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收拾了一下心情,很快走到大路边上。
村里有户人家养牛,赶圩日会赶着牛车进出拉客,一天能挣二十来文钱,不过这会儿人早就出发进城了。
林霜没有执着搭哪家的车,村里人知道她的情况,未必愿意让她上车,于是在路边候着其他村子的,见有人停下,便扛着背篓上去。
谁知那车夫急着赶路,林霜刚把背篓放上去,他便急不可耐地挥着鞭子赶牛,她一个步子踩空,身子往前倾去,眼看就要磕到马车边角上。
一双年轻的手腕快速伸过来,将她拉了一把,她这才站稳。
车上几人也赶忙喊道:“快别忙着赶车,人还没上来呢——”
车夫眼看差点惹了大祸,赶忙又将车子停下。
林霜这才上了车。
车上已经坐了五个人,其中一妇人抱着个病恹恹的小儿,边上坐了一位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刚才伸手的人正是她。
几人身子单薄,衣衫破旧,看样子日子也过得贫苦。
她赶忙冲着人家道谢。
对方腼腆地笑了笑:“不客气,伸把手的事儿。”
旁边的妇人应该是她母亲,看着一筐山药问道:“进城卖山药呢?”
“是啊。”林霜应着。
“运气可真好,一下子挖那么多。”
“嗐,瞎猫碰上死耗子。”
“卖多少钱一斤?”妇人问。
“我也不知道,”林霜摇头,“家里老人生病,打算背去药店换点药,大婶可知道这些鲜货的行情?”
妇人一听说要等着去换药,瞬间就没了打探的心思,想了想道:“五六文钱总是有的。”
旁边年轻姑娘脆生生地插话:“你要是去不熟的药店,怕是要被压价……平日我们村里有人采药去卖,都是去城北的永安药铺,那儿的老板实诚,给的价格也合适。”
林霜原本就打算去永安药铺,那铺子风评素来很好,上一世秦家的济世堂就一直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对林霜来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凡和秦家不对头的,她都心怀好感。
她点头谢过,表示等进城后就去永安药铺。
年轻姑娘见她采纳自己的意见,明显很高兴。
两人通了姓名,林霜才知道对方是白水村过去的下阳坡人,叫王春儿。
妇人早已转头去与同村人说话,颇有些兴致勃勃道:“听说今天衙门要对芒山那五个土匪开斩,来都来了,去看看呗。”
“真是大快人心,在哪儿斩?”
“菜市口,前面几天都是在那儿,没挪过地方。”
“正好看完了去买东西。”
王春儿看着林霜问道:“你要去看吗?”
林霜急匆匆背着山药进城,本就是放心不下江怀贞,回道:“要去的。”
“说不定到时候咱们还能碰上呢。”女孩眉毛弯了弯。
林霜笑道:“说不定呢。”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牛车便进了城,林霜和王春儿道别过后,背着背篓往永安药铺的方向走去。
刚到铺面门口,伙计远远瞧着她背着一背篓的山药,赶忙迎上来,帮她把背篓放下,口中一边问道:“姑娘从哪里来的,背这么重一筐,怕是累坏了吧。”
林霜揉了揉被勒出印的肩膀道:“坐了马车,就走一会儿,不碍事。你看看这些山药收不收?”
“收的收的。”
他刚刚在帮忙抬背篓的时候已经粗粗打量了一下筐里的货,对比起其他村民背来的那些,品质看起来要好上许多。
“不过你这些是鲜货,重着呢,可比不了晒干的。”
“我晓得,就是家里急用钱,我又怕自己收拾不好,影响药效,还不如就交给你们了。”林霜道。
“好说好说,”小伙计脸上笑眯眯的,“清理得还蛮干净,我去和掌柜的说一声。”
林霜忙问这会儿的时辰。
小伙计一副了然的模样:“姑娘是要去菜市口看处决犯人吧?那边午时三刻才开始,这会儿刚过午时,等称完了再过去刚好能赶上。”
“看的人多吗?”林霜问。
“多着呢,这几个人作恶多端,官府又想震慑一番,把场面弄得很大。”
掌柜这会儿也腾出手来,招呼让另外一个伙计拿了杆大秤来,勾住背篓,一人一边把秤抬起来。
等称完了,他拿着算盘噼里啪啦地上下打了几下道:“去了皮一共四十五斤,一斤六文钱,两百七十文,你看没问题吧?”
这笔数目也和林霜预估的差不多,她刚刚是看着他们过秤,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眼看有钱入账,别提多开心。
心里盘算着等晚些要买几斤面回去,到时候煎着饼子配着粥喝,江怀贞肯定喜欢。
掌柜见她点头,便从抽屉里数了钱给她。
“姑娘找的这些山药都不错,往后要是还有,尽管送来。”
“好嘞,我第一次来就选你这,下次来肯定还来这儿。”林霜将三串铜板塞到怀里的口袋,与几人道别,朝菜市口方向走去。
摸着口袋里的钱,想着往后或许还能挖到更多的草药,心里也不由得一阵激动。
唯一担心的是江怀贞那边。
今日要连续给五个人行刑,也不知道她够不够力气?早上包的那截淮山她吃了没有,抵不抵得了饿?
这么想着,路过一家包子铺的时候,数六个铜板,买了三个大包子,希望能在行刑之前拿给她。
路上人很多,都在往菜市场的方向去,林霜顺着人流往那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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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约莫过了半炷香的功夫,绕过一条狭窄的巷弄,随着越走越近,喧嚣之声穿墙而来,越发清晰。
待越过巷尾,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只见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人群背后是一排排用茅草搭起来的菜摊子,也有的露天经营,摊主们趁着人潮汹涌,扯着嗓子高声叫卖。
而在这一片喧闹之中,最为引人注目的莫过于菜市口新搭建起来的那座刑台。
台上,五个蓬头垢面的大汉跪成一排,双手被牢牢缚在身后。
其中一人低着头伏地痛哭,一人挺直腰杆口中骂骂咧咧,剩余三人则佝偻着腰,双眼空洞地凝视着地面,仿佛早已经是一具死尸。
五人身后,立着一个年轻的刽子手。
黑衣红褂,身姿高挑,红色的发带垂落在颈边,随风轻荡。
这人正是江怀贞,她拿着鬼头刀站在几名死囚犯身后,薄唇紧抿,看不出什么表情。
其中一个死囚突然转头冲着身后刽子手大骂,污浊唾沫溅上她脚上皂靴。
人群嗡鸣骤起,以为她会发怒。
她垂眸瞥过那点秽物,随即转开眼神,并未有任何动作。
人们顿时议论纷纷,有人数落着台上几个犯人的罪行,有人对这位初出茅庐的刽子手指指点点。
“瞧那细伶伶的手腕!怕是连鸡脖子都剁不利索。”
“别还没动手自己就先被吓死了。”
“我记得前阵子有个刽子手,砍一个头竟砍了九九八十一刀,我看那死囚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哈哈,刀身卡在颈骨里生生掰断的那位吗——”
也有人替江怀贞辩驳:“前头三天都是这个刽子手,我来看过了,没那么差劲啦。”
议论声浪卷过刑台,江怀贞立在那儿,仿佛什么都能听见,又仿佛什么也没听见,抵在地上的大刀在午后的日光下晃出白晃晃的冷光。
林霜看着台上纹丝不动的江怀贞,原本想着趁还没有行刑把包子给她送过去,但看这个样子,也只能等行完刑再吃了。
只是她的脸色有点苍白得过分。
死囚的咒骂混着百姓哄笑震荡耳膜,林霜无法判断她此刻的心情。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自己已经被送去秦家,终日提心吊胆,根本无暇他顾,又哪里想过江怀贞初入行时候的状况?
但后来江怀贞确实熬过来了,成了整个昌平县出了名的刽子手,如此推论,这次的行刑应该是顺利的。
她唯一担心的是,
此时台上的她,是否害怕?
后来的她性情大变,跟今天这一场有没有关系?
林霜紧紧攥着手上的包子,
她感觉自己此时的心情并不亚于站在台上的江怀贞,她甚至觉得,此时正站在台上行刑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