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烧得很猛,一小会儿就把鱼儿烤熟了。温玉烤的手法也很不错,小鱼儿两面既没有被烤焦的地方也没有不熟的地方。
反而是外酥里嫩,焦香四溢。
馋的温玉都不自住地咽了好几下口水,不过她还是想把第一口留给张郎君。
“郎君,鱼烤好啦,你尝尝?”
温玉特地对着鱼吹了好几口,吹着开样子凉了才递到张清时的嘴边。
其实小鱼儿的香气早已钻到张清时的鼻子里,勾引着他的味蕾,但他还是很能克制自己的欲望,将那串鱼的树枝推向了温玉的一边:
“你先吃吧,温玉。”
“我吃过啦,郎君。”温玉推脱道,她要是跟郎君谦让的话,估计能谦让一个晚上。
“你…确定没说谎?”
张清时虽眼睛瞎了,耳但朵又没失灵,刚才一段时间内他的确是没有听到温玉有发出吃声音的东西。
他比较倾向于温玉是为了让他先吃才这么说。
反而温玉却笑了起来,有理有据地解释道:
“烧火声那么大,郎君,你怎么会听得见?”
她其实有一起烤着两条鱼,但不过是第一条鱼先烤好,她还是想着让郎君先第一口品尝到美味。
如果得到很高的反馈,这也算是能够满足她这个“烤鱼匠”一点点小小的成就感吧。
见温玉解释的合理,张清时也没有再推脱,接过树枝,小小的啃咬了一块,顿时觉得鲜美极了,这几日奔波劳碌之苦也一扫而空了许多。
他由衷地对温玉夸赞道:“做的很美味,谢谢你温玉。”
“不用谢,哈哈哈。”
温玉此时像极了一个第一次得到夸奖的孩子,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郎君,你喜欢就好啦。”
“嗯,我很喜欢。”
张清时又咬了一口小鱼,鱼肉丝丝焦嫩外还带着来自清澈溪水中的鲜甜。
他不禁想,温玉是不是跑到很远的地方去捉这条鱼,捉鱼的时候是不是费了很大力气,她有没有受伤?
她怎能为自己付出这么多?
自己又何值得她付出这么多?
思虑良久,他停下吃鱼,轻和地向温玉开口问道:“温玉,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或许,如果我们都能够活着回去的话,我可以帮你实现。”
“郎君,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温玉反问道,她的那份烤鱼也烤的差不多了,她深深嗅了一口气后张口就吃了起来,似乎没将张清时这个问题放在心上。
于是张清时又问了一遍:“温玉,你……难道没有什么所求之物吗?”
人性如此,若是没有深厚的情谊,怎会甘愿为人付心于此。
更何况温玉还是卧底,他还没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是无意还是有意为之?
听郎君这么一说,温玉又咬下一大块鱼肉,边吃边想。
她想要什么?
莫不就是母亲平平安安,自己身心自在,郎君安然无恙就好。
不过——这样简单的所求,也不好让郎君帮自己实现吧。
母亲和她是陈府中人,要是被郎君知晓,岂能容她们在这里安详存在?
那还是只所求一个吧。
温玉垂眸道:“温玉只求能一直守护在郎君身边就好。”
尽自己力守护他无恙。
张清时听她所言,并非为虚,但也全非是实话。
她如果不想说的话,那也不必为难。
他已然找到整个青州和东州犯罪的证据链,到时候将他们全都捉入大牢后,他有办法审问让他们开口。
如果温玉真做了一样犯罪的事情,他能予以回报的也就只能是上书减轻她的责罚,不至于被判死刑和流放。
想到这,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可能她也是被逼不得已才走上这条不归路。
而一旁的温玉全心致志地啃鱼,完全不知道张郎君此时所想。
不过见郎君叹口气后,以为他是在忧伤能不能活着出去这件事,便立刻放下她所喜欢的烤鱼,转头又安慰起郎君来:
“郎君,不用担心,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的。”
“郎君,我应该还没有同你讲我为何会出现此处的吧?”
这件事温玉刻意提及,张清时点了点头示意道:“我也想知道你为何会出现于此?”
虽然那是一段不痛苦的回忆,但为了能宽慰郎君,温玉还是乐意将这件事讲给他听:
“此事……说来话长,郎君。”
“本来温玉很听你的话,好好呆在焦府哪也不去的。”
“可是……就是那个莫云炜,他却一直纠缠我,一直想娶我为妻,三番五次来找茬也就算了。
可是这次他竟然买通焦府里做饭的嬷嬷,将我迷晕,然后带着我离开焦府的。
我醒来后——就…半路趁他们不注意跳下车逃跑,我也是在逃跑的路上才寻到此处的。”
“但是,温玉以为呆在这会被莫云炜找到带走,却没想到还能再一次见到郎君你。
所以说,郎君,这算不算大难之后必有后福呀?”
不知道郎君怎么想,但温玉始终觉得能遇见郎君就是莫大的幸运,有郎君在身边,她对生活的勇气和希望都加倍获得了支撑。
“而郎君你虽已遭遇人生不幸,但这已经过去,不应该久忧在心中,应该要往前看。”
“毕竟——我们的福气在后头呢!”
“我们也一定能活着回青州的!”
说着,温玉就举起烤鱼向张清时挥舞着打气,虽然知道郎君看不见,但她是从心底里希望郎君能快快开心起来,快快地好起来!
“嗯,会的,一定会的。”
张清时也重重点头附和道,他似乎能感受到温玉在说这话时的天真模样,她的眼睛和别人的很不一样,总是透着一股纯净,仿佛能够净化一切不愉快之事。
她在想着法安慰自己,可偏偏这个时候他却依然对她充满猜忌。
她吃了那么多苦头,却一笔带过。
安慰自己的话,却是长篇大论,发自肺腑。
张清时想,温玉是被迫加入坏人阵营,且从未干过一件带有实质性伤害他人的事,还心怀热忱。
她或许不应该承受入狱之重责,她需要的是更好地指导和教育。
而能够教育和保护她的人,张清时决定在向陛下陈述实情时主动申请,也算是还她一份恩情。
思绪结一下被解开,张清时神色也舒缓了很多,还很认真地向温玉征得她的意见:
“温玉,如果出去以后,我许你自由,你还会选择继续跟着我吗?”
“怎么好端端地又说这个?”
温玉不解地问道,难道是郎君出了此处又要做下一个更危险的任务,而又要给自己寻个好去处吗?
可是金窝银窝哪有自己的“狗窝”好?
郎君为何总是要抛弃自己?
温玉咬了一大口鱼肉,略微有些生气道:“郎君,温玉说过了,温玉想一直陪在郎君身边,哪也不去,郎君别总想着——”
“好!”
张清时这次出乎意料地打断了温玉说话,而且还独独说了个“好”字。
好什么?
温玉不由地去意会郎君说的这个“好”字的意味。
难道是说郎君再也不会抛下她一个人?不管任何时候发生任何事情都会带上她?
想着想着,少女的一份喜悦跃然于脸上,手上的那条鱼除了鱼和溪水的味道,还偷然夹杂了一丝甜。
一丝像糖葫芦的甜!
虽然张清时此刻并不知晓他这句话后能够给温玉带来多少欢喜,但他的心底已然跟着有些悸动。
*
愁人绵长的雨滴已经落完,灰色的云层已然散去,接踵而至的便是那红彤彤的晚霞,给整个山林间都染上了一层别样的色彩。
是暖橘色的微光夹杂着一丝玫瑰色的轻纱。
傍晚时刻悄然来临,惬意的氛围中温玉才察觉起要思考着晚上两个人如何歇息的这个问题。
郎君身体娇贵且还虚弱着,温玉总不至于让郎君和她一起睡在这种冰凉冷硬的地面上面吧。
看着洞穴外的漫卷云舒,层林尽染,温玉决定要亲手给郎君制一张“床”。
毕竟这山林里最不缺的就是石头和树,而树上最不缺的是什么?
是树叶!
因此,温玉便随意跟郎君寻了个摘果子的由头转身去洞穴外的一颗大树上摘树叶。
这树置于洞穴外有好几颗,温玉虽不知道树名是什么,只知道在树脚下捡的那几片落叶质地柔软,用来铺床想来也很舒适。
且这树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刚好也适合攀爬。
于是温玉又一次挽起袖子,两手抱住粗壮的树臂,然后两脚一蹬,再双腿一夹,她就活像个树懒挂在树上。
野外没有工具,她只能借着腿部的力量,一点一点爬到树梢上,然后再轻轻地摇晃,新鲜的落叶就纷纷扬扬地洒在地上。
继而,温玉转身又换了根树梢,再摇晃,直至地上铺盖了一层厚厚的红色地毯,温玉才从树上慢慢下来。
双脚踩在这“地毯”上有浓浓的舒适感,温玉想这些应该就足够了,然后她开始一捧一捧接力地把它们都带回洞穴。
起初张清时真以为温玉是摘到果子回来了,可她却往往复复很多次,步履匆忙,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于是趁她又出去的时间,他准备摸索着起身。
可在茫茫黑暗中,他却突然找不到支撑点,手指干硬地抓着地面,怎么也起不了身。
原以为失明顶多是看不见人的面容和物的色彩,没想到连身体的机能和灵敏也跟着丧失。
张清时心底默默多了份丧气,可尽管这样,他还是选择很坦然地去面对。
或许是圣贤书读多的缘故,他并不会觉得身体的残缺能影响他什么,他向来都是如此,从逆境中逢生。
生为庶子,凭借着聪慧被选上太子伴读。
苦读寒窗十年,考取进士。
当官也是从跑腿官吏一步步勤勉建功到达刺史这一职位。
他一直都是从苦中走来,所以失明,他也觉得自己能克服,丝毫不会耽误他自己对“忠君报国”的追求。
于是这次,他也愿意尝试去努力。
如果“直接”站不起来,那他可以手在地上找各个方向的支撑点,直到找到能将他身体支撑起来的方向。
借着那个方向,他微微支撑起一点上身空间,接着他将膝盖抵在地上,借着膝盖的力,他成功支起了上半身。
然后再将手摸索着放在岩壁上,手用力抓住那些突出的石块,在它们支撑下,张清时这才成功地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可还微松口气,站起来时比地面更少了支撑物,所以那一瞬间,铺天的失衡感和虚无感紧紧包裹着他全身。
他看不见,摸不着,只能伸手在空中挥舞,企图想抓些什么。
可什么也抓不到。
仿佛置于深渊的深处,无穷无尽地陷入一个下坠的空间。
他身体微颤,开始摇摇晃晃,像风中摇曳的枯叶,始终都有下坠的一刻。
他努力想保持平衡,可事情愈想愈陷入一个糟糕的境界,最终抵不过失衡感,他往地下坠去。
好在,在落叶终将落地的那一刻。
有一双手接住了他。
他几乎是全身倒在一个小小的但又温暖的怀抱里。
“对……对不起。”
张清时满心歉意,他觉得他给温玉制造了麻烦,实在是对不住,所以立刻慌忙地起身。
可他唯一支撑的是她的身子,又没有任何的支撑物,他又不会选择去借此机会去碰她。
于是他所有的举动都成了徒劳。
好在,下一秒,温玉的声音像那轻柔的微风,抚平了他内心的焦躁和抑郁。
“郎君,我帮你!”
说着,温玉慢慢挪开了身子,仅用手去扶着他的手臂。
让他慢慢保持平衡,找回他失去的失衡感。
然后再牵引着他往前走。
他举步维艰,她就耐心等待。
他成功迈出一小步,她就笑着夸奖:
“郎君,很棒,我们再尝试一下。”
在温玉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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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声鼓励下,张清时好像慢慢找回那个失明前的自己。
脚步迈的愈来愈有感觉,愈来愈自信。
慢慢的,已然恢复到往常正常的迈步动作和速度。
这时,温玉再松开手,让他尝试着自己一个人走。
虽然当支撑被撤走时,恐惧感和虚无感已然紧紧相随,但他心中好像多了一个无形的支撑物。
支撑着他的内心,让他用力量有方向去迈步。
他深吸一口气,抛弃那些杂念,咬一咬牙,成功地迈出了他的第一步。
然后接着是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终于他从岩石璧的一端走到了另一端,他心底的喜悦加上信念彻底战胜了丧气,他激动地朝一个方向看去,欣喜道:
“温玉,我做到了。”
“是的,郎君,你做到了。”
温玉同样脸上也浮现了笑意,郎君一如既往地都很厉害,失去那双眼睛仿佛也不算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能有突破困境,重新做回自己的勇气。
接着,张清时已经可以畅通无阻地在这洞穴内直行,还能通过各种声音判断它的方向。
像是五感失去了一感后,其他感觉都得到了倍的加强。
继而,他还能避开篝火走到温玉面前,脚上却踩到了不属于此地的树叶。
“温玉,你搬怎么多树叶是要做什么?”
张清时好奇地问,凭借脚踩的厚度,他能感觉得出这里的树叶很多,想来也是温玉来往搬运多次的结果。
“郎君,这是…”
温玉思索着该如何把话说的能让张郎君接受她的好意。
“这不睡在地面上凉,温玉就拿了些树叶铺在地上,方便歇息。”
“嗯,那你歇息吧,我靠着墙就好。”
张清时挪开脚步,还弯下腰将他踩乱的地方抚平。
可他好像完全会错温玉的意思了,温玉紧跟着也蹲下身,赶忙朝他解释道:“不是,郎君,你睡这,我靠墙上就行。”
张清时拨弄树叶的手指停住,摇头拒绝道:“不用,我身子没那么差的。”
说完,不知是哪里的冷风一吹,好不容易平缓的咳意,又一次从胸间沿着喉咙迸发了出来。
“咳咳咳!”
温玉眉眼微微皱起,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担忧:“郎君,你就睡着,你要是再病着了,到时候……到时候凌侍卫带人过来救我们的时候,岂不是还要再照顾你?”
温玉故意抓住郎君不想麻烦别人这点来刺激他。
果然,张清时片刻间就犹豫了起来。
但他还是默默侧开脸,睫毛忽闪:“就算这样,可我还是不能接受。”
说完,张清时铺平他踩坏的那一角后就直起身子,转身要往别处走去。
下一瞬,他的衣袖就被人轻轻扯住。
“郎君,要不我们一起睡吧!”
温玉扯住他的袖子,轻声问道。
他受了重伤,奔波一路才来了这,先前又淋了雨,现在衣服都还是一副半干半湿的状态。
她担心他这样逞强下去,再病倒了可又如何?
“男…男女授受不亲的,我们不可这样。”
张清时面上虽绷紧了神色拒绝,但胸腔里的心脏却因她这句话狂跳不止。
是震惊中掺杂着紧张。
温玉知道郎君是为了各自的名声才拒绝,但她也不是说要和郎君搂搂抱抱睡在一块,便很坦然地向他解释道:“郎君,我的意思是我们一同睡在树叶上。我带回来的树叶很多,我们分两边睡就行。”
“这反正在和洞穴里睡是一样的。”
认真听完温玉的解释后,张清时才意识到自己不仅误会了温玉,还往那些不好的方向去想。
他简直是过于粗俗无礼,便转头又对着温玉来了一句:“抱歉,温玉。”
温玉以为张郎君这还要拒绝,又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略带委屈的语气:
“郎君,莫不是嫌弃温玉?”
“没…没有。”
张清时慌忙摆手否认道,他怎会有嫌弃温玉的想法,他刚刚只是嫌弃自己的想法。
“那……温玉就伺候郎君歇下吧。”
知道郎君不是这个意思,都不容张郎君继续回话,温玉就松开他的衣袖,小手转而搭上他的臂弯,贴着他肌肉的起伏慢慢地牵引着他往前走。
“郎君,这儿,你坐下去,再躺下就好。”
温玉耐心地带着张清时转身,先扶着他坐稳,然后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往下躺,另一只手则垫在他的脑后。
直至他平稳地躺下,温玉才缓缓从他脑后撤出手。
可手撤出的时候,不不经意间好像蹭到张郎君的耳根,凭着洞穴里燃烧的火光,温玉很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耳根由白转红的瞬间。
没想到还有这种有趣的反应。
温玉情不自禁地偷笑了一声。
“温玉,你…你在笑什么?”
躺在树叶上的张清时很清晰地能够听见眼前人的笑声,他以为是自己躺下的姿势不够雅正惹了笑话,全然不知自己身体奇异的变化。
“郎君,没什么,只是——这是温玉是第一次见郎君这么听话。”
温玉捂住嘴遮挡了嘴角的笑意,她可不敢告诉郎君实话,这要是被他知道了,指不定脸会更红。
不过,这的确是郎君第一次听她的话,安安静静地躺在树叶上,像只被她捕捉到的小白兔。
而她伏在他的上方,带有侵略性姿势,心中难免想对他做些坏事。
而张清时置于她的下方,明确感受到上方有一双眼睛炽热地紧盯着自己。
虽然他明知道那是温玉,但他还是不由地紧张起来,手指紧紧摩挲着树叶,连呼吸也跟着紊乱。
所幸,温玉并没有做什么。
而是用手轻轻地拂去他脸庞上的缕缕青丝,随后也俯下身,对着他的耳旁悄悄道:
“郎君,祝你好眠。”
说完,温玉就在他的身侧躺了下来。
顷刻间,洞穴内所有声音都寂灭,唯有张清时胸腔里那颗心脏狂烈地跳动,发出一阵清晰巨大的“咚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