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皇帝走了,姐弟俩也没敢说什么,而是先各自做了一番眉眼官司。
他们两个倒也是默契,一个鬼心眼子多,一个将他人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合谋演出了这场大戏。
“姐姐践诺了,却苦了我”,赵槿似真似假地说:“此后再也离不得京城了。”
郡主狠瞪了弟弟一眼,冷笑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况生死大恩乎?”他难道不明白是谁庇护了他?让他做这点算得了什么?
她早想到了没那么容易,和林夫人约定计划的时候就想好了后路,竟果真用上了!也幸亏是没白费那封母亲手信,她当然也不是胡诌了一封,这封信确实是十日前从廉州寄来的,内容也大差不差,只是稍稍改动了几个字而已。
她手上那份路引也是假的,与真的只有一丝细微差别,光用眼看分不大出来;而真的那一个,早已在两日前送往令柔指定那处。
令柔,你怕是早已出城了吧,祝你平安,祝你顺遂。
郡主默念着,神情格外虔诚。她祖母静太妃笃信佛家,她却不信,可也能顺着读下来不少经卷。除了逢年过节,她少有求佛的时候,自己父亲失踪是一次,令柔出逃又是一次。
姜令柔没辜负她期望,确实早早出了城。可她还记得她拿了路引要出发时,寻樱那为难又担忧的样子:“表小姐,您这样独自出行,若是遇到了不测可怎么办?还不如待在京中,至少能安全些。”
令柔想想自己曾经招来的那些狂蜂浪蝶,又将脸上的纱巾裹得更紧了一些。大梁出城只要两道,一是内城,需要严格检查每一处,那次被林慧漪帮着混过去了;第二道是外城,检查得不细,却一定要路引才放行。
她屏着气,在彻底出了城那一刻才放松下来,重重呼出一口,这一口中似乎也不只是方才屏着的那下,也是她被困京城这几年的郁气,如今一下子都抒发了个干净。
“凌叔”,她从马车中探出头,冲着给她驾车的马夫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凉州?”
车夫是大有来头的,是看着她长大的她爹的亲卫姜凌,不知是什么时候被派到了她身边,有自己人撑着,做些林慧漪不赞同的事情她能多少有点底气了。
“小姐,咱们可回不去凉州”,凌叔苦笑着,夫人特意吩咐过他,一定要找到最安全、最不引人注意、最让人想不到令柔会去的地方,凉州与这要求可大不相符。
他迟疑着说:“按着夫人的意思,咱们得往河东或者河西那头去。”
“河东?”令柔去过的地方不多,却敏锐地把握了这一处:“那不是皇……我表姐老家吗?怎么能往那去?”她开口就想说是皇后,可又猛然想起自己这是在宫外头,赶紧改口省得引来什么麻烦。
凌叔压低了声音:“是,夫人也是这意思,说是那一处安全又隐蔽,但您若是实在不想离林家旧居太近,那咱们也可以改道去河西。”他目光担忧,生怕自家小姐这时候起了性子,一定要按着自己来。
小姐进宫太久了,进了有多久他就已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她,实在摸不清她心里想着什么。
令柔寻思了小会儿,小声说:“既然娘和凌叔你都说河东好,那我们就去河东。”
姜凌放下一口气,又更快赶车。小姐的外貌已有了不小变化,可他仍未察觉到一般,仍将她看作个孩子,可没料想到她已成熟懂事了。
“小姐,还有一事。”姜凌语气尽量柔和,生怕让自家刚死里逃生的小姐伤心:“夫人托我转告一句,‘青州事,绝不能在河东重来一回。’”
令柔愕然,一时想不起来她那时候在青州犯下什么错事了,回忆了半晌才记起个大概。那时她刚失了孩子,名声又跌到极致,心情郁闷至极,于是没少露着真容招摇过市,整治了不少纨绔子;又机缘巧合之下和宁安接触,虽未见他一面却也收下了那一幅寒泉图。
青州事,估计就是这两桩了,不知她娘究竟说的是那一桩,也有可能是这两桩都不许她再做。
令柔轻轻点头,低声道:“我自掩面度日,不与外人言。”她本就没有梳妆打扮,刻意用着乱蓬蓬的乌发掩盖着真容,让外人瞧不见她容貌,也让姜凌看不清她神色,只知她心里大概是不好受的。
孩子太懂事了也不好,姜凌叹气,又不知该怎么宽慰她,只好加着速度驾车,好让她赶快安顿下来。
两日不息,他们这一路上甚至没有停靠在驿站旁休息少许,也不理会任何人带着善意或恶意的答话和盘问,就这么一路不停着驶进了河东一户当地的小院子。
“凌叔,这什么地方?”令柔坐了两日没站起来,这时候手脚却敏捷得很,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好奇地环顾着四周。
“这是林家的地产,也是夫人当年嫁妆中的一件。”说着还递上林玉蝉亲笔书信一封:“这地方清净,是你外祖当年特意留给子女的容身之所,我和你舅舅一人一处,外头人却不知。你可一定要在这地头老实待着,别出去被你两个表姐见了。”
什么表姐?除了林慧漪她还有什么表姐?是林慧漪成婚时来的那两个妇人?她们倒是嫁入了河东当地富户,嫁人后沾不上林家起复的一点荣光,在京城中人看来与农妇无疑。
“她们能认出我吗?”令柔疑惑得很,都过去七八年了,她都不知道有这两个人了,这两个人还能记着她?
姜凌却不知她在问什么,只自顾自搬上搬下,布置着院子。他太忙碌,根本歇不下脚来和小姐聊家常。他是魏国公身边最信任的大管家,出京城太久必定遭人怀疑。夫人索性给他派了个到南方收物采买的活计,让他带着一队家丁出发,走到半途他却悄悄折返,接上小姐往河东去。他这一去却不能太久,必须要在几日内赶上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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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怕是真要惹人疑心了。
这处小院还算干净,林家也不是完全没人管这一处,时不时还是有人来打扫,姜凌为她采买了几个小丫头后就匆匆离开了,离开前还嘱咐她一句:“小姐,容我劝你一句,若是遇上了什么万不得已的危难关头,有什么能用上的都可以用,千万别倔着害了自己。”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几个丫头都一点儿听不明白,只有令柔心底里清楚:她凌叔这是在告诫她,遇了危险要亮一亮自己身份,回了宫里总比遇上什么要命的危机强些。
能遇上什么?令柔很快就将这几句劝置之脑后,自顾自回了房里。这小院子分了两块,一处是她自己住,不许任何人进来,另一处住了几个丫头,平日里帮她采买做饭,等闲都不见面。
……
京中,大正殿内,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能让人听得见,只有时不时传来的咳嗽声能稍微让这一处金碧辉煌的权力之巅多点人气儿。
赵彧蜷缩着,身上搭着两条厚被子。时值九月,本不该冷成这样,是他实在是不听劝才招惹来的痛楚。他一直不是个听人劝的,当年就是,现在则更是。那年他顶着父皇的重压,非要娶姜氏作侧妃,又一定要将她保下来,如今却也留不住。留不住也就罢了,他还为了她伤身伤心,以至于本来还不算重的伤口拖得越来越严重,甚至还不死心,没恢复多少就硬要顶着一场雨去找她,落得现在连床榻都下不来。
他摸索着手上伤疤,寻思着镇鸣从前跟他说过的“婚姻线”和“生命线”都被拦腰截断。从前他对这命理之说嗤之以鼻,今日才惊觉并非是全无道理。
寿数减半又如何?他这一世,已为大梁做得足够多,如今仅剩的就是安排后事,为大梁找一个合适的继承人了。
他沉吟半晌,随手挑了个东西扔出去,发出一声钝响。被他遣出去的大监高福忙不迭赶来,弓着身等着吩咐。
“你去,你亲自去,把靖王传进宫里来。”
高福领命,却不知在他走后,帝王又叫来另一个宫人,传了赵槿和林翀进宫里来。
靖王虽残着一只腿脚,步伐却快。他人也果断,从不回头看家人们担忧不已的脸,只一味像前头走过去,也不拖延,也不告声别。
皇帝能将他如何?让他亲二哥,在战场上受了伤残缺了的亲二哥,为他惨死的爱妃偿命吗?真偿命了又如何,若能为国除大患,他死也心甘!只可惜妖妇毕竟是妖妇,临死前还要拖上正值壮年的皇帝为她赔上半副性命。
他是真心要姜氏死的,至今也不知道姜氏已被他妻子秘密送出宫去。他不想要命,也不怕丢命,可靖王妃却怕。帝王之怒会到什么程度谁也未可知,可自己家王爷想要人命她也不好执意护着,只好一手揽过这活计,又让丈夫就此罢手,又为她们一家老小留了后路。
幸好,她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