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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作者:月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又争又抢 春猎将近,几日过去……


    春猎将近, 几日过去,独孤凛依旧咄咄逼人,扣押着李肆书不放手。


    春雨绵绵, 带着几丝微寒的凉意, 身后的墨玉为他撑着伞, 一白一黑身长玉立,金丝的锦靴踏碎了水中倒影。


    行至水牢门口,白御卿倒有些恍惚朦胧了,他想起自那日陆煜行讨要了糖糕后,挨打时的眼神——


    并非恨意, 并非凶狠。


    是更毛骨悚然的东西,像是饿狼盯着猎物脖颈时泄露的寒光。


    他理了理衣领, 略微敛下眼帘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对陆煜行本人,没有什么厌恶,反倒是几分欣赏,不提他七个后宫的私生活是如何混乱, 至少在险境之中素来是不屈不挠,忍着痛的,又有坚硬紧绷的脊骨。


    若非身份限制,想来二人也能成为朋友。


    白御卿素来是寡淡的人, 喜欢窝在府邸上看着话本吃着水果,偶尔出去逛逛,过着平淡的日子。


    倒也没有那么寡淡, 终究是盼着一丝热烈。


    ——又因为不得不走,隐下了那丝热烈。


    他也偶尔会盼着不寡淡,又隐着自己的情绪, 少与人有瓜葛。


    白御卿,其实是有几分,嫉妒陆煜行的。


    “……公子心情不好吗?”撑着伞的墨玉看着他的沉默突然开口问。


    墨玉敛下双眸,低声道,“容王咄咄逼人,那罪奴,总归是……该知道公子苦心的。”


    二人针锋相对,他还能说上几分劝解的话了?


    白御卿唇角略微勾起弧度,摇了摇头。


    借着将他关到水牢,既能完成了系统的任务,也能脱去宁国公与玄麟卫不清白的嫌疑。


    这算什么苦心?总归痛是痛在他身上,责罚也是他受的而已。


    行至水牢之中,寂静阴冷,夹着血腥味的黏腻,“咔擦”的锁链震动声猛然响起。


    陆煜行被铁链束着双手挂在墙上,被血液和水湿透的囚衣紧贴着,勾勒出肌肉线条,水珠顺着喉结滑入下,滴滴答答的。


    他的发丝湿润,低着头,瞧不出神情,也只能看到死寂漠然。


    听到脚步声抬头,陆煜行沾着血污的脸在晦暗的牢房中愈发阴冷,竟扯出个餍足的笑,嗓音沙哑,“公子终于来了。”


    “竟还盼着小爷来了?”白御卿冷嗤一声,俊美漂亮的眉眼几分嘲讽的冷意。


    “……自然。”


    “你的责罚结束了,今后长了规矩便乖些,不然也只会是这样。”


    他淡声嫌弃掷下审判。


    随后示意侍从将他放下来。


    陆煜行的双眸染着笑意,又扯出一个笑容,略过想要放他下来的侍从,嗓音漫不经心,“罪奴站不起来。”


    “公子令人送来的药,罪奴没用过。”


    “……一瓶也没用?”白御卿顿了顿,问。


    “一瓶也没用。”


    他哑声答。


    陆煜行眉梢还染着干了的血迹,却偏偏肆意挑起,活像被打个半死的人并非他而已。


    那药是上好的金疮药,一天一瓶,是让他好好撑过这十天的。


    陆煜行突然动了动,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展露自己的伤口一般,俯身凑近白御卿。


    像是在炫耀战利品一样。


    双眸灼得吓人,嗓音低哑。


    “公子看看。”


    血腥味与他的呼吸凑近,让白御卿的瞳孔一缩,赫然是鲜血淋漓甚至于化脓的伤口。


    “……你真是疯了。”白御卿看着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眉头拧起,鼻腔满是他身上的血腥味,呢喃道。


    还未等他再开口,陆煜行便轻声道。


    “罪奴在想,您瞧见了这些伤口会不会心软。”


    陆煜行低声道,垂眸扫了一眼自己胸膛上血肉模糊的伤口,黏腻翻卷着皮肉,黑红一片,随后又微微勾起唇角。


    因为瞧着还不够惨烈,他自己还撕扯开了结痂的伤口,添了些许新伤。


    如此血肉模糊,纵横交错。


    总归是要交差,也总归是想让他多怜几分。


    “你真是疯了!”


    听到他的话,白御卿看着他身上血肉模糊又没有上药的伤口,加深了尾音。


    ……我心疼你爹!


    龙傲天什么时候这么委曲求全了,想靠着惨烈的伤口让他罚少点吗?!这还算什么龙傲天?!


    随后是系统任务完成的声音响起。


    [任务完成!水牢的伤痛不仅历练了龙傲天的身心,还加深了他的恨意磨砺了忍性,为此后成为千古一帝奠定了坚实基础!]


    系统尖利的机械音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道。


    [不过……他身上伤口的伤痛度超过系统阈值了,明明您这几天都是紧紧贴着阈值罚的,怎么还会超出去?]


    白御卿顿了顿:……什么意思?


    系统有些摸不着头脑,感受着疼痛度增加面板,还是道:[龙傲天好像……自残了。]


    随后恍然大悟,猛然大叫。


    [好没骨气,可恶,靠着自残让自己看起来特别惨来让您少罚一点吗?!难道龙傲天的性格也崩了吗?!明明他在水牢里受刑可是一声没吭的!]


    白御卿的鼻腔萦绕着血腥味,听到系统的话,猛然抬眸对上陆煜行夹杂着血腥和侵略性的双眸,扯起唇角,冷声道,“……自残也要算在小爷头上吗?”


    陆煜行一顿,略微怔然,随后瞥过眸子,鸦羽一样的睫毛遮住了晦暗的双眸,舔了舔干涩的唇角。


    ……被看出来了。


    不过,就连自己身上的伤口,观察的也那么仔细吗?


    陆煜行唇角的弧度勾起,又压不住笑意了,但还是哑声道,“公子,疼。”


    “去给他上药。”


    白御卿深吸一口气,淡声对侍从道。


    他总感觉,这份超出的疼痛值也会化作仇恨度,以后加在自己身上。


    ……该死的陆煜行。


    “公子……不亲自来吗?”陆煜行任由侍从将他从锁链上放下来,脚步踉跄一下,呼吸深沉颤抖,嗓音也因为重伤断断续续。


    随后又挣脱了侍从的触碰,踉跄跪到白御卿身前,膝盖被冰凉刺骨的水浸润,又反手拿出来一瓶伤药,略微笑着递给白御卿。


    瞧到被陆煜行一把挣脱的侍从,因为力度不稳差点跌倒在地上,白御卿略微讥讽道,“你看起来没那么虚弱。”


    可陆煜行那张被血污浸润的脸上,只是双眸亮着,抿唇抬头看着他,呼吸粗重,手颤抖,却也依旧举着那瓶伤药。


    不过莹白如玉的药瓶被他手上的血染了污渍,瞧着血腥黏腻又恶心。


    陆煜行猛然一顿,忍着身上的疼痛,扯了一块勉强还算干净的衣服将药瓶擦拭干净,又递了上去。


    他的手依旧颤抖,呼吸因为疼痛氤氲着雾气,血污黏腻在发丝和脸上,狼狈不堪,本该……像条流浪狗的。


    可依旧举着干净的药瓶,目光炽烈如酒,灼烧不肯烬灭般看着他。


    白御卿垂眸,略微“啧”了一声,拿起那带着余温的药瓶,纤长的睫毛垂下,略微打下一层阴影。


    不染尘埃般高洁又漠然,宛若朦胧氤氲一层月光的玉狐仙在阴暗的水牢里依旧出尘。


    那双该执玉握兰的修长的、骨节分明的、冷白手指,慢慢拧开药瓶——


    将药尽数洒在了他身上。


    像是高悬的明月,洒着朦胧圣洁的余晖般。


    陆煜行曾经也暗恨明月高悬,圣洁虚伪,在无数个寒冷的夜里,他紧紧抱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妹妹,抬眸看破庙露出的明月。


    眉眼晦暗冷戾。


    ……恶心。


    文人墨客赞誉明月圣洁,寄相思、寄不志、寄心绪,寄自身高洁、寄自身不染世事污浊,赞明月高洁照世人。


    ……可偏偏不照他陆家,也不照他陆煜行。


    水牢寒冷阴暗。


    “哈啊……呼……”


    陆煜行如今只是跪着,脊背紧绷颤抖,抬头看着白御卿,药粉洒在他身上,浓密若鸦羽的睫毛颤抖不已,又压不不住喉头溢出的喘息。


    ……现在照他了。


    陆煜行只觉得炽热,许是药粉,也许是别的什么,发烫般灼烧着他的全身,近乎要将他灼烧殆尽。


    他笑起来,似要伸手触碰一下明月。


    在强撑的一口气,血肉模糊的剧烈疼痛之中,还是垂眸,随后失神跌落下去。


    昏迷之前,也只能看见玉狐仙似是怔然的眸子,与一瞬掩不下去的悲悯,以及他乍暖的拥抱。


    让他心口都开始滚烫发颤。


    ……


    “当真那么凄惨?”


    独孤凛摩挲着指尖的黑子,闲散般问着。


    “是,王爷。”司空清斟酌开口,“听闻那罪奴,被折腾去了半条命……宁国公世子房事中残暴好虐待人,这次更是——”


    “许多人都看见了,那罪奴血肉模糊,只剩一口气,无论是宁国公府上的奴仆,还是去审查的大理寺。”


    司空清敛下眸中情绪,说出了无论是独孤凛还是他都心知肚明的事。


    “终究是口谕,可大可小,宁国公已然与京中官员道您滥用职权,借着陛下威名狐假虎威,冒犯陛下。”


    进可是命令,退可是随意几句的碎语,圣上也怕他放任之下的此事烧到他小肚鸡肠上,寒了忠臣之心,竟也假意训斥了独孤凛两句。


    他最讲圣名。


    “……所以——”


    他还未说出口,独孤凛叹了一口气,“苦肉计啊。”


    “真舍得打啊。”


    司空清:……不打不就只能死了吗?


    他却只觉得自家王爷身上的气势愈发骇人,笑意却更甚,勾起唇角问,“还给他留了一条命,你说这宁国公世子是真恨他,还是真宠他呢?”


    倒他也没想要回答,男人只是墨发披在身上,嗓音低哑道。


    “那李肆书,给他吃吃苦头,革了他的职。”


    “是。”司空清顿了顿,又问,“王爷可有下一任指挥使人选了?”


    “送个人情出去,太常卿总归要的。”独孤凛抿了一口酒,酒珠顺着喉结滑下,入了领口,又听他带着笑意道。


    “毕竟他那儿子,素来顽劣不堪,让太常卿好是头疼啊。”


    第32章 谁是最蠢的? 他睡得很沉,略……


    他睡得很沉, 略微苍白干涩的唇闭着,大抵少见他如此安分的模样,白御卿垂眸瞧着, 指尖摩挲着折玉扇的扇柄。


    倒是乖了几分。


    朦胧的玉仙纤长的睫毛打下一层影, 随后拈起一旁的茶杯, 执着杯轻轻润了一下他的唇。


    陆煜行略微蹙起眉头,他素来是警惕的,这时总会一瞬睁开眸紧绷着身体,大抵是闻到了朦胧的沉水香,干涩的唇被茶水润了, 让他不由得舒展开眉。


    里衣里还能瞧见斑驳的血色绷带,他被打狠了, 竟也发疯到自残。


    是觉得白御卿抽得不好糊弄过容王,还是他说的那句……想让白御卿心疼?


    啧。


    ……他才不信。


    是觉得不狠点,宁国公会推他出去要他的命,还是觉得容王不会轻易放过他?


    白御卿用折扇抵住唇角,略微瞥了瞥眸, 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收回茶杯。


    猛然,被褥里的那只手伸出来,紧紧扼住他的手腕。


    “……公子,渴。”


    陆煜行半阖着眸道, 嗓音嘶哑,又在白御卿怔然的一瞬睁开晦暗的眸,对上他的视线, “不继续,喂罪奴了吗?”


    他的掌心焯烫炽热,死死扣着他的手腕。


    “……瞧你也是有了力气, 自己喝,还要小爷伺候你?不过是看你死没死罢了。”


    白御卿嗤笑道,随后折扇挑起他的下巴,刮过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似笑非笑道,“你倒是命硬。”


    陆煜行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门口便传来的“吱呀——”一声的开门声。


    清丽漂亮的病弱少女端着粥走进来,看见屋中的二人顿了顿,随后惊喜道,“哥哥,你醒了啊!”


    白御卿急忙把强势挑着他下巴的折扇收回去。


    陆清文连忙放下粥水,坐到了床前,担忧道,“哥哥,你驯马的时候从马上跌落下来,如此不小心,好在只是些皮外伤,没有什么大事。”


    ……原来白御卿为他一身的伤想了这个理由。


    陆煜行垂眸,唇角勾了勾。


    陆清文经过这些日子的诊治,本是病入膏肓,如今倒也能下地了,听闻了陆煜行受伤,这才来照顾。


    她一直觉得白御卿与哥哥是朋友,哥哥为了回报白哥哥,才做了力所能及的马奴,脸上带了几分担忧, “哥哥,以后莫要逞强了,这次捡回来一条命,若是下次呢?”


    “对啊,莫要逞强了,若是下次呢?煜行啊,为兄总是疼你的,以后不要逞强了。”


    白御卿突然开口应和道,略微扯出一个恶劣的微笑,又用折扇遮住唇,眸子弯着像是只偷腥的狐狸。


    总该讨些愉悦的。


    他分明与陆煜行同龄,又借着陆清文的单纯占了个为兄的便宜,谅陆煜行也不敢说什么,他们是要在陆清文面前演着兄友弟恭的。


    陆煜行瞧着他的神情,突然一顿,随后猛然伸手揽住还在弯眸的白御卿。


    一瞬间,少年罪奴身上的药香和淡淡的血腥传递到鼻腔,白御卿还未回神,便听到揽住他的少年哑声回答。


    “十七卿待我素来极好,清儿,不必担心。”


    ……十七卿是你能叫的吗?!


    他能听到少年罪奴胸腔颤乱的呼吸,以及揽在自己腰间的手的炽热。


    白御卿额角几分青筋,刚要抬手挥开他,又猛然看到了小少女懵懂濡慕的视线。


    她看着二人揽在一起,眸中染上了几丝颤抖的伤感和欢喜,“白哥哥与哥哥关系好,就太好了……以往所有人对我们,都是避之不及的。”


    尾音放低又小心翼翼。


    她抹了抹眼泪,“清儿身子再好些,便做个丫鬟伺候白哥哥,与哥哥一同服侍在国公府,报白哥哥的大恩大……”


    她如今才十三岁的小女孩,还素来体弱多病,如何做他的丫鬟?


    白御卿猛然打断她,回揽住陆煜行的肩膀,任由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柔声哄着陆清文。


    “清儿不必,你瞧,我与煜行是这般要好的朋友,照顾你是份内的事情,府中并不缺丫鬟,你只好好养病便好。”


    “……对啊,清清。”


    陆煜行顿了顿,眸色暗沉,嗓音愈发低哑了。


    陆清文在二人的话语下渐渐止住了双眸的濡湿,感激地看向白御卿。


    随后又看了哥哥一眼,觉得哥哥现下有些奇怪,也好似……叫错了自己的名字——


    哥哥素来是叫她清儿的,怎么这次唤了清清?


    许是哥哥伤重了,口误了罢。


    但她的身体实在虚弱,照顾了陆煜行半天已然是极限,见她面色苍白,白御卿便轻声令人带她回去。


    “哥哥,清儿还能照顾你的……”


    陆清文有些不舍,嗫嚅着嗓音,一步三回头看着自己的两位好哥哥。


    又见二人依旧揽着,这才安心随着侍从下去。


    白哥哥会照顾好哥哥的。


    白哥哥真好。


    一见陆清文离去,白御卿松了一口气,松开揽着陆煜行肩膀的手,几分嫌弃道,“碰你还脏了小爷的手。”


    “……公子真好。”


    陆煜行却难得眯着眸,干哑的嗓音还有几分虚弱,却贪恋一般指尖摩挲了一下他的腰肢,换来毫不留情的一折扇打在手上。


    ……好爽。


    陆煜行呼吸愈发粗重了。


    他看着白御卿似是嫌弃离去的背影,修长的指尖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一下。


    ……好香。


    陆煜行掩下眸中翻涌的情绪。


    至少在陆清文面前装着兄友弟恭,大纲里也是他借着陆清文的单纯,对陆煜行各种威胁虐待,偏偏还在陆清文面前装得好,因着妹妹,陆煜行也不得不对着仇人演戏。


    他的行为与大纲重了,系统也没刻意下了任务令他做。


    系统此时却突然发声了:[即将来的春猎可是大剧情点呢,哼哼……等着吧,感情线回到正规。]


    白御卿“啧”了一声,也不知它这蠢笨脑子还能想出什么招。


    ——


    春光明媚,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春猎祈求丰收、驱邪避灾,又彰显着帝王的无上权威。


    猎场人影重重,朝中大臣、贵族子弟、公主皇子们尽数齐聚,侍卫也层层把守着林猎场,更是有玄麟卫也四处巡逻着。


    白御卿难得起了个大早,眸尾略微倦懒垂着,几分洇红的倦意,又因为帝王在场,不得不令自己撑着精神。


    束起的墨发显得他难得几分恣意的闲散,碎发略微遮住白玉一般的侧脸,却依旧挡不住那般矜贵的天人之姿。


    身长玉立,俊美卓绝,鹤立鸡群般,在人群中倒是吸引了不少贵族小姐的视线。


    春猎重中之重,自然守卫森严,玄麟卫也干起了侍卫的活,四处巡逻着。


    白御卿略微凝眸看向远处李肆书的身影,李肆书看起来憔悴苍白了不少,却依旧高大沉稳,指挥着各地的侍卫部署。


    他在牢狱里走了一遭,如今被贬为了副指挥使,指挥使职位空悬,在新的指挥使上任之前,也还是能统领玄麟卫的。


    似是察觉到白御卿的目光,远处高大的男人一顿,随后转头,几分凝重的表情怔然了片刻。


    那双在阳光下近乎熠熠生辉又惹人鄙夷的绿色眸子直直看向白御卿。


    随后,猛然扬起一个带着虎牙尖的爽朗笑容。


    还能笑得出来。


    白御卿此前在宁国公府中误以为李肆书是男宠之时,最怕他对他笑了,如今想来也几分尴尬,人家日日恪尽职守,自己却误以为是男宠,没回过多少笑意。


    见他精神不错,白御卿略微颔首,算是回了他。


    春猎以祭祀为重,祭祀完了便是狩猎,各个贵族子弟们已然跃跃欲试,准备在帝王面前讨个头筹。


    略微发凉的春风垂在身上,白御卿略微打了个哈欠,纤长的睫毛倦懒垂下,也只知还有许久才能回去。


    而在这时,一抹令人不适又不爽的目光传来,帝王身侧的独孤凛却还有脸将视线移到他身上,冲他轻笑一下。


    白御卿的表情淡了几瞬。


    李肆书被贬了职,他此前正是宁国公一手带上去的,本就能力出众,但因为混血的身份惹人嫉妒,为了避避风头,宁国公才将他安排到国公府中,也顺势盯着陆煜行。


    没想到由独孤凛做了文章,贬了李肆书的职,令宁国公府平添了帝王猜忌,还让陆煜行丢了半条命。


    白御卿掩下眸底的些许冷意。


    想来他的目的也是……指挥使的位置,也不知这位置将会卖给谁。


    一回京便如此大张旗鼓,当真是嫌八年风雪吹得不够吗?


    独孤凛。


    他略过了男人的视线,翻身上马,衣袂翻飞。


    白御卿骑在马上,一身银白骑装勾勒着修长的身材,素来几分病弱清冷的他也多了几分英姿飒爽,他捏着缰绳看向一旁的独孤鹤。


    独孤鹤同样劲装在身,软甲裹着劲瘦的腰身,华贵又威严,便是在路上也叮嘱了多遍,“十七卿,跟在孤身侧,孤的护卫护着你,春猎人多,怕有不长眼的东西惊扰了你。”


    倒也没他说的那么娇弱,白御卿只是瞧着病弱,身体素质却与常人无异,他君子六艺学得也是出众,骑射自然不在话下。


    但他还是略微勾起唇角,应着。


    “多谢殿下.体恤臣。”


    ……白御卿也懒得在猎场上纵马跑来跑去,独孤鹤猎了猎物,再分他几个最好。


    恍惚之间,视线猛然瞟到了人群中,应好一身红色骑装尤其显眼,身下的马更是膘肥体壮,鬓毛随着风而飘动。


    似是察觉到他不经意的视线,应好的脸色瞬间苍白一瞬,垂下狐狸眸,猛然转过头去。


    ——看来对直男的刺激还不小。


    白御卿扯了扯唇角,将陆煜行故意令应好看见他们羞耻play的事情甩出脑海。


    陆煜行此举不过是想要应好远离他这个坏gay罢了。


    毕竟二人在武安侯未曾被诬陷通敌叛国之时有几分交情,应好此前也对陆煜行有雪中送炭之情……


    想到应好在陆煜行最饥寒交迫之时赠的宝剑和诗,白御卿顿了顿,纠正着想——


    应是雪中送雪之情。


    [雪中送冰。]系统也欢快与他应着。


    白御卿倒是思索:冰字太甚,雪更好,他只是个有点蠢的天龙人罢了。


    [虽然蠢蠢的,但他在大纲里,可是龙傲天主角的好小弟哦。]


    白御卿顿了顿,竟也能听到系统说别人蠢了:你不许说人蠢,你才是最蠢的。


    系统恼了:[坏宿主!明明是您说应好蠢的。]


    白御卿:……反正你没资格说。


    他眸色朦胧,与系统在脑海里吵吵闹闹,独孤鹤的侍卫团已然带着他们狩了不少猎物。


    密林愈发幽深,独孤鹤却发了薄汗。


    他的视线略过了随着微风而动的草丛,表情几分漠然,随后猛然拉弓,脊背紧绷——


    “咻——”地一声,利箭宛若雷霆闪电射入草丛,随后是猎物轰然倒地的声音,草丛后显露出鹿的身影。


    百步穿杨,一击毙命。


    竟只是靠着微风略过之时不寻常的晃动,在如此远的地方一击毙命。


    “太子殿下,少年英姿,百步穿杨,实乃大曜之幸啊。”


    “对啊,如此远的距离竟然能一击毙命,不愧是太子殿下。”


    ……


    随着太子一行的众人夸赞恭贺着。


    独孤鹤却深吸一口气,面色不变,随后抬眸看向思绪有些放空的白御卿。


    此时白御卿还在与系统争论着系统有没有资格说谁蠢的议题,放空的思绪令他抿着唇,面无表情。


    银白英姿俊美的少年表情没有几分波澜,淡漠又冷静,似只是寻常而已。


    见他没有反应,独孤鹤瞥过眸子,手略微捏紧了弓,表情阴沉一瞬,低声命令道。


    “继续往深处走,猎虎。”


    而这边的白御卿还在脑中闲散与系统对骂着。


    系统:[我不蠢。]


    白御卿:你最蠢。


    [不蠢。]


    最蠢。


    他大抵是因为如此无聊的话题与争议觉得好笑,唇角刚勾起一抹摄人心魄的弧度。


    却猛然缩紧瞳孔,一阵细微又急促的破空之声传来。


    他怔然看着面前略过他宛若慢动作般飞驰的箭矢。


    “咻——”地一声,飞箭穿过白御卿面前,向一旁射去,然后是穿破血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以及侍卫的叫声和人群杂乱的尖叫。


    “有刺客!!!来人,保护太子殿下——!”


    第33章 英雄救美 随着杂乱人群的尖叫……


    随着杂乱人群的尖叫, 血溅到白御卿脸上,温热又黏腻,黑衣人与侍卫打作一团。


    独孤鹤身旁围了不少侍卫, 但黑衣人数量极其多, 厮杀起来又不要命, 那侍卫被打得零零散散,竟也出现了漏洞。


    “唔——”


    黑衣人举刀而刺,白御卿瞧见了,猛然一瞬拉紧缰绳,踹开那靠近独孤鹤之人, 刀刃却刺入独孤鹤的马匹身上,那马嘶鸣悲叫一声。


    白御卿眼疾手快揽着独孤鹤翻身到自己的马上。


    “殿下, 臣护送您离开!”


    独孤鹤被他紧紧揽在怀中,脸上已然溅了不少血肉。


    他面色阴沉苍白,身为太子自然见过不少刺杀,但此次人数众多,残忍无比。


    便是周围的大臣也照杀不误, 血肉横飞,堪称围剿。


    “十七卿,多谢。”


    独孤鹤坐在马上背后紧紧靠着白御卿,双手略微发抖, 若非白御卿刚刚眼疾手快,自己不死也是伤残。


    “殿下,抓紧!”


    白御卿君子六艺学得精通, 他只是素来懒散,骑马却也不在话下,可此时黑衣人紧追不舍, 更是挡住了去路。


    白御卿不得不拉紧缰绳驾马飞驰入密林之中,他脸上还溅着血,抿着薄唇,面色凝重。


    如此众多的杀手,如此张狂的杀法,想必此事结束之后京中便会扬起一阵巨荡,这便是系统所说的……大剧情吗?


    身后的黑衣人们穷追不舍,更有箭矢时不时射过来。


    “鹤奴,俯身!”


    一阵飞驰的气流传来,白御卿大声道,随后摁着独孤鹤的脊背,令他躲过飞驰而来的箭矢。


    情急之下也忘了什么尊不尊卑,叫着他幼时的小名。


    随后白御卿猛然伸手,抽出独孤鹤腰间的佩剑,一瞬寒光凛凛,剑鸣铮铮,挡住了另一支飞来的箭矢。


    “唔——”


    可惜残箭刮过玉狐的侧脸,硬生生添了丝带血的伤。


    [宿主!左边!]


    白御咬牙歪头,恰好躲过另一支箭矢。


    想来是黑衣人见追不上,换了弓箭阻击。


    果不其然,下一瞬,身下的马发出尖利的悲鸣,箭矢射在了马身上,身下的白马踉跄跌倒在地上,而就在这翻身踉跄的一瞬——


    “十七卿!”


    白御卿正准备揽住独孤鹤自己做人肉垫,怀中被揽着的独孤鹤却猛然发力翻身将他护在怀中,“轱辘轱辘”二人滚落在地上。


    钝痛刺骨。


    石子尖利,二人硬生生从马上翻下来,独孤鹤挡了大部分冲击,半边身子已然血肉模糊。


    白御卿瞳孔紧缩,此时黑衣人还穷追不舍,他不顾身上的疼痛,迅速拉起他,低骂道,“你!你可知自己是太子?!”


    一国太子给他做人肉垫子,白御卿便是有几条命也不够挥霍的了。


    他能在那一瞬果断将独孤鹤护在怀里,一是因为二人是发小至交,二是系统在耳边保证他死不了并会为他屏蔽痛觉。


    却没想到独孤鹤眼疾手快,硬生生在那一瞬将他护在怀里。


    “无碍……孤无碍,十七……孤怎能由你护着?”


    独孤鹤嘶哑喘息道,他浑身刺痛钝痛,呼吸都痛的颤抖,话也虚弱。


    可此时情况紧急也不便再说什么指责他的话,白御卿表情凝重,二人搀扶着前进。


    也好在刚刚纵马拉开了距离,一时黑衣人追不上。


    他忍着身上跌落的钝痛,看着独孤鹤身上被石子磨破出血肉的衣服,伸手就开始扯,一边扯一边哑声道,“鹤奴,我与你换了衣服,我去引开他们,你往外围跑……”


    素来高高在上的玉狐仙此时面色苍白,脸上还有血迹,破碎至极。


    而独孤鹤看起来更加狼狈,腿上、胳膊上、尽数刮出翻飞模糊的血肉。


    “孤怎可由你去引开杀手?!”


    偏偏独孤鹤紧紧拉住白御卿,修长的手上青筋凸起,往外推着白御卿,苍白着脸,嘶哑道,“孤不换 ,十七卿你快跑,他们的目标是孤——”


    “闭嘴!”


    白御卿猛然低声呵道。


    他表情冷漠,伸出手紧紧扼住企图推开他的独孤鹤,俯身死死盯着独孤鹤的双眸。


    一时几分令人怔然的凛凛寒气,嗓音也嘶哑严肃。


    独孤鹤怔然。


    “让你换就换!独孤鹤,现在不是兄友弟恭的时候!”


    大抵是独孤鹤瞳孔紧缩,第一次见他这般冷脸,呼吸都在这一瞬间停滞。


    见他似是被吓到了,白御卿又放缓了语气,一边换着衣服,一边解释道,“他们的目标并非只是你,我一人跑了也没有,大臣、贵族子弟……还有你,皆是他们的目标,但追着你的人最多,你我二人换了衣服,我为你引开追兵。”


    “十七卿……不……”


    独孤鹤脸色惨白,似要说些什么,身上已然换好衣服的玉仙猛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发出几声脆响,唤醒了他的几分神智。


    他见刚刚还冷凝着脸的玉仙双眸垂下,珍重又可靠,像是承诺一般,嗓音低哑,“放心,鹤奴,臣不会死的。”


    独孤鹤苍白的唇嗫嚅,瞳孔依旧紧缩,呼吸也急促颤抖。


    白御卿以为他还在惊恐之中,伸手紧紧捏住他的下巴,令他看向自己。


    又沉眸承诺了一遍。


    “我不会死的,独孤鹤。”


    “孤……”


    “我不会死的,独孤鹤!”


    “……好。”


    独孤鹤这才颤抖,哑声道了一句。


    白御卿露出一个笑意,扯了扯唇角,他面色苍白,素来苍冷的人此时发丝凌乱,浑身狼狈,勾起的唇角那分安抚的笑意却依旧惊心动魄。


    二人就此分别,独孤鹤抬眸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踉跄起身,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捂着伤口,神情依旧朦胧恍惚。


    ……他并非怕极了。


    也并非惊恐才在那一刻恍惚。


    只是头脑依旧在发着鸣,刺痛空白。


    他不知是不是刚刚跌落下马时受得内伤过于重了,胸口闷痛发酸,阵阵发响,近乎要冲破胸膛一般鼓鼓泛起潮水的汹涌。


    就连口腔里血腥味的腥甜也带上了酸涩的苦楚与莫名的软意。


    他一步步踉跄走着,捂着自己的胸口,脸色苍白,染着血的唇嗫嚅着呢喃。


    “十七卿……”


    ——


    追兵穷追不舍,果然他们的最终任务目标是独孤鹤,白御卿能感受到身后不断传来的嘈杂追兵人声。


    [啊啊啊啊啊追上来了追上来了!宿主宿主,往右右右!]


    白御卿:闭嘴!


    他跌落下马并没有受太重的伤,身上却磕了青紫一片,此时奔跑起来难免踉跄。


    [左拐左拐!!!低头!!]


    果真,在低头的瞬间,射过来一支箭矢擦着他的头顶而去。


    好险。


    白御卿呼吸一窒。


    虽然系统素来没用还吵闹,如此危机的现下却发挥了不少用途,它指挥着白御卿往人少的地方跑,甩开了不少追兵。


    “呼……哈啊……”


    可如此急切的追捕之下,白御卿的体力已然耗尽,与追杀的杀手距离越来越近。


    此时他又难免有点暗恨自己没有好好健身了,才让如今如此费力。


    早知道……问问李肆书……怎么健身的了……


    他飘忽着想。


    [宿主再继续跑,快快快!]


    白御卿大口喘息着,他一直由人娇生惯养着,这半天受了半辈子没受过的苦。


    几分破罐子破摔回道:不跑了,反正死不了,拖了追兵这些时间,独孤鹤应是逃出去了。


    可系统的声音里满是急促:[可是您要是受了致命伤,就只能像僵尸一样活到剧情下线的时候了!]


    白御卿:……?


    他怔然。


    [虽然活着,但是身体死了!]


    不早说!!!


    他还以为系统说得能保住他的命,是能治好他的伤或是阻隔了致命伤。


    像僵尸一样拖着死去的身体,像个半死人一样活着……谁要这种保命啊?!


    白御卿脸色一沉,近乎咬牙切齿:……蠢系统。


    他又撑起来疲倦的身体,闷哼一声,发丝被汗水湿润,黏腻在俊美的侧脸上。


    狼狈不堪,却又咬牙坚持着。


    白御卿在密林中极速穿梭着,身后的杀手随着他步步紧逼。


    [左左左!]


    前方光亮乍现,白御卿咬牙翻身躲避着飞来的箭矢,快步向前,猛然发现,这是一块空旷的空地——


    空地上细草柔风,瞧来宁静又祥和,蓝天白云,可白御卿实在没空欣赏这风景。


    ……若是空地便不可与杀手迂回躲避了。


    绕是一向脾气好的白御卿此时浑身疲倦,脚步踉跄的那一瞬即将跌落在空地上,也不免低骂一声,“爹的!”


    身后的杀手大抵是知晓他此时已然入了绝境,架起弓,浑身发力向他射出一箭。


    破空的箭矢袭来,宛若割裂这宁静一般,耳边的系统尖叫着。


    [宿主快躲!这是致命伤,往左往左——!]


    白御卿在跌落的那一瞬间,艰难扯了扯唇角,垂眸恍惚想着。


    活死人就活死人吧……


    总归还活着。


    想到自己一个病殃殃的僵尸干干巴巴说着欺辱陆煜行的话,僵硬带着尸斑的身体半天也抽不了他一鞭子。


    白御卿嗤笑一声,不免在这种绝境之下染上一丝像是苦中寻乐的笑意。


    然后猛然——


    “唔——”


    破空飞驰的箭矢瞬间刺破血肉,发出一声毛骨悚然的血肉割裂声。


    翻飞的衣袂带着一丝清澈的皂角香气,宛若烈火一般炽热烬燃的怀抱紧紧贴住身体,飞溅的血液一瞬溅在白御卿脸上。


    他怔然恍惚抬眸,看见少年一手揽住他的腰将他护着,一手挡住了飞来的箭矢。


    那箭矢穿透了他的修长宽大的手掌,一瞬间鲜血四溅。


    ——溅到了白御卿的脸上、发丝上、唇上,炽热又浓重,以及……陆煜行的脸上。


    他发丝滴下一滴黏腻的血,恍然不觉自己的手掌被穿透一般,少年俊朗冷峻的脸在阳光下笑得张扬,恣意不羁,眉峰挑起,扯起唇角,哑声道了一句。


    “公子,罪奴来的可算及时?”


    第34章 疑似想…… “公子。……


    “公子。”


    黏腻的血溅在他的侧脸上, 平添了几分邪恣的血腥与不羁,偏偏陆煜行像是不觉疼痛一般,眯着双眸看他, 像是餍足般勾起唇角。


    “陆……煜行……”


    白御卿抬眸, 神情怔然。


    墨色的发与黏腻的血交织, 他笑着为他挡下那一箭,许是少年现在饱含侵略性与晦暗的眼神与当时他跪在脚下,炽热的眼神重叠。


    他似是不知说什么般,胸口开始阵阵雷动,宛若波涛一样汹涌的情绪在即将死去的那一瞬与重获新生的复杂交缠, 就在什么似要破土而出的时候——


    [啊啊啊啊啊不对啊!大纲里是龙傲天男主救了落单的独孤千雪,傲娇的小公主被英雄救美, 从此一眼万年、死心塌地,以后龙傲天男主纳一百个小妾小公主都不吃醋了——!]


    白御卿猛然挣脱他的怀抱,揽住陆煜行的脖颈,抱着他翻身到一边,躲避了另一支分来的箭矢, 哑声了一句,“杀手还在!”


    陆煜行顿了顿,抽出腰间的匕首闪身向前,刺穿了杀手的脖颈。


    白御卿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着, 墨色的发丝也潮湿黏腻在侧脸上,双唇发红艳色。


    他努力平稳着因为剧烈运动与刚刚惊险一瞬而剧烈跳动颤乱的心脏。


    好险,要不是系统刚刚尖叫一声, 他差点就被龙傲天的眼神烧成他的小弟了。


    他不由得蹙起眉尖,猛然觉得几分不对劲。


    独孤千雪、英雄救美、死心塌地……


    那他刚刚是……差点拿了女主剧本?!


    系统此时纠结:[剧情好像偏了,又好像没偏太多……但宿主您长得好看, 至少还是英雄救美的剧情……而且刚刚要不是龙傲天男主,宿主您以后只能当僵尸了。]


    它又想因为剧情偏移尖叫了,又看白御卿此时狼狈,不由得劝慰自己。


    [没事哒没事哒没事哒,但总归是完成大纲里的英雄救美了,还救了我的宿主呢。]


    白御卿垂眸,呼吸已然平稳,蹙眉思索,那原著里的独孤千雪呢?她没人救不会受伤吧?


    [男女主都是气运之子,被世界法则庇护着,死不了的。]


    系统话音刚落,解决完余下几个刺客的陆煜行浑身溅了血,他“啧”了一声略带嫌弃拭去溅在自己脸上的血,眉眼几分厌恶的漠然。


    又在猛然之间,手腕被紧紧扼住。


    “你的手……”


    他身上还是那股清淡的沉水香,又被不知哪里来的衣袍染上了几分腥气,冰凉的手紧紧扼住手腕,看向他手心被箭穿透的伤口。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鲜血淋漓,手心的箭伤翻卷着血肉,因为生理反应的疼痛而下意识痉挛。


    陆煜行抿着唇,像是漠然又像是懵懂一般看着如玉的公子拿出手帕,他略微狼狈的脸上满是凝重,轻柔为他包扎着伤口。


    然后听到公子素来骄矜傲气的嗓音略微颤抖,哑声道了一句,“……多谢。”


    陆煜行略过他的道谢,只是灼灼盯着白御卿垂眸为他包扎伤口的眉眼,低声问他,“公子怎么不好奇,罪奴在这里?”


    白御卿僵硬抿了抿唇。


    他能说什么呢?


    你是男主,你自有你的宏图霸业,自有你的一番抱负与事业,不过是在为之前行罢了。


    偏偏二人的相处怪异,主仆?主奴?白御卿也想不出来了。


    他顿了顿,陆煜行手上的血洞被他的手帕包扎好后,他才看向陆煜行的双眸。


    正是青年与少年交汇之处,他的脸俊气又因为染着血,邪气十足,双眸幽深看向白御卿脸上的伤口。


    “你总归救了我一命,我不会管你来做什么。”


    白御卿道。


    可话音刚落,陆煜行那只还好的手,猛然以下犯上摸上他的侧脸,指尖摩挲着他侧脸的那道残箭划过的伤口。


    结痂了,血也干涸。


    他却只是用指尖轻柔摩挲着,略微凑近他,随后哑声说。


    “他们伤您了。”


    何止伤他了,差点没命了。


    白御卿刚觉得这动作怪异,他的眼神也奇怪,刚要抿着唇挥开他的手。


    陆煜行却不顾刚刚包扎好的伤口,猛然往下扯他身上太子的衣袍,嗓音也阴沉下来,“太脏了,脱掉。”


    他看着白御卿身上的太子衣袍,也明白为何杀手会穷追不舍,面色阴沉漠然,往下扯着他的衣服。


    “你疯了?”白御卿紧紧拉住自己的衣服,慌忙道,“脱了就没衣服了!”


    陆煜行墨眉紧紧拧着,开始脱自己的衣服,“换罪奴的。”


    “现在不是讨论换不换衣服的时候。”


    白御卿紧紧拉住自己的腰带,抽搐着额角,几分无语。


    此时又不免觉得陆煜行有些疯疯癫癫,刚从紧迫的追杀中劫后余生,现在却在讨论什么换不换衣服,要先逃命才对吧?


    “我说你有什么事……”


    “可罪奴是要照顾好公子的吧?”


    陆煜行挑起眉,几分无辜问着他,又将自己的外袍递给白御卿,“穿上。”


    但太子的服制确实惹眼,白御卿顿了顿,还是接过了他手里的衣袍,披在了自己身上。


    一股清澈的皂角香,夹杂着几分血腥,温热又散去了身上被风吹彻的冷意。


    陆煜行伸出手,在他低头换着衣服的时候,捏了他的一缕发丝,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一下。


    喉结滚动,又压下了那缕颤乱,低声道。


    “公子,此处是安全的,等罪奴回来……您怎么罚罪奴偷跑出来都可以。”


    谁说要罚你了,刚刚明明说了不会管你做什么的。


    白御卿穿好了衣服,盯着他似笑非笑的唇角,略微蹙了蹙眉尖。


    【疑似想要奖励了。】


    【疑似想被爽抽了。】


    【疑似更弯了。】


    【……英雄救美不该救个美女吗?救个反派怎么回事?不记得反派把自己关在水牢里抽了十天吗?什么圣母白莲花废物男主,一到感情线就莫名其妙,弃文了。】


    【楼上看文的时候没开过弹幕吧,现在白子哥已经是读者认证版女主了[乐]。】


    【正确的,支持陆子哥半夜偷吃白子哥。】


    【能别每天早上洗亵裤吗?洗这么多次是在水文吗?到底梦见谁了也不写,作者你会不会写文啊……】


    【那包是梦见白子哥了。】


    【楼上的男同能不能别刷这些弹幕影响感官啊,这是正经文。】


    少年的身影在林中穿梭,他从杀手身上扯了衣服穿着,身上血腥味浓重,密林幽深又时不时传出来尖叫或是纷乱的脚步声。


    时间已然不早,侍卫与玄麟卫也在一瞬的匆忙后,抓紧稳定着局势。


    林中树影重重,独孤凛与仅剩的侍卫被逼入死角,兜兜转转许久,总算甩掉了杀手,侍卫握着剑浑身鲜血,气喘吁吁,“王爷,此处杀手暂时找不到,王爷可有受伤?”


    男人的衣衫略微凌乱,脸上还溅着血,气度却没有一丝狼狈,反而气定神闲,回了一句,“无碍。”


    但也不该这样的。


    独孤凛略微蹙着眉看着带着他自杀手堆中厮杀出来的侍卫。


    恪尽职守、称职、忠诚——


    没让他受几分伤。


    独孤凛像是遗憾,又像是略微烦恼一般,走近警惕盯着周围的护卫,像是漫不经心一般问他,“家中几口人?”


    侍卫怔然了一瞬,又在这一瞬间染上几分欣喜,许是王爷见他如此奋不顾身,要嘉奖于他,于是开口恭敬回道,


    “回王爷,臣父母双亡,但妻女都在——”


    话音未落,一柄暗器便猛然穿透了他的喉咙,侍卫不可置信瞪大眸子看向一旁的独孤凛,咕噜咕噜的血沫从口里溢出来。


    “王爷……嗬……嗬……”


    男人高大,俊美的脸上没有多少情绪,反而指尖拭去溅到唇角的血,淡声回答,“放心,本王会照顾好你妻女的。”


    然后侍卫的身影跌落下去。


    独孤凛漫不经心擦拭去脸上的血液,垂眸之下,地上已然跪了一个暗色的人影,“回禀王爷,名单上的大臣已然杀尽,但太子与宁国公世子互换了衣服,未曾寻到太子踪迹,属下无能。”


    独孤凛顿了顿,略微挑了挑眉尖,“那世子可……?”


    “他被一人所救。”


    他轻笑一声,不知是遗憾还是别的什么情绪,略微勾起唇角,哑声低喃道,“倒是算得上兄友弟恭,难为独孤鹤如此珍重他……”


    男人抬眸看天色,远处的烽烟正是讯息,也昭示着撤退与侍卫们的反击,侍卫们呼吁的叫喊从远处传来,他“啧”了一声,垂眸看向跪着的影卫,将冰冷的匕首丢在他身上。


    “刺吧——”


    总归他要多受些伤的。


    林中风吹拂着,树影摇晃,天空似是感到了地上的屠杀,阴沉晦暗,影卫拿起匕首准备刺向他的一瞬间。


    “咻——”


    一道箭矢从远处的树影传来,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与杀意,寒气凛凛,扑面而来。


    影卫来不及反应,而独孤凛怔然抬眸,正好对上了风吹动树影,那人露出来的眉眼。


    扯起的唇角肆意不羁,染着血的发丝平添了邪意的凶戾,目光晦暗灼灼,手拉在弓上还未等卸力,紧绷的脊背与染着血爆出青筋的手,绽放着杀意。


    ——是陆煜行。


    “噗呲——”一声。


    弓箭射入了独孤凛的肩膀,他咬牙闷哼一声,随后捂住自己的肩膀,鲜血四溅。


    陆煜行顿了顿,放下弓,脊背依旧紧绷,垂眸看着因为拉弓而绽裂开的手心,那带着芳香的手帕也被鲜血染透。


    若非手被箭穿透了。


    刚刚那箭,应该能直接穿透独孤凛的肩膀。


    少年垂眸嗅了嗅手心夹杂着血腥的沉水香,略微餍足眯了眯眸子,随后看向了远处捂着肩膀颤抖的独孤凛,嗤笑挑起眉峰道。


    “就当帮王爷的忙了。”


    帮什么忙?


    是那十天迫不得已的虐打。


    还是……白御卿脸颊的那道伤口。


    独孤凛看着陆煜行离去的背影,捂着肩膀喘息着。


    那箭上有毒,此时放大百倍的刺痛蔓延了全身,独孤凛气喘吁吁,浑身大汗淋漓颤抖,却也咬紧牙关,阴沉着脸。


    “好,好……好……”


    第35章 坏狗玩刀 春猎刺杀弥漫着浓浓……


    春猎刺杀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侍卫与官员死伤多人,太子受伤,就连容王也受了重伤, 近乎被人捅成了刺猬还被下了毒, 奄奄一息, 丢去了半条命。


    究竟是何人敢在天子脚下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之事?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京中人人自危,迎接着怒火的扫荡。


    在这动荡之中,唯一并非谁入了狱, 谁又与刺杀之时相关被凌迟处死的消息便是——


    太常卿之子应好,刺杀之中护在帝王身侧, 斩杀杀手数人,护驾有功,特赐指挥使一职。


    年纪轻轻,正是年少恣意的年纪,一跃成为正三品玄麟卫指挥使, 简直是前途无量,人人恭贺巴结。


    外面再如何动荡,朝野再如何纷乱,宁国公府中倒是沾染不到一丝外界的凝重。


    唯一有的便是——


    白御卿略微蹙眉看着面前躺在床榻上的陆煜行, 他的手上缠着绷带,带着袅袅雾气的药氤氲了狐狸精致的眉眼。


    淡声问他,“……怎么不喝药?”


    “苦。”


    陆煜行只说了这一个字, 深邃的双眸看着他,又呢喃了一句,“公子为何不亲自喂?”


    他说的话, 白御卿一个字也不信。


    龙傲天怕苦?


    白御卿“啧”了一声,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冷下来,修长的双腿交叠,随后懒散倚靠在椅子上,眉目冷然傲气。


    “你救了小爷一命,并不代表你一直可以对小爷颐指气使,让你住在这屋中养伤已然是天大的福分,喂你喝了两次药就指挥上小爷了?”


    他冷嗤。


    “陆煜行,你好大的胆子。”


    陆煜行略过了他的话,伸出自己包裹着绷带的手,略微无辜蹙眉,“可罪奴的手伤了,喝不了药。”


    ……那是为救他伤的。


    每次露出来,白御卿就冷着脸一边嘲讽他痴心妄想,讥笑他是个低贱的罪奴,然后喂他喝药。


    说实话,他近些日子伤得重。


    先是水牢十日惹了一身伤,随后一个月之后又是春猎被穿透了手心。


    如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绷带近乎焊死在身上了,若是使劲动了,依旧会渗出血丝。


    白御卿蹙着眉,薄唇冷嗤,然后骨节分明的手捏着汤匙,抵在了他唇边。


    墨发的罪奴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又迅速隐下去,低头啜饮了一口。


    唇珠氤氲了一丝润,舌尖舔了舔唇角,抬眸看了白御卿一眼。


    [……总感觉他在勾引您。]


    系统嘟嘟囔囔觉得有点不爽,又轻咳了一声:[新的任务颁布!经历过春猎刺杀的龙傲天受了一身伤,为了隐藏自己去了春猎的踪迹并且不引起您的怀疑,他巧妙地将其转化成驯马时被马匹所伤,卑劣的您知晓他受伤了,更是得意洋洋前来欺辱他,令他像狗一样喝药并且言语侮辱他。]


    白御卿听了系统的任务,略带狐疑地看向陆煜行——


    他早就把自己的踪迹告诉他了,也并没有掩饰自己一身伤的意思,这算什么?前情提要完全错了好吗?


    [……大差不差,大纲里是这么写的。]


    系统有些为难。


    罢了。


    白御卿拿起桌上的药,在第二口药递到他唇边的时候猛然收回,惹来少年一顿,随后抬眸便是他几分恶劣嘲弄的神色。


    薄冷、倨傲,带着惹趣时略微眯起桃花眸的恶劣。


    “小爷考考你前些日子学的口上活技。”


    那碗药放在了他唇边,他命令道。


    “——自己舔。”


    “……好。”


    陆煜行喉头滚动,干涩又压抑,抿唇片刻,呼吸粗重,随后张开薄唇,伸出舌尖,触碰了一下那药。


    舌尖浸润苦涩的药汁,他卷入口中,偏偏人的舌头并非是狗的舌头——


    也只惹了湿淋淋的药汁滑过唇角,湿润了下巴而已,舌尖却还发出搅弄药汁的水声。


    坏心眼的恶劣公子眉目鄙夷嫌恶,却略微扯起唇角,看着罪奴低头努力喝药的模样,嘲讽道。


    “陆煜行,你不觉得你现在像条狗吗?”


    “啧啧”的水声从少年的舌尖传出,陆煜行的唇被药汁氤氲的湿透,他却还是觉得喉头的干涩要命。


    他抬眸目光灼灼看着玉色的公子对他冷嘲热讽,骂他像条狗,那张俊美漂亮的脸上满是高高在上的薄冷。


    公子的唇一张一合,想必也是什么冷嘲热讽的话,他早就练就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本领。


    但他并不想错过白御卿的话,想要强撑一分神智,偏偏燥热干涩起来的喉头和苦涩的舌尖让他不由得失神。


    舌尖的药汁苦涩难耐,略微刺痛着陆煜行的神经——


    那,他的舌头呢?


    他看向白御卿的唇,薄唇带着几分艳丽的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湿红的舌尖。


    公子的舌头,会是一样的沉水香吗?


    陆煜行失神思索着。


    ……


    [任务完成!可怜的龙傲天重病之中被如此折辱辱骂,想必内心屈辱万分……]


    系统喋喋不休,白御卿立刻把手里的“狗碗”放回,轻咳一声,垂眸看着呆滞的陆煜行,叮嘱了一句,“……好好养伤。”


    白御卿垂眸看了一眼他被绷带包裹住的伤口,沉声一句,“别用你的左手了,医师说本该早些好的,许是你用了,才导致迟迟不愈合——”


    他还未等陆煜行说什么,转身离去。


    背影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并非是别的什么。


    他略微垂眸,纤长的睫毛遮住了几分墨色的瞳孔,刚刚陆煜行舌尖舔舐药汁的动作几分缠绵在唇齿。


    只是觉得——


    他有些想捏着他的下巴,为他灌下去。


    他总感觉他这般做了,陆煜行也只会轻轻用犬牙摩挲着他的指尖,随后红着眼眶张开唇,让他看着吞咽下药汁的舌尖。


    嘶……


    白御卿蹙眉,压下这缕奇怪的想法与感觉。


    沉思片刻,他可能只是……看陆煜行太不爽了吧?


    匆匆走出屋子的白御卿正好撞见了陆清文,她手上端着糖糕,几分懵懂欢喜。


    “白哥哥,清儿来给你们送糕点,是清儿与厨房的柳姑娘学的,白哥哥尝一块如何?”


    小姑娘眼神中满是期盼,他不好拒绝,伸手拈了一块,轻咬了一口。


    ——嗯,真难吃。


    折扇略微遮住唇角,压下抽搐。


    白御卿笑得风流俊俏,温柔对陆清文道,“味道不错,你哥哥病中想吃些甜的,甜食可助恢复,这些糖糕叮嘱他尽数吃了可好?”


    还是叮嘱。


    “……清儿莫要偷吃。”


    陆清文一顿,她本做好了糕点趁热匆匆而来,还未尝一下,见白御卿如此温柔叮嘱,坚定点了点头。


    “清儿明白!”


    她如今已是十四岁的大人,定不会馋了给哥哥的糕点。


    随后转身向屋中走去。


    甜食可助恢复?


    呵,不过是他的鬼扯。


    白御卿吞了吞口水,咽下口中酸涩苦涩交织的那抹余韵。


    折扇遮住下半张脸,也遮住了唇角因为口中的味道染上的狰狞。


    他看着陆清文坚定的背影,唇角扬起一抹恶劣的笑意。


    ……妹妹的要求,陆煜行应是不会拒绝。


    你全吃了吧。


    许是他心情愉悦了,连带着人也轻快了不少,略微挑眉勾唇看向一旁的墨玉,“你想尝一口吗?”


    墨玉侍奉公子多年,自然也知道他的小动作。


    刚刚眉尖轻蹙,又用折扇遮住唇,显然是难吃倒表情失态。


    但他抿了抿唇,看向他手中咬了一口的糕点,随后低声道,“公子赏赐属下,属下定会吃完。”


    别了,逗逗他而已。


    虽他想看看墨玉吃了这糕点后那张素来冷凝的脸上有什么情绪。


    但总归是太难吃了,他还没有那么坏。


    白御卿叹了一口气,将糕点喂给了池塘的鱼儿。


    嗯……肚皮翻白了。


    白御卿有些怔然。


    那陆煜行吃了,不会死吧?


    ……


    第二日,屋中药香缭绕。


    医师诊脉之后慢慢揭开他手上缠绕的绷带,看着手上没有结痂依旧狰狞的伤口,眉头蹙着,“不应该啊,应是该好了的……这位公子可是时常用这手?叮嘱过您了,莫要沾水莫要使用。”


    陆煜行抬眸看了白御卿一眼,随后又看向医师,抿了抿唇,哑声道。


    “没有,许是……天生愈合慢罢。”


    医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又改了方子,令人拿下去,“这药可促进凝血,这位公子好好喝药涂药便可。”


    随后对白御卿行礼之后退下。


    那绷带上满是血迹,伤口狰狞血肉模糊,穿透了整个手掌的箭伤,可想而知是什么苦楚。


    可陆煜行却面不改色。


    白御卿捏过陆煜行的手腕,熟练地给他上药,略微挑眉“啧”了一声,低骂道,“狗都不会啃的烂肉。”


    血灼灼又略微溢在他指尖,让白御卿的指尖略微有些烫。


    恍惚对上陆煜行的视线。


    他凑得极近,一瞬间,呼吸都交融,甚至能看见他深邃眼眸中划过的莫名的情绪。


    然后——


    “嘶……”


    他按了按陆煜行的伤口,漠然令少年注意距离。


    这伤是因救他的命,白御卿总是要负责的,可不代表陆煜行能对他以下犯上,逾矩离他这般近。


    ……他呼吸太烫了。


    不舒服。


    陆煜行压下了那声近乎溢出的闷哼,看着手心被包扎好的伤口,深邃的双眸略微弯了弯,温驯又谦卑看着白御卿离去的背影。


    见白御卿离去之后。


    他略微柔和的表情一瞬间冷戾漠然。


    随后小心翼翼解开自己刚刚被包扎好的伤口,指尖摩挲着那带着几分温热和沉水香的绷带。


    像是想捏在鼻尖嗅一嗅,但还是滚动喉结,压下了那丝渴望。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另一只手不知从那里拿出一把小巧尖利的蝴蝶刀,修长骨节分明的指尖漫不经心玩弄着。


    蝴蝶刀在他指尖翻转,漂亮又冰冷。


    他受伤的那只手放在桌上,晦暗深沉的双眸略微眯了眯,几分暴戾恣雎的笑意,喉头泻出一丝轻笑。


    随后猛然,蝴蝶刀一顿,高高扬起便要再一次刺破手心。


    一瞬间,手腕被扼住,本应该的刺痛没有来,转眼对上玉狐泛着冷意的眉眼。


    他嗓音低沉压抑,带着几分愠怒的恼火。


    “陆煜行——”


    第36章 昨夜梦到了……谁? “你在干……


    “你在干什么?!”


    白御卿紧紧扼住他的手腕, 指尖都泛白,陆煜行手上的蝴蝶刀也不由得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动。


    对上他晦暗深邃到漆黑一片的双眸。


    白御卿的嗓音低哑, 扼住他手腕的手心焯烫一片, 气压低沉。


    “本应早就结痂的伤口, 日日不见进展,我早便生疑了……陆煜行,小爷我再问一遍,你在干什么?”


    陆煜行鸦羽一般的睫毛轻颤,随后瞥过眸, 那一瞬的表情竟像是心虚了。


    见他抿唇不语,白御卿冷笑一声, 捏住他另一只血淋淋的手,看着他手心的血洞,眉头紧紧蹙着,深吸一口气道。


    “……你是想让你的手废了不成?”


    “不会废了。”


    他的手蜷缩了一下,似是想躲闪, 却生生绷紧手背,忍了下来,但还是低声重复了一遍,“……不会废了。”


    陆煜行精通毒术也略通一二医术, 自然不会蠢到让自己手废了,他斟酌着度,也没让医师看出来他在自残。


    投机取巧尽数用在了糊弄他身上, 白御卿气得额角抽搐,深吸一口气,“你是觉得, 你伤好了之后小爷会继续让你驯马磋磨你,所以不愿伤好吗?”


    陆煜行顿了顿,反射性想挑眉,又生生压住扬起的眉梢。


    他没有。


    他只是想——


    可抬眸看见白御卿阴沉冷凝的脸色,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像是心虚一样,略微凑近他,“公子莫气。”


    如此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温驯的罪奴低垂着眼,压下一身的傲气与冷戾。


    白御卿却嗤笑扯了扯唇角,修长的指尖捏起他的下巴,泄恨一般摇了摇,似是气笑了,“陆煜行,又给小爷装乖呢?”


    “嗯?”


    白御卿拉长了尾音,紧紧捏着他的下颚,恶劣用指尖陷入他的脸颊,看着他俊朗的脸上几分扭曲的表情。


    略微凑近他的耳边。


    “你倒是不怕痛,生生用刀再刺入止了愈合,这么喜欢的话——”


    他另一只手顺着他的手腕捏到了手心,指尖略微发力,染上了他几分血渍。


    果然,陆煜行眉尖轻蹙,喉结滚动,邪恣的脸上也有几分苍白。


    “……这不是怕疼吗?”


    薄冷讥笑道。


    陆煜行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


    ……愈发烫了。


    一只手被他扼住,下颚又被他捏住,只能像狗一样被迫抬眸,看着白御卿那张俊美漂亮的脸上,略带嘲讽和恼怒的神色。


    生气了。


    陆煜行呼吸粗重却又压抑,压下手心被他轻轻捏住的疼痛,略微蹭了蹭公子的手心,讨好地舔了舔他的指尖。


    哄哄。


    ——爹的,怎么舔人啊?!


    白御卿浑身一僵,指尖湿红的舌头润过,黏腻又潮湿,他扼制住想把陆煜行甩出去的下意识,愈发咬牙切齿,“陆煜行——”


    “若小爷我再发现你不好好养伤,便将你痛打二十大板拿狗链栓起来,明白了吗?!”


    尾音也沙哑低沉,恶狠狠威胁。


    陆煜行点头,“公子不生气就好。”


    见他回答地果决,白御卿的神色缓和些许。


    “……况小爷也并非恩将仇报之人,若你伤好,也不会过于磋磨你。”


    除非一些特殊期况。


    比如系统的任务。


    陆煜行突然暗自“啧”了一声,咬了咬舌尖,深吸一口气,几分诚恳道,“公子不必,罪奴受得起。”


    白御卿一顿。


    听龙傲天说话就是火很大啊。


    明明想要放过他,让他任务之外的生活好一点,现在又说什么受得起……这是挑衅还是挑衅?


    白御卿松开手,冷声命令他把扯开的绷带重新包上。


    却换来少年晃了晃血肉模糊的手心,凌乱的墨发垂着,却略微扬起了他几分不羁,低声道。


    “公子,罪奴一只手包不起来。”


    “……是吗?”白御卿深谙他装乖装温驯的态度,懒得应付,嗤笑一声便要叫屋外侍奉的侍女进来包扎。


    刚开了口,转眼便听见一声细微的,不爽的“啧”,似是刚刚乖巧的罪奴发出来的。


    转眼而看,他已然包扎好了自己的伤口。


    白御卿抿着唇,压抑不住恼火。


    他指尖的折扇又一次敲在了陆煜行的头上,加了几分力度,陆煜行不免“嘶——”了一声。


    ……无赖泼皮的性子!


    本以为他会有几分羞耻之心,却见他似乎耳尖发红,漆黑晦暗的眸底似乎闪着几个字。


    好爽,再来。


    白御卿顿了顿,似是觉得自己看错了。


    他临走之前,又叮嘱了一遍。


    好好养伤,不许自残,往后不会磋磨你。


    系统适时补充:[P.S无任务的时候。]


    见陆煜行答应的彻底,他才狐疑地眯着桃花眸,也算是离去了。


    屋中仅剩一人的陆煜行看着手上又被包扎好的伤口,几分温驯的表情瞬间被烦躁的孤戾替代。


    “啧。”


    他略微抿了抿唇,另一只完好的手拢了拢墨色的发丝,尖利的犬牙咬了咬下唇,狭长的眸眯着,似乎在思索该如何——


    ……令伤口愈合慢些罢。


    但是惹了白御卿生气的人,总会有惩罚的。


    许是他那时恼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素来矜贵淡漠的漂亮桃花眸带着几分流转的恼,墨发衬着冷白的皮肤,又俯身凑近他,一手捏着下颚,一手恶劣用指尖玩弄着他手心的伤口。


    低哑动听宛若碎玉的嗓音还刻意压沉在胸膛,拉长问了他一声,“嗯?”


    陆煜行闭着眸,蜷缩着身体,有些低喘。


    梦中的玉狐用折扇挑着他的下巴,似笑非笑又“嗯——”了一声,尾音都上调。


    月光氤氲了他的双眸,连带着尾音都模糊不请。


    陆煜行能感受到他润白的狐狸牙咬住了他的耳尖,惹下了一身的颤栗,蔓延到脊柱。


    “呼……”


    也能看到狐狸用折扇抵着唇角,压下了笑意,嘲讽薄冷看着他,低声道了一句。


    “你硬了。”


    像是几分嫌弃的审判。


    随后猛然,陆煜行睁开眼。


    “哈啊……”


    他瞳孔紧缩,压抑下粗重的呼吸,胸膛剧烈起伏着。


    窗外是清晨的光亮,略微照在他俊朗的侧脸上,高挺的鼻梁挡住阳光,让他的面容隐在黑暗一面,融了几分晦暗。


    他伸手捂住了双眸,呼出一口气。


    许是熟练了,面无表情压下因为裤中黏腻的触感,起身换了衣服扯下了床单。


    就在他要出门的时候,一双手拦住了他。


    侍女的表情温柔,“陆公子,公子吩咐了,您的伤口不可沾水,瞧公子这模样,是要洗衣物吗?交给奴婢便好,奴婢交给浣衣——”


    “不必。”


    陆煜行不动声色躲过了她想要接过衣物的手,表情没有多少波澜。


    “我自己来。”


    侍女的态度却坚决,表面上几分为难,实际上笑眯眯的寸步不让,“公子吩咐了,您的伤口不可沾水。”


    陆煜行蹙了蹙眉尖,又一次躲过了她想要拿过衣物和床单的手,难得沉了嗓音,带上了几分好商量的语气。


    “我可以自己来的。”


    “是吗?可公子吩咐了,您的伤口不可沾水。”侍女回道,愈发笑眯眯了,“陆公子总不会……不听公子的话吧?”


    早就料到这小子会这样。


    正处在青春期的龙傲天,最是焦躁年轻气盛的年纪,没了三个后宫,一身火无处发泄,被男频作者赋予了一夜N次强大功能的龙傲天,肯定会出现——


    这样的情况!


    男人最了解男人了。


    白御卿磨着狐狸牙,听着侍女发通报,又突然“噗呲”一声笑出声,难得欢愉舒展了眉尖,似乎迫不及待想看到陆煜行吃瘪的神情。


    让你不好好养伤,让你厚脸皮——


    自己洗不了,有脸让别人洗吗?!


    [……那宿主您呢?]


    系统有些暗叹宿主的卑鄙,又突然发问。


    它装备了隐私装置,一些符合个人隐私判定并且宿主不让他看见的场景是会被屏蔽的。


    所以好奇问:[您会自己洗吗?还是让侍女?]


    白御卿一顿。


    墨玉只能观察到自家公子刚刚笑得宛若偷了腥的狐狸,桃花眸都潋滟弯起的表情一瞬间停滞,随后抿住了唇。


    白御卿:……这不是你该问的。


    [告诉我嘛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他“啧”了一声,略过耳边系统不断的追问,抬眸看向墨玉,轻咳一声,“去陆煜行的屋子。”


    陆煜行倒是几分见侍女的态度,知道是谁授意的,所以他抱着衣物倚靠在墙上,等着人。


    见白御卿来了,突然扯出一个乖戾的笑意,漆黑的双眸只能看到他的身影。


    因为扯出微笑露出的犬牙寒气尖利,又一瞬间敛下,温驯极了。


    白御卿挑着眉尖,又见刚刚不肯退让的陆煜行眉眼漫不经心,随后果断地将衣物交给了侍女。


    ……还以为能看见他吃瘪的表情呢。


    白御卿略微不爽用折扇遮住了唇角。


    他刚要无趣冷嘲热讽几句,却见陆煜行突然向前一步,气质难得几分侵略的危险性,少年的墨眉略微挑起,突然哑声问。


    “公子如此关心罪奴晨起做了什么……”


    他的嗓音似乎黏腻在舌尖,染着少年低沉的哑音与笑意。


    “那是否关心,昨夜罪奴梦到了……谁?”


    第37章 窃玉偷香 梦到了谁? ……


    梦到了谁?


    ……性骚扰。


    白御卿自然知道他是因为被捉弄而反过来想让他难堪, 所以他的折扇挑起他的下巴,垂眸,居高临下挑逗看着他。


    嘲弄他。


    “小爷管一条……狗梦到什么。”


    陆煜行的表情怔然一瞬, 他凑近白御卿, 感受着扇骨抵住自己的喉结冰冷, 喉结吞咽滚动着,呼吸也压抑。


    “公子……”他的嗓音喑哑,夹着一丝笑意,“昨夜小狗梦见了,公——”


    就在此刻, 小厮的通报声响起,“公子, 太子殿下来了。”


    生生止住了陆煜行的话。


    他的表情一瞬间晦暗深沉下来。


    白御卿了然点头,转身要离去,却未曾想远处树下,树影婆娑,那人身长玉立, 玄色绣金的锦衣衣摆随着风而吹动,面容隐于树影,正静静等着自己。


    他顿了顿,随后收起折扇向独孤鹤走去, “殿下。”


    独孤鹤的面容憔悴了些许,他春猎之中受了伤,身上也尽数是擦伤, 刺杀事宜重大,朝中人人自危,哪怕养着伤也要处理政事忙昏了头。


    养伤之中, 他也令白御卿莫来探望,朝中动荡,帝王痛恨狼子野心之徒在暗地里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每日都有抄家的责罚下来,若是被寻到什么错处,总归是惹了一身腥。


    “……伤可还好?”白御卿问。


    独孤鹤正指尖携了一片树叶,抿了抿唇,“无碍了,十七卿。”


    他俊美阴郁的脸庞在树影下氤氲了几分晦暗,随后抿着唇,“当时,你……”


    似是想说当时白御卿与他换了衣服引走追兵一事。


    白御卿略微挑眉,随后拱手道,“臣之本分,殿下不必多礼。”


    随后独孤鹤又抿唇,沉默下来。


    他松开指尖放了树叶,那树叶飘然随风掠去,凉风拂过,一如当时春猎之中,浑身冷寒的颤栗。


    白御卿衣袂飘飘,白玉一般的衣服随风而飘,勾勒出劲瘦的腰肢与肩宽腰窄的身材,他手执玉扇,眼眸狭长润泽,宛若玉仙下凡。


    风卷起飞花,飞花掠树影,又掠过他眉眼。


    独孤鹤的薄唇突然发颤,只觉得胸口鼓鼓震动,突然哑声道,“待孤,登上帝位……孤许你万贯家财,食邑万户。”


    当今天子正值壮年,如何也该不得他来说——待他登上帝位。


    如此大逆不道,哪怕是太子,也会惹得帝王忌惮。


    可他就在他面前说了。


    白御卿突然一顿,唇角略微扯出笑意,眼眸却带了一丝深沉的晦暗。


    ……这算是,好兄弟吗?


    可。


    他略过远处陆煜行的身影。


    黑衣的少年肩宽腰窄,倚靠在墙上,凌乱的墨发束起,晦暗的双眸直直盯着二人,看不清表情,平添深深的压迫感。


    ……独孤鹤登得上帝位吗?


    他的双眸和承诺如今如此真挚,白御卿甚至能看见他手背绷起的青筋,似在压抑着情绪。


    然后他扯起折扇,遮住了自己的唇角,也遮住了那抹略微扬起的苦涩笑意,略微垂下的睫毛颤乱,像是振翅的蝶。


    “……鹤奴,我不要那些东西。”他说。


    一旁的独孤鹤还在解释,“如今形势动荡,刺杀案未结,不便行赏,待案结孤定会禀报父皇赏你救驾功劳——”


    “我想让你,往后好好活着。”


    他略微叹了一口气,打断了独孤鹤的话,尾音似乎揉碎在风里。


    随后又隐下情绪,一瞬扬起眉眼,唇红齿白,轻笑道,“臣刚刚逾矩了,殿下可要与臣小酌几杯?”


    “……好。”


    独孤鹤怔然。


    二人的背影离去,倚靠在墙上的陆煜行缓慢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心。


    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似是养好了,没了往日的冻疮,手心的绷带却渗出淋漓的血,打湿了手心,陆煜行略微抿了抿唇。


    随后“啧”了一声。


    饱含冷意。


    ……


    近来朝中动荡,宁国公虽然知道白御卿不爱出门,还是嘱咐了他,莫要出门,可见局势。


    独孤鹤为他斟了一杯清酒,见他抿了一口,薄唇染了些许艳的润色,掩下眸中情绪淡声道,“皇叔重伤,奄奄一息,昏迷了数日了,父皇大发雷霆,不断追查是谁伤了他。”


    白御卿不信。


    他不信那个檀香压不住血腥的男人能如此简单奄奄一息,他指尖摩挲着酒杯,突然轻声道,“殿下,小心他。”


    [宿主,最好不要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系统幽幽道:[您的人设是蠢笨坏蛋恶劣倨傲小少爷哦。]


    白御卿:……随口谈了一句而已。


    他略微敛眸,随后又道:都是哥们还不能闲聊了吗?我就是讨厌独孤凛,所以让好兄弟和我站在一边,怎么了?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好嘛好嘛。]


    如此一失神之下,独孤鹤却轻声道,“十七卿,孤……我知道。”


    只是如今应好隐去了红衣烈马,当了指挥使,更是协着处理了几桩刺杀案相关的案件。


    此前李肆书是宁国公麾下,宁国公保皇党,玄麟卫也算得上太子一党。


    指挥使换了——应好年少,他试过拉拢几次,态度不咸不淡,恭敬平常,也不知是否听了他爹的话。


    太常卿啊……


    独孤鹤的眼神冷冽一瞬,又在白御卿看过来时,略微扯起唇角,他素来冷情,难得露出笑意,却显得有些薄冷扭曲,道。


    “孤有政事要忙,但定会抽时间与你相聚,十七卿,那罪奴——若无事的话,便逐出府,孤会护他周全。”


    十七卿将那罪奴迎入府中,无非是不想看京中众人欺凌他。


    如今时局动荡,谁人也想不起这个小小的低贱罪奴,趁早逐出府便好了。


    他说会护着便会护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独孤鹤虽厌恶陆煜行,也不会违背了诺言。


    但白御卿摇了摇头,啜饮一口清酒,感受着口腔中微凉的清酒润过喉头,带来一丝清明。


    “太子殿下,不必,他在臣府中老实本分,寻不得由头将他逐出去,况且……”


    太子与谋逆反贼之子罪奴扯上关系,也总归是不好的。


    独孤鹤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看他表情淡色却不容置喙,这才抿了抿,压下了眸底一瞬对陆煜行厌恶的暴戾。


    待送走了独孤鹤,白御卿揉了揉额角,略微打了个哈切。


    小酌之下,染了几分醉意,也是不知不觉贪了杯,过了酒量。


    白御卿本就不是酒量好的人,素来饮清酒,爱吃甜食,少饮烈酒。


    狭长的桃花眸此时有些许朦胧的醉意,眼尾洇了红,抿了抿薄唇,尾音染了几分喑哑。


    淡声命道。


    “墨玉,回寝屋。”


    尾音拉长软哑,像是呢喃着耳边,墨玉一顿,领着自家公子往院中走去。


    墨玉身体有些僵硬,垂着头,领着脚步有些飘忽的白御卿。


    他突然问,“公子,很喜欢……那名罪奴吗?”


    白御卿略微歪了歪头,似是不解他为何如此问,神色怔然些许,随后思索片刻。


    “……还好。”


    他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有时羡慕陆煜行眉眼偶尔泄露出的恣意不羁,但他在他面前素来谦卑温驯,却有许多未曾见识过的小聪明,鲜活几分。


    ……有时又嫉妒他。


    嫉妒他往后有无数的大好人生,踏雪踏风,登上高位——又踏过白御卿、独孤鹤,还有卷入其中之人。


    可他是苦尽甘来,才步步走上高位,那……白御卿呢?


    他说不清,双眸晦暗些许,索性也不去想了,稳了稳脚步,回了屋中。


    墨玉要检查屋中是否有刺客,又被他挥手止了,只得垂眸退下。


    酒意上头,扯下衣襟,褪下外袍便要小憩片刻。


    榻中冰凉,却挥去了因酒气的燥热,白御卿闭上双眸蜷缩在床榻上。


    朦胧中,床榻边似乎站了人,显得略有些压迫与侵略性。


    白御卿蹙眉,睡得并不踏实。


    他饮了酒,冷白如玉的皮肤晕了红,陆煜行抱着胸站在他榻边,垂眸看着他的睡颜许久。


    墨玉对于寝屋的安全尤其看重,每日都要检查数遍,尤其是死死盯着陆煜行。


    啧……


    若非白御卿止了墨玉的检查,先想着小憩休息,陆煜行应是会被他搜出来。


    陆煜行略过思绪,伸出指尖,略微颤意,随后抚摸在他的唇上。


    薄唇润色,因为酒气染着艳,隐约可见洁白的牙与……湿红的舌尖。


    陆煜行愣神,眼神愈发深沉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俯身凑过他,呢喃在耳边一般,低声说,“公子……”


    补充了被止住的话语,嘶哑低沉。


    “梦到了……公子。”


    他随后轻笑一声,不知是嗤笑自己还是嗤笑什么,低头,轻轻吻住了白御卿的唇。


    他舍不得用指尖摩挲。


    还是,用唇吻住的好。


    唇齿泛着清酒的香气,舌尖略微舔舐到下唇都会发颤。


    陆煜行不敢动作太大,喉头滚动干涩得要死,他压抑着粗重的呼吸,慢慢厮磨唇,近乎浑身都颤栗。


    手背绷着青筋,略微溢出一丝餍足的呜咽。


    垂下鸦羽一般的睫毛,呢喃喘息了一句。


    “公子……”


    第38章 不可能,他是直男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亲嘴。


    亲嘴了……


    亲, 亲嘴了!!!!


    系统遏制住在白御卿耳边疯狂尖叫的冲动,努力分析着面前陆煜行吻在自家宿主的唇上。


    甚至开始得寸进尺地用湿红的舌尖描摹唇形,舌尖也探入其中, 慢慢交融吮吸。


    他的呼吸急促颤抖, 慢慢餍足地眯上晦暗的眸子。


    已知龙傲天男主丢失了三个后宫。


    已知自家宿主长得好看, 很多人都喜欢。


    已知龙傲天男主年轻气盛,X功能强大。


    得出结论——龙傲天男主真的把自家宿主,当成了后宫代餐。


    系统又遏制住要尖叫的冲动。


    不敢想这章发出去之后,读者会用多么激烈的言语辱骂……系统思索沉默了许久,眼看陆煜行愈发得寸进尺, 伸出舌尖慢慢搅弄,发出“啧啧”的水声。


    “唔……”


    他的呼吸压抑急促, 用侧脸微微蹭了蹭白御卿的侧脸,像条撒娇的狗。


    随后恋恋不舍,又吻了一下,意犹未尽地潜出了屋子。


    系统沉默看着自家宿主被吻到艳红的唇,上面还润着光泽, 微醺的俊脸熟睡着,薄唇轻抿。


    还是将这一行为,描写成了——


    [陆煜行进入房间之后,做了一些事情, 随后离开了。]


    【下毒?】


    【偷吃?】


    【男主不是掌握了容王买凶的证据吗?难道要把罪证藏在反派房间里干掉他吗?】


    【疑似废物男主偷偷进入房间爽吃白子哥,白子哥大曜必吃榜榜一。】


    【反派要被下毒下线了吗?烦死这个死gay了。】


    【我们白子哥是女主,楼上能不能别随便攻击啊, 男主为了和白子哥贴贴故意弄伤手,见到白子哥和太子一起玩,都嫉妒吃醋到不顾手上的伤流血了, 这能不是一对吗?】


    【过度解读,分明是男主想拖延时间好过一点才自残的,而且男主那是讨厌皇家的人,才气得攥紧拳头流血,男同滚。】


    【房间里到底做了什么,会不会写文啊作者,是不是在水文!】


    【偷吃投一票。】


    【两票。】


    ……


    【偷吃×n票】


    【白子哥其实是小南梁,一直是女扮男装,之前看到的newnew是假的。】


    系统有些呆滞等着自家宿主醒过来。


    白御卿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一早,阳光朦胧洒在他的侧脸上,略微氤氲了面容。


    他抿了抿唇,伸出修长骨节分明的指尖,摩挲了一下略微红肿的唇。


    系统:[宿,宿主……早,早啊。]


    白御卿:……怎么了?


    系统:[没,没事啊,宿主。]


    白御卿又摩挲了一下唇,狭长漂亮的眼眸略微垂下,随后道:感觉……嘴麻麻的。


    系统:[……可能上火了吧。]


    白御卿:……是吗?


    他的指尖摩挲过了唇,随后起身由侍女侍奉着洗漱穿衣,白玉银丝腰封裹住劲瘦的腰肢,墨色的发丝也由玉冠半束起,表情没什么波澜。


    入了春,天气已然放暖,他抬眸看了看窗外春色,敛眸发了一会儿呆。


    许是他表情没有什么波澜,俊美的侧脸带着些许矜贵的薄冷,纤长的睫毛微垂,打下淡淡的阴影。


    天人之姿,孤高清冷。


    这一幕让一旁的小侍女略微看呆了,梳发小侍女一不小心,扯了扯他的发丝。


    刚要慌忙跪下请罪,又听他淡声道了一句,“……无事。”


    随后侍女就听见自家公子沉默了许久,轻声道了一句。


    “去……招些女工,最好是寡妇人妻。”


    还补充了一句。


    “貌美的寡妇人妻。”


    小侍女泪眼汪汪,莫非公子是嫌弃自己笨手笨脚要让年长些的姐姐们将她换了?!


    补药啊,公子长得好看,伺候起来也舒心,月银更是不少,补药将她换了啊!!!


    但看白御卿的表情执着,还是隐下了求饶,低落地吩咐下去了。


    公子素来不近女色,这次难得问起了女人,却是吩咐下去找些寡妇人妻。


    莫非白御卿不仅是好男风,口味更是如此独特好人妻,才迟迟不议亲?


    一时,府中掀起了一番讨论的热潮。


    听说了宁国公世子又喜欢上女人的京中未婚贵女们还没高兴多久,便听到了他好人妻的传闻,大喜大悲之下,更是无言以对了。


    白御卿的娘更是招了他,面色担忧旁敲侧击了许久,才见自家儿子眉尖抽搐,道了一句,“……荒唐。”


    他才不好人妻!


    不过是——


    白御卿抬眸看向自己风韵犹存,与他七分相似的母亲。


    美妇人双眸波光粼粼,温婉又绝色,略微蹙起的眉尖带着担忧,又轻声道,“卿儿,若你实在好寡妇……那也无妨,总归不是好了男风,可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她似乎有些纠结于寡妇能不能用姑娘这个词。


    白御卿略微闭上眸,深吸一口气,“娘,我只是……罢了。”


    还是解释不清。


    总不能说,招些人妻寡妇是为了给自己的男宠选出个后宫代替自己的亲娘吧?


    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只是略带绝望与执拗地,看着自己的绝色美女娘亲,正襟危坐道。


    “娘,孩儿看爹这些日子风姿回来了些许,所以您莫要被那些年轻的小子勾引到,外面的少年都放荡不堪,还是爹这样的勤俭持家又安心,虽年老色衰,但总归是十几年的夫妻了,他也风韵犹存啊。”


    白夫人表情一怔,略微呆滞看着自己的儿子。


    他神色凝重,教育起了她,薄唇抿了又抿,纠结又语气深沉。


    白夫人怔怔点头,“好……好。”


    他衣袍一甩离去了,只留下自己茫然的娘,以及对着侍奉自己娘的侍从们一声声严肃的叮嘱,“莫要让我那个男宠罪奴靠近我娘,百尺之外就将他赶走。”


    白御卿指尖捏着折扇,略微垂眸,掩下了淡淡的朦胧恍惚。


    [……您是不是,知道,那个,他亲您了?]


    系统弱弱道。


    白御卿:……嗯哼。


    系统:[!]


    那它巴巴的隐藏什么?


    白御卿指尖摸了摸唇,略微蹙眉,似乎还能感受到前些日子唇上的触感。


    白御卿:……我又不是蠢的,他舌头都伸进来了,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略微垂眸:许是,这个混账,觊觎我娘……将我当了代餐吧。


    ……所以抓紧寻找能代替自己亲娘的貌美人妻。


    系统分析了半天,觉得有些不对,弱弱道:[说不定他喜欢您呢?]


    白御卿的表情染着几分晦暗的淡,指尖摩挲着玉扇的扇骨:不可能,他是直男。


    ……希望如此。


    不然系统真的想不到,接下来该如何发展了。


    所以它佯装兴奋正色道:[没错,龙傲天男主一身□□无处发泄,竟将魔爪伸到了我貌美如花的宿主身上,实在是可耻又可恶啊!请宿主加快寻找人妻寡妇代替后宫四号——高门绝色寡妇,令感情线走上正轨。]


    白御卿抿唇,折扇抵住唇角,掩下了情绪。


    这边关于世子好人妻寡妇的传言还没消下去,转眼而来,府中又来了赏花宴的请帖,白御卿素来是不去参加这些的,但……


    他略微闭了闭眸,略过了陆煜行派人来的通报。


    陆煜行手上的伤好了,也没得理由见他了。


    起身更衣,白御卿乘着马车去了赏花宴,墨玉一边将果子择好,放到马车的桌上,难得开口道了一句,“公子素来不爱出门,难得去赏花宴。”


    似是觉得稀奇,唇角还勾着弧度。


    有种……看到自己的宅男儿子终于愿意出门的欣慰感。


    白御卿的视线缓慢移向他,他倦懒倚靠在马车的软榻上,随后顿了顿,折扇敲在了墨玉的头上,淡声宣判。


    “扣月俸。”


    墨玉:?


    墨玉素来冷峻的脸上几分怔然,又无措道,“公子,属下并非有意调侃公子……公子恕罪。”


    “不是。”


    白御卿闭了闭眸子,“你是不是又让陆煜行溜进去了?”


    他这些日子每日检查十遍公子的寝屋,今日更是将陆煜行提溜出去了两次,是有哪次遗漏了吗?!


    墨玉脸色一沉,拳头紧紧攥着,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


    薄唇抿了一会儿 ,随后低头哑声道,“公子,往后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状况,公子恕罪!是属下办事不力,玩忽职守,今年的月俸请公子尽数扣了,往后属下必定……”


    “停,只扣半个月,我也并非怪你。”


    白御卿叹了一口气,他还没有那么周扒皮。


    随后闭眸养神,不言语了。


    墨玉抿着唇,随后小心翼翼抬头,神情复杂看向白御卿的侧脸。


    被光氤氲了,略微有些看不清。


    孤高又捉不到的朦胧。


    墨玉垂眸,指尖摩挲了一下佩剑,愈发觉得自己没用起来。


    日子太平稳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失了戒心,令陆煜行闯入了公子的寝屋。


    是他过得太安稳了,才如此。


    墨玉紧紧攥着手心,指尖陷入肉中也恍然不知,心中嘲讽唾骂自己卑鄙又无能,贪图公子身边的安逸,竟然如此不称职。


    他闭上眼睛。


    第39章 你再等我几年 墨玉是个死士。……


    墨玉是个死士。


    不对, 是个失败的死士。


    他本该死在长雪里,被掩埋进雪堆,朦朦胧胧要过奈何桥, 又被人拉起来。


    是个小少年。


    消瘦的小脸上是清澈的悲悯与淡, 像是融化在雪里一般。


    死士是富贵人家里总会养的东西, 他不够格,是个厮杀之中不合格的废物,所以被人捅了两刀,丢在了外面。


    他是想活的,所以挣扎着往外爬, 血氤氲了雪地,拖出一道淋漓的血痕, 小小的少年面容死寂,手上擦破出了骨头,却依旧在爬。


    最后体力不支,埋在雪里。


    太冷了。


    他想,应是要死了吧, 结果被人拉起来了。


    那时风雪凛凛,来人却不怕冷一样,怜惜地捧着他露出骨头的手,轻声说, “你和我一样,捡回来一条命。”


    可墨玉已经迷迷糊糊了,他只能费力抬眸想仔细多看他一眼, 血污的脸上恍惚,强撑起一分清明,又只能感受到乍然的温暖。


    那人身后传来一声娇嗔无奈的女声, 似是个小女孩,“公子,你最爱在雪地里捡人了,他浑身血污,不像个好东西。”


    白合雁是他在雪地里捡到的,那时候小小的少女声声泣血,哭喊说着,不要把我卖进花楼里,父亲母亲。


    墨玉也是他在雪地里捡到的,那时候墨玉只是想着,身上好疼,但是想活啊,想活下去。


    白御卿是在雪里活过来的,那时候,窗外呼啸着朔风与寒彻的风雪,九岁的小少年,消瘦到只剩了一把骨头,奄奄一息在病榻之上。


    耳边只能听到他娘哭得轻,却钝钝在胸口。


    然后,本该消散在风雪里的微弱呼吸又渐渐起来,小少年挣扎抿了一口水,双眸红着,嘶哑道了一声,“……娘。”


    窗外的风雪愈发大了,他在那个雪天活过来。


    墨玉觉得,白合雁当时无奈道的那句——公子,你最爱在雪地里捡人了。


    说得很对。


    他指尖摩挲着剑,恍惚朦胧想着,那天也是那样,墨玉在雪地里挣扎着想活,被他捡到。


    陆煜行也是。


    那也是公子在雪地里捡的,他难得见公子在雪天出了门,马车上遥遥看着那幕,随后呵止了那些公子哥的玩闹,俯身抱起一身血污的陆煜行来。


    白合雁那时说——他浑身血污,不像个好东西。


    也说得很对。


    墨玉被捡到的时候,小小的少年,身上尽数是伤口,深可入骨,血肉模糊,着实不像个好东西。


    陆煜行也是。


    那时墨玉在马车旁,能看见他如仙的公子将狐裘裹在那浑身血污的少年身上,陆煜行被裹在狐裘里,眼神隐约之间透露出来,哪怕血肉模糊,哪怕被人侮辱至此。


    却也凶戾,饱含暴戾的寒气与晦暗的深沉。


    墨玉后来也证明了,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公子将他抱着,步步踏过风雪,公子唇角的笑意令人看不懂,像是宿命的无奈,敛下的双眸下隐约几分悲悯的孤高与薄冷。


    倨傲与悲悯融合在一起,墨玉看不懂他的神情,觉得,那也许只是仙。


    薄雪之中,墨玉只怔然看着他步步抱着陆煜行走过风雪,唇角是不在意的嗤笑,随后又恍惚想着——


    公子,别在雪地里捡人了。


    那真的不是个好东西。


    他被你抱着,我好像……有点嫉妒了。


    思绪翻涌之下,已然到了地方,墨玉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下了马车扶着白御卿下马车。


    他的手拂过公子的手,微凉,却在触碰到墨玉的一刻,泛着炽热,墨玉敛下颤抖的睫毛,抬眸的一瞬,又是那副禁欲称职的模样。


    白御卿则嗤笑一声,他们伴了许多年,自然知晓墨玉的性子,现在面无表情,心绪不知飞哪里了,像是无奈一般,“扣了你一个月月俸而已,不必这般魂不守舍吧?”


    墨玉抿了抿唇,低头,“属下没有,况公子罚属下是应该的。”


    “……放心,公子下个月赏回来,定不会让你没了老婆本。”


    他只略微挑了挑眉尖,泛着笑意道。


    本带着疏离淡色的面容在这样的神情下鲜活下来,俊美卓绝,像是栩栩如生的画中仙。


    墨玉只跟上他的脚步,敛眸垂下思绪。


    赏花宴白十七要来,那着实是稀奇了,他素来不爱参与什么诗会茶会,除非一些推脱不了的宫宴,这次来了,便有不少没见过白十七的人瞧他。


    瞧他身长玉立,俊美矜贵,像是玉做的狐仙。


    大抵看贵女们围着那中间的玉狐仙,有人嫉妒得“啧”了一声,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与同行的人不屑,“小倌模样,还好男风,男子,还是得生得阳刚之气——”


    话音未落。


    “咻——”


    一柄锋利的白刀擦过脸颊,硬生生割下一缕发丝。


    “呃……啊……”


    那人吓得面容惨白,哆哆嗦嗦感受着脸颊渗出的血丝,那一瞬的凉意差点削下他的脑袋,失声呢喃,抬眸看向桌前抿茶的扔刀者。


    红衣少年郎裹着黑色的腰封,肩宽腰窄,墨发束起,脸色不善又冷戾,冷嗤了一声,未曾看那人一眼。


    “应,应指挥使……”


    “滚远点。”


    应好近乎是喉头挤出来的话,他冷着一张俊脸,浑身寒气凛凛,方圆都没人敢靠近,哪怕他自成了指挥使无数人恭维,在此时,却也没人迎上来。


    出了鞘的锋刃就这么挂在腰上,也没人看得清,那刀是何时出鞘,又何时飞出差点割了人的脑袋。


    这边的闹剧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新上任的指挥使,冷戾狂气,少年肆意,曾是红衣烈马,如今官袍加身,气度不一样了,但还是尤其不好惹,赏花宴也配着刀,差点要了人的命。


    那刀插在一旁的树干着,略微颤抖着,还在发出铮铮颤鸣。


    用了十成十的力度。


    白御卿顿了顿,他伸手握住还泛着冷意的刀柄,随后发力将刀抽出来,随手挽起,向前走了两步,将刀柄递到应好的身前。


    应好抬眸看了他一眼,抿着唇,并未第一时间接过刀,薄唇被抿得发白,捏着茶杯的指尖也泛白,略微颤抖。


    “……刀不要了?”


    应好是生了双狐狸眼的,白御卿素来像条玉色的白狐,也偏偏是桃花眸,应好却生了双狐狸眼。


    他此时抬眸瞪着他,不知为何有些泛红,又哑声挤出来一句说。


    “……不知廉耻。”


    还没调理好呢?


    那事都过去多久了?


    他被陆煜行这个直男吃了嘴都能调理好,不过是前些日子看见两个好兄弟亲亲我我而已,怎么现在都没调理好?


    白御卿略微撇唇,感受着他炽热的视线又叹了一口气,颇带着几分规劝道,“尊重他人性取向。”


    唧唧歪歪说什么呢?!


    听了不懂的话,应好更气了,一手将茶杯狠狠放在桌上,发出清脆一声,又冷哼,却也抬手收回了白御卿递到面前的刀柄。


    刀锋在他手上挽了个花,白刀照了他眉眼,又一瞬收了刀,干净利落。


    白御卿也知道他,收了刀,便是愿意和好了的意思,便也一瞬轻笑,唇红齿白,恭维道,“小应公子当了官,气度愈发大气了——”


    应好瞥过眸,却轻声道了一句。


    “我做不得官的。”


    他略微怔然看着他。


    不过转念一想,白御卿也了然,应好都能在陆煜行最为落魄之时,送把长剑送几首酸诗。


    这种该是恣意潇洒的蠢笨少年郎,如何做得了官?


    却在思绪之间,应好站起身来,他肩宽腰窄,初具青年模样,略微凑近白御卿,嗓音低哑,双眸复杂。


    “十七,我做不得官,圣旨那日下来,我爹押着我令了旨意——”


    他凑近一步,呼吸略微扑在白御卿脸上,狐狸眼却带着几分炽热的灼,坚定道。


    “我不做官,十七卿。”


    可他辞不了的,圣上的旨意,正三品的玄麟卫指挥使,如何高的殊荣啊。


    李肆书爬了那般久,战场上厮杀无数人才在宁国公的扶持上艰难爬上去,又简简单单被安了罪名削下来。


    应好如此年轻的年纪,便到了别人终其一生也到不了的高度,京中新贵,无数人巴结。


    却又说着,不想做官。


    玄麟卫指挥使也并非武力范畴,更多的是在官场上,应好不愿做,他想做个将领,做个士兵,白马银鞍纵横疆场,像是诗中描写的豪气凛凛。


    可他又未免单纯,白御卿只觉得他双眸灼人,想法却愚钝,略微怔然,随后抿唇。


    应好却又轻笑一声,拧着的眉宇舒展,冷戾消失殆尽,少年的朗气烈烈,润白的牙尖都露出来。


    “十七卿,我想了许多,你与陆煜行,或是我将来该如何。”


    “我想上战场,并非你们总规劝的,是我性子轻狂,不识疆场的残酷,我想了许多,我并不惜我这条命,我想要军功,我想要杀敌——”


    他伸手,指尖略微触碰了一下白御卿的侧脸,少年双眸灼烈,远处朔风吹送一点落花红,掠过他眉眼。


    “这条命我不惜得,所以话也该留着以后说。”


    他说。


    “……你再等我几年。”


    第40章 你真的疯了…… 白御卿不知应……


    白御卿不知应好想说什么, 但他双眸珍重又坚定,艳红的衣摆随着风而滚动,飘飘而起, 少年恣意。


    他随后轻笑一声, 展开了折扇。


    白御卿此前不同意他去疆场上, 无非是那些理由,刀剑不长眼,他只需活着便好。


    活着多好啊,白御卿一直想活。


    可人总该有自己的追求,就像应好素来爱鲜衣怒马, 肆意不羁,拔剑快意, 一心向战场,死了也无妨。


    白合雁愿天下少如她一般的少女,经营着醉仙明月楼又资助慈幼局。


    人总该有自己的追求的。


    心中豁然开朗一般,迎着掠着飞花的风,双眸此时也触动, 看着他,轻声道了一句,“好,我等你。”


    他是想瞒着他爹请旨赴边关吧。


    那白御卿等他。


    等他活着回来后与他豪饮, 待他功名加身,堂堂正正站在面前,不负威名。


    赏花宴着实没什么意思, 那边的贵女贵公子们赏花,这边的两个饮着清酒,相谈甚欢。


    反正他是龙傲天的小弟。


    死不了了的。


    白御卿抿了一口酒, 看着此时眉眼恣意褪去冷戾的应好,也想不得他能以后在陆煜行手下伏低做小的日子。


    然后猛然听到面前的应好道,“你与陆煜行……”


    他略微蹙眉,压下躁郁,闷声道了一句,“他不该,拘在后院里,他是我朋友,所以你……你别……”


    说不出什么话了,耳尖泛红,把酒杯一掷,正色看他。


    “反正你要等我。”


    等你也和陆煜行没关系,白御卿撇了撇唇,点了点头。


    待白御卿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然泛着黑,他玉色的锦袍上沾染了几分酒气,正要回自己院子,远远便看到了人影。


    少年整个人埋在阴影里,面无表情,墨色的高马尾凌乱不羁,透着几分邪气的晦暗冷戾,阴影近乎吞噬了他,眉端凝着暗色。


    白御卿脚步一顿。


    想到了那天他偷溜进自己屋子,的那个……吻。


    那时陆煜行喉头泻出闷哼,以及一声呢喃,叫着他,“公子。”


    白御卿闭了闭双眸,令身后的墨玉先回去,墨玉一怔,想要说些什么,又在他的眼神下不甘离去。


    ——接下来,有种不好的预感,墨玉还是不要听着为好。


    见墨玉离去,陆煜行从阴影中慢慢走出来,他肩宽腰窄腰带勾勒着劲瘦的腰肢,墨色的眉峰微挑,嗓音听不出喜怒,哑声问他。


    “公子,近些日子,在躲着罪奴?”


    他的气势凛凛,步步逼近,倒像是白御卿是个被兴师问罪的罪奴般。


    白御卿用折扇抵住他的下巴,止住他往前走的动作,略微凝眉,刚要说些什么,陆煜行却猛然攥住他的手腕抵在廊柱上,呼吸灼热,哑声问。


    “公子躲什么……怕罪奴吃了你?”


    他的指腹暧昧地摩挲着白御卿的腕骨,泛起一阵酥麻,白御卿瞳孔紧缩,感受着他扑在面上的呼吸,哑声道。


    “陆煜行,放开我。”


    他闭了闭双眸。


    “小爷再警告你最后一次。”


    “……你我不是一道人。”


    陆煜行低笑一声逼近,低头嗅了嗅他身上的清酒香,哑声道,“那日,也是饮了酒……罪奴还以为,公子不知道呢。”


    如此躲着人,便是,知道了。


    陆煜行最是聪明,鸦羽一般的睫毛垂着,愈发嗅着他身上的气味,“……花香。”


    “赏花宴……有女人吗?男人?和谁饮酒了。”


    “……以下犯上。”


    他冷声宣判他的行为有多么逾矩。


    “陆煜行,你我不是一道人……滚。”


    白御卿能感受到他嗓音里的颤乱,似是恼了,哑声令他滚。


    刚要抬手挣扎,陆煜行却猛然将人困在臂弯与廊柱之间。


    明明只是半年多,少年的身体却如同抽芽般长大,此时初具青年模样,拧起的眉头气势凛凛,哑声说。


    “公子总说这话……”


    陆煜行似是嗤笑,又像是漫不经心呢喃着,学着他的话语,“不是一道、以下犯上……”


    他的指尖抚过白御卿紧绷的脖颈,随后扯开自己胸膛的衣襟,露出纵横着疤痕的胸膛,“那公子当时将罪奴摅回府当男宠,亲手抽的这些算什么?”


    ……分明,白御卿给的金疮药,尽数能褪去伤疤。


    他的指尖摩挲了一下伤疤,挑眉轻笑道,“公子与谁喝酒了?不如给罪奴尝尝……”


    “你的疤,为何不祛了?”


    他打断了陆煜行,垂眸看着他胸肌上的疤痕,交错纵横,当时他下手轻,没有好好抹药,如今清浅又暧昧分布在胸膛上。


    “公子亲手留的,为何要祛?”


    罪奴少年哑声回答,却似是恼了他的转移话题,略微蹙了蹙眉尖,犬牙危险地磨过他的脖颈,“公子和谁喝酒了?”


    白御卿感受着他紧紧扼住自己手腕的温度,掌心灼热,陆煜行的情绪也炽热,燃烧一般,他闭了闭双眸,问,“你喜欢男人吗?”


    “罪奴是公子的男宠,不该尽了职责吗?”他略微无辜道,敛眸掩下翻涌晦暗的情绪。


    反问句,反问句,一直在反问——


    白御卿猛然伸手扼住陆煜行的下巴,在他失神的一瞬间将他反手扼在廊柱前。


    “唔——”


    陆煜行的犬牙还来不及收回去,略带怔然感受着自己被他扼住手,手腕被他捉着,生生止住了以下犯上的动作。


    反而被侵略着。


    然后听到他压抑却清脆的嗓音。


    “陆煜行,我不知你是要试探小爷什么。”


    “你既然那时春猎救了我,我便不会操了你,你与你妹妹,我会护着周全,所以你不必——”


    ……不必再这般试探我。


    白御卿敛下眸,遮住了翻涌的情绪。


    他的话音还未落,陆煜行便猛然抬头咬住了他的唇角,因为喉头被扼着,动作有些艰难,只吻到了唇角,湿红黏腻的舌尖还得寸进尺地舔了一下。


    舔过他唇上残酒。


    “你——”


    白御卿一惊,垂眸却看陆煜行餍足地眯起双眸,像是挑衅一般挑眉,尾音呢喃沙哑,“清酒。”


    “公子何不饮些烈酒?也正好不负现在……”


    公子太呆了。


    许是吧。


    像是有些人说的,他迎他入府,是为了护着他,不想京中的那些纨绔子弟再来欺辱他,所以才处处做戏又忍不住偶尔泻出怜惜。


    可陆煜行素来是睚眦必报的,他给欺辱他的众人下了毒,静待毒发,能将自己摘个干净。


    可太难熬了。


    日复一日的虐打与侮辱下,他还能撑起脊背的傲骨,像不肯归鞘,透露着锋芒铮铮傲骨的寒剑。


    陆煜行曾经,也是天之骄子,高高在上,人人追捧讨好。


    除了被父亲磨砺武艺,他未曾受过什么苦楚,一朝家破人亡,天之骄子的少年陆煜行却尝尽了世间苦楚。


    陆煜行是恨过所有人的,哪怕抱着病重的妹妹求助无门之后,坦然离开。


    但他狼狈离去时,雨水浸透了他的全身,却小心翼翼护着怀里奄奄一息的陆清文,看起来狼狈、谦卑,又可怜,可隐忍晦暗的目光下却是翻涌的暴戾与凶狠。


    他发过誓,要将所有人碎尸万段,不论是欺辱过他,或是那些……冷眼旁观之人,高高在上之人。


    为何冷眼旁观也不可?有没有天理?如此卑劣小人,真是恶心。


    可陆煜行只是压下暴戾,想着,他就是天理,他是陆家遗留在世间的恶鬼,要将所有人拖入地狱的。


    他就是这样,阴鸷冷戾,最恨、最厌恶的,也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


    ——全都拉下来。


    那白御卿算什么?


    他比他们更高贵,更高高在上——也更捉摸不到。


    陆煜行拉不下他,他也曾有过这种想法。


    下毒、下药、暗暗杀了……却又生生止住,漠然晦暗看了他许久,在公子发视线扫过来时,又带着无辜的晦暗。


    想要的不是这个,那应该是什么?


    他的气质着实矛盾交织,有着倦懒的懒散与漫不经心,像是只得过且过的白玉狐狸,眉目流转之间,却是疏离淡漠的悲悯与游离。


    他悲悯什么?


    像是隐着神伤对自己,又对陆煜行……或是整个世间,陆煜行总看不透他。


    明明那般漂亮俊美的人,为何堕不得,又杀不得呢?


    陆煜行分明最讨厌这种人了。


    这种人衬着他的卑劣、他的不堪、他身负陆家满门血仇的阴鸷与狠毒——陆煜行讨厌这种人。


    陆煜行一直在想,为什么?


    ……后来陆煜行才看得清,他想要的从来不是白御卿跌落下去。


    他该一直那么倨傲,那么高高在上的。


    所以陆煜行想要的,只是他多看自己几眼而已。


    许是上天见他过得太苦了,寸寸入骨的虐打与风雨,阴雨天不得已的颤栗,雪天挣扎一次次略过风雪活下去——怜他太苦了,才如此让白御卿渡他。


    白御卿,是来渡他的。


    陆煜行想。


    然后听他颤声说,“陆煜行,你我不是一道人……我是来杀你、欺你、辱你的——”


    骗子。


    陆煜行只抬头吻上去,发狠厮磨咬住他的唇,唇齿泛着交融的血腥味,让他的血液也沸腾起来。


    “唔……”


    ——公子是来渡他的。


    哪怕上天让公子杀他,公子也是来……渡他的。


    “啪——”


    下唇刺痛,又被他扼住呼吸,他的吻炽热饱含侵略性,白御卿瞳孔紧缩,一掌扇上去。


    陆煜行感受着侧脸炽烈的疼痛,偏着头,突然笑了。


    他唇齿里还有交融的血迹,笑得恣意,舔了舔唇角的血珠,挑眉,朗声夸赞,“公子打得好,以下犯上的狗就该打不是吗?”


    “再打重些。”


    “再让……罪奴学学规矩。”


    他见面前因为他的生拉硬拽而堕下凡尘的玉狐仙,伸出白玉一样的指尖,怔然拭去他被恶狗咬出来的血丝,嗓音颤抖嘶哑。


    “陆煜行……你真的疯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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