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援的人手一批批到了,提着各色工具,对着各处测来测去敲敲打打。
沈厌卿怀疑,若是几个时辰找不到,姜孚恐怕要下令拆墙拆楼。
最好还是不要有这种事吧。
仁王虽然没在这住过,但未经同意拆人家的府邸也不太好。
他也能感觉到,暗处的暗卫们也动起来了,以另一种方式沿着另一条线搜查着,和表面上这些人形成了意外的和谐。
他刚才还看见有个持墨斗的,和梁上跳下来的草绿服色的暗卫对视了一眼,转头各干各的去了。
啧啧,姜孚管着的这群人,确实比以前有生机的多。
别人都忙着,他也不好意思就这么坐着喝茶。
但他一站起来,姜孚就要跟着他走,唯恐他像人参果似的,落地就化进土里了,非要时时刻刻看着才能安心。
那就找吧……
他都能想象出折子一封封递进御书房压在桌上的样子。
若是今日拖到太晚,恐怕姜孚又要熬夜补上。年轻归年轻,身体可经不住这么熬。
他走神时,姜孚已经伸手按上他的肩,靠近了低声道:
“老师放心,若是地上的建筑找不到暗格暗室,便叫人推平了往下挖几尺……”
皇帝说完,似乎自己也觉得有点过分,有点局促地又补充一句:
“大哥不会介意的,嗯。”
姜采薇平生最是仁爱可亲,一草一木都不忍折断,常常不计代价去帮萍水相逢的人。
说是,只要不去做,晚上就无法安歇入眠。
倘若他知道老师的情况,又怎么会不肯帮忙?
再者,若是府邸里藏着前朝皇亲的东西,恐怕也不是太好吧……
姜孚在心里暗搓搓地琢磨着。
待到今年清明时,好好与大哥说说就是了。若是实在不得已毁坏了,就修些更好的……
沈厌卿反手摸上自己肩上的手,拉下来握在手里捏了捏:
“臣知道,陛下不是爱好铺张的人,这些也都是为了臣才做的。”
“臣不能不领情。”
“但臣以为,那消息本就缥缈无实,不过推测而已。现如今我身体也好得很,真为此扰了仁王的清净……”
姜孚紧张道:
“但既有了希望,不去试试,我如何能甘心呢!”
“我这些年未起过什么殿宇,户部的预算尚充盈,真的不差这一处……”
小皇帝小心地替老师理了一下帷帽的垂纱。
“会找到的,老师,很快的。耐心些吧。”
不会耽误其他事情的,他都会做好的。
他既要为老师尽心,就不能影响其他事。
否则,将来他们都要把那些过错算在老师身上的……
这些事情他既做了,就要能控制住,要能为一切后果负责。
沈厌卿叹了口气。
孩子大了啊,有自己的想法了。
这一片沉甸甸的好心,他又怎么忍心推拒呢?
他拉着姜孚坐在一处花坛边上,将事情掰开来分辨:
“方才二十二遣人来报,说那主管确实是在这干了许多年的,并没被掉包过。”
“可见这一股势力早渗透进来了,在我们眼皮底下不知偷偷摸摸做了多少事。”
“这虽能佐证仁王府确有秘密,但如果真能如此容易找到,他们也不会至今还在此处勾留,冒险接驾。”
姜孚瞳仁动了动,没有说话。
沈厌卿接着道:
“陛下厚爱,臣也愿意尽心。只是困难摆在这里,情况也算不上明朗,还是切莫抱持太大希望……”
帝师眼见着自己的学生愈发垂头丧气,渐渐竟不抬头看他了,心下有些不忍,又打算把语气放软些。
皇帝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直直看进他眼底,好像悟了什么。
沈厌卿:“?”
姜孚道:
“我明白了,老师。”
“他们愚笨,没有找到关窍,才蹉跎至今。”
“但他们既能认出您,又那样小心盯着您的一举一动,说明……”
“说明——”
沈厌卿觉着有道明光从他头脑里闪过,只是抓不住,描述不出来。
那人盯着他了吗?他不记得啊。
姜孚微笑:
“说明这里的东西,也许只有您才能找到。”
……
图纸再次被铺开,在日光下照的雪亮。
安芰递上朱笔。
沈厌卿接过来,执在手里,思忖着从哪里落下第一笔。
有什么是他才知道的……?
“前朝的图纸当真找不到了?”
“回沈大人,康雪最后从宫中随废帝出逃。在那之前,她应当是把许多东西都销毁掉了……”
“因此,无论是公主府所存的原图还是宫里的副本,都没有留下任何一份。”
“明白了,多谢你。”
安芰称声不敢,退到一边去了。
前朝覆灭时并未烧毁一宫一室,许多建筑和布置都延下来用了。
荣宁长公主府大概也是如此,除却过于朽旧的,原先的楼台都保留了下来,只在原有基础上做了些装点修饰。
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但,翻修的时候虽没有拆建,宫殿的用处却可能改变。
亲王府和公主府的需求大有差异,宫殿群的分区自然也发生变化,曾经的重要位置,现在反而可能闲置。
退一万步讲,即使知道原来的布置,又怎么确认荣宁会把他们需要的东西藏在哪呢?
只能推测……
“先搜主殿吧。”
主殿最为中心,也是最高大的建筑,应当没有变过。
虽然不适合存放机密,但也只能这样了。
……
主殿应当是皇子处理政务的地方。
但因为仁王自始至终没有接过什么有实权的位置,基本不会有什么事情送到他府上。
可以说,这座大殿其实没有任何用处。
更别说其主人一日也没有入驻过,没有在这里动过一笔一纸。
跨过门槛时,沈厌卿看见了门后的宁蕖。
宁蕖正给沛莲丰荷打着下手,见到他满脸惊喜,悄悄跟到他身后来了。
沈厌卿小声问他:
“把你们都调出来了,披香苑谁在看着?”
宁蕖小声答:
“安公公遣的人说,我们几个跟着的是人,不是院子。您在哪,我们最好就得在哪……”
安芰的意思,也就代表着皇帝的意思了。
沛莲本备了几十种精细东西炖汤,一听召也不得不丢下东西过来了。
他想了想,又小声补充道:
“丰荷都安排好啦。您别担心。”
沈厌卿含笑点头:
“你们个个都是靠得住的,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姜孚咳嗽一声。
沈厌卿正过身,随着皇帝的动作仰头去看,见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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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最上面挂着一块“明德惟馨”的大匾。
字不算太美,甚至有些过于粗犷了。
但在场人谁也不敢说——因为这是先帝的亲笔。
谁也猜不透这位老皇帝的心思。
逼死了自己的长子之后,又亲笔落下这样的内容来赞他……
想一想,总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不知情的人倒是看的很高兴,若不是不好出声打扰,宁蕖恐怕已经极懂事地赞叹出了声。
沈厌卿拾起桌上的东西依次看看。
本册内里是空白的,纸笔都是上好的成色,被精心养护着,一尘不染。
墨与砚都维持着刚造出来的样子,不见一丝划痕。
笔洗里是透亮的清水,水面上粘着一小丛开花的浮萍,看来是有日日更换。
一切事物都维持着刚刚好的样子,好像这正殿真有一位尊贵的主人每天在这里办公。
但是所有东西又都新得瘆人,见不到一点使用过的痕迹。
简直像……
一座墓葬。
几人背后都有点发冷,就连不明情况的宁蕖都觉得有哪里不大舒服。
绕到后堂去,是休息会客的地方。
博古架上的物件擦的明亮,茶具也是一样的全新。
柜门打开,是二十几年来每年新呈上的贡品茶叶,一年不少。
哪怕是宫里,也收集不了这么齐全。
封条都完好。最早的几罐上,纸条有些发脆发黄。
再往后逛去,全部是一样的诡异摆设。
东西也都是仁王的,未见有什么前朝的遗留。
以正殿为中心,往周围去搜,与王府主人生活相关的事物愈来愈少,变成了一板一眼的普通宫室。
宫里拨来的人也都尽心查看过了,没发现什么异常。
在沈厌卿作有效的阻拦之前,姜孚已经下令向下挖掘了。
铺地的青石板都被撬起,院中攒起堆堆积土。皇帝亲自督工,干活的人自不见有什么怨怼之色。
天色渐暗,随侍的宫人掌上了灯。
皇帝与帝师并肩走着,都不言语,不觉间又回到了草树最为繁盛的花园。
怪石嶙峋,被堆砌成重重假山,台阶忽上忽下,人在石洞中穿行,倒真有些山野意趣。
但皇帝正因一无所获而心情不好着,沈厌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认真摸索石壁上有无机关暗门。
火光映在冰冷的石头上,照出许多橙红色的光影。
沈厌卿再次从一夹缝里穿过——这次他的衣服很软很轻,不会刮到两侧了——余光忽然见到了熟悉的影子。
他往后退了两步,正撞进往前走的姜孚怀里。
姜孚轻轻托住他两肘,因为石林的逼仄不得不俯身,说话时正附在他耳边。
“老师,小心。”
“……”
沈厌卿觉着这动作有些奇怪。
但他唯恐方才的灵感溜走,于是就着这样过于亲密的接触,指向方才的方向。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几乎要飘起来,飘到空中:
“我还在文州么?”
姜孚依在他鬓边,语调同他一样轻:
“您在京城,在仁王府……我已经将您接回来了。有许多天了。”
他们一同看向那个方向。
软红的光仍在灰石上涌着,影影绰绰,勾成了一个形状。
沈厌卿听见自己又说:
“那我为什么看见了鹿慈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