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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第 94 章

作者:竹清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祭祀结束,很快便是除夕。


    整座衡京城喜气洋洋,红绸灯笼在屋檐上齐刷刷挂了一排,街上的小贩此起彼伏地叫卖,孩童们换上了新衣,拿着糖葫芦追着打闹。


    在问神坛的众人启程回京,一辆辆马车驶过玄华街,浩浩荡荡,正如去时一样。


    沈清臣坐在马车上,阖眸养神。


    他的身上穿着去时的绯色官袍,头上戴着乌纱帽,衬得本就苍白的面色更加白得惊人,近乎透明。


    祭祀期间,照惯例,朝臣们为表敬意,应当着官服敬拜神君,但闲暇时候可以换上便服,方便行动。


    最后一场祭祀结束,所有人便迫不及待地启程回京,连衣服都没换。


    这段时间内,发生了太多事。


    先是查出陛下被人下蛊,又是沈清臣被误认为刺客刺杀陛下,再是沈太傅和沈夫人忧子心切,来寻陛下时,为了保护陛下被刺客刺杀……


    马车内,季砚身上还穿着太子尊服,矜贵天成,凌厉眉目间却是掩不住的担忧:“清臣,你还好么?”


    沈清臣睁开了眼,桃花眸前的长睫轻颤,声音淡淡:“清臣无事,殿下不必担忧。”


    一旁的王秋朝瞧了,原本想出口的话被他吞进了肚子里。


    他和季砚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同样复杂的神色。


    沈清臣和季砚是挚友,但如今这挚友的父亲害死了他的父母,又给他吃了穿肠毒药,要他一辈子都要忠于仇家。


    简直是难解之局。


    沈清臣没再说话,只是偏头靠在了马车的窗框处,听着街上的喧嚣声涌入耳畔,缓缓阖上了眸。


    说没有怨,没有恨,那都是假的。


    他的父皇害了他的父母,还想要置他于死地,就算他是圣人,也没办法看着他不迁怒。


    那是他的亲人。


    但季砚也是他的好友,知己,是他少时便立志要一辈子效忠的人。


    沈清臣不知道现在该怎么面对他,他也不知道回去该如何跟小泠说这些事。


    凭着小泠的能耐,怕是已经收到消息了……


    到时她又会如何做呢?


    小泠跟皇家没有什么交情,想来不会像他一样想东想西,若是她打定主意要跟皇家站在对立面,他又该如何做呢?


    沈清臣的头有些痛,干脆闭着眼睛养神。


    他身上的毒像是察觉到他的心思,痛楚从他的心口处疯狂蔓延,扰得他不得安宁,痛不欲生。


    沈清臣的额头沁出冷汗,微薄的唇变得苍白,牙齿紧紧咬着下唇,用内力压下了如潮水一般的痛楚。


    他的喉间涌上一股腥甜,被他硬生生吞了下去。


    待会儿回沈府,不能让小泠瞧见他这副样子。


    妹妹会担心的。


    -


    马车停在沈府门口。


    沈清臣拒绝了王秋朝伸过来的手,自己走下了马车,对着里面的季砚行礼道:“多谢殿下相送,家中事务繁多,臣便先回去了。”


    马车里的人安静良久,才缓缓出了一声:“嗯。”


    季砚和王秋朝看着沈清臣进了沈府,沈府的大门猛地关上,将他们隔绝在外,像是划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王秋朝叹了口气。


    清臣还在恼他跟阿砚一起瞒着他,没有及时告诉他沈太傅和沈夫人赶去问神坛的消息。


    他又何尝不怪自己?


    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们拿不准皇上是什么心思,也不知道白尧礼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瞒着他,是最好的办法了。


    清臣那般聪明,又怎会不知?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原谅又是另一回事。


    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局面,就连王秋朝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清臣了。


    王秋朝看向旁边,季砚不知在想什么,凤眸垂着,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阿砚,伯父和伯母的尸身……”


    王秋朝试探地开口。


    “我已经命人打造了最好的棺椁,定会给他们最好的体面。”


    季砚抬手掀开车帘,瞧了眼上方气势恢宏的“沈府”二字,目光一顿。


    这沈府二字,是太祖皇帝亲自给沈府题的字,彰显了沈家独一无二的恩宠,只要有季氏皇族还在,就永远就有沈家的一席之地。


    只可惜岁月匆匆,又有多少情谊,能天长地久地延续下去?


    季砚对沈太傅最早的印象,就是他曾是皇宫里的常客,与父皇关系甚好,便是父皇那一众兄弟姐妹,都没有一个能比上他的。


    他曾见过对人一向不苟言笑,矜傲威严的父皇,跟沈岳均大大咧咧地坐在桃花树下饮酒,把酒言欢。


    可随着他日渐长大,父皇和沈太傅的关系却日渐疏远。


    再也没有无法无天的勾肩搭背,没了毫无顾忌的玩笑话,没了动不动就相约着饮酒的肆无忌惮。


    他们变成了真正的君臣,那段肆意潇洒的年少时光,就像是场梦一般,消散在所有人的记忆里。


    那样好的年少情谊,到最后也走到了这般境地。


    季砚有的时候也会想,他会不会也和秋朝和清臣走到这样的境地。


    他不想,父皇或许也是,但人生在世总有身不由己。


    “清臣他能处理好这一切的,我们……”


    季砚看了眼沈府的大门,声音艰涩:“走吧。”


    马车渐渐驶远,沈清臣站在门后,回头看了眼。


    高大的府门横亘在他的眼前,将他的视线隔绝开来,潋滟的桃花眸垂下,转身抬脚离开。


    “……哥哥?”


    熟悉的清泠声音响在不远处。


    沈清臣倏地抬眸,便瞧见沈泠站在不远处,手上紧紧攥着一封信,眼眶泛红,一向打理齐整的发丝也乱了些,像是匆匆跑来的。


    “哥哥,”沈泠的声音有些哑,双眸像水洗一般,泪蒙蒙的,“爹娘……真的不在了吗?”


    沈泠见沈清臣一直不说话,瞬间就被抽干了力气,被沈清臣急忙接住。


    “我……我明明前几天还跟他们一起吃饭,明明娘还在跟我夹菜,爹还在跟娘开玩笑,我明明已经将消息都封住了,他们怎么会知道,怎么就瞒着所有人跑过去了……怎么……怎么就……”


    沈泠的手紧攥住沈清臣的袖子,头深深低了下去,轻薄的肩颤着,不多时,沈清臣便感觉手上冰凉,豆大的水珠连着串地落下,将他的袖子打湿。


    沈清臣第一次见沈泠这个样子。


    他的妹妹,自小便与其他小孩不同,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他和爹娘不知用了多久,才将她养得有了几分人气,偶地还会对他们撒下娇。


    但大多数时候,沈泠都是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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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如霜的。


    虽是会笑,却都是淡淡的,只是轻牵了下唇角,便能叫他们高兴得围着她转。


    至于哭,那更是前所未见。


    沈清臣的心像是被一个大手攥住,整个人心痛到难以自已,却又怕惊到身前的沈泠,只好伸手抚上她的背,轻而缓地上下拍着。


    “别哭。”


    沈清臣没见过沈泠哭,也不太会哄人,只能将她揽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的。”


    沈泠感受着背上像是哄小孩似的轻拍,被他逗得唇角勾起,眼角的泪却是流得更凶。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明明知道还有很多事要去做,明明知道现在还不是该难过的时候,却就是止不住眼泪,任她如何强逼自己平复都毫无用处。


    初来这里时,她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对这个“家”,以及所谓的家人,都没有什么感情。


    直到后面感受到他们对她热烈而磅礴的喜爱,她也渐渐融入了这里,这才逐渐向他们展露一些旁人不曾知道的她的另一面,会笑会闹,偶尔会对娘亲撒娇,也会因为没听他们的话而心虚得想逃跑。


    她曾以为那时就是永远。


    可如今,那些她曾习以为常的,以为永远不会逝去的东西,就在短短几日间,就化为了乌有。


    或许直到失去,她才知道他们对她到底有多重要。


    她想爹娘了。


    很想很想。


    不知过了多久,沈泠才退开沈清臣的怀抱,瓮声瓮气地应了声:“嗯。”


    “哥哥,答应我,你千万不能再出事了。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沈泠抬眸看着沈清臣,眼睛红彤彤的,耐心等着他的答复。


    “好。”


    沈清臣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哥哥答应你,我一定不会出事的。”


    沈泠闻言,瞬间安心了下来。


    她方才太过激动,如今冷静下来,顿时便察觉到沈清臣有些苍白的面色,还有即使强撑着却还是有些倦怠的眼眸。


    “哥哥,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回屋里休息会儿?”


    “是有些累了。”


    沈清臣笑着:“这几日事情有些多。”


    沈泠一听,整个人瞬间警觉过来,推着沈清臣往他的院落走:“那你快回去休息!”


    沈清臣忍着笑,侧头看沈泠:“可府上的事我还没处理呢?”


    “我来处理!”


    沈泠把沈清臣直接推进他的院子里,把门猛地一关:“哥哥你就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我来解决!”


    她说得斩钉截铁,颇为认真,听到沈清臣肯定的答复后,一溜烟儿地就跑了,满是干劲。


    沈清臣背靠在门上,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唇角轻勾。


    打起精神了就好。


    若是一直那般伤心,怕是还没过多久,身体就要坏了。


    一阵风吹过,沈清臣忽地猛咳起来。


    “咳咳咳——”


    几缕血丝顺着唇角滑落,被他用手背抹开,殷红的血迹染在苍白的唇上,病骨支离,又分外靡艳。


    果然不能用内力压制毒素太久,否则会遭反噬。


    沈清臣看了看手背上的血迹,微抿薄唇,一声轻叹消散在风中。


    小泠,哥哥恐怕是要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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