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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天落雪

作者:梧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郁故行或许没有预料到她醒过来了,所以没有立刻移开眸光,现在猝然被她盯上,他觉得有几分尴尬。


    面前的女子格外警觉,或许是觉得他冒犯。郁故行不自在地垂下眸子,朝她点点头说:“……醒了。”


    徐宜愣住两秒,意识渐渐回笼过来。她想起言许在梦中对她说的话。


    你居然会将他视作我?


    这个‘他’想必指的就是面前的这位郁长吏了。


    是了,她的确有很多次都被这张面皮给迷惑到了,以至于她下意识地就将郁故行当成了言许,不断地对其放下戒心,随后被他所掌控。


    “原来郁长吏还有窥探寡妇睡觉的癖好。”徐宜咬咬牙恨恨地道。


    她将‘寡妇’二字咬的极重。


    郁故行轻掀眼帘看了她一眼,目光很是温和,他道:“抱歉。”


    徐宜下意识地,又怔了一瞬。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只能看见他的半边侧脸,同样莹润、温和。


    “……”方才在长吏府门口质问、威压她的那位郁长吏呢?


    徐宜深吸了一口气。


    似乎是从那张画像开始,郁故行就开始不对劲了。他应该是故意仿了言许所作的画,然后再利用自己天生的优势,让她陷入一种错觉。


    一种以为他是自己死去的夫君的错觉。


    他不光调查了她,还调查了言许。他清楚言许的性子、画作、面容……


    一个活在京中的‘利名客’怎么可能用那样温和的眼神看她?


    她杀了郡守的长公子,人证物证俱在,他作为清和郡新上任的长吏,理应给郡守、朝廷、民众一个合理的交代。即便他此行的目的可能是刺杀郡守,也犯不着对她投入这么多注意力。


    ……他甚至还专门去槐里调查了她。


    这样大费周章,当真只是让她做一个淮安王府的马奴么?


    徐宜心中升起疑虑。


    若说他是在利用自己得天独厚的优势扮作她的夫君,以便更好地利用、操纵她,倒也不全是这样。


    一个好的伪装必定是面面俱到的。


    可他初次见面便显出了一些端倪,他在高堂上的目光是居高临下的,明明是在笑,却带着极强的侵略性。


    他那时已经作出了与言许相同的画作,不会不知道言许的性子。


    所以他在高堂上为何要用那样的眸光打量她,甚至还默许老长吏对她用刑,后来还把她送给了郡守。


    徐宜抬眸又去看他。


    他虚阖着眸子靠在马车壁沿上,似乎睡着了。


    ……为什么?是要伪装成失忆的样子吗?所以才来为她作画,再处处试探她么?


    可即便是失忆,一个人也不会像郁故行这样性情大变。除了长相、声音和身形,其余的几乎像是换了一个人。


    ……是这三年导致他变了的么?


    你居然会将他视作我?


    徐宜猛然惊醒,反应过来的时候被自己给出的这个猜测吓了一跳。因为这个猜测的前提是她已经将郁故行当成了自己死去三年的夫君。


    她在心中嗤笑一声。果然皮相的诱惑力还是太大了么?


    徐宜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不再想这些事情,她脑袋很乱,需要休息。


    *


    马车安稳地行驶了六日,直到第七日的时候,发生了些变故。


    变故正是冲着郁故行来的。


    悄无声息的,一行穿着黑衣劲装的人劫持了整个车队,徐宜还来不及反应,就有人用匕首抵住了她的脖子。


    她的身体紧绷起来,下意识地去摸自己放在胸前的匕首,却被一把冰冷的利刃逼退,那人低声警告她:“别动。”


    她原本还想喊一声郁故行,但她听到了黑暗中似有若无的喘息声。


    紧接着是一阵浓郁血腥气味。


    看来郁故行还在这辆马车里,不过他目前的状态比她还差。


    不论在哪里他都是一副掌控者的姿态,眼角微微上扬,明明在笑却显得冰冷淡漠。


    那么现在呢?


    匕首狠狠地抵着脖颈,徐宜动弹不得。面前禁锢着郁故行的黑衣人这时开口了,他的语气冰冷:“郁长吏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只身犯险。”


    郁故行短暂地笑了下,并不回应。


    “我们搜寻了十几辆马车都没有找到曹闵。”黑衣人听见他的笑声似乎不耐烦了:“……快说他人到底在哪儿。”


    徐宜眼皮一跳,曹闵不是已经死了吗?还是郁故行挑唆她让她杀死的。


    “我说了……曹闵已经死了。”郁故行咳了几声,马车内那股血腥味愈发的浓郁。


    但即便这样,他依然笑了一声,话语间的嘲讽无处不在:“北山王就是这样迎接我的么?”


    若是此处有灯亮,徐宜想必能看见郁故行那双笑着的、却不带一丝情感的黑色眸子。这人还真是时时刻刻都处于高位,没有半分妥协。


    北山王,又是北山王。看来郁故行同北山王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郁长吏。”黑衣人啧了声,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刃又逼近了些:“你是真的不怕死啊?”


    “北山王交给你的任务,你就这样忽视么?”


    郁故行的语气格外淡漠:“我怎么做不需要你来指挥。”


    “你只需去回话就行了。”他轻抬眼皮,目光倦怠。


    “那我便静候郁长吏的佳音。”黑衣人的古怪地干笑了一声,放开了匕首,跳出窗外。


    与此同时,徐宜脖颈上的刀也松了,她唤了几声郁故行却没回应。


    有理由怀疑他在装死,她摸黑点起灯烛,眨眨眼睛适应了一番光亮才看向郁故行所在的地方,却见到他那双漆黑如玉的眼睛正倦怠地看着她所在的地方。


    徐宜愣了下,冷静地问:“曹闵不是死了吗?为什么那群人还找你要他?”


    郁故行垂下眼帘:“我自作主张,叫你杀了他。”


    徐宜脸上的表情凝滞几秒,面前的年轻公子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他脖颈上的血还没有止住,他轻声说:“现在,徐娘子也是被他们所通缉的存在了。”


    北山王是少帝的舅舅,大许王朝的整个命脉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他的权势脉络或许可以囊括整个九州,这就是他的可怕之处了。


    方才那些黑衣人分明就是他的手下。他们在责怪郁故行擅自杀了曹闵。


    可若是令他们知晓是她杀了曹闵的话……


    “徐娘子是在害怕吗?”郁故行懒懒地问,他仰着脖颈,随后再拿出马车里备着的绷带出来包扎。


    徐宜冷眼看着他:“北山王就算知道了是我杀的曹闵,可郁长吏……你就能脱掉全部的责任么?”


    依那些黑衣人对郁故行的态度,徐宜推测出,北山王根本就不信任郁故行,所以才放任他手下的人肆意妄为。


    “徐娘子果然聪明。”


    “即便我说了是你做的,北山王也会怀疑我。”郁故行笑了笑,将绷带绕着脖子围了一圈,然后系好死结。


    徐宜不可置否地点了下头。


    “不过,”他略微抬起眼睛,淡淡道:“我若是说了的话,他们只是会怀疑我,并不会对我怎么样,但他们一定会杀了你。”


    刚深吸一口的徐宜:“……”


    郁故行:“毕竟我对他还有价值。”


    他微微扯起嘴角,在徐宜惊疑的眸光中轻轻颔首,意有所指地说:“希望徐娘子也能做一个有价值的人。”


    “郁大人需要我有什么价值,”徐宜开口问。“不会只是让我去淮安府当马奴那么简单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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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故行唇色苍白,闭上眼睛不想再理会她。


    徐宜目光一凝,她欺身上前,将郁故行逼到了角落处,随后摸出身上的匕首抵在他的颈侧,稍稍一用力,白色的布条就被染红,他这下算是白包扎了。


    “这是第二次了。”身下的人闷哼一声,淡淡说道。


    徐宜一挑眉,没错,这是她第二次想杀他了。这六天来她无时无刻不在观察马车里运送的东西,以及护送马车前行的人,他们都只是些普普通通的侍卫和车夫。她起先还不信,郁故行这样谨慎的人怎么可能不安排些高手保护自己的安危呢?


    她蛰伏了几天,才终于在今天有了答案。他没有在暗处安排其他的人,不然方才那群黑衣人来胁迫他的时候,不会没有人站出来。


    可,为什么?


    郁故行虽然只是个清和郡的长吏,现在还被卸职了。可他到底是京中派来的官员,甚至还与权势滔天的北山王有些利益牵扯,想必他本身的地位也不算低。依他今晚的反应,应当是知道自己会遭受北山王的胁迫,可为何他不提前安排?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一,郁故行在暗处安排了人。他知道北山王会来找他要人,也会胁迫他,但他也知道自己对于北山王的价值,所以对于那群黑衣人的威胁有恃无恐。


    二,郁故行只是个空壳,根本没有人为他尽心尽力。从他来长吏府开始,他身边的人除了张渠,便是一些原先长吏府的侍卫,徐宜从来没有看过他身边还有其他的人。


    徐宜更加倾向于第二种猜测,毕竟这种情况对她有利些。所以她在赌,赌郁故行身边没有可信之人。


    庆幸的是,她赌对了。马车内除了她和郁故行,当真没有出现其他的人。


    徐宜贴到他耳边,低声说:“都到现在了,郁大人还要威胁我吗?”


    郁故行看她一眼:“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我只是在阐述事实。曹闵的命虽然不重要,可他在京中的权势和声名很重要,北山王很需要他。若是北山王当真知道是你杀的曹闵,”他顿了下,才继续说,“毫无意外的,徐娘子你会死。”


    刀刃逼的更深了些,血色蔓延出来。徐宜咬咬牙:“我要是此刻杀了你,就没人知道是我杀的曹闵了。”


    “……是我替你遮掩了你杀掉郡守公子的血案。”


    “那又如何?”徐宜偏过头说。


    郁故行淡声:“一定要我现在说清楚利害么?徐娘子不想做一个到处被追杀的人,你应当还有事情没有办完罢。”


    徐宜睁大了眼睛,匕首松了松。


    “我不想威胁你。”郁故行蹙眉轻声说,“之前你没有机会能接触到京中的权贵,而我,恰恰能为你提供这个跳板。”


    “可我不知道你以后……还会不会威胁我。”徐宜垂眸。


    “你那匹驽马的死,和你夫君的死……你在京中一定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郁故行眉梢微挑,笑起来,“这些不值得让你受我的威胁?”


    郁故行说出的这些条件确实对徐宜具有无法比拟的吸引力,三年前她就想调查清楚了,只是京中的权贵离她太远了,她根本接触不到。


    驽马瞎眼、断腿,她甚至还能找到怪罪的源头,但她夫君言许的死,她打探这么多年的消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仿佛如雨丝腾空消失般,京中没有人记得他的存在。她不知道他们是不在意还是……故意隐瞒。


    郁故行说的没错,她的确需要他这个跳板。所以即便他受了这样重的伤,也断定她不会杀死他,也不会丢下他。


    京中的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是好算计。


    徐宜眯了眯眼,缓缓松开手,坐回原处,她漠然地看着年轻公子虚弱的样子,轻声唤了他的名字:“郁故行,你可以威胁我。但我希望你不要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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