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叙此人戾气深重,对付他,苏云青勉强算有点经验。
吃软不吃硬,适当装小白花能稍微蒙混过关。
她孤身一人站在他的书房门前,深吸口气,轻叩两下门。
屋内寂静,无人应答。她犹豫片刻,推开一条细缝,探头往里张望。
左边无人,视线再往右一甩,萧叙端坐茶案前,手握一卷书,眸色极深看着鬼鬼祟祟的人。
被逮个正着,苏云青索性大步跨了进去,“将军。”
萧叙收回目光,低头继续看书,“有事?”
苏云青规规矩矩在他对面坐下,账单摆在他面前,也不说话。
萧叙起初懒得搭理,却在她怪异的目光注视下,再看不进一个字。
“说。”
苏云青展开账单,调转方向,手指从上往下顺着滑,最后停在末尾那串惊人的数字上。
把她卖了也还不起啊。
萧叙抬眸与她对上视线,不明她的意思。
苏云青顶着头被熏炸的头发,理直气壮吐出几字,“我还不起。”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她的声音柔和似水,如此离谱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怒火莫名无处宣泄。
“……”萧叙嘴角抽搐,话噎在喉,恨不得将人撵出去。
“府里的下人都有自己的活,我总不能抢别人的差事。”苏云青一边说,一边自然地端起炉子上的水壶,为他沏茶,“周叔说,将军身旁无人伺候,不如日后让我贴身伺候,月钱多少随将军心意。”
萧叙:“那不知,苏小姐想怎么伺候?”
苏云青眼见有戏,掰着手指说道:“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研墨递笔,我还能跑腿。”
她把茶杯推到他面前,挪回账单,认真审阅。
“做饭,不必。”萧叙垂眼看着面前续上热茶的白瓷杯,反手把茶倒了。
苏云青怔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萧叙已朝外喊道:“周叔!”
周叔近乎瞬间推门而入,他恭敬道:“少主。”
苏云青往旁边挪了两下,心中警觉,一副不想走的样子。
他想让周叔干什么?
拖下去把她杀了?
“萧叙。”
她直呼他的大名,试图辩解,“那除了做饭,我……什么都能做的……”
“拖下去。”萧叙不由分说打断她。
“!!!”苏云青瞳孔一震,机械地转过头去,“拖……拖下去,杀……杀了吗?”
真杀她啊!她才刚活过来几天。
周叔一把攥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外面拖。
她慌张问道:“萧叙。不是说为期三年吗?”
周叔认真询问主子的意思,“少主,是交由贺将军处理掉吗?”
萧叙掀起眼皮,眼底毫无温度,打量她那一身灰扑扑的衣裳,走两步落一地灰。
他拿起茶壶,用热水淋上她碰过的茶杯,烫得热气腾腾,淋完一整壶水仍不满意,直接连杯子砸在地上。
瓷片四溅,杯渣溅到她的脚边。
苏云青浑身一抖,后退半步。她知道他脾气差,但也不至于如避瘟神这么嫌弃她。
看样子,靠近萧叙查案子是没戏了。
“那……那我出府去谋份差事,能不杀我吗?”
贺三七那可也是个疯子,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半生不死最要命。
周叔这时已经掏出腰间的匕首,抵住她的后腰。
苏云青:“……”
她错了,不止萧叙和贺三七,整个将军府都是疯子。
萧叙:“苏小姐是想丢人丢到府外,还是想让他人知晓,你我之间三年的婚约?”
“我没忘,既已嫁入将军府,伺候将军是我的本分?”
萧叙显然不想再听她多言,“拖下去。”
周叔点头,“是。”
苏云青注视着热雾后他那双隐晦不清的眸子,默默别过头。
下一刻,萧叙冰冷的声音传来,“让她的丫鬟,伺候她把身上洗干净。”
他再次低头看书。
苏云青呆愣,“嗯?周叔,将军这是何意?”
这么听着怪怪的。
周叔把人架出书房,关好门,无奈摇摇头,“夫人,是不是没照镜子。”
“镜子?”苏云青一脸茫然。
周叔叹息道:“夫人换身衣裳再去找将军,将书房打理干净。”
苏云青眸光一亮,“所以,我是能进书房了?”
周叔提醒道:“夫人很聪明,但在将军府,您的那些小聪明是瞒不过将军的。莫要将他惹恼了,否则无人能保您性命。”
“我知道了……”
是她太心急。
……
周叔送她回屋,走到院门前,苏云青忽然想起一事。
“对了,周叔……我没有干净衣裳。”
周叔有些意外,“夫人没带衣裳过来?”
过了会儿,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说道:“圣上赐婚仓促,少主对女子的事不甚了解。我一会儿派人送些衣裳来,夫人先沐浴。”
“多谢。”苏云青点头送周叔出院子,心中却清楚。
谈不上了不了解,萧叙单纯不待见她。连她的屋子都是临时收拾出来的杂间。
她转头让芳兰帮她烧水沐浴。
芳兰叉腰站在院子的小炉前,满脸不悦,“苏云青,你今天把人厨房烧了,柴都被没收了,还洗什么澡!”
“反正我不会帮你去要,你自己看着办。”
苏云青幽幽道:“我在将军府做了错事,柳晴柔不是该高兴吗?你正好有事能向她汇报,让她开心开心,诅咒我被将军府休了,一刀了断,抛尸荒野。”
她转身准备去找周叔要柴,扭头就见周叔已经派人把热水送来了。他正在院门前,目光在她与芳兰间游走,似乎已经观察了一阵。
苏云青心头一紧,感觉不对。
她前脚送走周叔,找芳兰烧水,后脚热水就烧好送来了。
周叔发丝夹杂几缕银发,腿有旧疾,虽不用拐杖,但抬重物时步履略显蹒跚。
“夫人,你看,我人老了容易忘事,我这才想起来,烧了厨房后,把你院子里的柴给收了。日后洗漱沐浴,我会准时派人送热水来。”
苏云青微微一笑,应声道:“多谢周叔了。”
……
回到房间,苏云青对着镜子,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头发炸毛,脸沾灰渍。
难怪萧叙看她不顺眼。
她拎着几根缠一起的发丝,搓了两下,没解开,索性不管了。
……浴室里,潮湿的雾气缭绕。苏云青放松身子靠在浴桶边,将整个人沉入水中,温水没过她的头顶,水波拍打她的发梢。
刚得片刻宁静。
“喂!苏云青你洗好没,周管事让我把衣裳给你拿来。”芳兰象征性敲了下门,随后径直跨进屋子,衣裳往架子一甩,扭头就走。
苏云青从水中探出头,看着那件滑落到地上的衣裳,无奈叹气,“……”
良久后,她收拾干净,重新回到书房,敲了门,依旧无人应答。
“将军……”苏云青探头观察,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将军?”
整个书房未有一点影子。
目光在书架间游移。
他的书房或许能查到点信息。
她抬步往密集的书柜方向走,余光忽然瞥见地上一摊灰印,是她方才衣裳过脏,不小心留下的痕迹。
没收拾?
苏云青泛起疑惑。有点不太对,他厌恶她到连碰过的杯子都摔了,怎么会容忍她留下的污渍?
她犹豫片刻,发觉瓷片也仍然散落在地。须臾,她打消翻柜的想法,蹲下身收拾残渣。
苏云青手中没有帕子,正欲出门找周叔要一块。门开刹那,一道阴影骤然笼罩而下,她扬起头对上萧叙垂下的深眸。
解释的话尚未出口,他近乎下意识迅速出手,一掌重击在她肩膀,力道之大,令她整个人瞬间被击飞,猛地撞在书架上,书架剧烈晃动,数本卷轴砸落在她身上。
“咚——!”
苏云青脑袋发懵,脊背传来一阵疼痛,迫使她蜷缩成一团,手里才捡起的残渣再次撒落一地。
萧叙浑身散发狠戾寒气,金丝蟒袍的衣摆,随他迈入书房的步伐晃入苏云青眼底,他步伐沉稳向她逼近。
苏云青强忍疼痛,艰难支起身子,眼底生冷望着他,“我是来帮你收拾屋子的。”
书房或许真有能证实萧叙私藏兵权的证据。
她眼眸深不见底,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喘息两口,缓解全身散架般的疼痛,对他松开五指,捡起的瓷杯残渣带着血迹从她手心掉落。
萧叙看清是她后,瞳仁微不可查轻缩,而后踩碎地上残渣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道:“苏小姐,是把将军府当自己家了?来去自如?”
苏云青自嘲一声,“不瞒将军,在苏府我也无法来去自如。”
她扶着书架爬起身,昂头与他对视,“我正要去找周叔取帕子,把地板打扫干净。”
这时,周叔听到动静,匆忙赶来,见到书房凌乱的模样,心中一紧,“少主……”
萧叙冷冷斜过眸子瞥他一眼。
周叔见状,额头渗出冷汗,“苏小姐,你怎么私自进了将军的书房?。”
苏云青捂着胳膊,秀气的眉拧成一团,脖颈的伤再次崩裂,她看向萧叙,“我……不过是想为将军把这里收拾干净。”
周叔面色紧绷,冷汗愈发明显,一动不敢动。
萧叙淡道:“周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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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叔:“是、是我们看管不力,夫人她不懂府中规矩……”
萧叙打量她一眼,往茶案方向去,目光扫过案面,见一切如常,没有动过的痕迹,吩咐道:“取药来。”
周叔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应道:“是,我这就去。”
萧叙坐在茶案旁,眼神如刺骨寒潭。苏云青现下不敢妄动地上滚落的卷轴,她揉着麻木的肩膀。萧叙方才若再用狠些力,她的骨头怕就要碎了。
“捡起来,放回去。”他命令道。
苏云青蹲身,捡起卷轴放回原位。摆完后,亦不敢挪动半步,只静静在原地看着审视她的萧叙。
两人气氛凝重,对视片刻。
周叔带着药箱回来,放在另一处闲桌上,“少主,药拿来了。”
萧叙:“拭布给她拿来。”
苏云青有些意外,目送周叔再次离开屋子。
他头也不抬,“自己上药。”
苏云青捂着肩膀走到镜前,打开药箱,转眸望向萧叙,他已经别开了目光,专注手中那本未看完的书。
她小心扯开领口,看着自己浑身的伤痕,怔了会儿神。而后,在药箱里翻找药膏。
“凝雪霜,祛疤。”他依旧没有抬头,语气淡漠。
苏云青握住白色的小瓷瓶。凝雪霜祛疤效果极佳,但价格十分昂贵不多见,有价无市,一瓶难求,由宫中万草堂的药师所制。
萧府竟有这种东西?估摸是药师所赠。
冰冷的触感覆盖脸颊的簪伤。她又翻箱倒柜,用帕子擦拭手心与脖颈的血迹。忽然动作一顿,镜子中萧叙面无表情,隐晦不明的目光透过镜子注视她。
苏云青继续往伤口涂抹止血药,缠好纱布后。她的手指停放在领口,犹豫片刻解开了第一颗扣子。镜中,萧叙目光微滞,似没料到她会在此为肩膀上药,随即别过了头。
衣领扯开后,肩膀赫然浮现一大片青紫淤痕。萧叙下手太重了,若是刚才看清了她的脸,恐怕下手会更重。
“少主!”贺三七一掌推开书房,大摇大摆跨进来。还没等他甩过头,一只飞旋的茶杯直冲他侧脸,他眼疾手快一把接住,杯中的水晃荡两下,洒出几滴。
他特意入门前喊一声,就怕把他当贼,怎么还飞暗器啊!
他不明所以朝萧叙看去。
于是,就见离萧叙不远处,苏云青慌乱扣着衣领,胳膊别扭。
“你俩……关着门,干嘛?”
“不对,你怎么在这?”
周叔臂弯搭着拭布,提着桶水走了进来,“少主,东西拿来了。”
贺三七:“周叔你拿着桶在外站半天,就是让我给你开门?”
周叔笑了笑,“小贺将军说笑了。”
贺三七指着苏云青,困惑问:“她在这做什么?”
周叔把东西放到苏云青身边,“夫人说要帮少主收拾书房,换月钱。”
“???”贺三七震惊道:“她?!打扫书房!换月钱?”
周叔:“夫人说不好抢了别人的活,那也就只有将军身旁无人伺候了。”
贺三七转头盯着萧叙,不可置信道:“你同意了?!书房重地,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她弄的明白吗?”
苏云青瞥他一眼,淡淡回击,“书房重地,那你不是还在书房烤红薯了。”
贺三七一时语塞,“你……那我不一样。”
他回过神,狐疑道:“诶,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书房烤红薯?”
苏云青抬抬下巴,指向书架角落,“你私藏了一篮红薯,还让我多赔300个?”
“……”贺三七脸色一黑,恶狠狠冲过去,“看来你把书房翻了一遍啊!”
苏云青不慌不忙,“都无需翻,一股泥巴味。贺将军,早中晚都吃红薯,你的肠胃能行吗?”
“……”贺三七气得叉腰,“周叔!把她给我撵出去,打十大板子!”
周叔站着没动。
贺三七不满道:“周叔?怎么现在我说话都不管用了?”
周叔叹气道:“少主方才不留神,已经将夫人的肩膀打伤了,正上药呢。”
贺三七:“苏云青,你是不是该守点规矩?这才入府一天,你就烧了红薯,还让少主给你上药,明天你又想干什么?”
苏云青经他提醒,突然想起某事来,回头试探性问萧叙,“过几日是我祖母生辰,将军可否陪我前去?”
贺三七抢先道:“你还真敢问!苏家老夫人在几十里外的长原镇吧,谁有空陪你啊。再说,你和苏家关系不是一般?”
萧叙不语,看了她两眼后,继续低头沏茶。
他不应声,苏云青也不好再说什么。
周叔提醒道:“夫人将地擦干净就可,这里是热水和帕子,水脏了再唤我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