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里热热的，像是也染上了他们汹涌的情绪。
再睁开眼，眼里只剩一片清明。
肖芙娘道：“月见，娘问你，你确定选这条路了吗？”
“你留在这里，不是一时的玩心，而有可能是一辈子的事，兴许下次北狄攻城，你就有可能马革裹尸，娘这样说，你明白吗？”
月见还很年轻，今年尚未及笄，肖芙娘其实并不愿意她早早选定这条满是苦头的路。
身为庄承的亲女儿，哪怕往后她不学无术，也有安稳富足的未来。
但如果，这是她自己真正想要的，她也会支持。
“娘，我愿意，我知道这条路是什么样子的，但站在这里，守护他们，我觉得我的血是热的，我是闪闪发光的。”
从小她就觉得自己不够聪明，学什么都没有妹妹快。
等开始念书识字后，就更是如此了，只有习武一道，能让她有一种自己还不算太笨的感觉。
而在战场上，让她的感觉更为不同，她清楚的知道身后是万千灯火，她想让那些灯火长明。
也许这是一条很苦的路，但她甘之如饴。
“如果这是你想走的路，娘答应你。但是，娘要告诉你一件事。”
肖芙娘看着面前的女孩子，神色无比认真：“你不止是在战场上才发着光，在娘心里，你一直闪闪发光。”
“娘……”
月见鼻子发酸，眼里的泪又滚落下一串。
“不要逞强，也不要为了一些你所以为的价值去胡乱选择，也许你没发觉，但你一直有在发光，在你没发现的角度。”
“呜呜呜，娘……”
月见直接扑进了娘的怀里，泣不成声。
一边哭她还一边道：“娘…我不是…不是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价值留在这里的…呜呜…我是…是真的喜欢这里，也是真的想守护这里的百姓……”
肖芙娘温柔地看着她，时不时轻拍她的后背。
“娘理解你，娘也支持你 你很棒，是娘的骄傲。”
边上的雪茶和怀夕也忍不住了，跟着默默落泪。
肖芙娘安抚着长女，还要抽出手拍身边的次女，又得伸手摸摸幼子的头，一时间忙得很。
此时此刻，庄承就坐在她的对面，默默看着这一切。
实则，他心里并不如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她是那般优秀，开明，理解且支持孩子的一切。
和她相比，自己这个当爹的，未免也太差劲了些。
猝不及防地，他撞进她的眼里。
二人对视，眼里都带了些许水光，他们皆知，这是因为方才月见的那一番话。
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月见的口才非常好。
肖芙娘可以想象到，以后月见若成了一方将领，她手下的兵会多信服她。
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人格魅力，以及凝聚力和共情能力，是她身上众多闪光点之一。
出乎意料，肖芙娘并没有像刚刚一样，用那讥诮的眼神看着他。
她平静地叙述：“庄承，她很像你。”
像他？月见像他吗？
原来，她是这样觉得的吗？庄承有些心潮澎湃。
她这是在认可他吗？
“她和你一样的性子，她日后会成为最好的将军之一，庄承，你要好好带她。”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嘴巴就先忍不住了。
庄承大声道：“好。”
一定！
他一定会好好带月见，这个最像他的孩子。
他要让他的女儿，站在不输于他的位置上。
“这么大声干什么，别影响到其他人了。”
庄承默默压低了声音：“刚刚没注意。”
虽是被她责怪了，但他却觉得心里甜甜的，像是糖罐子打翻了一般。
她说女儿像他，让他好好带女儿，那她其实也是在认可他的能力。
这时，门边传来了动静，店小二端着盛菜的托盘，满眼通红站在门外。
“夫人，不会影响到别人的，一点都不影响。”
在他身后，冒出来好几个脑袋，纷纷跟着应声。
“是啊，夫人，一点都不会影响到我们，你们想说多大声都行。”
屋里的人都呆了，傻傻看着门边的人。
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门边站满了人，且他们一个个眼眶通红，像是刚刚哭过。
见此情形，几人哪里还能不明白为什么，估摸着是刚刚月见说话的时候被外头听到了，不然这些人不会是这个反应。
庄承看了一眼妻女，赶紧起来控制局面。
“诸位……”
话还没说完呢，外头就有客人率先跪了下来。
“将军，小将军，刚刚到话我们都听见了。”
“多谢小将军愿意保护我们。”
“多谢小将军！”
他们北疆人，一直以来都生活在这里，这里战乱不断，也并不繁荣富庶，但却是他们的家。
从前来过这么多将领，绝大多数的将领是奉命来此地驻守，甚至会有人嫌他们这里是穷山恶水。
这是第一次，有人担忧他们，在更繁华的地方和贫瘠的北疆之间，选择了他们。
还是如此坚定的选择，哪怕为此丢掉性命也不怕。
这样的举动，足可以打动每一个北疆人。
此刻，所有在场的北疆人心里都是暖暖的，对庄月见这位小姐，更是打从心里敬佩和爱戴。
这是他们将军的长女，却也是他们未来的将军，她会当他们的守护神，抵挡北狄的刀枪！
这里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刚上楼的客人的注意，人群三三两两走过来。
很快，整座酒楼上下都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事情，雅间门外聚集的人更多了。
这场面，只让庄承一个人出面显然不合适。
当下，肖芙娘拉着月见也起身向门外走去。
有食客和肖芙娘说：“夫人，我们都明白您的意思，您方才不是不让小将军留下来，您是担心她。”
“小将军还这么小，您爱女心切，我们都懂。”
“夫人放心，小将军年纪还小，我们不让小将军现在就上战场，小将军还在北疆一日，我就把小将军当成自己闺女疼，当成大将军敬……”
听着这些话，肖芙娘的眼眶也湿润了。
这是很好的一群人，这是很淳朴的百姓们，这是未来，月见要守护的子民，也是会守护月见的子民。
他们将互相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