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有坐垫，十五个小时的硬座也十分难熬，板正的座椅，堆满食物的桌板，拥挤的过道，充斥各种食物气味的车厢都十分折磨人，最后几个小时，温颂奄奄一息靠在秦殊肩头，感觉脑子和肚子都搅和在一起。
秦殊心疼不已，但环境如此他也没有办法，好在停靠最后一个大站时，站台上卖橘子的商贩剥皮给人尝味，清新的柑橘香气从车窗飘进来，温颂的脸色好看了许多，秦殊便下车买了几斤。
橘皮清新，橘子酸甜，靠着这几斤橘子，温颂总算挺到下车。
半年时间，东平县并没有多大变化，火车站仍然小且破旧，在昏暗的天色里更显沧桑，只有屋檐下的红灯笼添了一丝节日的喜庆。
车站门口的公车站挤满了人，秦殊看都没看一眼，拉着温颂上了出租车，面相憨厚的司机回头见是两个年轻人，穿得时髦看起来不像本地人，看起来十分舍得花钱，十分殷勤帮他们开门放行李，然后才问他们去哪。
“清湾村不近呢，就算走环城路也得一个多小时，而且那边还不好走，”司机估计他们不认识路，觑着他们脸色报价，“平时走都得十五块，现在过年要十八了！”
听到这个价格，温颂瞬间清醒了，小地方的出租车不打表，价格合适就走，逢年过节的确会更贵，但也没这么离谱，完全是把他们当冤大头宰啊！
她直接拉着秦殊要下车，“黑车啊，走走，不坐了！”
司机一看生意要黄连忙改口：“哎哟，还是十五，十五行了吧，不挣钱送你们这单了！”
车门开了一半，秦殊把温颂拉回来，换了方言跟司机说：“十二。”
没想到他们竟然是本地人，司机讪笑着答应了，打了方向往环城路开。
回到家，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村子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叫，天气冷，村民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大多都掩着门烤火聊天，温颂和秦殊在村口下了车，牵着手往家里走，经过别人家门口时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路过马三家门口的时候，温颂觉得里面的说话声十分熟悉，她拉了拉秦殊，说：“听起来像妈的声音。”
秦殊也听到了，便高声问了句：“妈，你在马叔家？”
屋内的人听见都懵了懵，先是有个宽厚的男声问了句“谁啊”，然后马三他妈妈跟在后面说了句“不会是秦殊他们回来了吧”，接着就听到急切的脚步声朝外走来。
院门从内打开，露出好几张脸，李沛雄夹在其中，见到秦殊和温颂一脸惊喜，大声说道：“哎呀，真的是他们回来了，真是的，提前回来也不说一声！”
马三也说了句：“就是，提前说还能去车站接你们！”
温颂和秦殊挨个叫了人，寒暄几句后和李沛雄一起走回家，路上互相说着近况。
家里没开灯，看着黑乎乎的，李沛雄先走几步进屋开灯，昏黄的灯泡一闪一闪，好一会儿才完全亮起。
秦殊放下东西，走到灯泡下眯眼看了看，十分无奈说到：“妈，灯泡坏了就换一个，老这么闪对眼睛不好。”
“这不是还能用吗，哪坏了！”李沛雄从房间里拿出两包奶粉，冲好后端给温颂，接着说道：“坐那么久的车都饿了吧，家里有腊肉也有鱼，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做！”
温热的牛奶入口，胃里那股黏腻恶心的劲儿散了不少，温颂才感觉到饥肠辘辘，她想了想，说：“吃鱼吧，妈，我想吃清蒸的！”
“好，我这就做！”
秦殊问：“这两天摘白花菜了吗，有的话再做个汤。”
“有有，想吃什么都有！”李沛雄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连声答应着往厨房走。
温颂喝完牛奶，小小地打了个嗝，人有些犯懒，便指使秦殊去洗杯子，秦殊应了一声，又让她把另一杯也喝了，自己则是提着包上去收拾房间。
温颂又喝了小半杯就喝不下了，手脚摊开在躺椅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嘴唇边上还沾了一圈奶渍，秦殊下来看到她这副模样没舍得把她叫醒，而是趁人昏睡低下头细细描了遍温颂唇边，呼吸交缠，温颂觉得有些痒，半睁眼睛问他干嘛呢，秦殊揉了揉她头发，把剩下的牛奶一口喝干净，然后拿着杯子到厨房。
厨房里，李沛雄用布包手把蒸鱼的盘子拿出来倒干净蒸出的腥水，把调制好的配料淋到鱼上，重新放回锅里，另一口锅水刚烧开，她把切好的肉片倒进锅里轻轻划开，等水再次翻滚，便把篮中的白花菜倒进去烫了烫，然后把汤倒入大碗里。
见儿子拿着杯子进来，她手下不停，嘴上问道：“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秦殊边洗杯子边回：“还行，上哪买的？”
“哪用买，你大姑拿来的，说是别人送的喝不完！”
何春生手上干净没沾过黑心钱，在经过几轮调查以后彻底排除嫌疑，但是仍然被罚了一笔钱，数目不小，不过没到伤筋动骨的程度，后来跟人合伙开沙场去了，听说挣得不少，秦彩玉的生活水平也没下降，只是经此一役，人低调了许多，跟娘家走动也多了，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给李沛雄和秦三婶带一份回来，也时常把秦康叫到家里玩。
李沛雄把鱼端出锅，示意秦殊拿碗筷，母子两一前一后进了客厅，饭桌上的野菜汤冒着热气，温颂打着哈欠坐到桌边，闻了闻味道，说：“好香啊！”
李沛雄脸上都快开出花来了，她没让温颂动手，给她打了碗汤，说：“好吃就多吃点，累坏了吧，吃完赶紧去休息！”
顿了顿，又接着说：“之前让他们帮带回来的东西都放你们房里了，待会你回房看看。”
带回来的东西有两大包，尼龙袋装着，秦林送过来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李沛雄动都没动，都好好放着。
温颂和秦殊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里都看到诧异，秦殊便问道：“怎么不打开看看，都是给你和阿康带的东西，衣服鞋子和一些宁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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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产零食，腊鸭，卤肉，底下还有两大包柿饼，亏得天冷，不然都臭了！”
“哎呀！我也不知道啊，以为是你们的衣服就没打开，怎么捎东西也不说清楚，我去看看！”
李沛雄嘴上抱怨，脸上却十分惊喜，兴冲冲上楼把两个尼龙袋都扛了下来，一边肩膀一个，下楼时沉重的脚步把楼梯踩得“咚咚”响，只能看得见袋子几乎看不见人，吓得秦殊立马放下碗冲过去把袋子接了过来。
“要拿下来，你跟我说啊，这么大两包！”
李沛雄笑呵呵地说：“看着大而已，又没多重！”
温颂也是目瞪口呆，但她没接着秦殊的话头，而是说起别的，：“妈，粉一点多袋子里装的是衣服，你拿出来试试，都是秦殊从海市带回来的呢！”
红色的羽绒服装在透明衣物袋里，轻飘飘一件，穿上身却十分保暖，领子上的毛边蓬松柔软，李沛雄有些爱不释手，笑着说：“好穿好穿，又轻又暖！”
她拿起镜子看了许久，看着看着眼眶便湿润了，好像世界上的父母都一样，付出多少都无怨无悔，但是只要得到一点回报便会泣不成声。
温颂见状，连忙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妈，没事吧？”
相比起温颂的敏感，秦殊便显得迟钝许多，“妈怎么了，灰尘进眼睛了？”
好像一进家门，生意场上运作自如的情商和智商便自动清零，比木头还木头！
怕他接着说些煞风景的话，温颂瞪他一眼让他闭嘴，然后从袋子里拿出别的东西转移李沛雄注意力：“妈，试试鞋子，听说这皮防水，里面还是羊毛的，海市那边的人都穿这个，一个冬天脚都不冷！”
“真的的，那我得试试，一到冬天手脚都冰冰凉，怎么都捂不暖！”
李沛雄自知失态，配合着试起鞋子，上脚果然十分暖和，她在地上走了几步，问温颂：“怎么样，好看不？”
“好看好看！”
温颂没说谎，李沛雄身材健美匀称，个子高挑，原本看着就比同龄人年轻，羽绒服穿在她身上不显臃肿，配上羊皮短靴衬得她腰细腿长，看着十分年轻靓丽，外人看到根本想象不出她会有个那么大的儿子！
一旁的秦殊看两人相处融洽，低下头笑了笑。
“衣服是真好看哈，”李沛雄让温颂把镜子拿远看上身的效果，既感动又怕多花钱，摸了摸衣摆问道，“这得花不少钱吧？”
秦殊这时双商又回来了：“没多少，跟老板有生意往来，批发价拿的。”
任何东西带上“批发”两字身价便打了折扣，李沛雄稍稍放下心来，见他们两个围着自己转，菜都凉了，连忙推了推温颂：“吃饭吃饭，鱼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回过头看到秦殊在身后杵着，一开始的感动已经荡然无存，心想儿子果然没有女儿贴心，十分嫌弃地挥了挥手：“待会儿颂颂吃完你记得把碗收了，一天天的，眼里一点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