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娘没想到阿生会不愿去学堂念书。
她想,或许是阿生还小,不知道读书对于一个出自市井平凡人家的孩子而言意味着什么。
“跟姑姑说说,为什么不想去学堂?”
阿生眨眨眼睛,苦恼地撅起嘴。
“我要是去了学堂,阿嬷会很辛苦……”
虽然阿生每日看着乐呵呵的,但他心里却知道自己家里穷,家里的收入全靠阿嬷起早贪黑得来。
他常常苦恼自己岁数太小,没能为阿嬷分担一二。
苏月娘不禁为这话而动容,虽然阿生说的是事实,但她还是希望阿生去学堂试一试。
“你看啊……你要是好好读书,考上秀才了,你家那几亩地就不必向官府缴纳田税了,而且,你还可以免除那些乱七八糟的徭役!”
阿生还是摇头,“姑姑你不懂……我在街上听别人话仙说学堂教书的老先生四十了才考上秀才……我要是读书读到四十岁……”
阿生努力地掰着手指头,摆了半天,没掰明白。
“那阿嬷得辛苦一辈子……”
苏月娘心疼地揉了揉阿生的脸颊,“我看你聪明得很!别人说什么你都能记住,你最适合去读书了!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你干爹会帮着供你的!”
阿生闷闷道:“干爹是干爹……我不能麻烦干爹……”
“傻孩子,你都喊他一声干爹了,麻烦他又怎么样?你回去好好想想到底去不去学堂!”
——
阿生一直思考着要不要去学堂,一整个下午都沉默得过分。
红姑和许东山不知缘由,只当阿生在店里闷得慌,后来店里又忙起来了,大人们也就没再管过阿生。
临近闭店,所有糖粿都卖完了,红姑既然要多领一些工钱,便主动去院子里洗碗。
苏月娘也趁此提出要带阿生上街买菜。
许东山给苏月娘塞了点钱,让苏月娘买菜,也给阿生买点零嘴。
站在门边目送一大一小手拉着手走远之后,许东山才笑着收回视线,提着大桶,低头用力抹去桌上的汤痕与米粉条。
他这一辈子大概是平凡而又辛苦,但他希望阿生能过得轻松一些……
“阿山师弟!”
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许东山擦桌的动作。
许东山抬起头,就见他的大师兄黄阿三左手提着一坛酒,右手拎着一块肉,站在店门口往里张望。
那表情……
许东山直起腰背,将抹布搭在桶沿,看着黄阿三晃悠着走入堂屋。
“师兄怎么过来了?班子上没活吗?”
黄阿三将那坛酒放在桌上,笑着拍了拍封酒布,“趁着没活特地过来找你!今天晚上你做点好的,咱们兄弟两个一起喝一杯!”
“我表妹还在家里,不如我请你去别的地方吃一顿?”
“别啊!师兄就想看你露一手!反正你表妹也是自己人,让她跟我们一起吃!”
黄阿三不由分说地提着肉往厨房走去。
……
苏月娘牵着阿生回来时,红姑和许东山已经一齐将店里打扫干净了。
“伯母!今天晚上留着一起吃饭吧!我买了好多菜呢!”
红姑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下次吧!今天你家来客人了!”
“客人?”苏月娘提着菜篮子往厨房走去。
只见许东山和那个所谓的客人站在一块儿备菜。
黄阿三注意到苏月娘,主动打了招呼,“我是阿山的师兄,一会儿一起吃顿好的!”
“师兄你好……”苏月娘看向红姑,低声道:“伯母我去你家吃饭吧?”
“人家刚刚点名说要带你一起吃呢!你要是不乐意留下跟伯母走也行!伯母给你做好吃的!”
苏月娘迟疑地看着黄阿三的背影。
她总觉得黄阿三来这儿可能不只是为了和许东山叙旧、吃顿好的。
思来想去,苏月娘还是决定留下。
红姑祖孙离开之前,苏月娘还将刚买的一块肉塞给他们。
黄阿三带了酒来,今日晚上的菜色就注定简单不了。
问了许东山和黄阿三的意思后,苏月娘将没有安排上的食材拨到一旁思索要做点什么合适。
今晚的菜已经有了煎、煮、炒、蒸了,正好缺一样炸的。
正好还剩下一块豆腐和一些肉,做点紫菜炸当下酒菜最是合适不过了。
苏月娘将其他食材翻了出来,见案板由许东山占着,她便先站在他边上等着。
待许东山将鱼处理清楚,回头看见手里抓着几样食材的苏月娘,便顺手将东西接了过来。
“想做什么?”
“我想炸点紫菜。”
黄阿三见切菜的活由许东山代劳,挑了挑眉,“阿山师弟,你不是说你头家也会做菜吗?怎么切菜还要你帮忙?”
许东山头都不抬,快速地剁葱,刀下的葱碎被快速地起起落落的刀刃带飞,有的落回菜板,有的溅到了菜板之外。
“师父掌勺的时候,你不也是切菜的。”
黄阿三自讨没趣地扯了扯嘴角。
苏月娘看着黄阿三没在许东山那儿讨到好,悄悄翘起了嘴角。
许东山剁好葱、马蹄,切好红菜丝,一并将之装到小盆里还给苏月娘。
苏月娘笑着冲他眨眨眼,明亮的眼里装满着对他的赞许。
许东山看懂了她眼中的情绪,刚想回她一笑,她却头也不回得捧着盆走了。
紫菜已经泡好了,为了不让调出的紫菜糊过于稀,苏月娘还得将紫菜从水里捞出,用力攥干水分。
吸饱水分的紫菜滑溜溜的,苏月娘一用力,那些紫菜还甚是不听话地想从指缝钻出去。
苏月娘只得一边挽救差点溜走的紫菜,一边慢慢使力。
好不容易将紫菜的水分攥了八成干,苏月娘将紫菜丢到小盆里,这时,她的手上黏满了被扯断的紫菜碎。
她正要去院子洗手,许东山便用刀护着一坨剁好的肉末走来。
“肉剁好了,不用洗手了。”
许东山兢兢业业地干着帮厨的活。
“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厨子啊!”苏月娘举着双手,等着许东山帮着放盐倒酱油撒五香粉。
黄阿三闻言干笑了两声,“以阿山的水平,不知道什么样的大厨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帮忙打下手。”
苏月娘深知自己的手艺或许都比不上他们宴席班子里手艺最差的一位,但对方夹枪带棒的,她就不可能惯着他。
“许大哥为什么没给你打下手?”
黄阿三,“……”
但让上门做客的脸上太难看也不成,苏月娘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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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大哥也太不懂事了,你师兄难得来一次,你竟然真让人家围着锅灶做菜。”
说罢,苏月娘哼着轻快的曲儿将豆腐丢入盆里,再打上三颗鸡蛋后,用手来回伸进盆里,来回抓揉着食材。
黄阿三脸色黑透了,但碍于许东山那张臭冷脸,便没敢当场发作。
紫菜、豆腐、红菜、肉末这几样食材抓揉均匀后,苏月娘往盆里倒了两大勺地瓜粉继续搅拌。
既然要下锅烹炸,那必然要炸出一个能见人的形状出来。
所以最理想的紫菜糊的状态便是地瓜粉抓至没有干粉之后,少许地瓜糊在间隙牢牢地将食材锁在一起,用手掐起紫菜糊,能够捏起一个可以成型的丸子,外观看来是大片紫菜红菜丝、葱碎、马蹄碎。
待油温六成热,苏月娘慢条斯理地用勺子蒯着紫菜糊,争取让每一颗紫菜丸子的个头大差不差。
经过热油的洗礼,地瓜糊逐渐失了颜色,等油泡散尽,紫菜炸已经只能看见以黑紫色紫菜为主的几样食紧密结合在一起。
炸至表面坚脆,蒙上一层发亮的油光,紫菜炸便可以装盘出锅了。
因为黄阿三在场,苏月娘还颇为刻意地去院子的花盆里薅了两根芫荽洗干净团在紫菜炸上面当装饰。
……
三个人,五菜一汤一坛酒。
其中有两道菜做得异常丰盛,摆盘也甚是做作,什么菜头雕花、小葱筑巢全给摆上了……
另外三道菜便是模样较为平平无奇的家常下酒菜。
不必想也知尤为做作的那两道菜是黄阿三做的。
苏月娘看着黄阿三那一脸得意,默默地撇了撇嘴。
黄阿三这个时候又显得尤其会做人。
“不管是宴席菜还是家常菜,味道好的就是好菜!”黄阿三率先夹了一筷子许东山蒸的鱼放进嘴里品味,而后眯着眼,夸赞道:“阿山的手艺还是如此精湛!这么腥的鱼竟然被处理得没有半点鱼腥味!”
许东山和苏月娘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地觉得黄阿三这么夸张地夸奖那盘清蒸鱼,必是没憋什么好水。
果不其然,黄阿三下一句便是:
“阿山这手艺留在这家小店里煮面线糊实在是屈才!不如去我那宴席班子里做事!”
抢人都抢到头家跟前了……
苏月娘皮笑肉不笑,“黄师兄可真不厚道!抢人都不背着我这个头家!”
她戳起一颗紫菜炸丢入嘴里,将外皮酥脆的紫菜炸咬得嘎吱作响。
可惜这紫菜炸是外酥里软,外皮咬完便没声了。
苏月娘就又塞了一颗,一边嚼着,一边面露不善地盯着黄阿三。
黄阿三笑了笑,“我也是为了他好,他在这儿做菜,模样是越做越随便了。”
说着,黄阿三还扫了一眼苏月娘那盘长得最为平平无奇的紫菜炸。
许东山却是当着黄阿三的面夹起一颗紫菜炸放入口中。
外酥里嫩,很有嚼头,且紫菜香与肉香结合得当,入喉后还能得以回味——
于许东山而言,这模样随便的家常菜,比精心摆盘的宴席菜好吃多了。
看许东山用实际行动拒绝了黄阿三的邀请,苏月娘眉眼带笑,道“那说明许大哥知道什么样的场合该做什么样的菜……咱们就是私底下吃顿便饭,黄师兄的这两道菜……太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