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已过，沈家上下却没有多少喜意。
年前还健在的父母双双去世，哥哥身上的毒也甚是棘手，虽然白尧礼的事解决了，但是季珩尚在。
沈泠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沈清臣倒是一大早地就起身，披着狐皮大氅出了门，亲手在屋檐下挂上一盏红灯笼，回头对着沈泠笑道：“今日天晴，小泠可要出去瞧瞧？”
自从上次陌上在沈泠神魂上将青柳的毒根拔出后，她的身体就不再畏寒，虽然体温还是有些凉，但是身体确实前所未有地轻松，在寒风中行走也不会再觉得刺骨难忍。
觉身体的改变后，沈泠处理府上的事情便更加地卖力，因为害怕沈清臣再度操劳加重病情，她几乎所有事都是亲力亲为。
连轴转了好几日，今日天气这般好，沈清臣想让她休息下。
小泠往年冬日里都是躲在府上不出，现在她的身子好了也还是整日待在府里，与其看着爹娘的遗物伤心，不如出去转转。
今日天晴，又正值新春，想来外面定是热闹得很。
“二叔那边好像有动作，我得去查查。”
沈泠看着沈清臣轻咳一声，手上的灯笼往右偏，她上前去接住，顺势挂在了屋檐上：“哥哥现在中了毒，应要多多休息才是。”
“今日我也待在府里吧，免得哥哥又瞒着我偷偷跑去见太子殿下。”
沈泠的声音有些无奈。
以前是她瞒着哥哥偷偷跑出去找迟锦闻，现在是哥哥瞒着她出去找季砚，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
看着季砚的模样，似乎比起原来生疏了不少，本来听见沈清臣有个什么小病小灾都会赶来瞧上一瞧，现在他中了这般严重的毒，季砚倒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还要沈清臣拖着病体跑去找他。
沈泠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将心底的疑惑问出口：“哥哥，你跟太子殿下可是吵架了？”
“没有。”沈清臣几乎是立即回答道。
他站在檐下，哪怕一身病体，仍是风姿如玉，微微歪头看着沈泠，勾着的唇不像先前那般惨白，有了些薄薄的血色。
“小泠为何这么问？”
“我见哥哥中了毒，他却连看都没来看一眼，”沈泠看着沈清臣，“若是往日，他定是一听到消息便来找哥哥了，再抽不开身也会派秋朝哥来。”
“如今，怎么倒是哥哥你这个病人跑去找他？”
沈泠的表情愈发狐疑，看着沈清臣的目光带着怀疑，就差直接在脸上写“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沈清臣眨了眨眼，表情无辜，光明正大地任由沈泠打量，轻笑着道：“与苍澜的建交在即，阿砚和秋朝这些日子在忙要事，抽不开身，自然没时间来找我。倒是我见着他们实在分身乏术，便想着过去帮他们一下。”
“更何况，我中毒的事也没告诉他们，免得他们担心。”
其实是季砚和王秋朝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再加上沈岳均和白姣云的事情，沈府来来往往不少人前来拜访沈清臣，想着拉拢一二这位未来的沈家家主，他们看他不缺人关怀，便自觉地没来打搅。
不过沈泠还不知道他中毒的真相，只以为是白尧礼之前为了抓住哥哥用了什么歹毒手段，恨得牙痒痒。
沈清臣察觉此事，只是笑了笑，并没多做解释。
比起让沈泠恨上皇家，想方设法找他们报仇，不如让死了的白尧礼当个替罪羊。
反正死无对证。
沈清臣解释得很真诚，完全没有撒谎的心虚和愧疚，沈泠见着，心上的疑惑消了大半，却还是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沈泠：“真的？”
沈清臣使劲压下试图翘起的唇角：“真的，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沈泠：“……好像也是。”
沈泠几乎是一瞬间就相信了沈清臣的忽悠，对他笑了下，话题瞬间转向另一个方向：“如今年关已过，用不了多久哥哥就要前去苍澜，但你如今的身体再长途跋涉，怕是要病上加病了。”
“没这么严重的。”
沈清臣摸了摸她的头：“也就是你这般担心，其实我还是能跑能跳的，精神得很呢。”
季晔想要他辅佐季砚五年，怎么可能让他轻易死了。
这毒也就是刚开始霸道，沈清臣的内力和毒对抗时伤了经脉肺腑，这才接连吐血，面色也惨如白纸。
现在这毒已经在沈清臣体内扎根潜伏了，除了心口时不时传来的隐痛，平日里行动尚且无碍，只待五年后一场爆发。
偏偏沈泠见着沈清臣吐过血，陌上又说他这毒无药可解，这才让她方寸大乱，始终挂念着他的身体，想方设法地让他不要操劳。
结果谁曾想，沈泠都将府内所有的事都揽到自己身上了，连那些前来见沈清臣的大臣也都一一代着见了，他倒好，竟是自己跑去季砚那里找事情做。
“相信哥哥，嗯？不过是去一趟苍澜罢了，最多不过几月，夏天之前我一定能回东熙来。”
“到时候，哥哥就答应你，去神医谷解毒好不好？”
沈泠自然知道沈清臣的状态不错，但他体内的毒可是实打实的，生机也在一刻不停地消散，这让她如何不紧张。
但沈清臣都这么说了……
之前她一直跟他说去神医谷找苏漫看看能不能解，他一直不答应，说是东熙的事情太多，他又身份特殊，不能随意离开。
谁知道，不过一晚上的功夫，他竟然就答应她了。
沈泠知道他是为了让她安心，心上一暖，叹着气道：“哥哥记得照顾好自己，我会让君慕盯着你的。”
算了，反正她到时候也会跟着去，她绝对不会让哥哥碰见半分危险。
沈泠的目光一闪，眼底杀意汹涌。
若是有不长眼的东西敢找过来，她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有来无回。
-
沈泠最后还是没出去。
府上的事情多，再加上她即将离开东熙，扶月楼的事得安排好，麟阙虽然有迟锦闻在不会出什么大事，但季珩那个疯子若是反扑，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她还是得先叮嘱一下他们，再跟迟锦闻商量一下。
沈泠坐在书房处理事务，这一处理，便到了戌时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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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沈清臣中间来过几次，想让沈泠将手上的东西放些给他，但沈泠硬生生将他推出了书房外，叫陌上带回他的院子里给他再试着解解毒。
陌上：？
“哦。”
陌上瘪了瘪嘴，扯着沈清臣的衣袖就往他的院子走。
这兄妹俩就是来克他的，一个两个的，真当他没有正事要干么？！
沈清臣被陌上拉着走，回头看着书房那个认真处理事务的严肃小脸，颇为心疼，又有些欣慰。
他的妹妹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这样……等他以后离开的时候，她就能照顾好自己了。
沈清臣离开后，书房便没有人进来打扰了。
窗外星子闪烁，一轮弯月挂在树梢，月华如水，从半开的窗框流进室内，跟昏黄的烛火交映，晃动着朦胧的光影。
沈泠感觉屋里亮堂了许多，抬眸看去，见着明月高挂，这才惊觉现在的时辰已经很晚了。
她将手上的笔放下，瞧向桌上的东西，想着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能吩咐下去，就差跟迟锦闻约个时间出来……
“阿泠！”
明朗的声音倏地从窗外传来，把沈泠吓得抖了下，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微瞪着双眼再次看向窗外，就见原先半开的窗户旁，张扬的俊脸挂着明朗笑意，赫然就出现在了月下。
迟锦闻将窗户推得大敞，明亮的月光霎时便涌了进来，将半间屋子照得透亮，红衣郎君撑着窗户，潇洒利落地翻了进来，衣袂翻飞，将沈泠从呆愣中拉了回来。
“你怎么来了？”
沈泠将桌上的东西收好，起身走到迟锦闻身边：“这么晚了，可是有事找我？”
迟锦闻挑眉，靠在窗边的墙上，长臂一揽将沈泠抱进怀里，眉眼噙笑：“想你了，算不算有事？”
沈泠：。
她就知道。
不过既然迟锦闻找来了，那就干脆跟他谈谈，商量下后面要怎么应对季珩。
听那边的消息，季珩三天前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已经开始率人往回赶了。
所幸苏漫他们这会儿早就到了神医谷，沈泠派去护送他们的人也都安全回来了，这证明他们两方并没有正面碰上。
但是为了这场戏，麟阙的人在熙王府外面潜伏了许久，季珩不可能没有半分察觉。
那个疯子。
沈泠毫不怀疑，等季珩回来，第一件事便是要血洗麟阙。
“你来得正好，”沈泠任由迟锦闻抱了会儿，随即退开跟他说正事，“我正要跟你说说季珩和麟阙的事。”
“季珩还在追苏漫他们，保不准还会去找神医谷，这段时间我们可以想办法让麟阙如何让全身而退，派去护送苏漫的人已经回来了，林笙他们也在赶回来了……”
沈泠看着迟锦闻的眼睛，那双好看的凤眸逐渐变得幽深，从最开始的喜悦变淡，最后在月色下带着隐约的危险。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往后退了一步。
迟锦闻顺势上前，将她圈在怀里，俯身在她耳畔轻吻：“阿泠，你就一点都不想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