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世子,在昏迷的那几日里,我做了一个梦。”
林晚霁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睛,用最平静的语气揭开自己心中刺痛已久的伤疤:“在梦里,我如愿嫁给了你,也确实过上了一段夫妇合鸣、称心如意的日子。只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你就挂帅出征,又不巧中了埋伏,深陷敌营,一时生死未卜。府上人心惶惶,宛宁郡主又携圣旨嫁入萧家,你可知自那以后,我在上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林晚霁苦笑着摇了摇头,似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笑话一般,继续冷声平静道:“这些倒还不算得什么,她若是不高兴了,便叫人克扣我的吃食,拿鞭子抽打我,直至打到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我的婢女就是为了保护我,活生生被她打死的。她死的时候就在我眼前,我被仆从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她被打得咽了气,被下人拿一卷草席裹了随意丢出门外。她对我忠心耿耿,便是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想着要把仅存的食物留给我活命,可是她死了,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她死后,我身边再也没有人能陪我说上话了。宛宁将我锁在屋子里,断了我所有同外界的联系,我不再知晓时间,昼夜颠倒,也渐渐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冬日里天气苦寒,没有炭火,没有棉絮,小小破旧的柴房里又总是漏风,没有一个夜晚是能安睡得好的。”
“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去的吗?冷的时候,我只能把自己蜷缩起来,不住地摩挲着臂膀取暖。我不敢合眼,生怕一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我最喜欢的天气便是冬月里的晴天,至少白日里还能有太阳,透过檐顶疏落的缝隙洒在角落里,那是我唯一能够取暖的地方。”
“听起来很惨,是不是?”
林晚霁说着说着,眼睛忽得有些氤氲。这些委屈,这些细节,她从未向身边人提起。太久太久没有人倾诉,憋在她的心头,早已长成了一株刺:“我被整日整日锁在柴房里,外头又有婆子轮番看守着,每天被喂些残羹冷炙,馊了的馒头,发臭的泔水,只要是能填饱肚子,我通通都能咽下去。我总想着只要有朝一日能够出去,我就还算是活着……只是身上的伤口久久不得愈合,无人给我送药,又添了新伤,我的身子早就被耗空了。这般苟延残喘,求生无门,求死不得,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我总觉得好煎熬,好漫长,可其实也不过是半月的光景,我就被她折磨得像个死人。”
“梦中的最后,我是被她活活折辱死的。那天的雪下得那样的大,真冷啊,我跪在冰天雪地里,早已被冻得毫无知觉。我在院子里跪了很久很久,衣裳头发都被雪水湿透了,我已经感觉不到冷了。可是宛宁似乎还是不打算放过我,听着她说太子被废,林家也跟着下狱的消息,那一刻,我的心彻底死了。在彻底的绝望之前,我在想,如果有可能重来的话,我再也不要过这样的生活了。”
“我整整昏迷了三日,不断做着一遍又一遍的噩梦。醒来我想了很久,为什么我入京那天,你刚好在路边买来莲花酥送我,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林晚霁直直地望向他,眼中满是浓重的悲哀:“萧世子,这些事情,你早就知道了,所以从一开始,我们的那些偶遇都不是巧合,对不对?”
望向男子久久沉默的面容,林晚霁自嘲般苦笑一声,生生笑出了泪来:“我始终想不明白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分明与她无冤无仇……可她说,谁叫我嫁错了人,挡了她的路呢?我这才知道,若不是嫁给了你,上辈子我何以被她残害至死?好在老天有眼,如今好不容易重来一次……萧世子,你既早已知晓了上一世的事,若是真心为我着想,不愿我再受苦楚,便该早些放手,不再与我有任何交集才是。”
“我想活着,”林晚霁的声音有些哽咽,一双眸子平静无波地望向他,却是如同心死一般的悲哀:“我只是想好好地活着,连这样卑微的恳求,萧世子也不肯放过我吗?”
“不,不是的……”
萧时衍有些慌乱,他想要擦去面前少女双眸中溢满的泪水,伸出的手终究是悬停在半空中,轻轻叹了口气,落寞道:“那只是个梦而已,阿晚,我向你保证,那些事情绝不会发生……北狄不会再起战事,宛宁也不可能再有机会嫁入萧家,那些事情绝不会发生,我发誓,一定不会叫你经受这样的苦楚……你相信我,好不好?我承认,那些际遇并非偶然,可是我只想好好地守着你,不再叫你历经任何苦楚……”
“如今宛宁郡主还好好地待在宫中,西北若是起了战事,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罢了。”林晚霁不由得轻笑一声,哂道:“萧世子,你凭什么这般笃定那些事情不会发生,我又凭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
“阿晚,我知道你不信我,你听我说。”一向冷静自持的萧小将军此刻也不禁多了几分慌乱:“正是因为我提前知晓了这些事情,我早已与太子合谋,如今北狄王族分异,首藩正逢内乱,几年内决不会再分出兵力犯我疆土。正因我时时刻刻都能守护在你身边,宛宁她也决计不可能再有机会胡来,阿晚……你相信我一回,好不好?”
“你若是怨憎宛宁,怨憎梁王,我们徐徐图之,我一定想尽办法除掉他们,让你亲眼看到他们自食恶果,可是好不容易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们,我们……”
萧时衍抿了抿唇,声音低低地哀求:“难道曾经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日夜夜,都是假的吗?你的心里,当真一点都不曾有我吗?”
“那萧世子何妨扪心自问,到底对我可有一点真心?”
林晚霁多日来的委屈与愤懑此刻彻底爆发,她冷笑一声,泪水不住地顺着双颊滑落而下:“不论是梦中还是现在,萧世子对我所做的一切,所谓的姻缘,所谓的求娶,不都是为了东宫的筹谋,为了与太子殿下的结盟吗?若我当真不是林家的女儿,不是东宫拉拢萧家的筹码,萧世子还会为我做这些吗?”
“我曾以为你真的心悦于我,真的在意我,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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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危难时刻,总是能几次三番救我于水火,叫我对你感恩戴德……”
林晚霁自嘲般哂笑一声,摇了摇头:“终究是我自作多情,把萧世子的假意错当了真心。只是如今我再蠢,也知晓了,萧世子何必自欺欺人?”
“我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面前的男子起了身,单膝在她面前跪下,举手立誓道:“若我所言有半分假意,便叫我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林晚霁怔怔地看着他坚定的双眸,只觉得那眸子里灼烧出来的温度烫人得很。她不敢再与他直视,只是匆匆别过头去:“如今我们婚事已了,你又何必……”
“阿晚,我从来不曾对你有过一分虚与委蛇的假意,我喜欢你的爽朗活泼,喜欢你的聪慧博学,喜欢你偶尔使小性子的娇蛮,喜欢你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样子……我对你的那些好,也都是发自真心发自肺腑的,从没有利用之意。不论你是谁,是何身份,我心中所中意之人,只会是你。”
萧时衍目光如炬地看向面前的女子,牵过她的手来,用力按在自己的心口处,一字一句诚恳道:“你听……我这颗真心,永远只会为你而跳动。阿晚,我心悦于你,也只会心悦于你。”
林晚霁被他这么突如其来的举动有些吓了一跳,连忙慌乱地将手挣脱开来,别扭地偏过头去:“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我胆小惜命,实在担不起你这份真心。若是嫁给你便会经历梦中的种种,我倒宁可,宁可从未认识过你,一辈子待在扬州,再也不去劳什子京城……”
林晚霁匆匆起了身,拾了油纸伞便要往亭外走去。外面依旧下着倾盆的大雨,雨水溅在檐角,滴落在她的鞋面上,扑面的凉意叫她的心绪也清醒上几分。
不能再说了,她怕再说下去,她还是会忍不住动摇,每每看到他的脸庞,她就会想起曾经二人相处过的点点滴滴,那些无数个令人动容的时刻,她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着。
她的心跳本能地告诉她,自己对他多日以来的心意,根本无法轻易放下。
可是在一切尚未有定数之前,她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如果梦中的事都没有发生——”萧时衍见她慌忙要走,连忙起身叫住她:“如果过些时候,我没有去北狄,宛宁和梁王也得到了应有的下场,梦中的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你可还愿意相信我,给我一个回头的机会?”
林晚霁顿住了脚步。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沉默着背对向他。若是梦中的那些事情不曾发生,就代表着她所有的担忧和害怕都成了一团泡影。到了那时,她还有什么理由躲避,拒绝面对自己的那份心意呢?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隔着雨幕,身后男子传来的声音已然是那么铿锵有力:“阿晚,等着我,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的。”
少女闻言并未转身,而是脚步一顿,撑起伞来,缓缓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只留下小亭里一个颀长落寞的身影,徘徊,良久的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