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怎听着像在骂孤。”
宿在承鸾殿?
萧照心思稍转便明白林苒话中之意。
这几日他虽然去过承鸾殿用膳,但未曾留宿。
而今有宫人乱嚼舌根,他若将太子妃“放在心上”,到底不能无动于衷。
“太子妃心情不佳,孤自当去承鸾殿好生宽慰一二。”
萧照给林苒一个明确回答。
林苒很满意。
既然白天发生这样的事,太子宿在承鸾殿方可体现对她的“上心”。
“太子殿下这样为妾身费心,妾身很感动。”林苒道。
萧照见她得到满意回答一时又劝:“树上太危险,太子妃不如先下来,有话可以慢慢说。”
“殿下答应妾身一件事,妾身便下去。”
林苒却并没有直接应下萧照的话,反而对他提出一个新的要求。
萧照几不可见挑眉:“你说。”
林苒便道:“过几日妾身想去桃源寺上香祈福。”
“好。”
萧照爽快应下,林苒没有解释自己为何要去桃源寺,他也没有追问。
太子这样的直率态度让林苒愈感到满意。她点点头,冲萧照笑一笑,随即兑现承诺,动作麻利从樱桃树上下来,没有再去管那只小黑猫。
尽管林苒身手敏捷,萧照依旧担心她会脚滑,于是往前两步以便灵活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
而这份担心在她稳稳站定在樱桃树下的一刻变得多余。
“谢啦!”林苒看出太子心思却很领情。
意外的道谢和明灿的笑容让别有心思的萧照移开视线,他去看被留在树上的那只小黑猫:“不管它了?”
林苒摇头:“它本在东宫自由自在,又何必非要将它带去承鸾殿。”
萧照思绪一顿,当下看她一眼:“怎听着像在骂孤。”
林苒本没有别的意思,她是真心认为反正东宫有这只小猫的容身之所,不是非要被困在她身边才行。但太子的一句话让她微怔,继而反应过来,顿时垂首扑哧一笑:“妾身怎敢骂殿下,殿下当初是亲口问过妾身愿意不愿意的。”
她和萧照往回走。
走出去十来步,沉吟数息的林苒又说:“不管殿下信不信,当初会应下,妾身也是有真心的。”
小猫儿即使被问愿意不愿意也没有选择余地。
可是,她不是猫儿,纵有无奈之时,但未必走上绝路。
她真心愿意赌上一把。
不到最后,焉知自己赌对了还是赌错了?
林苒忽来的一句话落在萧照耳中又不免有另一层意思。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当时并谈不上给林苒选择,可林苒对他说自己也是有真心的……
太子妃的真心,萧照偏头去看林苒,回想起她曾说过的许多话。
仿若后知后觉在这一刻顿悟,她那时的真心,是决意同他做上一对真夫妻,认认真真对待。
他却没办法真正满足她的期许。
萧照抿唇,没有说话,送林苒回到承鸾殿后便离开了。
已经安排春鸢去审问那两个小宫人,林苒暂时也未继续深想这件事。不过她不期望能够从这两个小宫女的口中问出什么来,流言伤人,便因可能传到任何人耳中,可能从任何人的口中说出,想要寻得那个真正的源头才是最难的,也因此躲藏在流言背后是最容易的。
半真半假的话又最惹人信。
太子解释自己同那位丹阳郡主没有纠葛,这大抵是真的,但想来太子也难以否认别的许多事情。
无论如何,丹阳郡主是长公主之女,与太子年龄相仿,自幼出入宫中。若丹阳郡主确如小宫女所说貌美如花、才华横溢,那么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对于看热闹的人而言自是乐见其成。
她要不是这个太子妃,一样会乐得看戏。
但被看戏的滋味就不太美妙了。
春鸢直到林苒午憩醒来后才回到承鸾殿禀报审问结果。
两个小宫女审起来不难,且太子特地派陈安去陪春鸢一起审,更是轻松。
是以,从这两个小宫女口中问出另一名小太监后,他们即刻命人去将那小太监抓来也审问一通。这之后,春鸢才回来承鸾殿向林苒复命。
“那太监平日里同其他人一道负责采买事宜,接触的人确实不少。”
“审问过后,他咬定自己是在宫外听说的,奴婢见一时问不出其他什么,故而先回来了。”
宫外?
矛头指向宫外,恐怕无从查起。
宫里的人个个有名有姓,宫外便不同了,人多口杂,当真要查这些事究竟从哪里传出来的可谓难上加难。查不到根源,便皆是无用之功……不过背后之人让她知晓这些流言目的何在?果真如太子先前所说,有意借此来挑拨试探?
也不无可能。
太子妃之位牵扯诸般利益,偏太子不纳良娣,光凭这个已足以招来祸端。
“嗯,我知道了。”听罢春鸢的仔细禀报,林苒颔首,复对她说,“也这个时辰了,你快去用些饭,再梳洗一番歇一歇,我这儿自有宜雪伺候。”
“是。”
春鸢一笑,领命告退,暂下去休息。
允诺今夜宿在承鸾殿的萧照在天将黑未黑之际过来了。
林苒如常同他一道用晚膳,之后下过几局双陆棋便沐浴梳洗,准备休息。
宫人们退下后,殿内一如既往变得安静。
萧照没有任何试探,十分自觉从床榻上取过软枕要往罗汉床去。
林苒伸手扯住他衣袖。
萧照回身,林苒但笑,压低声音:“那罗汉床想必睡不安稳,殿下还是回来床榻上睡吧。”
这本是好事。
不必缩在那张罗汉床上定然能休息得好一些。
然而萧照想起白日里林苒的话。
“无妨。”他抬手轻轻捏了捏林苒的脸颊,抬脚走向罗汉床的方向。
林苒却几乎石化在床榻旁。
看着萧照背影,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愣愣放下帐幔而后上得床榻躺好。
前一刻太子语气过分温柔的话语犹在耳边,以及那样温柔至极的神情与动作……林苒禁不住抱着手臂打了个激灵,太子这是……哪根筋搭错了吗?
刹那间鸡皮疙瘩仿佛抖落满床。
隔着帐幔虚虚看一眼罗汉床的方向,林苒收回视线,又拉一拉锦被,默默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及至第二天,太子依旧早早离开去上朝。
而在之后几天对那名小太监的审问始终没有太多进展。
预料之中的结果不让人惊讶和奇怪。
最终这小太监同两名小宫女一样被逐出东宫。
一晃又几日过去。
六月廿六的这一天清晨,林苒起身之后用罢早膳,换一身便服,稍事梳妆便乘马车离开东宫去往桃源寺。
前阵子她已经同太子提过此事,只不曾说明其中缘由。
其实今日乃是她娘亲忌辰。
自娘亲去后,家中为她娘亲在桃源寺点一盏长明灯,她幼年尚在京城时会和父兄前来祭拜。后来他们离开京城,也有谢家人年年供奉着。当初选在桃源寺相看陈公子亦有这一层原因。
一应祭拜事宜前两日已经让宜雪来打点妥当。
马车稳稳停在桃源寺外后,林苒戴着帷帽从马车上下来,很快被僧人引着去往一间小佛堂。
至佛堂外,僧人告退。
林苒摘下帷帽,肃然步入佛堂。
待到上过香她便让宜雪和春鸢出去外面候着。
之后她独自在小佛堂待得许久,直到申时将至才从里面出来了。
“走吧。”
从宜雪手中接过帷帽戴上,林苒离开桃源寺,回东宫。
回去的路上比来时更沉默。
林苒倚靠着马车车壁,只闭目养神,既没有吃备下的糕点也没有碰茶水。
一路平稳行驶的马车却在半途忽然间停下来。
林苒睁开眼,宜雪的声音随即隔着马车帘子响起,解释说:“太子妃,是陛下身边的高公公。”
“怎么了?”
伸手掀开马车车窗的帘子一角,林苒问。
宜雪压低声音凑近道:“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不过前边有名妇人被两个小太监擒住,地上一大相公正扯着高公公衣角,哀求高公公放过他家娘子……”
林苒直听得皱眉,明白事情不简单:“我下去看看。”
宜雪当即绕过马
车车厢,去扶林苒。
“高公公。”下马车后复往前走得十来步,林苒瞧见高振,同样也瞧见宜雪口中的妇人与大相公。那大相公躺在地上,头破血流、奄奄一息,俨然已经晕死过去了。不管怎么看眼前这般场面都像极了强抢民妇,她不动声色慢慢走上前,脸上带着点淡淡笑意问,“不知高公公这是在做什么?”
“奴才见过太子妃。”
瞧见林苒,高振心下生疑,但面上规规矩矩垂首行礼。
林苒笑,没有免他的礼,又问一遍:“高公公这是在做什么?”
不等高振回答,那被擒住的妇人已连忙泣声开口:“太子妃娘娘,救救民妇!救救民妇!”
高振顿时偏头一个眼神示意,那两名小太监也会意立刻捂住妇人的嘴,叫她再说不出半个字来。随后他转过脸,满脸堆笑看着林苒:“奴才奉陛下之命出宫采择绝色,不知太子妃娘娘有何示下?”
奉陛下之命采择绝色?
林苒听言,内心连连冷笑,面上那点淡淡笑意骤然消失,她沉下脸,厉声呵斥:“一派胡言!高公公,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假传圣旨!”
高振有意将皇帝陛下搬出来,盖因料定太子妃不敢得罪陛下便不敢插手。
谁想太子妃竟然说他假传圣旨?
“太子妃明鉴!”高振低下头,似诚惶诚恐为自己辩解,“奴才奉陛下圣谕,岂会有假?”
林苒只道:“高公公既说奉父皇的旨意,圣旨何在?”
“这……”被问及圣旨,高振不由语塞。
皇帝陛下自不曾清清楚楚下这么一道旨意给他,只是口谕罢了。
但与太子妃何干?
难不成,太子妃要带他去陛下面前对峙不成?
“奴才乃是奉陛下口谕行事,不曾有圣旨。”高振不信林苒这个太子妃当真敢坏皇帝好事,索性说,“太子妃若不信不如随奴才入宫面见陛下?”
“好啊。”林苒满口应下。
“把人放了,我便随你入宫面见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