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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天落雪

作者:梧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地面上有不少水渍的痕迹,坑坑洼洼的像是小山坑。这场雨下得极为猛烈,连红墙也仿佛脱了漆似的。


    徐有言听了,淡声道:“我不想让她来蹚这京中的浑水。”


    卜晏:“徐大人应让她自己做选择。我能看出来,她对这位夫君很在意,若你不告诉她此事,她就能真正释怀吗?”


    徐有言冷笑一声,“卜公子倒是说得好听。当初你不置一言就弃掉徐宜的时候,不也正是与我想的一样吗?”


    卜晏的脸色微微发白,仿佛被说中了什么,他轻摇头,道一句:“我与她的夫君不一样……”


    “自定国公死之后,郁家的事一律归郁诎管。”徐有言说,“这位郁二老爷对言家多有照拂,我派人查了,言三进入太学生的名额就是由他给的。这是一个莫大的局,北山王或许都不曾知晓郁二老爷背地里做的这些事……言三究竟是什么人,使得郁诎这样费尽心思地拢到身边来,再如此大费周折地除掉?”


    “仇人。”


    卜晏平静地陈述道:“郁诎先是将他给关在定国公府里的,后来少帝发话了才将他给移到廷尉府的牢狱之中。我虽没有亲眼看到郁诎对他的折磨,但我知道他一定过得相当痛苦,郁诎将他关在一间屋子里,不许人送饭送水,只点一碟香。我起初以为是要将他烧死,但却不是。我并不知道郁诎到底要做些什么,但我觉得你这位妹夫的身份不简单,又或者是他在哪里得罪了郁诎。”


    “你是说言不许的身份不简单?”徐有言的脸上闪过惊愕,若有所思地说道:“可司州的确有个落魄的仕宦姓言。言家也的确存在,言家也有个长年不曾露面的三公子,这些都是不可伪造的。难道……说这言三被什么人替换了?”


    卜晏思量了一会儿,才说道:“不仅如此,言三这次的死也极为蹊跷。郁诎设了这么大一个局,先是给他进入太学的名额,再是赏识他,最后却污蔑他给他冠上一个谋逆的罪名。何况在定国公府的时候我能感受到郁诎对于他的厌恶,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才将他给囚在了身边,折磨都来不及,为何会突然将他给杀了?”


    “言三的死,徐宜倒是扛得过去。可若是让她知晓他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假的,他也不是言三的话,”徐有言的眼神暗下去,接着道。“那……”


    “那她会疯掉。”卜晏接过话来。


    “徐大人现在不肯将这些说与徐宜,可曾想过她有一日终究会知道言三在骗她。言三目前看来已经是个‘死人’了,死人比活人更能讨人喜欢,她会在心中一直思念他,直到将他的缺点给完全抹除掉,成为一个完美的夫君。”卜晏继续解释说道,“但突然有一日,她突然得知言三一直在骗她,毫无疑问的,她会疯掉。”


    “阿宜不会这般,她向来坚韧懂事、平静镇定。”徐有言轻声说道,“她是永光三年来的司州,孤零零的一个小姑娘走过许多路才来到了槐里乡,那时候她整个人灰扑扑的,一双眼睛却在发亮。我们向她招手,她却有礼有节地向我们鞠躬。”


    卜晏听了就没再说话了。


    -


    从交州回来的路程并不好走,再加上又在下雨,路面既陡峭又滑溜。


    徐宜驱马行进七日才总算到了司州。


    路过砚山脚下的客栈之时,她走了进去,向小二点了碗馄饨吃。她出发前曾来过这家客栈,掌柜的热情好客,饭菜也格外好吃。


    现在客栈内正一片喧闹。徐宜安静地坐在条凳上等自己点好的馄饨。


    “听说槐里乡那女猎户的丈夫死了,死相极惨,连个完整的尸身都没有!”男人的声音嗡嗡地传来。


    “当真?”有一个弱弱的声音不敢置信地问,男人当即捶桌道:“千真万确!我侄子在京中的太学里读书呢!他亲眼瞧见的,众多人围堵在廷尉府门前,好些太学生都死了。那言三恐怕是谋逆的头子,所以才死无全尸。”


    “我说吧,女人怎么能佩刀剑,又怎么能进山打猎?更何况她还厚颜无耻地抢了我们好些猎物。”他啐一声,“沾着这样的女人,肯定没有个好下场!”


    “这不,言家三公子就来现身说法了?”随后便是一阵乱哄哄的笑声。


    小二这时候从楼上下来了,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馄饨,走到徐宜的面前,笑道:“客官,你点的馄饨。”


    徐宜应了声好,眼神却死死地盯住前面的那桌男人,直到馄饨冷了她才堪堪咽下,往常觉得好吃的馄饨,她如今却吃得味同嚼蜡。


    却不是馄饨冷了的缘故,这一路上她都没什么食欲,但只有吃饱了才能做事。


    男人们围着方桌坐满了,他们个个都穿着貂毛,戴了帽子。淋湿的蓑衣就放在身旁的桌凳上,水渍洒了一地。


    是司州的猎人,徐宜曾在砚山里见过他们。


    男人们吆喝了许久,吃酒吃得满面红潮、油光满面。他们吃饱喝足之后就跌跌撞撞地闯出门去,也不曾付钱。


    掌柜的正拨着算盘,看见了却只是叹口气。


    徐宜连忙跟上去,出客栈之时却撞见了镇上的王屠夫。他的个头矮,脸庞的线条柔和顺畅,长相极为阴柔,可脾气却是出了名的火爆。


    人们却并不觉得他这个人有什么奇怪,屠夫整日剁肉剔骨的,脾气火爆倒也正常。可徐宜却不喜欢他,旁的屠夫都用快刀、利刀,而他偏偏用钝刀。因此经他之手的猪啊牛啊马啊都会吼叫半天,直到身上的肉被刮净、直到身上的血被放干,它们才不叫了,这个过程格外的漫长。


    这次他还牵着一匹马走。这匹马很奇怪,白色布条几乎裹满了它的身体,只露出了一双苍老而疲惫的眼睛,里面流出些显而易见的哀伤。


    它一直用那双眼睛紧盯着徐宜。


    徐宜心一惊,仿佛有什么攫住了她,不过也只是一瞬的事情。


    “你们说言家三公子死了,还会有人要……那个跋扈的徐娘子吗?”


    “一个脾性古怪的……寡妇,我看哪……谁娶谁倒霉!”


    前面的那群猎户并未走远,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闲话。她顾不上这种奇怪的感受,转眼就快步跟了上去,那匹马的目光也很快从她的身上移走了。


    司州起了风雪,这可不是个好预兆。槐里的风雪非常特殊,只要一逢雪,便会下成暴雪,封山堵路路难行。


    徐宜暗道不好,她想着能进砚山看看自己的马儿,现在却遇到槐里这样的怪雪。她简单地踹了那群男人几脚,他们醉得糊涂,只能瘫在雪地上无能地大吼大叫。


    槐里常会有这种爱嚼人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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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的人,她往常懒得在意,但今天她却看不顺眼。


    收拾完嘴欠讨打的男人之后,她抬头看着将明未明的天色。风雪愈下愈大,颇有暴风雪的前兆。可她却没顾这个,还是背上行囊进了砚山。


    绕过几个弯路,就到了山腰上红墙黑瓦的寺庙。


    这是一座古庙,名为“青明”寺,每逢年末,槐里的人就会上山来祈福。但今日许是风雪太大了,青明寺就静静地伫立在那儿,看着冷冷清清的。


    徐宜出发之前问了那名神医要多久才能治好她的驽马,神医说半个月足矣。


    不多不少,刚刚好。她在京中待了五日,来回的路程占去十日,总共就是半个月。


    她眉目舒展,呼口气连忙往寺里去。


    扣响庙门,沉重的声音响起。


    门被打开了,一名穿着蓝布衣裳的小和尚探出头来,“施主有什么事吗?”徐宜刚要开口,小和尚就将门缝推得大些,说道,“风雪这样大,施主先进来再说罢。”


    徐宜走了进去,问道:“小师傅,神医宋雪还在庙中吗?”


    见小和尚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她走近几步,心中升起不安和慌张,继续追问,“我是半个月前来求神医为驽马治病的施主,请问我现在能去看看我的马匹吗?”


    “那匹通身棕毛的驽马?”徐宜赶忙点头,小和尚思索几分,道:“可……它已经被人给牵走了。”


    寺庙外,松树不堪重负,雪沉沉地压下来,“轰”的一声倒地。


    “什么人牵走的它,”徐宜张手比划了下,“一个有着这样身材的妇人吗?”


    小和尚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点点头。


    她有些焦急地问,“是自称为沈大娘的妇人吗?”


    “的确是个妇人。”小和尚摇了摇了头,说:“却不是自称为沈大娘的妇人,是姓王。这位王夫妇人说是你的母亲,负你所托来将这匹驽马给带回家中。”


    听到这个姓氏,徐宜的呼吸一滞,脸色恍然间比雪色还白。


    王氏是收养她的姨母,徐家对她有恩,却不喜她的这匹马。他们认为驽马是不详坏运的象征,因此在她十五岁之时将她的这匹驽马卖到了京中的淮安王府。她再找回来的时候,驽马就失了眼睛和腿。


    “施主,你怎么了?”小和尚担心地唤她。


    她的眼睛微微失神,接着又突兀地问起:“那宋雪治好这匹驽马了吗?”


    “当然治好了!宋雪是谁?大名鼎鼎的兽医,他可只用七天就治好了!可……他说自己要继续去远方游历,现如今已经没有在庙中了。不过施主你也不用担心,那匹马儿一定就在你的家中等着呢。”


    徐宜听完唇色渐渐开始泛白了,她道完谢之后立马就往庙外赶去,小和尚原本还在念叨,这下注意到她的异样,便问:“诶施主施主,你去哪儿?”


    小和尚喊她她却听不见,他也亦步亦趋地跟上去,大声喊道:“施主,风雪越下越大了!此时下山恐怕不行,不如先在庙里休息下罢!”


    雪滚滚而来。可徐宜置若罔闻。


    年轻女子的身影单薄得很,瘦的像是一片纸似的。可风雪正张狂地肆虐着,她的脚底却没有半步退缩,仿佛此去是刀山是火海,她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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