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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 102 章

作者:慵懒软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那位温润如玉的六皇子,头一次因为百姓而心急,他急忙蹲下查看老妇人。只见她的血浸透了衣衫,可身上却全然没有一点伤痕。她没有力气再爬起来,用尽全力指向不远处小小的石头后面。


    李仁连忙过去查看,只一眼,就让他的五脏六腑翻腾如江海。


    只有一岁大孩童的身形,此时铁青色的脸和瞪圆的眼睛彰显着他死前的惊恐。而右腿上还挂着已经腐烂了的肉糜,看上去是被野兽撕咬所致。


    “可是夜里有狼?”萧严将李仁护在身后,不让他再去看,随后转身问询妇人。


    妇人的眼眶一瞬间红透了,泪水滴落在潮湿的地面上头,笑得很是荒凉,“狼,若是狼就好了。是人,人比野兽更可怕啊。公子,您看着像个富家少爷,可否与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说一句,他加征的三成粮税,我们...给不起啊......”


    带着哭腔的妇人说完最后一个字,便咽了气。


    李仁的手紧紧攥着衣角,若不是昨日才理过的指甲,不然定要穿透衣衫,深深陷进手心的肉里。


    “她说的,可是真的?”


    萧严和景洌面面相觑,他们其实早就知道三个月前皇帝的这一改革,让民间彻底民不聊生,可他们不敢说。他们怕李仁一时冲动去找那位好似野兽般的皇帝争执,照着李仁的性子,定会被狠狠责罚。


    他们同时低下了头,一向有着钝感力的李仁,在那一瞬间便知晓了答案。


    他扯出一抹难看的微笑,声音充满讥讽:“枉我朝百年盛世,竟也会出了这种事...人...食人...到底这日子会有多难过,才迫不得已这样去活着。我李家的百姓,不应该是这样的。”


    “小六...”萧严想上前劝阻,却被景洌一把拉住,只见他谨慎地摇了摇头。


    当夜,李仁跪在养心殿外两个时辰,终于获准面圣。萧严和景洌在宫门外等到三更,却等来留皇子被押入天牢的消息。


    “殿下直谏陛下长生无道...视万民如草芥...”传话的小太监浑身发抖,在萧严的刀下才肯说:“陛下说...说慈悲心肠不配做李家人...”


    景洌上前一把揪住太监衣领:“我们要听原话!”


    “陛、陛下说..”太监吓得尿了裤子,“你以为那些贱民真的爱你?等他们拿起锄头时,第一个砸的就是你这种菩萨!”


    五更鼓响时,禁军包围了景府和萧家。陛下认为,是他们二人的挑唆才让六皇子有此等大逆不道的作为。景洌翻墙逃出时,亲眼看着父亲被铁链拖走。萧严世代武将,若是将萧家一举歼灭,那边关将再无人驻守。皇帝不敢,可他却玩起刺杀那一套。若是萧家三郎深夜被杀,也能扣在贼寇头上。


    萧严逃过杀手的追捕,跟景洌在城郊破庙汇合。景洌袖中藏着血书——是狱卒冒死带出的李仁手书。萧严点燃火折子,照亮纸上潦草的字迹:


    「吾友速离京城。陛下已下密旨,三日后以谋逆罪处死我。今生得遇二位,死而无憾。——李仁」


    火折子啪地掉在地上。萧严一拳砸在供桌上,香炉震得嗡嗡响。景洌却异常冷静,从怀中取出舆图:“东华门守将曾受殿下救命之恩。明晚子时...”


    “你想劫狱?”萧严瞪大眼睛。


    景洌指尖点在天牢位置,又划向北方:“先去北境,找镇守边关的荣王。”


    “荣王?”


    “殿下的亲叔父,也是当年被陛下毒杀的睿亲王同母胞弟。”


    破庙外突然雷声大作,暴雨倾盆而下,仿佛上天也在为这个血腥的夜晚恸哭。


    两个浑身湿透的青年跪在残破的佛像前,以血代酒。


    “天地为证,我们二人必救小六脱险。”萧严割破手掌。


    景洌的血滴在舆图上,晕开一片猩红:“若事不成...便让这江山,换个人坐。”


    萧严震惊地回眸望去,他这位兄弟的面容冷冽至极,他最是了解他的手段,要么不做,要么必须成功。


    可是...江山...


    “能活着就不错了,哪还管那么多道义?”


    “我们这儿啊,一年就收一次稻谷,却要上交六成钱财。陛下不知从何处得知我们这儿的粮香甜,又让我们每年按时进贡成吨米粮。村子一共一百三十一人,为了陛下的一句话,已经累死了十几人了...”


    “我偷钱,是为了养活生病的弟弟。爹娘饿死了,姐姐自愿卖身也要给我们钱活着,可药太贵太贵了......不偷,我弟弟就死了.....”


    “圣人一句话,全天下的珍稀药材都为了给他长生,药商再也不进普通药材,我们得病,只有死......”


    “好心的公子,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


    这段日子,他所看过的山川里,那些百姓对他说的话响彻耳畔。


    如擂鼓铮铮作响,震耳欲聋。


    “对!这江山,换个人坐,也可以。”


    夜色渐浓,皇城天牢外,寒风卷着枯叶拍打在石墙上。


    景洌伏在阴影处,指尖捏着一枚铜钱,轻轻敲击墙壁——三长两短,是狱卒给的暗号。片刻后,天牢侧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佝偻的老卒探出头,低声道:“快!换班还有半刻!”


    萧严一身黑衣,腰间的乌兹匕首上猝了麻药。他身后跟着十名萧家死士,个个眼神冷厉,手中短刃寒光凛冽。这十人,都是跟着萧家出生入死多年的战将,是将身家性命都赌送给萧家的人。


    此战,不成功,便成仁。


    “记住,半刻之内必须撤出来。”景洌声音极低,指尖在舆图上一点,“从这里进去,直走第三道铁门,殿下就在最里面那间。”


    萧严点头,一挥手,死士如鬼魅般散入黑暗。


    阴湿的天牢内,腐臭味弥漫在空气中,浓得呛人。萧严屏住呼吸,贴着墙根疾行。不远处的亮光和传到耳畔来自狱卒的调笑声,让他的身形一顿,匕首顺势滑入掌心。


    “噗——”


    匕首割开皮肉的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见,两名狱卒应声倒地。隐藏在黑暗中的两名死士及时出现并迅速拖走尸体,眨眼间便换上他们的衣服。


    他们来到第三道铁门前,萧严终于看到了李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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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蜷缩在角落,身上的锦袍早已破烂不堪,手腕脚踝被铁链磨得血肉模糊。他听见动静,缓缓抬头,眼神空洞得像个活死人。


    “……萧大哥?”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萧严眼眶一热,愤恨地握拳砸向墙壁,用力之大墙壁都颤了颤。


    “你可是他的亲儿子!竟就如此心狠吗?!”


    他在斥责,那位高高在上不可忤逆的皇帝陛下,为何对自己亲生骨肉如此...


    仅仅只是因为一句话,就让他此前所做的所有努力白费...


    他不能理解。


    李仁扯出一抹凄凉的笑容:“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可你没有犯什么,仅仅是说出了实情就落得如此下场吗?”


    “萧大哥,这座四方红院,给了我无上的尊荣,却也有着可怖的束缚。我有兄弟三十七人,就数我性子懦弱。在父皇眼里,无论我做多少事,都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软弱。此次,拖累你们了......”


    萧严没有回答,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如今看着他这副模样只觉心酸。他拿出匕首,狠狠劈向铁锁:“跟我走!”


    李仁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劲儿,此刻稳坐在草席上,萧严竟然拽不动他。


    “走?”他的声音充满悲伤,“去哪儿?就算我今日逃了,一辈子也只能活在阴影之下。只怕是连萧大哥的家人也会保不住的,这天下……早就烂透了。”


    萧严不管那些,怒气冲天地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领,也不顾尊卑有别,声音字字如刀:“你他妈给我醒醒!外头百姓饿死多少你是看不见吗?还有空在这儿自怨自艾?”


    他的身子恍惚,眼神同样恍惚:“我劝过父皇……没用的……”


    “那就换个人劝!”景洌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经在死士的护送下潜了进来,手里还攥着一把钥匙,“换你。”


    李仁一怔,不等他反应,一记手刀劈在他的颈后。他闷哼一声,软倒下去。


    萧严一把扛起他,几人疾步穿梭在牢狱之中,直奔出口而去。那位替他们开门的老卒看着几位年轻人的背影幸福地笑了,他痴笑了足足有一分钟。然后,抽出陪了自己一辈子的刀,用手抚摸上冰凉的刀刃,手腕急速一转,直奔脖颈而去。


    “六皇子,未来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成功啊......”


    三人一路向北,昼伏夜行。李仁自从醒过来后,就沉默得像块石头。他虽变得不再爱说话,却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听从他们二人的安排,将自己此前所遭受的伤努力养好。


    景洌一开始还会想方设法让他说话,后来渐渐地也不再劝他。萧严虽是名武将,心却很细,他注意到李仁有一些细微的变化。例如从前走在路上,哪怕是遇到了蚂蚁成群结队地搬家他都要蹲在地上看上好一会儿,并且要确认它们安全抵达才离开。现在,他的眼神永远停留在前方,脚下的那些土地,只仅仅是有着土地而已。


    在赶路的第十天,他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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