屋吧,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外头落雪太寒。”
“好。”
贺三七早时提的不夜坊马车出城,竟是来了苏宅?!
苏济时常不归府,难道把那舞女也混入带进来了?
这场家宴,怕是要热闹了。
下人撑伞送她回屋,“大小姐早些休息。”
苏云青:“祖母在何处?我去给她请安。”
下人给她倒了杯姜茶暖身,“老夫人冬日身子骨不好,早前歇下了。”
“大小姐若需要什么随时喊我们即可。”
苏云青捂着姜茶,看着下人关门退下后,起身开门往祖母的屋院去。
不远处,祖母屋里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间断传来。
“长越,棋艺了得,不用让着祖母。”
“祖母祖母,我给你做了糕点。”苏欢雪性子活泼讨喜,嘴甜会哄人。
烛光映在窗纸上,温馨的灰影随火苗跳动。屋子里头暖烘烘的,苏欢雪靠在祖母身边,喂她糕点。
苏云青站在长廊尽头,停下了脚步,手心捧着的茶在路途中沾了风雪冷了下来。
她默默看了一会儿,回转方向,用掌心余下的温度支撑自己默不作声回到客房。
夜里饮姜,虽能去寒,却也灼得人心口发烫。
她喝了两口冷却的姜茶,起身走到镜子前上药。
萧叙给的凝雪霜很好用,脸颊与脖颈的伤口早已愈合,疤痕褪去,只剩一点红痕淡印。
就是这肩膀的伤,才稍有好转,那夜遇刺又遭了罪,如今抬手都有些困难。
窗外隐隐约约传来几道杂声。
“对对对,这可是开过光的灵球,一定要护好了。”
苏云青拢实衣裳,朝外看去,打扮怪异的人指挥捧着个木箱子的下人,朝花苑方向去。
她夜里无事,跟上去瞧了眼。
花苑里,高梯支起,下人从木箱里拿出灵球,小心翼翼传递上去,悬挂在架端。木雕浮纸做的灵球,像个不亮灯的灯笼球,在月光下散发贝壳似的幽暗流光。
下人又在高架边敲敲打打,搭了几块供人攀爬的架板。
打扮像江湖道士的人,对下人说道:“把红绸盖架子上,开了光的灵球在认主前,不可见日光。”
几个佣人又费了一通劲把红绸盖上去。
道士摆足架子,吩咐道:“你们小姐请我来此,我奔波一路,还未用膳,把好酒好肉都送到我房中。”
夺灵球,争好运,借寿宴,显吉兆。
苏云青静静站在昏暗之地,抬眸看向冷月下肆意飞舞的红绸。
……
次日,祖母寿宴。
苏云青身着红裙,外披白色狐裘,站在桥头观赏水中欢快摆尾畅游的鱼儿。她随手撒了两把粮,鱼儿一窝蜂围了上来,张着嘴抢食,偶尔几条急眼了,还会对旁友甩尾打斗,溅起水花。
苏宅今日宾客云集,来的达官显贵不少,连兵部尚书许大人都来凑了个热闹。
“苏小姐,不知苏大人在何处啊?可否陪他饮茶。”
这声苏小姐,自然不是唤苏云青,而是不远处正走入院子的苏欢雪。
苏云青长睫刷下,波澜的水面倒映她姣好的容貌。
苏欢雪老远便瞅见苏云青玉立桥头的身影。她端直仪态,笑着回应身旁不知哪家官老爷的话,“父亲在前厅,大人可前去一叙。”
苏云青对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置若罔闻,忽然,她身旁走来一人。
“难得一见苏家大小姐的真容,甚是好看。”
她侧首看去,是兵部尚书许大人之子,许明哲。
他面若凝脂,剑眉星目,五官立体轮廓柔和,身着墨绿锦袍,腰挂白玉兰佩,手握折扇,墨发半束,一派文人雅士之态。
苏云青如雪白皙的脸挂上一丝毫无温度的浅笑,打个招呼。
“许公子。”
“听闻公子近日身子骨欠佳,鲜少出门,怎么入冬寒雪天,竟来拜访苏宅。”
许明哲眉梢微挑,不甘示弱道:“我听那些公子说,苏大小姐相貌丑陋,今日一见,倒不见得。”
苏云青也不否认,“看来公子的身子骨,与我的脸一样,是个假的。”
许明哲挥动扇子,拨去她外袍绒毛上的浮雪,“不一样。”
他若有所思,顿了顿说道:“我这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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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君之罪。圣上原是要把我们这些世家公子丢给萧叙那个魔头。丢给他,我还有命活吗?”
“不过,没想到,最后竟然变成了赐婚。苏大小姐可谓是救人于水火之中,倒是要谢上一番。”
许明哲说罢,竟握扇躬身,朝她微拜。
苏云青别过头去,继续喂鱼,“受不起公子这一拜。”
许明哲笑而不语,转言道:“得灵球得好运。苏大小姐,这球若是让你那个弟弟夺下来,你们苏家日后在朝中的地位,可就稳固了。再不用急于‘卖女’、恨嫁,攀关系。”
“你说这球,是不是谁得到,好运就是谁的?”
苏云青:“许公子不是想做一文官?怎得武力也不凡?”
许明哲折扇缓缓拍在手心,“夺灵球。红绸之下,不知灵球还在否。”
苏云青愣了一下,侧眸看向他,许明哲却已走下了桥,与其他官家子弟谈笑畅聊。
“苏云青!你怎么来了?!”苏欢雪提着粉锻花裙走上桥来,满脸不悦,“你不是嫁入将军府,与苏府再无瓜葛了吗?”
苏云青一眼便认出,她身上这料子是当日陛下赠礼中的一物。
“我与苏府有无瓜葛,似乎是萧将军所言,不如你去问他,这场寿宴我到底该不该来。”
“你!”
苏云青一把扬了手中鱼粮,“我如何?”
“你现在嫁进侯府,身子骨也硬了是吗?!”
苏云青逼近一步,气势不输,“苏欢雪,苏小姐何时要捡别人的料子做衣裳穿?”
她抬指捏住她的衣襟,低笑道:“是我在苏府太纵容你肆意妄为?才让你不懂尊卑。你说的不错,我确实身子骨硬了,就是不知道,你是要用苏府与我比‘拳头’,还是让我再赏你一匹布?”
“苏云青!”苏欢雪嘴角抽搐,怒视着她,甩开她的手,“这本就是苏家之物!何来你赏赐一说!”
苏云青贴到她耳边,“要我将圣旨拿给你瞧上两眼吗?陛下赏赐的布匹,可不是寻常之物。在场都是有头有脸的朝中大人,谁人瞧不出来,你这身料子来自何处?又是抢了谁的东西?丢了谁的颜面?”
苏欢雪脸色难堪,恼羞成怒,满脸涨得通红。她扬手一挥,想将苏云青推得离自己远点。
苏云青侧身躲她的手,退了半步,突然撞到围栏,围栏摇晃不稳,受不住力。整个人顿时失了平衡,朝后仰去。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有力的手托住她的后腰,将她稳稳扶住,带了回来。
同时,轮子撞到了她的小腿,苏云青稳了两步才站稳。
她侧眸看去,北轩王李淮一手固定安车轮毂,一手搀扶她的腰。
“苏小姐当心。”
北轩王李淮!怎么他也来凑热闹。
苏欢雪怔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殿、殿下。”
李淮语气柔和,难掩病弱之态,咳了两声,对苏欢雪道:“苏小姐,若真将人推下去,这么冷的天,是会叫姑娘家落下病根的。”
李淮长相秀气,面色苍白,长发披散在肩,气质儒雅柔和,如沐春风。但身子不好,让他难经风霜,需裹着厚实的朱红长袍抵御寒风。他与萧叙年龄相仿,原是个纵马踏花的少年郎,因在一次意外,从山头栽倒,滚到山脚,落下腿疾,此后只能靠安车出行,往日风采不再。
许明哲上桥扶住李淮的安车,“殿下莫吹太久的风,回暖亭罢。她们姑娘家的事,何必掺和一脚。”
苏云青:“多谢殿下出手相救。”
李淮半带轻笑,“苏大小姐,在桥边站这么久,还是要多留意围栏是否稳固。”
苏云青低笑配合道:“殿下说的是。”
她回头对路过的下人交代,“去搬些炭火送到暖亭中。”
许明哲带丝玩味的眼眸微微缩起,意味深长打量她一番,“苏大小姐还挺贴心,不光玉貌清丽,更是先人后己,竟将圣上赏赐的织金罗缎送于妹妹,连稀有的琳琅珠佩首饰也送了出去。”
苏云青瞥了苏欢雪一眼,苏欢雪面色铁青,转头从另一端下了桥。
花苑前,苏济身旁围了一圈人,众人陪笑吹捧,从前厅走到了花苑中。
“……苏大人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哪里话,吏部尚书之位,并非我能胜任。今日只是普通家宴,大家吃好喝好,随意些。待日后若真升了官,一定忘不了诸位,给你们好生摆次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