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孙书雪听完,并无疑色,反倒是拿出一本书卷。
她含笑道:“刚刚一急,差点忘了,此行除了庆贺,还要把这本诗集还你。借了月余,早该还了。”
她又将书卷翻开,停至一页,指向一句,继续说道:“依依怕是记岔了,那诗不是我作的,是出自青离公子之手。原句也不是那般,而是‘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不能同世生,但求同归土’。你看,这书上都写着呢。”
柳依依没想到自己随便说的一句诗,竟然真的有出处,还印在自己买的那本书里。虽是语序不对,但意思却差不多,已足以为她遮掩。
“对对,我想必是看了这个,却记成书雪姐姐说的了。”她连忙点头。
风清扬却是盯着那诗句,沉默半晌,喃喃出声:“‘不能同世生,但求同归土’,母亲,你一腔深情,终归错付。你已归土,那人却换了伊人相伴,仍旧独自快活。你若早知如此,可还会写出此诺?”
语毕,他皱了眉眼,泫然欲泣。
柳依依还不懂这番变故是为何事,孙书雪却是讶然出声:“难道,这‘青离公子’,竟是化名?她本是女子,更是公子之母?”
孙书雪连连追问,惊叹不止。
风清扬默不作声。
“这青离公子是何人?”柳依依茫然不知,不由发问。
“据说二十年前,江南一带,出了一位才貌惊觉于世的公子,署名青离。他妙笔生花,才情横溢,作了许多诗词佳作,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那首《水调歌头》,我犹为喜欢。不过他只短暂出现了数月,就再无消息,没想到,她竟是女子,且已亡故,真是天妒英才,不尽人意。”
孙书雪蓦然垂头哀叹,柳依依却如当头棒喝。
《水调歌头》?那不是苏轼的词嘛。
她抢过书卷,快速翻阅,却见到许多熟记于心的诗词:李白的《将进酒》、杜甫的《望岳》、陆游的《咏梅》、柳永的《雨霖铃》……皆是用了这异世的文字,署名青离公子。
好家伙,这妥妥的,就是另一本唐诗宋词三百首啊,还是一个人写的。这不引得众人称赞才怪了,直接提取了前世数百年的文坛精华。
柳依依瞅着风清扬面带凄楚,心中大概明白了些。
她朝顾安使了个眼色,放下书卷,将食盒接过,朗声道:“哎呀,肚子饿了……不如吃完再聊。”
孙书雪却是推拒要走,柳依依挽留不住,付荣只得叼了馒头追出,护送她回村。
待两人离去,院中只剩柳依依与对方主仆二人时,风清扬终是流下一行清泪。
顾安见状忙上前安慰,却无甚效用。
柳依依只好遣了顾安去前面帮忙看店,自己留在后院作陪。
看着平日淡然的面容,此刻因沾染了泪水,变得无比伤怀,柳依依心中一沉,低哑了嗓音,蹙眉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似是一直在等这句默许,风清扬听完,喉间呜咽出声,双肩抖动不止,低头掩面,哭得更厉害了,中间还打了几个嗝。
柳依依并不惊讶,只是默默抚着对方后背,等他发泄。
良久,那双肩又归于平稳,那喉间也再无声音,只是那人依旧捂着脸,偏着头,似是不好意思。
柳依依见他终于平静了下来,遂将棉帕打湿,递了过去。
对方偏手接了,背着身,在脸上抹了抹,方才转身,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双眼却是通红。
“对不住,我……失态了。”风清扬攥着棉帕,垂头低声道。
柳依依替他捋了额角湿发,又轻掰开他细长的手指,将帕子换洗了,再重新在他脸上拭净。
动作间,她用了最是低柔的语调,轻声道:“七情六欲,本是人之常情,你不用总是处处压抑。你既当我是朋友,朋友之间,自是坦诚相待,哪有什么失态一说。”
随后,她又突然定了身形,换了清冷的嗓音,不带感情,全程一个声调,仿作那前世的机器人般,一字一字往外蹦。
“难、道、你、喜、欢、我、当、个、木、头、桩、子、般、和、你、说、话、么?”
风清扬突见她如此怪异的模样,微微一怔,又噗嗤一声,轻轻笑了。
见对方不再沉溺在悲伤中,恢复了正常,柳依依便也松了身形,嘴角噙笑,换做常态。
“依依,我唤你依依可好?”风清扬蓦然出声,目光缱绻,语音婉转。
此句一出,柳依依呆愣了片刻。
怎得突然唤她如此亲昵?莫不是受了昨日梦话的影响?
风清扬见她不说话,垂眸微眨,手拽衣摆,嗓音发颤,恍若惊鹿:“云起总是唤我清扬,不冠姓氏。我也想这般唤你,不可吗?”
柳依依怔了怔。也对,前世里,她与好朋友之间,也是直呼其名的。他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
“好啊,清扬。”柳依依眉眼弯弯。
似是被对方灿烂的笑容所感染,也似是因这声轻唤所喜,风清扬唇角上扬,眼中带了笑意,眸色温润,光华流转。
如此颠倒众生的笑容,竟让柳依依一时看呆了去。
两人就这么一笑一呆,对视良久,犹如时光定格。
忽然,前厅处传来一阵喧哗,似是突然来了很多客人。
“柳姑娘,那辣味糖缠糕可还有货?外面的卖空啦。”顾安扯着嗓子,朝后院高喊,略显忙乱。
柳依依被这一喊,方才回了魂,脸上顿时绯红一片。
“诶,有,我这就来。”她慌忙跑向前厅,用来遮掩自己刚刚的窘态。
风清扬本想也跟去前面帮忙,又突然想起柳依依拒绝他陪同摆摊时的话语,恐自己的出现,真的会影响对方的生意,便罢了念头,方才拿起被搁置在石桌上的诗集,慢慢翻阅起来。
柳依依一下午,均在前厅忙碌,连午饭也是快速扒了几口就作罢。
而风清扬则是一直静静在后院作陪。
直至回程时,两人才再度一同共坐在马车上。
狭小的空间里,两人对坐着,一室静谧。
柳依依一直低着头,怕自己又犯起了花痴。
风清扬则一直看着她低头的样子,似是要刻进心底。
“你想听我娘的故事吗?”他率先打破沉默,蓦然出声。
“诶?”柳依依好奇抬头。
风清扬娓娓道来。
“据忠伯所说,我娘以前很是潇洒,曾着男装,化名青离,在外游历数月。”
“直至一次偶然,于洛水边,以渡气之法,救了一落水的男子,随后两人便相识相恋,直至谈婚论嫁。”
“可好景不长,我娘怀孕不过五月,那男子就纳了妾氏入门。从此,我娘就日日以泪洗面,缠绵病榻,于我六岁那年,香消玉殒。”
他缓缓说着,语调逐渐降低。
柳依依眼带同情,默默抚上对方肩膀。
风清扬苦笑一声,摩挲着那本诗集,继续道:“我娘在家中,从未作过诗。时至今日,我方才知晓,她居然有如此才情,却不辨菽麦,甘愿为一个朝三暮四的男人,折了自己的羽翼,又受了我的拖累。她,本不该如此……”
那言语中,有气恼,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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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恨,有哀痛,五味杂陈。
柳依依心中也是唏嘘不已。
对方母亲同为穿越人,才貌双绝,一手好牌,却是遇人不淑,落得如此下场。
她不禁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要时刻保持清醒,擦亮眼睛,不随意依附于人。自立自强,努力赚钱,在这异世好好过日子。
思及此,她顿时神采奕奕,目光灼灼,朗声安慰道:“时光如梭,流水不返。回首既已无用,你不若向前看,自有一片繁华,只为君来。”
风清扬闻言抬头,只见对方晶莹的双眸中,仿若有流光溢彩,遮盖了他心中的阴霾,照亮一室心房,不由轻轻覆上肩上的手掌,含笑点头。
那繁华,他似已在她眼中看见。
柳依依见他不再低迷,也展了笑颜。
两两相望,满室春风。
“公子,柳姑娘,我们到了。”顾安停了马车,掀了车帘,撞见两人两手交叠,忙撇过头去。
柳依依被这番动静惊得先抽回了手,爬下马车,奔回了屋。
这晚,她只觉睡梦不断,梦里处处都有一张男子的笑颜,不辩眉目,却皆着白衣。
是以,当她于晨光熹微中,推门入院,看见那明暗相交处立着一个白色身影时,还恍然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那身影听得动静,转过身来,正是风清扬。
“呀,清扬,你怎么这么早?”柳依依惊叹。
风清扬抚了抚额角,一脸苦涩。
“他这不是早,是根本没睡。”顾芷忽然掀窗出声,趴在窗台上,语带玩味。
“怎么,又做噩梦了?”柳依依睁大了眼。
风清扬摇摇头:“没有,就是睡不着,来这院里走走。”
“你还有心事?”柳依依不由发问。
“并无。”
“那你是昨日睡多了?”
“咳,咳,或许吧。”
“那你这会儿还不困吗?不如去补觉?”
“我日常少眠,倒习惯了。只是不知怎得,昨夜虽有倦意,却始终不得而眠,不同以往,甚是奇怪。”风清扬垂头苦笑。
“都别瞎猜啦,他这呀,都是因为那长眠香。”顾芷突然嬉笑出声。
“长眠香?”两人均看向那窗下的俏脸。
“你可知我那香为何叫作‘长眠’?”顾芷一脸故作玄虚。
“不就是取了‘长眠不醒’的意思吗?你都说过了。”柳依依撇嘴。
“不不,还有另一层意思。”顾芷嘴角一弯,笑得意味深长,“长眠既然不醒,醒了自然无法长眠。”
呔,敢情这香还有副作用!
柳依依急得跺了脚:“你怎么不早说?那他便一直不能睡了吗?不睡觉,也是会死人的!”
“早说,难道你就不给他用了?”顾芷不答反问。
柳依依拧眉深思。用了就睡不着,不用就不吃不喝,这好像怎么着都不对。
她在这处左右为难,那人却在窗下捂嘴偷笑。
她恍然大悟,遥指惊呼:“这香是你制的,你肯定有办法,快说!”
“放心,不会一直不能睡。那香燃了一寸,会让人多睡一个时辰,代价却是三日不能安眠。前夜,我点了三寸,不过再如此八日,便自然好了。”顾芷抚掌轻言。
“所以,我昨日晚起,是因此香?”风清扬皱眉发问。
顾芷点头。
风清扬舒展了眉头,安下心来,似是只为求证他并不是惫懒,而是因为药性。
可柳依依却是跳了脚:“九天不睡觉,就是大罗神仙,也受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