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的临雾真开始饮酒。
药端来也喝,酒也喝,林壑静劝,临雾真只道:“不必劝了。你走。与其救我,不如离开,去救其他愿意的人。”
林壑静夺过临雾真手里的酒盏,一饮而尽,临雾真拿起酒壶,林壑静也抢过来,往自己嘴里灌。
真傻,他又不能喝光全天下的酒,怎么能阻拦临雾真呢。
林壑静踉跄跪坐下来,趴在临雾真腿上:“公子,您要的,我再去试试好不好。不要喝酒,病好不了。”
临雾真垂眸半晌,摸了摸他的头:“不用了,我的事,无需任何人插手。过去,是我天真了些。”
“林壑静,在我保留理智和怜悯的时候,你应当离开。”临雾真向他剖白自己,“若是在我疯疯癫癫之时,你就走不了了。”
林壑静抬起头:“公子,我们何不一起离开这?天高海阔,归隐山林。公子晨起有朝霞,春花亦相伴,登山泉水泠泠,下山月光漫漫。我做得几样拿手好菜,我去向大厨学新的,公子想吃什么,我都能做。”
“无聊时看书取乐,”林壑静想好了解闷的方式,“书中王朝颠覆尘世轮回,公子做身外人世外客,会安宁的。”
“我们再养一只狸奴,养一条大狗看家,养几只母鸡下蛋,养药草换钱,”林壑静安然地注目着临雾真,“过平凡安乐的生活,没有人再来打搅公子了。”
林壑静说起他曾经见过的一路风光。湖心亭的雪、高高的山、路过的泉、河水边稀奇古怪的石头。
那些千奇百异、五光十色的石头,红的、黑的、白的、蓝的……这个世界有太多可能。
可临雾真只是摸着林壑静的头,说他醉了。
醉得说胡话。
“所以,你不能再偷喝我的酒。林壑静,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也得走我的路了。”
外面的世界很好,绚烂多彩,可临雾真只是一个褪色的人,走不到大千世界里去了。
爱、恨……他已无力。归于尘土,了结尘缘,黄泉相会,他只能够如此,才足够痛快。
那曾经支撑着他走过一路的,在顷刻间崩塌,他这个人,也只有摔下去的命运。
酒盏里怎么也倒不出酒来,只有一滴坠在临雾真的唇瓣上。
他舔了舔,顾不得是解渴还是贪婪。
这个午后,王栖水又做了一场梦。
梦里是一双哭泣的眼。许多次,那孩子在他面前哭过。
为了父皇的爱,固执、骄傲、无法自控地落下泪来。
王栖水捧起他的脸,想给他擦擦,刚触上,红颜转瞬成灰,只剩一个骷髅,两个孔洞黑漆漆的,再落不下泪来。
王栖水心内平静,守着骷髅过了许久才醒来。
自那日撞见养子与其妾后,雾真便时常来到他的梦里。
许是投胎抢不过别的人,只能四处逗留了。跟小鬼一样,这里飘飘,那里荡荡,王栖水不怕鬼,从不怕神佛,他想着,要不找个道士来给小鬼安个家。
省得被其他的厉鬼撵着跑。
活着的时候,那样痴傻,死了,也长进不了。
王栖水不能承认有过刹那的悔恨。
他不走回头的路。
大将裴献将属下传来的探查结果看了一遍又一遍,其中一个人,让他格外的在意。
梁王殿下身边突然出现的女人。
少有外出,每次出去必重重裹住面容,唯一一次在宴会上出席,化着极浓的妆容。
背景调查太利落,利落得好像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人来查。
裴献直觉这其中有蹊跷,在战场上,他这样敏锐的直觉多次助益他取得胜利。
既然有所怀疑,不如亲自去看看,那美丽的女子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翌日,趁着梁王殿下离殿办事,裴献提着东西来看望殿下生病的女人。
守卫的侍卫说梁王不在,请车骑将军次日再来。
裴献没多说,只道:“陛下遇刺,我全权处理此事。你,要阻拦我?”
侍卫为难道:“梁王殿里,哪会跟遇刺挂钩,将军,您别为难我们。”
裴献跟随的手下们一把推开了侍卫,裴献扫了一眼,踏入殿内。
侍卫欲追上来,裴献一手下拦着打官腔:“大哥大哥,陛下安危在上,其他都得往边儿靠,您歇歇,歇歇就好。”
裴献踏进这院落,一眼就望到了他要找的人。
那人坐在秋千上,面纱裹住大半张脸,身后一个修长男子推着她。
真是奇怪,明明遮掩了面容,偏偏还是能瞧出美人的风姿。
裴献静静地看着她,她似有所觉,从秋千上望了过来。
修长男子停下推秋千的动作,径自挡在女子身前,问裴献是何人,到梁王殿内做什么。
“追拿刺客。”裴献一步步上前,修长男子说什么,他都没听了。
只制服他,推开他,而后走到女子面前。
“你的名字。”裴献质问。
临雾真垂下眸,不答。
裴献道:“别说谎了,你的身份来历我已查清楚,请夫人揭面卸妆,让裴献瞧瞧,这掩饰下到底是何人。”
临雾真不动,林壑静从地上爬起来,拽住裴献往外拖。
裴献一脚踹开他,跟来的手下直接绑了林壑静。
来势汹汹,或许逃不过了。
临雾真眨了下眼,也好。
一手下就地取材,端来水拿来帕子:“请夫人配合,若查明与夫人无关,事后小的任夫人处置。”
临雾真仍然坐在秋千上,垂着眸,不言不语。
手下道:“小的得罪了。”
说完便拿着沾湿的帕子上前,裴献却伸出手,手下十分有眼力见,将湿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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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到将军手里。
面纱揭下,裴献春心微动,那手下更是眼都不眨了。
可随着妆容褪去,那粒朱砂小痣露出,裴献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当初小皇帝登基,裴献也是在场的,哪怕只是远远一瞥,这小皇帝的面容也刻在了脑海。
陛下让梁王杀了小皇帝,梁王却私自藏了下来,当做姬妾宠爱。
此事一旦告知陛下,局势必会震荡。
但亦不可能瞒着。
临雾真不再伪装了,他本就心存死志,也懒得折腾,只道:“放开我的大夫,我随你们走。”
裴献紧拧着眉:“您好歹也是前朝帝王,竟龟缩至此,宁愿做女人,也要苟活下去。当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临雾真并不解释,只看着地上的林壑静。
林壑静挣扎得手腕都出了血,临雾真轻柔笑起来:“别折腾了,等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说完,才抬眼对裴献道:“他是王狰绑来给我治病的,没必要为难一个大夫。”
临雾真轻柔笑着,浑不在意自己暴露将死的结局。
裴献忽然攥住他手腕:“迷惑了梁王殿下,又想迷惑我?男子汉大丈夫,您怎么能靠着身子苟活于世,太不堪了,史书若记载,临氏的脸都被你丢光。”
临雾真静静望着自己的手腕,掐得他好疼。
大昭皇帝早就死了,这桩丑事又怎么会记载下来,襄朝不会自找麻烦。
大概把他当梁王无名无分的姬妾处死,史书上不会留下一个字。
连梁王的正妻都不能留下姓名,何况是他。
“你要教训我,还不够资格。”临雾真道,“我落到如此境地,拜你们所赐。如今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不觉得可笑吗。”
裴献望着他,迟迟难以松开手。传言里,安涟王与前朝皇帝有六七成相似,可真的见到这末代帝王,却完全想不到那地牢里的人。
静态或许相似,可人是动态的,一颦一笑,眉梢眼角,裴献莫名其妙,竟生出些怜悯之心来。
临雾真蹙眉,怎么老攥着他手,抓人就抓人,这是在做什么。
裴献道:“没有您可笑,野合?”
裴献忽然冒出怒火:“您可真是,能屈能伸。”
那日,他也是跟随陛下的人之一。那两条白晃晃的腿,前夜还入了梦中。
裴献松开临雾真的手腕,却掐住了他的颈:“我在这里杀了你,保全梁王与陛下的父子之情。您的丑事,我也不会对外透露半分。临氏雾真,你该上路了。”
林壑静疯狂地挣扎都被裴献的手下压制。
临雾真冷淡地看着裴献,在最后的时光里,他又不愿将目光分给眼前人了。
临雾真抬眼,见天色苍蓝,几点白鸟遥远。
在这座院落里,在这个秋千上,就此结束这一生,他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