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干就干,温玉向来是个执行力强的人。
但首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考虑酿什么酒。
在东州的这些天,日子过得很快,马上十月就要过去了,院内院外种植的绿植,也都逐渐成枯黄之势,落叶铺了满地。
日月更替,树和花也有交替,温玉想着刺史府里郎君种的那些芙蓉花也会在十月掉落完吧。
真是有点可惜,美好的事物怎么都那么容易逝去?
温玉拾起一片落叶,心想要不——就考虑酿一坛花酒?
把逝去的它们制成一坛醇厚的美酒,说不定——在以后的季节里,人们每每品尝时,就能忆起那些看过的花,经历过的事情以及制作他的人呢?
思衬过后,温玉决定选择做一坛桂花酿。
桂花是十月底开得最多、香味最浓、秋天气息最足的花,用它制酒,又甜又香,还富含秋天的记忆,是最好不过了。
随后,温玉便去了焦府的厨房,与房内的嬷嬷借了些糯米后就开始制作起来。
她在陈府干过很多活,尤其是厨房烧菜油大烟浓的活,府内很多小丫鬟都不愿意干,怕黄了自己的脸或者沾染油烟的气味,所以这活就自然落入她的头上,以至于她现在会很多菜式,也算是掌握了一身本领。
取了糯米洗净后,便需要放在冷水中浸泡好几个时辰,趁这个时间温玉想去院中打点桂花。
可将焦府满院都走了遍,才后知后觉这里原本就不种花,只有绿植和一个偌大的荷花池。
但好在桂花是满街道都有种的,温玉在一堵墙上就看到一颗悬挂在天边“金色的云”。
温玉欣喜万分,立刻去借了竹竿去打,可没想到树与院落的距离只是看着那么近,实际上距离远得连杆子都打不着。
刚升起的情绪又瞬间跌落,温玉挠挠头不知何解,她取不到桂花,就酿不了酒,酿不了酒,就不能送给袁氏他们喝了。
但她又不能出去,这现在出去不仅要害怕遇上陈禹的人,还要害怕遇见难缠的莫县令。
“唉!”
温玉长叹一口气。
“要是能来个神仙帮忙就好了。”
“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恰好,这时有个路过的青年仆从真挚地向她问道。
“太好啦!”温玉高兴地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度,讲话也有些手舞足蹈,“谢谢,我想要这院外的桂花,但我不能出府,你能帮我打些回来吗?”
她的眼睛像林间的小鹿似的亮亮地期望仆从答应。
“当然可以。”
仆从果真被她打动,笑着应允下,然后就从她的手中拿走竹竿去替她打桂花。
待他拿着竹竿转身时,那背影像极了要执剑杀恶魔的“勇士。”
望着他的背影,温玉都忍不住小声地喊了句:“加油!”
“好!我会的!”
仆从招了招手,颇有大侠的潇洒自如的气质。
温玉心中愈加欢喜,两只小手抱着一起,默默期待着那位“大侠”能够打许许多多的桂花回来。
这样的话她就还能再做一些桂花糕,给袁氏娘子和焦郎君他们尝尝,也算是报答他们收留自己的一份恩情。
等仆从远走一会儿后,温玉又回到小厨房,因为现在桂花不用自己打,糯米还在浸泡中,她索性就同厨房里的丫鬟一起给煮饭嬷嬷帮工。
毕竟她最熟稔的就是做饭,帮她们也不会出什么差子,顺便也能够多学些这个地方的手艺。
等勤勤恳恳帮厨房做完菜,吃中午饭时,恰好仆从也抱着一袋桂花回来了。
他笑着走过来,袋子是敞开口的,桂花都露了出来,这样显得他手里像抱着一堆金元宝似的,引得丫鬟院里一阵激动和欣喜。
便都给围了上去,仔细瞧见是桂花时,也没显得气馁,反而更加欢喜。毕竟这么漂亮、香味又浓的花儿,论谁见了都很喜爱。
随之就有不少丫鬟们也想要院外的桂花,有的想将这花制成贴身的香囊,也有的想用它泡美容养颜茶,有的则也想和温玉一样做成各式各样的没食。
总之,用它做每样都会很精彩,很多丫鬟抢着要。
可惜仆从给温玉带的桂花不够分,所以就有些许丫鬟没分到,略露了失落之色。
温玉安慰着她们可以去外面自己再取些,顺道还指了一下位置。
听之,她们又恢复了动力,立刻相约着等午饭后一起去府外打桂花,要让这府上每个丫鬟婆子们都分到。
因为温玉不能出去,所以就没有选择加入她们打桂花的行列中,而就将已分剩下些的桂花慢慢收拢起来,再分成两拨,一小拨用来酿酒,一小拨用来做桂花糕。
等一同吃完午饭后,她就继续在厨房内忙活做她的桂花糕,其余房内帮活的两三个丫鬟便和管事嬷嬷报备要去府外摘桂花。
经管事嬷嬷一同意,她们就兴致勃勃地提着竹篮,拿着竹竿出门了。
这桂花香味浓郁,素有“十里飘香”的能力,凭借着这点和温玉所说的大致方向,她们就很快找到那一颗树,然后伸起竹竿去打。
桂花枝叶被轻轻一打,漫天的桂花纷纷飘落,她们激动地马上用竹篮接着。
接完后还要互相嬉笑对方落满桂花叶的狼狈样子,然后边笑边闹地替对方拂去身上的花和叶。
本来是一副很和谐的场景,但不远处一张紧绷愤怒的脸打破了这份美好。
他双手紧紧地攥成拳,指甲狠狠地陷入肉里,发疼了,他才舍得松开。
莫云炜有些触景生恨了。
联想到那日,他也是这么被温玉给吸引住的。
原以为她是个乖巧贴人的,没想到却是一白眼狼!
亏他还为了她付出了那么多,她竟然却一点也不领情,还要在那么多人面前打他的脸。
真是他此生当中的奇耻大辱!
他心有怨气,气在肺中,化作一口痰顺势吐了出来。
这口气他可真咽不下!!!
这时,他身后的仆从也走上前来询问道:“主君,接您回去的马车来了,咱回去吗?”
参加焦郎的生辰本只需一日,可为了他心爱的小娘子,却耽搁了数日。
数日之后,却连个毛都没有得到。
这可不是他莫云炜做事该有的成效,他怒道:“回去干什么?回去继续面对那个天天跟我唱红脸的疯女人?”
他才不会回去的,哪有自己费力费时做事情,奖励还没得到就回去的人呢?
他得要将这温玉给娶回去,这事才算完!
仆从见势又驱散了前来接人的马车,小心翼翼地问:“主君,我们该如何做?”
莫云炜冷哼一声:“等她出来,给她强掳了回去。”
软的不行,那就给她上上强度!
*
“啊—啊—啊秋!”
不知道是面粉的原因还是因为什么,温玉打了个超大的喷嚏。
温玉没多想,就将已做好的桂花糕放蒸笼上蒸着,然后继续开始做她的桂花酿。
糯米浸泡时间过后,便把糯米都取出来放在另一个蒸笼上蒸。
蒸好后便放入坛中,再加上满满一大勺的桂花和少许的酒曲。
混合均匀后则将坛置于阴凉处,等待几日,那鲜甜美味的桂花酿就做好了。
温玉开心地拍了拍手,不知道郎君尝了后会不会喜欢?等到了冬天会不会也邀请她一起做梅花酿?
不管怎样,先将这桂花酿好好酿好。
桂花酿放置好后,蒸笼上的桂花糕也一道好了。
温玉取下,浓浓的桂花清香扑鼻而来,而这糕体也非常有型,精致可爱的。
温玉蒸的有数几十个,做好后便毫不吝舍地给小厨房分一些,给帮助过她的仆从分一些,然后再将剩余的全送给焦郎君和袁氏娘子。
而焦郎君和袁氏娘子尝了一口都说好,还说以后得了梅花酿也分她一坛。
她可高兴了,便开始期待着郎君什么时候归来,又什么时候能够带她一起回家。
可日复一日的,一直都没有收到郎君任何信息。
为了平静内心的这份不安,温玉就一直在找事情做。
早上帮丫鬟们扫院,中午帮院内的嬷嬷煮饭,下午帮丫鬟们洗衣裳,晚上她没什么娱乐活动,就过去厨房看一眼自己的桂花酿后就回了厢房。
她一直遵守张郎君的嘱托,决不踏出焦府一步。
可这就急坏了府外的人。
府外莫云炜的侍从在这里连着蹲守了好几夜连温玉的人影都见不着,实在熬不下去了边去客栈里找自己家主君,满身疲惫道:
“主君,这温玉小娘子一步都不肯出府,小的们都快把眼睛熬瞎了怕也是等不到了!”
“真没用!”
莫云炜气得将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落,可剧烈摇晃出来的热水又烫着了他的手背,令他疼得咬牙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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齿的。
侍从见状更加是大气也不敢喘,累也不敢喊了。
莫云炜等烫气消散后,拧着眉头道:“有什么好办法能直接逼她出来吗?”
侍从左思右想提醒道:“郎君,这府内有袁娘子和焦郎君在,恐怕有什么事也是他们夫妇挡在前头。”
“那趁他们不在强行进府掳走她呢?”莫云炜不耐烦道。
“也不好,袁娘子是当过将军的,听闻有几个她带过的兵也住在府上,恐怕我们打不过。”侍从又一次否定了他的想法。
莫云炜本就不耐烦了,听到这样的回答怒火中烧地直接把桌上那盏茶杯直接扔在侍从脚上,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要你们有何用!”
即使被茶水溅了一身,被茶杯砸到脚,侍从也不敢喊一句疼,还要安慰莫云炜:“主君,来日方长,她不可能总待在焦府,等那一天她和张刺史一起回青州时,我们扣押他们的马车就是。那时候你不仅能掳走小娘子,还能羞辱张刺史一番。”
“这倒是个法子。”莫云炜听到能羞辱张刺史这句话心底终于有一些舒畅,但忽而又觉得不行,“张刺史手底下有什么著名的打手吗?”
“这……“
侍从语塞,因为焦郎同是东州官吏,理当都会了解清楚。可这张刺史比较是青州官吏,他的确不知道他的底细。
于是莫云炜斜睨了他一眼:“出的什么鬼主意?快给我想一个行得通、没风险、又快的办法!”
“是……”侍从低声应道,开始绞尽脑汁去想这比登天还难的问题。
想着想着,忽而见到店内来了个穿着一身破烂的老翁和一个七八岁、瘦瘦小小的小女孩,看样子是父女。
他们两走进来,先是东张西望,后对到其他人的视线又赶忙缩回来,等视线消移,他们又继续打量。
左瞧瞧右瞧瞧好一会儿,那老翁的视线立马变得清明专注了起来,直拖着自己的小女儿来到一个穿的稍微体面,但身材略微虚胖的人面前。
双手合十,佝偻着腰道:“见过郎君,这位就是我家女儿,您看能卖多少钱?”
那位口头上的“郎君”翘起个二郎腿,磕着个咸瓜子,匆匆地扫了那小小的女孩后,就嗤笑道:“就这货,你也敢管我要十银两,我才不要呢!”
“这……”老翁嗫喏着嘴,有些窘迫道,“不是家里有生病的人,还吃不上饭,就不想让娃儿跟着受苦了。而这十银两就是救命的钱,郎君您就当行行好吧!”
“虽然我是个好人。”那位“郎君”自夸道,“但这生意也不是这么做的,要我说就两银两,多一分我都不出了。”
“这……”老翁神色忧虑,似又觉得不值,但现下他又没什么办法。
他低下头,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娃,本该白净的皮肤跟着他却总是灰扑扑的。
而眼前的人牙子,吃好的穿好的,怎么着也苦不了娃儿吧。
“唉!”他长叹一口气后,咬咬牙道,“行,两块银两就两块!”
“就喜欢你这爽快的人!”那人牙子这才拿正眼瞧他,然后就袖兜里使劲掏,才掏出两块银两给到老翁,“拿走吧,别客气。”
老翁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过,万分感恩地朝人牙子拜了几下:“谢谢郎君!”“谢谢郎君!”
然后,他再将银两揣进胸口里埋好,接着便把小女娃推了过去,苦心道:“娃儿,从今以后,我就不是你的爹了,你跟着大善人好好混,莫要再记挂家里的人了。”
说完这番嘱托后,还假模假样地揉了两下眼眶,然后紧紧捂着胸口立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原本还在发懵的小娃见自己爹走了,连忙要跟上去,但却被人牙子给拦住。
他一副油腻的邪笑道:“你爹将你卖给了我,你就必须跟着我走!不许再跟着你爹走了!”
年少的小娃那听得懂这些,就一个劲儿想要往前跑,却一直被人用力地拖着。
然后只能在原地放声大哭道:“爹爹,我要爹爹!”
“爹爹,我要爹爹!”
这哭喊声过于嘶哑和吵闹,影响到不少贵客都往那边斜睨了几眼。
莫云炜听了也很烦躁,最讨厌女人哭了!
“喂,在发什么愣!想好什么办法了没有!”莫云炜催促道。
侍从思绪这才收回来,不过这也给他提供了新的灵感:
“主家,要不——”
“我们也将她拐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