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陈西平十七八岁时也是个混小子,到现在23了,也不是性子温柔的人,他丢下遮阳伞,指尖对着林庭樾,火药味十足,“我让你松开她。”
林庭樾肩膀轻颤,唇浅浅一扯,下压帽檐,一个眼神都不给陈西平,搂着虞北棠就往前走,嚣张至极。
事发突然虞北棠一直懵着,没等想明白林庭樾怎么了,表哥又来掺和一脚,见两人剑拔弩张,马上要打起来,脑子终于回过神,回头阻止要来打人的陈西平,“你先回车上等我。”
北川那么多条件优越的帅哥追,虞北棠都不同意,来这破县城几个月,懂事乖巧的妹妹成恋爱脑了?
陈西平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你要和这种人走?”
“一会儿说。”虞北棠用力挥手,恨不能拿把扇子给表哥扇走。
陈西平不是个好脾气的主,但对这唯一的妹妹,有火发不出,指着林庭樾背影念叨,“臭小子你给我等着。”憋着一肚子气走了。
人走了,林庭樾臂弯没松,眸中嚣张减淡,只剩冷,冷得骇人。
虞北棠抿唇,不敢讲话,大脑飞速运转,林庭樾看表哥的眼神带着浓浓的不爽和敌意,吓得她都忘了做介绍,这是以前没见过的林庭樾。
他为什么这样?
想到答案,她偷偷唇角弯起,灼热的太阳都变得可爱了。
原本她想着慢慢追,反正假期还有好久,可机会来了不能不要。
她要抓住机会,顺势加一把火。
以林庭樾的个性绝不会说生气原因,她只能借此再赌一次,赌他们会成为一杯拿铁。
虞北棠又动起小心思。
盘算到家门口,林庭樾还没松开手臂,搂着她肩膀一起拐进楼门,脚步刚踏入,听“咣当”一声,水桶丢在地面,接着她肩膀一紧,被推向墙面。
林庭樾双手撑在虞北棠身体两侧,倾身向前,冷幽幽的眸盯得人脊背发凉。
虞北棠心里欢歌跳舞,面上委屈巴巴,“你怎么了?”手抓住林庭樾衣角扯扯,“又有记者过来?”
林庭樾不理人。
她眸光向下,像受了伤的小孩,委屈又可怜,“你这样我害怕。”
林庭樾手臂没动,身体后移,隔开些距离。
没了那么强的压迫感,虞北棠收敛眸光,减少委屈感,“到底怎么了?”
林庭樾眸光冷森,手掌摆动,另一手食指和中指打出字母“X”、“U”的指式说:“不许去找他。”
虞北棠心说:哥对不起,我要放鸽子了。
嘴说:“他开了一夜车从北川来找我,为什么不能去?”
话落,她心里的小人挥旗呐喊,“快说、快说因为你喜欢我。”
摇喊半天,耳边只有风声。
林庭樾什么也没说,反而双手撤回,后退一步,隔出更远距离。
虞北棠心里的小人颓了,丢下棋,气鼓鼓咒骂:“林庭樾臭混蛋”
她眸色幽深一瞬,看来只能用刚刚想的终极赌局了。
不理人谁不会?
她转身上楼,看也没看林庭樾一眼。
走到平台,林庭樾跨步追来,挡在她身前,手机屏幕写着:【下午我们去玩】
虞北棠眼睛一下亮了,“去哪?”
林庭樾手指她,半天没下一句。
“我什么?”
虞北棠等急了,他才慢吞吞打字,【你不去找他了?】
“那要看你带我去哪玩?”虞北棠有恃无恐,傲娇上了。
林庭樾:【你想去哪?】
这几天风絮县附近的景点,虞北棠和陈西平都逛完了,没特别想去的地方,倒很想和林庭樾两个人安静待着,“去吹风?”
林庭樾点头,【等我把水桶送回去】
“好,我也回去换件衣服。”
虞北棠回家第一件事给陈西平发消息,【哥我有点事,你先回酒店休息,晚上见】
陈西平电话立刻打过来,直呼大名,“虞北棠,我绝不同意你和那个阴晴不定,见人不打招呼的臭小子在一起,马上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机会近在嘴边,只差最后一搏,虞北棠不可能这时候放弃,“他不打招呼是无法讲话,不是没礼貌总之和你想的不一样,我现在也不能走,等晚上我和你详细解释,拜托了哥全天下,全宇宙,最最最好的哥哥。”
陈西平:“”
“晚上必须回来。”
虞北棠:“放心吧,就算我想怎么样,他还不愿意呢。”
陈西平:“”
超市交给范康,虞北棠换上漂亮的裙子,随着林庭樾往巷口走,她不加掩饰地翘唇,“我们去哪吹风?”
林庭樾:【山上】
摩托车停在山脚下,虞北棠呆住,林庭樾说的山并不是草木茂密的山林,是绿草铺平的山坡,群山环绕中还有一片碧如玉的湖泊,比她和陈西平逛的那些景点还美。
视野开阔,心也开阔。
她展开双臂,朝那一片碧绿跑去,裙摆在碧绿中飘扬,跑累直接倒下,躺在草坪上。
林庭樾随后跟来,在青草上铺下垫子,抬手一指,提示她躺到垫子上。
虞北棠起身,“这真美,”她坐上泡沫垫,“你怎么找到这样的世外桃源?”
她新奇惊叹的美景,于他而言是走不出的牢笼。
小时候林庭樾随奶奶来这附近的山上踩过蘑菇,奶奶生活拮据,种田、种菜、采蘑菇、挖草药能赚钱的事都做过,他跟着奶奶去过很多次农田,也翻过很多座山,对县里美的、丑的、危险的地方全了如指掌。
夏日野风悄悄吹着。
满目翠绿,时间的步伐都慢了下来。
他们并肩坐着。
美景赏够了,虞北棠不死心,又追问:“你今天有点奇怪到底怎么了?”
她放出线等着鱼咬饵,又在心里呐喊:最后一次和平解决的机会,林庭樾请抓住。
林庭樾不会读心术,回应她的还是沉默。
虞北棠雀跃的小火焰慢慢熄灭,不珍惜最后的机会,就只能用她的办法解决。
林庭樾放不下的沉重,迈不过去的砍,她要一次全部卸下。
她敛了轻松的语气,沉沉开口,“那人是我表哥,来接我回去的。”
表哥???
林庭樾怔住。
他还没在震惊中回过神,虞北棠又丢来一弹,“林庭樾我要走了。”
林庭樾抬起双臂,手掌握拳,想说怎么这么快?
忽地,打出一半的手语停下。
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你有什么资格挽留?
这重重的疑问,牵着林庭樾手臂落回身体两侧,没了后续。
虞北棠预料到他的反应,思绪愈发明了。
林庭樾长在这严寒酷暑的泥泞里,没有房屋抗雪遮阳,活下去已经用尽全部力气,怎么可能想做什么就肆意去做?
如果像其他男生那样送花表白,甚至追到她家门口,就不是林庭樾了。
学费、生活费未来的每一件事都是压在他肩上的石头,这些重量注定林庭樾的沉默。
想他放下并非易事。
虞北棠又在赌,但这是最后一次了。
她拿出全部赌注,若林庭樾还是克服不了,不愿意朝前迈步,就算了。
喜欢不等于纠缠。
人生路漫漫,不是每个喜欢都能得到回应,若干年后想起十八岁,明朗炙热,没遗憾就够了。
她不再问去北川我们还会不会见面这样的问题。
因为答案很简单。
他们之间只有恋人和路人,两个选项。
最后一次,虞北棠把自己和林庭樾都逼到悬崖边,非死既生,不留后路。
她建了个临时聊天群,范康、温凝、陈知让、林庭樾一起拉进去。
海棠不开花:【@所有人,我要回北川了,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温凝:【怎么这么快?】
陈知让:【是呀,过了暑假和我们一起走呗?】
范康:【???】
林庭樾坐在她身边,没在群里发言,也没与她沟通,沉默着,像树上落下的叶子,风一吹就不知落到哪里去了。
海棠不开花:【表哥来接我,就提前回去了】
温凝:【没关系,九月还能见,希望我们可以分到一个宿舍区】
陈知让:【到时周末去找你们
玩】
海棠不开花:【北川见之前,别忘了明天12点,来这】
她发过去个地址。
群里热闹聊着,身边的人却比风还安静。
“明天一定要来啊。”虞北棠锁掉手机,普通朋友的语气说。
林庭樾:【不一定有时间】
“敢不出现,我就把你拉黑,”虞北棠故意放狠话,“以后再别见面。”
山野间静静的,再无人开口,直到离开。
回到县里,虞北棠和陈西平如实讲了林庭樾的情况。
陈西平解开林庭樾没礼貌的误会,又产生新顾虑,“你确定要追一个不能讲话的男生?”他举手做发誓手势,“我没有歧视残疾人的意思,但有个很现实的问题,他这样就算读了北川大学也难找工作。”
“他不是天生聋哑,是受刺激得了失语症,也没正经治疗过,以后去做心理治疗,或许有希望。”
“你自己想好就行。”
虞北棠当然知道陈西平的好意,“谢谢哥。”
“真是不该让你自己来这。”陈西平懊恼。
“好了哥,”虞北棠撒娇,“别说这些不开心的,我们去吃火锅?”
兄妹俩快快乐乐吃顿晚饭,回来早早睡觉,没联系林庭樾。
到约定时间,温凝和陈知让最先到,随后范康也到了,只差林庭樾。
温凝困惑:“林庭樾呢?”
范康抓抓头发,“昨晚就不见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我们先不要管他。”
虞北棠心有点凉了。
若林庭樾不出现,她的计划等同于没开始就阵亡,输得一败涂地。
众人点好菜,林庭樾姗姗来迟,手指摆动说:不好意思来晚了。
“他说来晚了,”范康翻译完,抽出身旁椅子,“这坐。”
虞北棠端起面前橙汁喝了口,凉掉的心重新又沸腾。
范康和陈知让眼神交流,问陈西平是谁。
温凝舍不得虞北棠走,挽着她手臂极力挽留。
一桌人各怀心思,直到范康问,“这位是?”
虞北棠一下想起还没介绍表哥,她起身说:“我表哥陈西平,来接我回去的。”
“表哥好,”范康笑着打招呼,同时瞪陈知让,目光说:是表哥,你什么个眼神?
陈知让低头避开,他也没想到会是表哥。
这介绍如一记响亮巴掌打在林庭樾脸上,他默默端起杯中水,昨天嫉妒心蒙眼,想也没想就信了陈知让的话。
这样的林庭樾,很陌生。
菜上齐,虞北棠举起杯中饮料,“谢谢大家这几个月的照顾,我们北川见。”说着眼泪流出来,七分真不舍,三分演技。
温凝搂住她,也快哭了,“不要哭,没几天还会再见面。”
虞北棠心里对闺蜜讲了句对不起。
在她精湛演技下,范康和陈知让也跟着不舍,全桌只有两人最淡定,一个是知道真相的陈西平,一个是看不出情绪的林庭樾。
提前接到妹妹威胁的陈西平,怕露出破绽不敢观察林庭樾,全程闷头吃饭。
林庭樾也差不多的状态,静静的,很少加入他们的聊天。
少年人对离别的悲伤抵不住对未来的期望。
几人聊到大学生活,没一会儿又兴奋起来,叽叽喳喳。
林庭樾和陈西平这边,安静如不存在。
一顿饭,虞北棠没观察出林庭樾有任何外露的情绪,一时迷茫。
饭后各自回家,林庭樾没联系她。
虞北棠躺在酒店床上,脸埋进枕头,或许高估了自己在林庭樾心里的位置,她并没有能力让林庭樾冲破障碍。
也许真的要输了。
感受到眼下的湿润,她起身去洗把脸,输了就当没认识过,能怎么样?
她强迫自己不再乱想。
夜幕降临,林庭樾仍然没打来电话。
虞北棠不得不去赵生家收拾东西,准备明早和陈西平回去,正在装衣物,手机震动。
XC330:【下来】
希望再现,虞北棠却没马上下楼。
海棠花不开:【有事?我在收拾东西,网上聊吧】
XC330:【不会耽误太久时间】
虞北棠躲在窗边向下瞧了眼,巷子里没人,看不见林庭樾人,也观察不到神色,她清空思绪,下楼。
林庭樾在楼门里面,见她过来,递过去个涂满奶油的蛋糕,眼神说:送你。
虞北棠不接,“我今天不过生日。”
林庭樾单身手打字:【一路顺风,以后要开心】
原来是告别礼物。
“我心情不好才喜欢吃奶油,要回北川了很开心,不想吃,”虞北棠冷下脸,泾渭分明,“你拿回去和范康、梨子姐吃吧。”
林庭樾不动。
熬过这漫长的一下午,虞北棠已没了初定计划时的自信,若林庭樾真不舍得她回去早站出来挽留,而不是大晚上来送分别礼物。
“还有事吗?”输赢只是瞬间,虞北棠不想再耗下去,转身要走,手腕被拉住,手机屏幕举到她眼前,【对不起】
虞北棠冷笑,“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抽手要走,林庭樾攥着不松。
两人都清楚这一别,余生不会再见。
虞北棠忍住要掉下来的泪,心底浓浓的不甘冒出来,“舍不得?”
禁锢在手腕的五指慢慢减弱力度,林庭樾松开了。
每一次她期待听到答案时,林庭樾都选择沉默放手。
期待一次次落空,虞北棠的心彻底凉了。
这局她用离别做诱饵,堵上一切,可终究没有冲破林庭樾的顾虑。
最后一次。
她输了。
虞北棠只有18岁,达不到28、38岁的淡然,她笑,想装作无所谓,眼泪却出卖自己先流下来,不想被林庭樾看见,她转身上楼,一句话没讲。
走到拐角,泪眼朦胧,还是忍不住往下看。
蛋糕丢在地上,林庭樾倚靠墙壁,帽檐压到最低,全全遮住五官,双手插。进裤袋,姿态懒痞。
虞北棠看不见,帽檐下猩红的眼睛,和裤袋里青筋暴起的拳头,只觉他风轻云淡,满不在意。
怎么可以这样?
她擦掉眼泪,朝下喊:“林庭樾,我只有一次十八岁,一次初恋,也只给你一次机会,”清明的视线又模糊了,咸咸的水珠滚进嘴里,她不管,咬重语气,“就一次,不要算了,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全当不认识。”
没有心计,没有赌局,是最后的决绝。
她能为摆脱刘义强不顾一切,也能说到做到绝不回头。
一秒、两秒
黑色帽檐没有扬起。
以前虞北棠常常觉得林庭樾像一棵树,一座山,就是没想过山和树都是根扎进土的东西,哪有那么好移动?
她高估了自己。
虞北棠抹干眼泪,又掉下来,她不管了,哭着勾唇,“再见。”
真的告别了。
她扭头迈步,不再回头,不再留恋。
上到三楼,背后突然袭来一阵风,不等回头看,脊背就贴上温热的胸膛。
林庭樾双手环住虞北棠腰,不留一点空隙,紧紧抱在怀里,像要把她融进身体。
虞北棠的心似在寒冬冻了一冬的小草钻出土壤,鲜活热烈疯狂跳动。
最后一局,还是赢了。
她转过身瞧见林庭樾发红的眼尾,什么话都问不出,指腹轻触他眼角,“你哭了?”
林庭樾不答,一手抱她,另一手左右摆动比着不太标准的手语:不要走。
还哪里会走?
虞北棠展开双臂抱住林庭樾,埋头在他胸前,瓮声瓮气的哭腔,这次真委屈了,“为什么不早点留我?”
林庭樾无法说这一天的挣扎和痛苦,也无法说不想她跟着自己受累的初衷,甚至无法说对不起,他什么都说不出,只掌心落她背上拍了拍,表示对不起。
虞北棠抬起头,
“我原谅你了。”眼泪还在脸上没干。
林庭樾双臂抱着她,垂头,唇贴落脸颊,含住那清莹咸咸的水珠。
第32章
他的唇离开。
虞北棠脸颊留下一圈湿。濡的薄热,心也裹上一层薄热的水汽,暖融融的。
她偏头耳朵贴上林庭樾胸膛,听着少年胸腔怦怦有力的声音,雀跃又安心。、
静静抱了片刻,虞北棠仰起头,望进林庭樾眼睛,“你不要以为自己生活的苦,我就要跟着你受苦。”
“林庭樾,”她郑重喊他名字,“我会在枯燥里找乐子,也有自己的生活节奏,你根本连累不到我,不要再多想,往后的日子,不管酸甜苦辣,我都会陪着你,一直到他们说的天长地久。”
虞北棠总是这样炙热明亮,像团火,烧的林庭樾只剩残灰。
他心头火热,却讲不出一个字,手掌上移,在她头顶一下下抚着头发。
无声说谢。
虞北棠讲完自己来问他,“换你说要怎么做我男朋友?”
林庭樾拿出手机,单手打字:【保护你,疼爱你,一辈子不可以变心】
“你还记得?”虞北棠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孩子。
林庭樾颔首。
怎会不记得?
她说过的每一句,真的假的,失落的激动的,他都记得。
楼道的瓦斯灯发着橙黄昏暗的光,裹着两个年轻的灵魂。
在这无人在意的老旧楼梯里,他们拿出最大的炙热和勇气献给对方,在彼此的十八岁里画下浓重一笔。
【这两天对不起】林庭樾打好字,举到虞北棠面前。
“如果你选择放弃,才是对我,对我们最大的伤害。”虞北棠说,“幸好你没有放弃,不然我们真要成陌路。”
林庭樾不想把虞北棠拉进自己沼泽般没有希望的生活里,更不想她受委屈,太多的不想和忧虑,牵制着他想朝前奔跑步伐。
可这些都在她说出那句“也只给你一次机会”时开始瓦解。
他清楚地意识到,真的要失去了,不是离别,是此生不再见的决绝。
“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全当不认识过。”
这句下来,一切轰然坍塌,他脑中只剩不能失去她这一个念头。
极其强烈。
接着林庭樾追了上去,不顾一切。
他想和她在一起,从没有过坚决。
林庭樾收紧环在虞北棠腰间的手臂,垂头望向她,眸光宠溺,另一手抬高将挡在她脸颊的碎发掖入耳后,掌心又疼惜地在她发丝上抚了抚,如获珍宝。
感应灯灭了,楼道陷入漆黑。
他们在黑暗中紧紧相拥,谁都不愿留一点空隙。
是等了许久的拥抱。
良久。
林庭樾手机屏幕亮起光,【还走吗?】
虞北棠摇头:“8月末和你一起走。”
林庭樾:【我可以去北川打工】
刚刚无光的几分钟里,他想了很多,不管之前如何,在一起了就要尽最大努力给她快乐。
她走,他就跟去北川。
她留,他就努力挤出时间陪伴。
其他女孩有的,虞北棠一样不能少。
没有妈妈的北川,对虞北棠而言只是环境更熟悉些。
可林庭樾在风絮县有亲戚朋友,老板也是熟人,去北川不仅一切陌生,可能还要到处碰壁,况且她一开始也没想真走,“除了刘义强,风絮有朋友,有你爸爸也不管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挺好的,暑假就在这边过吧。”
【包露很小就和赵叔叔生活在一起,你们分开太久】
林庭樾细致地从她话里感知到失落。
“所以血缘并没那么重要,”虞北棠没所谓地笑笑,“世界那么大,又不是每个家庭都和睦,每对父母都爱孩子。
他不爱,我就靠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安慰。”
哪有孩子不依恋父母的?
她在赵生这经历过很多个失望伤心,心死了才能轻松讲出这些。
他的女孩一直这样坚韧勇敢。
林庭樾单手打字:【还有我】
他们不爱你,我爱你。
永远爱。
虞北棠在他胸口蹭蹭,侍宠而骄,“你要是做不到,我就把你拉黑,一辈子不见面。”
林庭樾轻笑,摸摸她头,【好】
楼下传来邻居的聊天声,两人慌忙松开。
林庭樾朝楼上指一指,在说回吧。
虞北棠慢吞吞往上走,“蛋糕你先拿回去放冰箱里保鲜,明天我去吃。”
【好】林庭樾打完字,侧身和上楼的邻居打招呼。
邻居后来者居上,很快拐上楼反超他们。
楼道又静下来。
虞北棠踏上一阶楼梯,顿十秒,再回头看他看,步伐比蜗牛还慢。
林庭樾也不催,默默跟着。
她停,他也停。
目光一过来林庭樾立刻迎上去。
她移开,他再迈步。
慢腾腾,黏腻着。
赵生家不住高层,慢到极限的速度,还是很快到了。
在踏上最后一阶台阶前,虞北棠说:“明天我先送我哥回北川,再去找你。”
林庭樾:【你忙,我下班走到巷口也会告诉你】
“那拜拜。”
【晚安】
道过别。
两人不迈步,也不说话。
声控灯灭了,林庭樾跺脚,光亮起,望着彼此还是不动。
虞北棠忽地勾了勾手指,“过来一点,我有话对你说。”
林庭樾站在她下一阶台阶,倾身凑前,示意她讲。
“再过来一点啊。”
林庭樾又向前。
虞北棠还是不说,指他耳朵,“耳朵过来。”
以为她要讲悄悄话,林庭樾偏头,耳朵凑前。
虞北棠对着林庭樾耳廓轻洒吐息,要亲不亲地悬停几秒,唇。瓣侧移,徒然在他脸颊印了口,不重,轻轻一触,转头就跑,拧开门锁头也没回地溜进家门。
哪来的什么话要说,分明是她的“坏”心思。
林庭樾望着铁门上褪色陈旧的春联和福字,摸摸脸颊,缓缓扬起嘴角,弧度比窗外的月亮还弯。
少年的心也照进一片月光,清亮澄明,驱走无尽的黑。
**
隔天,陈西平被响个没完的手机铃声吵醒,闭着眼睛滑开接通键。
“开门、开门,”虞北棠小鸟似的叽喳声,“快点开门。”
门打开,满满一购物袋零食丢在陈西平脚下。
“累死了,”虞北棠踢了脚地面的购物袋,“瓜子、花生、巧克力全是你爱吃的。”
陈西平眯缝着眼睛看眼,“是我爱吃的吗?这是列车员爱卖的。”他睁大眼扫下虞北棠,“行李箱呢?”
“哥,”虞北棠扯出最灿烂的笑,几乎快蹦起来,“我追上啦,啊!”
“追什么?”陈西平顶着鸡窝头,脑子还没完全清醒。
“林庭樾!”虞北棠自豪,“他现在是我男朋友了你自己回北川吧。”
陈西平终于清醒了,“臭小子这个情况——”
见他又要讲林庭樾无法说话的事,虞北棠开口打断,“停,”随即挽住陈西平胳膊,“谢谢哥的关心,我非常感恩感动,”先表达谢意,再不疾不徐讲出自己的观点,“林庭樾不是传统意义上能让家长满意的人选,我和他在一起也会有很多挑战,但林庭樾很独特,身上的光亮是所谓的正常人没有的,对我也很好。
我想去试试,不然会遗憾,至于你说的那些现实问题,努力总有办法改变的。”
“你就是年纪小。”
“年纪小才有与现实碰撞的勇气啊,现在让你去不顾一切的爱一个人,你会吗?”
陈西平沉默。
答案显而易见,他不会。
“哥也不想我七老八十时,回忆起这一生,有个无法弥补的遗憾吧?”
陈西平有过十八岁,也心动过,但没表妹这样的勇气,以至于很多年后回想当时还是酸涩难咽。
这种遗憾像根细小的针,不至于致命,却时不时痛一下。
“既然你想好了就去做吧,不过,臭小子要敢欺负你,马上给我打电话听见没?哥不管在哪里都会第一时间赶过来替你出气。”
“林庭樾不会欺负我,”虞北棠语气坚定,“你要相信自己妹妹的眼光。”
“行了,”陈西平不想再吃狗粮,往椅子上一座,翘起二郎腿,借此拿乔,“那个我饿了,下去买点早餐上来。”
虞北棠知道这人故意的,从购物袋子里翻出一盒泡面丢过去,“自己冲。”
陈西平:“”
兄妹俩斗嘴到中午,饭后陈西平开车回去,虞北棠独自回巷子,进到超市只有范康一人。
她环视一圈,“林庭樾和姜黎姐呢?”
范康不答,扯着虞北棠坐下,“林庭樾前几天关在家,跟个不要命的疯子似的24小时连轴写代码,是不是因为你要走了?”
“他”虞北棠不知林庭樾有这样的时刻,“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那就是了,”范康答非所问,自己推测,“然后你昨晚决定不走了?”
范康、姜黎,甚至温凝,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他们之前没有真正在一起,更不知昨晚的事。
“你怎么知道?”虞北棠惊讶范康如此清楚。
范康自豪地竖起拇指,“也不看看我是谁?林庭樾的喜怒哀乐,别人读不懂,我一眼看透,这叫默契,”范康嘿嘿一笑,“再有,林庭樾今早和梨子姐说,写完手上的项目想休息几天。
一个机器想休息,一定是内部有情况,“他指虞北棠,“你就是那个情况。”
虞北棠:“……”
她也竖起拇指,“我决定留下来,暑假过完和林庭樾一起回北川。”
“我也想去,苍天啊,保佑我多考几分吧。”范康仰天干嚎。
虞北棠笑:“林庭樾人呢?”
范康手指窗外,“超市太吵,他和梨子姐去房间干活。”
“他们在写什么?姜黎不是还在读书,怎么会有项目?”虞北棠对计算机方面一窍不通,很想了解。
“说是个企业管理系统,我也不是很懂。
梨子姐马上要读研究生了,项目是她本科同学接的,也有老师介绍,找他们做项目的都是些小企业,有钱才找学生做?不过对学生来说收入可以,“范康回想过去和林庭樾一起学习计算机语言的日子就头疼,“那代码跟天书一样,梨子姐的声音像紧箍咒,听得我脑瓜子嗡嗡疼,学了四个月什么也没记住。”
虞北棠笑:“你可以考虑去学相声或做喜剧演员。”
“不行,”范康拍拍脸颊,“会把观众下跑,我还是做个诗人吧,像海子那样的诗人,”他扯嗓子念道,“一只船停在荒凉的河岸,那就是你居住的城市,我的外套肮脏,扔在河岸上”
虞北棠听着范慷慨激昂的声音,看着他明亮的笑,莫名想到高考结束的那晚的范康,沉默安静,带着悲观,与眼前这个永远好脾气,经常给人带去快乐的男孩判若两人
她点开手机,下单一本《海子的诗》送给范康。
不知林庭樾多久能忙完,虞北棠告别范康,去找温凝说不走的事及和林庭樾的真实情况。
温凝听完没震撼,反是满眼小星星,“宝,你真勇敢,换我不敢。”
“我也是猜到林庭樾的心思,不是盲目出击。”
“聪明、有谋略,”温凝激动不已,狂吹彩虹屁,“真是太棒了。”
虞北棠夹块肉给她,“再说我要膨胀了。”
温凝:“膨胀、用力膨胀,允许你膨胀”
两女孩边吃,边轻声聊着。
虞北棠手机一震。
CX330:【来过超市了?抱歉】
海棠不开花:【我在和凝凝吃饭,没当望夫石,不要抱歉】
【我说过,我有自己的生活,不会整天苦等你,不许再说抱歉】
CX330:【晚上我可以请假】
林庭樾还是愧疚。
虞北棠一连发过去几个发怒的表情,【下班见】
直接锁手机不回了。
高考完她忙着追林庭樾,没几天陈西平又来了,计划假期看的电影还一部没看。
晚上回去,她翻出影单一部部看,观察前辈们如何表演,没有刻意等林庭樾,不知不觉到凌晨。
见林庭樾到巷口的消息,虞北棠跑下楼,出楼门刚好看见林庭樾往这边走。
夜深无人,她迎面跑过去,高高跳起一把抱住。
林庭樾稳准接住托起。
在一起不过24小时却像很久了,一切那么自然。
“林庭樾!”虞北棠搂着他脖子,高声欢呼。
林庭樾颔首,应着没意义的回答:我在。
她没下来。
他也没迈步。
两人在小巷深处,静静抱着,像要把这一天没见的想念全夺回来。
“我累,不想走,”虞北棠偏头,贴在林庭樾肩上,软糯糯撒娇,“你抱我上楼。”
林庭樾抱着她,轻松迈步,走到赵生家楼门要往里拐,虞北棠手指反方向,“蛋糕在你家,去这边。”
林庭樾抱着人一口气走到三楼,大气没喘一下,到家门口单手拿出钥匙,拧开门锁推门。
进到屋内,虞北棠还树袋熊似的挂着,不想下来。
她喜欢林庭樾身上清爽的皂香,纯粹干净,安全感十足。
林庭樾也由着她,单手拿下帽子,喝口水,抱着人靠着床头坐下,一条腿伸在床上,另一条弯曲垂在床下。
虞北棠跨坐林庭樾大腿上,抬手掌心落他头顶,短短的头茬乌黑坚硬,微微一点扎,“剪头发了?”
林庭樾单手打字:【热】
为凉快他剪了寸头,手微顿,【丑吗?】
虞北棠摇头。
寸头考验脸型和五官,是检验真伪帅哥最有效的办法。
林庭樾骨相优越,剪短头发后,冷淡之上还多了几分痞,更有感觉了。
她笑他剪头的理由,“大部分年轻人修剪头发都是为了更美观,你这样质朴的理由很少了。”
林庭樾没细想过这问题,夏天气温高,头发长了热,也不容易打理就剪掉,【今天过得怎么样?】
“上午送别我哥,下午和朋友们聊天,晚上看电影,很开心。”虞北棠如实说。
她开心。
林庭樾便安心,手掌落她头顶抚了抚,目光缠绵眷恋,带着少许委屈,无声说:我不好,很想你。
忽然,热息扑向耳边,他偏头去看。
虞北棠正一脸得意地向他耳朵轻吹,“怎么不红了?”
林庭樾:“”
掌心还在她头顶,稍用力向外,推开满腹小心思的姑娘。
隔开些距离,虞北棠收敛笑意,“昨天的蛋糕呢?”
林庭樾手指厨房,说在冰箱。
“哦,”她乖巧老实,“我想吃。”
林庭樾放松警惕,起身要去拿,虞北棠猛地抬臂搂住他后颈勾住,身体向前,牙尖抵住他耳廓,轻磨几下,齿停住,唇。瓣含下。
耳朵被柔软湿热包住。
心率一瞬升高。
作案的人一触即离,并不深吻。
离远后,静静看着,少年冷白的耳朵迅速蔓延一层薄薄的粉。
“这么容易耳红,以后可怎么行?”虞北棠语气嚣张。
话落,她后颈一热。
林庭樾掌心托着她后颈,以同样的姿势禁锢住,黑眸沉静凶冷,满满压迫感,眸光顺着她眉骨滑到鼻尖,再向下,停在那红润。
第33章
虞北棠心跳骤升,眸里嚣张一点不剩,手指抓住林庭樾腰两侧的衣服,呼吸不由放慢,直至屏息。
林庭樾掌心贴着虞北棠后颈逼近,眸中的侵略慢慢溃散,只剩燥热。
两道呼吸愈发靠近,终融在一起,燃成春日野火,漫天灼烧。
林庭樾额头向下,抵着她的,鼻尖相贴,唇近在咫尺。
呼吸纠缠,野火蔓延,世界陷入赤红烈火之中,唯有彼此的眼睛是水源。
虞北棠没动没躲,盯着林庭樾眼睛,静静等待。
一秒、两秒
林庭樾偏头压了下去,没落她唇上,是唇角旁的脸颊,缓离开,沿着唇角向前移动,一半落唇上,一半落脸颊。
虞北棠闭上
眼睛。
“铃铃铃”
手机铃声如突降的暴雨,隔在两片火热之间。
碰到一半的唇各自后退,紧贴的胸膛也分离隔出一拳距离。
“你的手机。”虞北棠红着脸埋进林庭樾颈窝,不露面。
林庭樾捞起手机看眼,挂断。
铃声又响,不接不罢休的气势。
无奈接听,电话那端传来范康洪亮的嗓门,“小姑给我一台二手笔记本电脑,白天还好好的,晚上一开机就蓝屏怎么回事?太老了?我鼓弄一个小时也没弄好,你帮我弄下,开门。”
距离近,范康的话虞北棠听得一清二楚,猛地从林庭樾腿上跳下去,规规矩矩坐一旁椅子上,翻开桌上的教材。
林庭樾轻笑,手指在她额头点点,在说:怕什么?能耐呢?
虞北棠回头瞪他,小声警告:“就说我在这学习。”
林庭樾:【高考已经结束,你学什么?】
“”虞北棠胡乱合上课本,自己咕哝,“也不能说接。吻啊,”她眼睛一亮,“就说在学C语言?”
林庭樾:“”
他勾着唇走去门边,门缝一开,范康的声音就传来,“消息不回,敲门不开,打电话还不爱接,你在干嘛?”
“咣!”
铁门关上,范康挤进来的脚被迫退回去,声音也隔断。
虞北棠肩膀一松,额头贴在书上松口气。
虽说朋友们早知道他们在一起,但被撞见或瞧出他们刚刚在做亲密还是尴尬的,不止他们,朋友也尴尬,幸好林庭樾没让范康进来。
脑海回闪几分钟前的画面,亲一半,算吻上了吗?
算吧。
不能想,一想脸就发烫,她揉揉双颊,起身去厨房,开冰箱门拿了瓶纯净水,拧盖喝口热才退了些。
不知林庭樾和范康在门外说了什么,林庭樾进来时走廊已没有范康的声音。
“范康回去了?电脑呢?”虞北棠握着水瓶问。
林庭樾:【弄好了】
虞北棠:“范康没要进来?”
林庭樾:【要了,我没让】
“哦,那他一定猜到我在这。”虞北棠还不适应真正在一起,一想到朋友的反应就尴尬,“我回去啦,蛋糕明天再吃。”
林庭樾笑着打字:【蛋糕放太久不新鲜,明天重新买】
仓惶被识破,虞北棠恼羞成怒,打他,“你笑什么?”
林庭樾扯着她手臂一把揽进怀里抱住,指尖在她脸颊宠溺地摸摸,又收回来打字:【范康那脑子早把我们在一起会做的事都想过一遍了,不用在意,我告诉他了以后下班时间不许来找我】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虞北棠在林庭樾怀里仰头。
林庭樾:【不会,女朋友重要】
虞北棠脸贴他胸膛笑了,【太晚,我该回家了】
【走,送你回去】林庭樾抱在她腰上的手,抬落到肩上,搂着走到对面楼。
赵生一家都睡了,虞北棠悄悄爬上床,拉好床帘也准备睡,可脑子却非常清醒,完全没睡意。
她侧身,抓起枕边立着的小兔子抱进怀里,指尖在兔子鼻子上戳戳,小声说:“我睡不着,你呢?”
“有没有想我?我有点想你。”
手机一震。
CX330:【明天下午有时间吗?】
虞北棠弯起唇,揪起兔子的一只耳朵,“你居然也没睡。”
手指飞快打字:【这段日子是我的休息时间,每天都有空】
CX330:【那出去玩?】
海棠不开花:【约会吗?】
CX330:【嗯,约会】
虞北棠握着手机,唇角翘着没放下来过,【你工作怎么办?】
CX330:【我超前完成项目进度,明天下午可以休息半天】
海棠不开花:【明天见】
虞北棠发完又补了条,【想我没?】
刚分开就问想不想,有点矫情,但她就想问,想知道。
CX330:【想】
【很想】
虞北棠坐起身,向下探头,见包露床帘拉得严实,睡得熟。
她爬下床,站窗边拉开一些窗帘,给林庭樾回消息:【看窗外】
很快,路对面的窗户亮起灯,窗帘拉开,少年穿着白色T恤站在窗边,望向她的窗。
虞北棠不能开灯,握着有光亮的手机向林庭樾挥手。
一明一暗的目光,隔着街道碰撞。
林庭樾低头打字。
虞北棠在这面很快收到消息:【很晚了睡吧,乖】
她又勾着嘴角爬回床上,【晚安】
第一次约会,他们去了风絮县所属的B市。
下车,虞北棠拉着林庭樾去咖啡馆,点了杯无糖美式和有糖拿铁给林庭樾。
林庭樾一一尝过。
她期待问:“哪个好喝?”
林庭樾第一次喝咖啡更容易接受口感香甜的拿铁,他举起右手,示意拿铁。
虞北棠手指拿铁,“因为这是我们,”又指美式,“这是你自己,”她收回手,得意洋洋,“当然是我们这杯更好喝。”
午后太阳炎热,林庭樾把咖啡装进袋子,在虞北棠头顶撑起遮阳伞,双手都占了,没法回应她的话,只剩眼神宠着,在说:嗯,以后只喝拿铁。
虞北棠拿过林庭樾手里的袋子,扔掉无糖美式,回来牵他掌心,“林庭樾的生活不戒糖,以后只留甜的。”
林庭樾舌尖残留的香甜一瞬蔓延全身,他抬起虞北棠手腕,五指穿过她指间缝隙,紧紧扣住。
人潮汹涌的街上,两具体温不同的身体,在某处有了相同的温度。
他们与人群擦肩而过,相握的手一路没松。
到麦当劳门口,虞北棠停下,“你站这等一下,我进去买个东西。”
如刚刚买咖啡一样,林庭樾不肯,偏要跟进去付款,虞北棠拗不过,带着他一同进去,买杯麦旋风出来,在街边长椅上坐下,虞北棠把麦旋风递过去,“你吃。”
林庭樾看眼手里没喝完的半杯咖啡,还有袋子里的马卡龙,和一杯全新的奶茶,他放下东西,抬手指自己说:我吃不完这么多。
“那就每个吃一口,”虞北棠挖起一勺冰淇淋喂到林庭樾嘴边,不留拒绝的机会。
奶茶、咖啡、汉堡、冰淇淋是年轻人很常见的食物,可这些随处可见的东西,林庭樾一样没吃过。
日复一日的家常便饭,一件又一件的普通衣服,林庭樾在最美好的年纪,过着比老年人还枯燥的生活。
虞北棠想他尝到年轻人喜欢的食物,看到更多的风景,他只有十八岁,不该被困在单调陈旧的风絮县。
林庭樾拒绝不了虞北棠的投喂,整个下午,吃了甜的、臭的很多奇奇怪怪的食物。
逛到傍晚,他们去了公园。
正值晚饭时间公园游人稀少,林荫小路只有他们两个,虞北棠握着林庭樾手大摇大摆地晃动,“今天吃的这些东西,你最喜欢哪个?”
林庭樾:【拿铁】
“你是喜欢我吧?”虞北棠毫不羞涩。
【嗯】林庭樾也坦然承认,他确实因为她那套咖啡理论,对拿铁产生别样情绪,不仅是口感上的喜欢。
聊着,虞北棠忽然转了话题,“我虽然也没人管了,但以前每年春节、生日我都会收到超大额红包,日积月累变成一笔不
小的存款,足够我大学四年的花销。
你不要担心我没钱,相反,是你现在情况比较紧急,不要再处处抢着付款。”
下午,他们买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林庭樾付款,她心疼,又抢不过,忍到晚上才开口。
林庭樾浅薄的恋爱知识都来自范康,他不清楚其他情侣在一起什么样,潜意识觉得这些都是男生该做的,别的女生有的,享受的,虞北棠不能少。
至于钱,没了可再赚,没那么重要。
她想帮他省钱。
他想给她最好的。
两人各抒已见,辩不出结果。
虞北棠气得不理他。
林庭樾腿长,三两步追过去,拉住她手腕,不容分说地扯进怀里,一手抱人,一手打字:【不用担心学费问题,前些天姐姐老师给她介绍了一个小项目,她准备全部交给我写,工期预计一个半月,开学前写完,薪水足够支撑大学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他少有的讲这么多话,也罕见的,将自己的工作详细讲给她听,不再疏离着。
虞北棠原本也没多生气,抱住他,“我只是不想你太累。”
林庭樾怎会不知道她心意,抱着人,轻拍后背,示意他知道。
夜幕降临,约会接近尾声。
两人心照不宣地看彼此一眼,谁都不愿返程回去。
这时,远处如烟花一刹绚烂,亮起五色彩灯,巨大的彩色圆盘缓缓转动。
夏夜游乐场喧嚣热闹,是不错的去处。
林庭樾抬手指摩天轮,【去吗?】
虞北棠回头,见那缤纷彩色,连连点头。
林庭樾手指伸开,食、中指向下,指尖前后交替向前移动:走。
虞北棠握着他手往外跑。
出了公园,两人手没松,拉着对方一同朝那不会熄灭的绚烂跑去。
游乐场坐到摩天轮的人不多,他们很快排到,坐进里面,圆盘旋转,小房子不断上升,座椅周围四面玻璃,脚下也是透明的,虞北棠有些怕,抓着林庭樾手,“掉下去怎么办?”
这种娱乐项目没有中途停下的可能,害怕也要撑完全程。
林庭樾伸出食和中指,在眼部向前微伸说:看前方,别看脚下
虞北棠按照林庭樾的方法做,不行,望前方也能感受到摩天轮不断升高,离地面越远越恐惧,她思绪偏离,“这小房就是个铁架子,掉下去估计会摔得粉身碎骨。”
林庭樾:“”
“抱歉,”虞北棠为自己破坏约会气氛道歉,“我以前不恐高,也没有这种焦虑,不知道怎么变成了这样,”她握紧林庭樾掌心,“你不怕掉下去吗?”
林庭樾搂住她肩膀,紧紧圈在臂弯里,另一手打字,【掉下去就一起死】
虞北棠被他这句安慰逗笑,“谁要和你一起死?”
话落眼睛被掌心覆住,漆黑温热一同降临,看不见身处何处,紧张稍有缓解。
可林庭樾不能讲话,视线一隔断,周遭变得非常静,时间一久,安静又扩大恐惧,不停想小房子摔向地面,血肉模糊的场景。
她扒开林庭樾手掌,偏过头,“我还是看着吧,至少能见到你。”
林庭樾没回应,搭在她肩上的手悄悄移到后脑扣住。
虞北棠沉浸在恐惧里,没注意,还在说:“蒙上眼睛太黑了,又安静,更容易乱——”
话说一半,林庭樾突然身体前倾,吻住她双唇,没留一点准备。
他一手扣着虞北棠后脑,另一手在她腰上握着,没有一触即离,贴着她的唇,缓而轻,一下下,慢慢厮磨。
虞北棠神经跳动,四肢酥软,渐渐忘记了身在何处。
第34章
圆月高挂,万家灯火亮在脚下,但都与虞北棠无关。
她被柔软禁锢在滔天的热意里,睫毛颤动,情不自禁阖动双唇回应。
林庭樾轻柔克制,也生疏。
虞北棠却控制不住呼吸,轻轻溢出一丝喘。息,小心翼翼。
摩天轮四面透光的小房子成了少年人的世外桃源,藏着无人可知的躁动。
转动停下,林庭樾的唇才离开,手还在握在她侧腰,另一手从脑后移到侧脸,指尖剥开她两侧碎发,在脸颊碰了碰,收回来打字:【还怕吗?】
虞北棠羞愤,握拳打他,“闭嘴呀。”
林庭樾笑,小房子停稳,牵起她手一起出去。
晚风吹凉滚烫的体温,却吹不散残留下有的余热。
这点点余热,足够烧得虞北棠讲不出话。
她以为他们之间的吻,一定是她先主动,万没想到林庭樾用这样的方式打破了,舌尖还有淡淡的橘子汽水的味,是刚刚林庭樾喝的那瓶。
他吻。技虽然青涩,但动作温柔,很舒服,像橘子味的果冻。
林庭樾的耳朵没一点红,倒是她乱成一片。
分明是在拿她的恐高做借口,不过这办法效果显著,摩天轮后来怎么降下来的,她完全不知,落到地面脑子还空空的,无法认真思考。
虞北棠放慢脚步,在林庭樾身后揉揉脸颊。
不许这么没出息,不就亲一下,往后亲的次数还多呢。
她乱想着,没注意林庭樾停下脚步,一头撞过去,林庭樾笑,手指一旁的棉花糖,问她吃吗?
还哪有心情吃东西?
“不吃了,”虞北棠看眼时间,“我们快回吧,不然你上班要迟到。”
通往风絮县城的客车已停运,他们打车回去,在后排各坐一边。
虞北棠靠着车窗向外望,回去路黑漆漆一片,没什么可欣赏的,她在看窗玻璃上映出的林庭樾。
他也在看车窗外,玻璃上只映出侧影,帽檐遮住部分五官,略有神秘,但还是冷冷清清带着点凶的气质,与接。吻时的温柔截然不同。
帽檐一下扬起,林庭樾在玻璃上捕捉到她的目光。
视线一触,虞北棠慌忙垂头避开。
过了会儿,逐渐发觉不对劲。
这一晚都是她在慌乱,反观林庭樾平静淡然,耳朵都没红。
很不对。
该闪躲耳红的是他。
该死的胜负欲上来。
虞北棠转动小脑瓜,机打字:【你的唇好软】发过去,偷瞄一旁。
林庭樾滑亮屏幕,看眼,想下摁的手指明显一顿。
她趁机浇油:【还想亲】
【可以坐到你腿上抱着亲吗?】
这两句话一过去,林庭樾耳朵快速染色,目光不自然瞥向窗外。
虞北棠偷笑,又发:【可以吗???】
【怎么不说话?】
【你耳朵又红了】
正得意,看向车窗外的人猛然转身,一手穿过她后腰搂住,另一手穿过膝盖窝,两手用力,麻利将她抱起落坐他腿上,手指嘴唇,眼神说:亲!
虞北棠后悔了,扭着要下去,林庭樾禁锢着腰不让动,她哄着,“我开玩笑的。”
林庭樾摇头:不行,我当真了。
环在她后腰的手,隔着衣服向上,指尖沿着脊椎骨一节节向攀岩,停到蝴蝶骨处,掌心全落,托着她上身向前。
虞北棠整片脊背都酥麻了,不敢再造次,揪着林庭樾衣服贴向他耳边,“不行还有人呢。”
有司机在,林庭樾不会亲,但必须让她明白随便撩男生的下场,手掌继续前推,假意没听见她的话。
虞北棠彻底意识到他们关系变了,那些故意逗弄的小心思起不到作用,还会反被他反逼到绝境。
不过她不怕,软下声甜甜开口,“宝宝,我错了。”
停在背上的手不动了,帽檐下侵略的眼神也停止。
虞北棠趁机推开人,坐回原理的位置,双手搭在膝盖上乖乖坐着,不敢再乱撩,控制不住对林庭樾的好奇,余光时不时偷瞄一下。
忽地,眼前一黑,帽子扣到她头上,什么都看不见。
两人各怀小心思,在车上暗斗一路,到巷子口,虞北棠一下没了在车上那股劲,走到家就要和林庭樾分开,下次见面要等24小时后。
刚陷入热恋的小姑娘不愿意和男朋友分开,但也没说。
快要到赵生家门口时,她转身抱住林庭樾,什么都没说就抱着。
林庭樾双手搂紧,也是不愿分开。
两
人相拥片刻,不知谁的目光先热起,也或许一同发热,目光自然纠缠一起落到彼此唇上,小心紧张,也都渴望。
唇。瓣自然向对方靠近,即将触上时楼上传来声女人的嬉笑声。
到底年纪小,听见有人过来,慌张分开。
但不知身体分开也遮盖不住因悸动产生的缠绵目光,有经验的人一眼就能看他们的欲盖弥彰。
“买买买,都给你买。”熟悉的声音一响,人也来到他们眼前,刘义强搂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下楼。
林庭樾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虞北棠身前。
刘义强看看两人,顿时明白他们刚做过什么,他魂牵梦绕没得到的人,竟然跟了个哑巴亲了,偏偏还打不过,抢不回。
他踢了脚楼梯扶手,咬牙切齿地骂了声“草”,走下楼又回头盯林庭樾,“小哑巴你他妈给我等着。”
林庭樾一个眼神也没给刘义强,拉着虞北棠上楼,到赵生家门口,他手掌摆动,手掌心向上伸平,由外向里微微拉动在说:不要怕,刘义强经常说这种话,不敢怎么样。
虞北棠点头,双手展开,快速抱了下,“晚安。”
怕不舍,落下这句立刻进门。
第二天中午,虞北棠口渴,带着私心下楼买水。
姜梨自己在超市,边结算边说:“家里安静工作效率高,庭樾最近都不来超市。”
虞北棠道过谢,握着牛奶出门,到楼门口脚步自然左拐,去了林庭樾家,到门口给他发消息:【在干嘛?】
消息刚发去,门就开了。
林庭樾一头利落短发,白T运动裤,清清爽爽站在她面前,手指室内,示意她进来。
“梨子姐告诉你我去超市了?”虞北棠进门问。
林庭樾颔首。
收到姜梨发来的消息,他在窗边一眼看见握着牛奶的小姑娘拐进他家楼道,所以提前等在门边。
“我在这会不会”虞北棠站门边没往里走,“打扰你工作?”
【不会】林庭樾牵着虞北棠手走到床边,手指床,叫她坐下。
虞北棠坐下。
林庭樾拉上遮光窗边,拉开书桌下的抽屉拿出个小盒子,开机鼓弄一会儿,床对面的墙上投映出视频网站,【想看哪个?】
不看电影的人买投影仪,为谁买的可想而知。
虞北棠看眼投影仪,“你别乱花钱,我用手机电脑都可以看。”
林庭樾不答她的话,把手机备忘录上的字推到她眼前。
虞北棠笑笑,手指其中一部电影,“看这个悬疑片。”
电影放映,林庭樾坐回桌前,戴上耳机忙自己的去了。
阳光明媚的下午,他们拉着窗帘宅在家里,做着各自的事情,时光飞逝。
下午4点,林庭樾合上电脑,给虞北棠看手机里KTV经理发来的消息,同事临时有事需要他提前去KTV替班。
“你去吧,”虞北棠说,“我看完这部电影再走。”
林庭樾:【抱歉】
虞北棠推他一下,学他以前说过的话,“你只会说这两个字吗?”
“”林庭樾把房间钥匙留给她,匆匆赶去上班。
出租屋只剩虞北棠一人,她暂停电影,环视这间屋子,一床一桌一柜,白色墙面,没有任何装饰,太简单了,像临时睡觉的旅馆,完全没有家该有舒适感。
生活已经够辛苦了,回家还要这样清冷。
短短一霎,她产生装饰房间的强烈念头,立刻打车去商业街。
计划是简单装饰,真站到商店计划就变了,大包小包买到拿不动,呼叫范康来救援才将东西全部拿回去。
进门,范康双手一扔,一屁股坐到地上,“8月底就退租,你这是白白浪费钱。”
虞北棠一口气喝下小半瓶水,“距离8月底还有两个多月呢,房间舒适漂亮住着开心,我想林庭樾开心。”
范康理解不了女生的脑回路,也不管了,“还要我做什么?”
“等下师傅送来沙发,你帮我搬到那个位置。”
范康摆好双人沙发就走了。
虞北棠听着音乐,按照脑海中的设计稿,一点点布置房间,完工已经夜里11点半。
她累得四肢酸软,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几步路就能回家的距离也不想走,给包云姗发消息:【阿姨,我晚上在同学家睡不回去了】
包云姗回得很快:【好的】
虞北棠看着屏幕上的字笑了。
包云姗对她去哪个同学家?地址在哪里?和同学在家做什么?没有一点疑问。
她萌生出搬出来住的想法,没来得及深入思考,眼皮下落合上睡了。
林庭樾下班回来,拧开门锁一推瞬间呆住,愣怔几秒,退出去看眼房号,确认是自己家才重新踏进去。
床边多了个小型双人沙发,上面立着一对大白鹅的靠背,前面铺着地毯,书桌铺上桌布,上面摆着鲜艳的粉红佳人玫瑰花,床品换成统一配套的颜色,床头立着玩偶。
虞北棠蜷缩着躺在床边,鞋也没脱。
林庭樾在床边半蹲下,脱掉她鞋子,扯了条薄毯搭在她身上,随即在她身边坐下,静静看着。
虞北棠脸小,皮肤白皙,睫毛卷长,长得很乖,熟睡后更乖,他弯腰倾身在她脸颊印了口。
很轻,还是惊扰了她。
虞北棠半睁开眼,看清面前的人,迷迷蒙蒙伸出双手,“抱抱。”
林庭樾抱住她。
虞北棠嫌他半躺姿势抱得不舒服,闭着眼小声咕哝,“来这边,”掌心勾着林庭樾脖子往一旁倒。
林庭樾顺力在虞北棠身边躺下,侧身将她圈住。
虞北棠立刻钻进林庭樾怀里,“冷。”
刚刚他躺下时,剐蹭掉了她的毯子,林庭樾扯出压在身上的薄毯盖在他们身上。
这次怀里人安静了,头枕着他手臂,手搭在他腰上,沉沉睡去。
林庭樾睡不着,目光停在她脸上,看了又看,怎么也看不够,手指回勾在她鼻尖很轻地刮了下。
虞北棠迷蒙蒙哼了声,鼻尖在他衣服上蹭蹭,像个软糯的小孩。
他勾扯唇角,不敢在动她,静静看着。
窗外骤然一声巨响,接着响起噼里啪啦的雨声。
他下班时天还是晴的,这一会儿,下起雷阵雨,还不小,玻璃被雨滴打得直响。
虞北棠惊醒,睁开眼,“下雨了?”
林庭樾点头。
她忙在他衣服上摸摸,“淋湿没?”
林庭樾握住她手腕,敲字解释他回来时没下雨。
虞北棠这才又闭上眼睛,脸埋在他臂弯,鼻尖萦绕着柠檬味的皂香,清爽好闻,她深吸了口,瓮声瓮气问:“你用什么洗衣服,这个味道好好闻。”
林庭樾打好字,等她睁开眼,手机屏幕递过去,【超市的香皂,有时洗衣粉】
窗外雷鸣一声接一声。
响的虞北棠睡意消散,指尖在林庭樾胸口戳了下,“现在都用洗衣液、香珠这些。”
林庭樾没研究过那些五花八门的洗衣产品,出租屋里没有洗衣机,手洗还是普通的香皂方便。
“不过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有香味又不浓,淡淡的,像站在开花的槐树下,比香水好闻。”虞北棠说。
闻过太多人工香气,再碰见这传统质朴的气味就觉得格外清爽,像林庭樾这人,没有过多的修饰,却又那么独特。
手臂被她枕着,林庭樾不大方便沟通,握在她腰上的手,移到背上拍拍,回应她的喜欢。
虞北棠仰头笑笑,又往他怀里钻。
午夜大雨滂沱,伴着雷声,响动天际。
狭小的出租屋里,两居年轻的身体紧紧相拥,雷鸣雨声都与他们无关,世界只有彼此。
虞北棠在林庭樾臂弯里抬眸,正撞见,他脖间突出的小山包,冷白似雪山,偶尔会移动。
她鬼使神差地凑上去,没咬,也没亲,只唇轻轻含碰。
似有温水裹住喉结,林庭樾顿时呼吸一滞。
第35章。期待
她探出舌尖,轻触山峰。
情yu不浓,更像少女的捕猎游戏,盯着对手的变化,随时改变游戏规则。
林庭樾的呼吸由轻变重,虞北棠才阖动双唇wen下去。
他呼吸逐渐浓重,体温烫人。
停在虞北棠背上的手掌加重力道将她扣向那滚烫,像要拉她一起燃烧沸腾。
她在这时结束游戏,唇退离,攀着他双肩,趴在滚烫的胸膛上,听着少年比雷声还响的心跳,满意抬头,“你怎么这么烫?”
林庭樾不答她得明知故问。
“耳朵一定红了。”虞北棠抬手要摸林庭樾耳朵,手腕被钳制住,不许她碰。
虞北棠忘了昨晚在出租车上的事,还在玩着她喜欢的把戏,力气拼不过林庭樾,就呜呜咽咽装出哭腔,“手腕痛。”
预想中的自由没得到,反是肩膀一紧,被调换了位置。
林庭樾可没她那么多戏和好奇,直接低头,封住唇。
没了摩天轮上的温柔,也没了一碰就耳红的羞涩,是满满的男性侵略,身体压住,掌心钳在她腕上举过头顶,不留任何逃跑的机会,甚至大口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林庭樾想吞走她的一切。
虞北棠回应着少年发烫的爱意,渐渐,骨头酥软,快成一滩水。
她缺氧窒息,用力外推,林庭樾才停下。
烈火熄灭,余温灼热。
两人盯着屋顶都不说话,呼吸还喘着,也说不出话。
雷雨声,盖不住耳边清晰的微喘。声。
虞北棠转身,“听说好像男生更难受一些要不要我帮你?”
头被还烫着的掌心推回去。
林庭樾自己都很少做的事,怎么会让她做?
虞北棠又扭过头,“其实我有点好奇,要不试试?”
头又被推回去。
“你不好奇?”这次虞北棠没转头看林庭樾,望着天花板,语调平静的像在讨论一道没见过的题,“不想知道什么感觉?”
或许缺乏。性。教育,又或许生活不给他好奇的机会,在今晚之前林庭樾很少想这些,也没有同龄男生的渴望新奇,自己解决的次数几乎为零。
就算此刻,悸动难以控制,撑胀不舒服,他也没有必须发泄得冲动。
不是冷淡,也不是不想,是习惯了压制。
“庭樾,忍一忍。”
奶奶的话像魔咒刻进林庭樾骨子里,摘掉枝叶还有树根,如影随形已成习惯,他很少有不计后果的冲动。
【睡吧】林庭樾重新抱住她。
“要不你自己去解决下?”虞北棠还惦记这事,“我看小说里都这么写,不然你能睡着吗?”
林庭樾不答这茬,【听话,睡了】
潮热过去剩下疲倦,虞北棠不再追问,抱着人沉沉睡去。
第二天温凝喊虞北棠出去逛街,没什么要买的,两人漫无目的地在商业街闲逛,累了,坐长椅上喝冷饮。
风絮县只有一条商业街,熙熙攘攘,人流很大。
“咻!咻!”
口哨声在身后响起。
温凝和虞北棠不约而同回头。
刘义强和一个高胖的男人站在家男装店前,正笑眯眯地看她们。
虞北棠赶忙拉着温凝转回头。
过会儿,刘义强和胖男人站到他们斜侧方的位置,交头接耳不知讲些什么。
刘义强没过来打扰,但是目光一直在她们身上,让人很不舒服。
“我们走吧,”虞北棠和温凝起身离开,拐进一旁的小路回头看眼,确认刘义强没追过来才安心。
“刘义强怎么还敢对你吹口哨?像鬼一样阴魂不散,要不要告诉林庭樾?”温凝说。
虞北棠:“也没做什么就算了,林庭樾打人太凶,我不想出意外。”
“也对,”温凝说,“为这种人影响前途不值得,要不你们回北川过暑假吧?万一刘义强再起幺蛾子多讨厌。”
地痞流氓社会关系复杂,留下来确实有隐患,虞北棠说:“等分数下来吧,不然过几天还要回来。”
好心情一扫而空,她们各自打车回家。
虞北棠进到家门,姑姑来了,并热情邀请她去家里做客。
她和姑姑才第二次次面,没亲密到去家里做客得程度,虞北棠拒绝,但抵不住姑姑、姑父全家热情邀约,最终还是去了。
出发前,她给林庭樾发消息:【我去姑姑家玩几天,回来告诉你】
CX330:【路上小心】
海棠花不开:【好】
晚上姑姑做了一桌子丰富的菜,全家人坐下吃饭。
饭间,姑姑拿出自家的老照片,给虞北棠看她小时候,“这是你1岁生日,我抱着你拍的。”
“这个是2岁生日,我给你们拍的全家福”
姑姑一张张介绍照片,虞北棠视线却始终在那张全家福上,姑姑发现,拿起全家福说:“这是你爸妈唯一一张合照,若你妈妈不提离婚,现在一家三口还在一起多好。”
父母在一起是许多离异家庭孩子的愿望,虞北棠也是如此,“妈妈说,爸爸不想去北川发展。”
“嗯,你爸喜欢守家待业在熟悉的地方生活。”
“然后他们就离婚了?”虞敏很少对虞北棠讲这事,她有些想知道。
“也不是只因为这一件事,你爸妈性格不合,又都年轻,经常吵架,家具玻璃总砸得稀巴烂,”姑姑叹气,“时间太久了,具体为什么吵架,我都记不住反正最后就是你妈妈强制离婚。
你爸不想离,哄过求过不管用,被逼无奈接受,消沉好几年,后来遇见他现在的妻子慢慢好起来,但还有不甘吧,经常酒后吐真言提你妈妈。”
得不到,又放不下,日积月累只剩怨恨。
虞北棠能懂赵生对虞敏那不甘的恨意,“性格、三观不合就不该结婚,他们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姑姑:“我们那一代人哪懂那些,父母媒人一撮合就结婚了。”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困境,虞北棠无法评判。
这时,喝着酒的姑父开口:“这事,要我说就是虞敏的错,好好的一个家非要分开,还把孩子带走改姓改名,有她这样的女人吗?”
姑姑瞪一眼,姑父没管,还在发表自己的观点,手指虞北棠,“你就是在月球长大,也是你爸的女儿,身上留着他的血,得知道心疼长辈,不能因为自己在大城市长大的就高傲忘本,对爸爸爱答不理。
再有,要和包露、赵宇航好好相处,一个姐姐,一个弟弟都是一家人,老冷着脸干嘛?
不考虑别人也要为你爸爸想想,他很难做的。
这些年,你爸太不容易,井下工作辛苦又危险,他拼死拼活,还不是为了你们。
人要学会感恩。”
虞北棠一下没了沟通欲。
来做客,她不想发生不快,没理会姑父的话。
她的谦让教养,没让姑父暂停,反而变本加厉,“包露虽然不是你爸亲女儿,但人和你爸真不错,比你这个真亲女儿贴心。
听说你以后要做明星?那个赚钱,以后有了钱买大别墅,把你爸和包姨一家都接去享享福。”
姑姑除了瞪那一眼,没再阻止,说明内心也认同这套理论。
他们邀请她过来,或许是出于善意,但姑父的酒后真言以及姑姑的默许,粉碎了原本该有的亲近。
“我爸的工作是很辛苦,但是为了我吗?”虞北棠不疾不徐说。
“这话说的?怎么不是为你?”姑父吹胡子瞪眼。
“请问他为我花过一分钱吗?这些年我吃的用的,每一分开销都是我妈妈拿的,来风絮县这几个月用的是我以前存的零用钱。
如果我现在需要我爸养活,包阿姨还会对我这样客气吗?“虞北棠面不改色地说。
姑父一时语塞,支吾半天,怪到虞敏身上,“有包露他们母女,是因为你妈妈要离婚的,不然还是你们一家三口,这能怪谁呀?”
虞北棠 :“我没有怪任何人,只是在告诉你,不是所有人都会被随便被洗脑或道德绑架的。”
“他喝多了胡言乱语,不要在意,”姑姑打圆场,“来吃饭。”
还哪有心情吃饭?
这事既然聊了,虞北棠就要说个清楚,“我刚来时天天被小流氓堵,没有办法去找爸爸帮忙,他没管,反来指责我,”她看向姑父,“如果表妹遇见流氓,你也不会管吗?”
醉酒的姑父挽起衣袖,“谁敢动我女儿一下,我打死他。”
虞北棠冷笑,“所以爸爸爱我吗?他不爱我,为什么要求我必须爱他?
再有,我在家话少,也就你口中冷脸,是因为爸爸从来也没有和我主动聊过什么,晚回家或不回家都无人在意。
我只是短暂寄宿在他家里的陌生人,请问要感恩什么?感恩这些年他对我不闻不问?感恩他把失败的婚姻,解不开的心结,转移在我身上?
不管什么关系,爱都是相互的,不能因为他是我生物学父亲,就来绑架我爱他。”
姑父的指责是想到哪说到哪,没有条理可言。
她的回应却句句条理分明。
借着酒劲批判的人哑口无言。
姑姑也没想到这个可爱乖巧的侄女,如此伶牙俐齿,果真像了她妈妈,这才给丈夫一巴掌,“滚进去睡觉。”
人走了,姑姑说:“咱不和醉鬼一般见识。”
虞北棠没吭声。
好心情一丁点都不剩,想离开又太晚,打不到车,也找不到路。
好在姑姑没继续将这不快扩大,一顿丰盛的饭草草了结,她独自回房。
父母的恩怨,莫名的指责,像丝丝细雨淋进屋内,难以见阳光,虞北棠睡不着,给林庭樾发消息:【想你了】
林庭樾没回。
虞北棠看眼时间,这会儿他在上班,或许没时间看手机。
等了又等,林庭樾还是没回。
她锁上手机,熬着难捱的时光慢慢等待天明。
一小时后手机响动,林庭樾终于回了,是条姑姑家的地里位置,【姑姑家在这?】
姑姑家风絮县远,而且没说过具体位置,虞北棠一下弹坐起来,双手打字:【你怎么知道?】
XC330:【下来】
她盯着那两字瞪大眼睛,反应过来,套上外套一口气跑到楼下。
楼门外,林庭樾双腿支地,后腰倚靠在摩托车上,双手拿下头盔,露出短短发茬的寸头,冷中带着点痞。
目光一对,她快步跑过去,“你怎么来了?”
看到那条消息,林庭樾便猜出她在姑姑家过得不开心。
他抬手贴上虞北棠后腰,带着人扣进怀里,紧紧护住,【接你回去。】
虞北棠抱住他,“好。”
她给姑姑发了条消息,便戴上头盔,跨上摩托车,随林庭樾离开。
夜深人静,路上只要摩托车的轰鸣声。
坐过多次林庭樾的摩托车,虞北棠已经没有以前那样恐惧,行驶到路两侧是田野的路段,她展开双臂,拥抱晚风,用力大喊:“啊!”
等车停下,在姑姑家积攒的沉闷是散了大半。
林庭樾没骑回家,载着虞北棠去了那晚放烟花的临河边,牵着她在岸边坐下。
虞北棠望着月下波光粼粼的临河水,偏头靠他肩上。
静静的,两人都没说话。
良久,虞北棠问:“你想妈妈吗?”
林庭樾:【想】
十四年过去了,母亲将他藏进玉米地时慌张,担忧,不舍的眼神,依旧记忆犹新。
“我也想,”虞北棠仰望满天繁星,再垂眸,林庭樾的手机屏幕亮在她眼前,【妈妈不在,还有我】
他又写:【有人爱就还是个幸福的人】
【幸福的人不会被闲言碎语打倒,也不会被道德绑架住】
手机屏幕上的字像阵风轻轻吹走蒙在心上的尘埃,虞北棠鼻尖发酸,“你怎么知道我在姑姑家不开心?”
林庭樾在心口比出爱心形状,又指她心口,意思心有灵犀。
虞北棠一下笑了,“原来你也会说这些。”
没什么会不会的,只要想一切都可以学。
林庭樾想她开心。
他抬手朝前指,一辆绿皮火车驶进黑夜,一节节车厢亮着灯,长长一串明亮滑过黑夜,转瞬即逝。
林庭樾:【夜晚的火车是地面的流星】
虞北棠第一次听到这种比喻。
林庭樾:【大伯家附近有条铁路,小时候我常常夜里溜出来看火车】
小时候的林庭樾看见火车会想什么呢?
一定是离开吧。
“八月末我们就坐火车离开这,”虞北棠说,“到北川你最想做什么?”
林庭樾:【看升国旗】
虞北棠:“好,到了我们就去看升旗。”
林庭樾望向火车开走的方向,第一次对未来有了期待。
第36章
两人天明才回家,虞北棠一觉睡去,昏天暗地不知几时,直到范康打来电话。
“北棠,你去庭樾家拿两件衣服送来咱们第一次见面那个工厂。”范康说。
“哦,”虞北棠闭着眼睛,还没完全清醒,“你们在那干嘛?”
“一两句讲不清来了在说吧。”范康尾音有些抖。
“你怎么了?”虞北棠睁开眼睛,稍清醒了点。
“没事,冷的。”
“你们衣服哪去了?”
范康:“打架坏掉不能穿了。”
“咚!”
听筒里传来一声巨响,像什么倒了。
“什么声音?为什么打架?”虞北棠彻底没了睡意坐起身,单身握着床梯下去,“林庭樾呢?”
“风把油桶吹倒了,庭樾在我傍边呢,电话给他也讲不出话,你快来吧。”范康说。
“我有点不记得路,那次是被刘义强追着乱跑到那的,”虞北棠边往身上套衣服,边回忆初见林庭樾的那个地方,“那条路偏僻,又颠簸,我没车,怎么过去?”
“咚!咚!”
听筒里又传来两声巨响。
“外面在刮大风吗?”虞北棠问。
“野外风大,你赶快来吧,我挂了。”范康匆匆挂断。
话还没说完,怎么就挂了?
到底和谁打架?
衣服都没了,俩人可能是被打了。
虞北棠越想越不放心,电话又拨回去,“和几个人打架?用不用报警?”
“不用,”范康说,“都结束了,就是衣服坏了,不好意思光着回去。”
“知道了,我——”虞北棠话没说完,范康电话又挂了。
老挂电话干什么?
她给林庭樾发消息:【怎么突然打架?伤到没?】
林庭樾没回。
虞北棠担心他们的情况,赶忙跑去林庭樾家拿了两件衣服,骑着弟弟放在楼下的自行车就往废工厂那边走。
通往工厂的路荒废多年,路面坑洼不平,四周一片田野,万幸路两边是水稻田,水稻秸秆短藏不住人,郁郁葱葱一片碧绿,不像能藏住人的玉米秸秆那样恐怖。
她骑着偏小的自行车,忍着面癫婆一路快骑,没多久进到工厂院内,停下自行车,她向厂房里看眼,空荡荡没人,“范康。”
“这边。”范康的声音从厂房内的小门传出。
林庭樾知道她来了应该会出来,但怎么一直不见人?发消息也不回。
“你出来,”虞北棠没往里面走。
“没穿衣服啊,怎么出去?你过来把衣服从门口扔进来。”范康说。
依照林庭樾的个性,没衣服穿可能会躲着她不见,但至于消息也不回,虞北棠没马上进去,解开手机锁又给林庭樾条消息,还是没回复。
“咚。”
“踢踢踏踏。”
小门时不时传出些响声,没有电话里那么大,像脚踢地面又像拳头打人的声音。
虞北棠留了个心眼,“我去院门口等你们,衣服放这了,你们自己来拿。”
安静片刻,范康说:“行,知道了。”
虞北棠转身骑上自行车往外蹬,
脚下蹬了不到两圈,不知从哪飞来一块石头砸在车后胎上,差点摔倒,她停下,正要回头,后胎就被人狠狠踹了脚,小车立刻倾泻,连车带人一起扑倒在地。
下一秒,她就被人摁在地面,速度快得几乎是眨眼瞬间,等反应过来时,身边围着四五个壮汉,想逃的空隙都没有。
陌生的面孔全部高大威猛,虞北棠一瞬凉个透。
不知这些人是谁?为什么抓她?
但很清楚,在这样的对立中,一个女孩插翅难逃。
她没有喊叫,甚至没开口,任由那些壮汉将她拎进厂房内,进到有范康声音的小门里,一切就都清楚了。
小屋里站着二三十个男人,这些人都围绕一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而站。
那男人高胖,有个很大的啤酒肚,指间夹着没点燃的烟,一旁哈腰点烟的人是刘义强,而椅子上的男人正是那天在商业街和刘义强一起看她的人。
众人面前,地面绑着两个人,范康跪着,林庭樾趴着,背和头还被人用脚踩着,身体周围地面都是血,黑色棒球帽已经被踩烂。
虞北棠蓦然想起林庭樾之前说过的话,【刘义强怕我,不代表所有人都怕,他背后的关系盘中错杂,我为什么要堵上自己的前途淌这一滩浑水?】
刘义强傍上更厉害的社会混混,曾经的预测成了现实,林庭樾终是被卷入这场风暴里。
他在风絮县生活那么久,和刘义强接触多年已十分了解,那时就清楚淌进这浑水,这事就没完,可还是答应保护她顺利考完试。
都是她害的。
林庭樾头被踩着,见不到脸,被绑住的双腿力挣脱,鞋尖与地面发出响声,踢踢踏踏。
旁边过来个人,一脚踩住他双腿,踢踏声音愈发微弱。
再看他身边倒着几个桶。
虞北棠顿时明白,电话里的咚咚声和刚刚在门外听见的踢踏声,都是林庭樾发出的信号。
他无法说话,只能用制造出声音的方式引起她的疑惑,告诉她不要来,但打电话的人是无条件信任的范康,她还是来了。
范康一只眼睛高高肿,眼皮变成紫红色,鼻下、嘴角留着血,目光一对,眼泪就从眯缝成一条缝眼睛滑出,“我不给你打电话,他们会打死林庭樾,北棠对不起、对不起”
虞北棠什么都明白了,哪里会怪范康,正要说与你无关。
“啪!”一嘴巴扇到范康脸颊,“艹你妈的闭嘴啊,看见你脸上东西就恶心,要不是有林庭樾那只狗,强哥早打死你了,丑逼。”
打人的是刘义强身边的一个跟班,狗仗人势,现在比刘义强还嚣张。
“刘义强,放了他们。”虞北棠平静说。
掌声响起,刘义强拍着双手向她走来,“来,咱们玩个游戏,游戏结束我就放人。”
他一路走过,停在林庭樾面前,向踩着林庭樾的人递了个眼神,有人扯着林庭樾衣领把他拎起。
林庭樾脸上没范康那么多伤,但头上都是血,额角的血珠顺着脸颊滚下。
他头上受了重伤。
曾经虞北棠觉得林庭樾像条没人要的野狗,现在因为她真变成满身伤痕的野犬。
眼泪一霎落下,她咬住嘴唇怎么忍也控制颤抖的肩膀和不停下落的眼泪。
林庭樾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唇边扯起浅浅弧度,艰难摇头,在告诉她:他没事,不要哭。
都这个样子了,还在安慰她。
虞北棠视线模糊,哭得更凶,但没有一点声音。
她不能出声音,越是崩溃尖叫,越容易刺激刘义强兴奋。
冷静。
舌尖蔓延出血腥味,终于止住眼泪。
刘义强的身影从模糊变清晰,他捡起林庭樾常用的那根木棍,攥在手里把玩了会儿,突然丢在地上,“胳膊都打酸了,没劲,我们玩点更刺激的。”
他回头看眼虞北棠,又眼看范康,“一个是女朋友,一个是好朋友,你想看谁快乐点?”他望向众人下流一笑,“我这帮朋友里有男女都行的,你选吧。”
“你想干什么?我来。”范康没懂刘义强的具体意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怎么样都行,不能让虞北棠受欺负。
虞北棠听懂了刘义强的意思,真是恶心至极。
林庭樾只有范康一个好朋友,这是谁都知道的事,也不会做这种烂选择。
不选,矛盾转到林庭樾身上。
怎么做林庭樾都要承受痛苦。
刘义强现在已经不是为了要得到她,是薪仇旧恨叠加一起,狠狠报复林庭樾。
果真,林庭樾不搭理,刘义强便拿起根更粗的木棍,丢到林庭樾面前,“不选也像,那就打断自己的腿。”
他腿上曾经挨过林庭樾一刀,现在他要林庭樾自断一条腿来偿还。
林庭樾缓缓抬起头。
刘义强跟林庭樾接触不多,看不懂他的眼神,骂道:“草,跟你妈个哑巴说话真JB费劲。”
虞北棠和范康都看懂了,林庭樾在说:先放他们走。
以刘义强他们的人数,她和范康走后,林庭樾打赢或逃跑的可能很小,废厂离城区远,到时马上报警也来不及,只剩林庭樾断腿这一种结束方式。
不可以。
绝不可以。
林庭樾还要去读大学,不能再受伤,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你做这么多,不就想睡我吗?”虞北棠大声开口,除了这具年轻身体,一时想不到还能用什么把刘义强目光吸引来,至于之后会怎么样,她根本没时间细想,也顾不上。
刘义强转过来,讥笑一声,“二手货了,也没啥意思。”
“我们之前都在读书,不敢做什么。”虞北棠释放刘义强感兴趣的信号。
刘义强不屑地望眼林庭樾,“小哑巴,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林庭樾望着虞北棠坚定摇头,近乎乞求。
虞北棠视而不见,对刘义强喊:“问他没用,是不是你可以验证。”
林庭樾拼命挣脱,手脚上的束缚,肚子上挨了一拳,也没挣脱掉。
他红着眼睛望向虞北棠,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又动了动,终于发出声音,但只是“啊、啊”的单音节。
虞北棠知道林庭樾要说什么,忍着眼泪不去看他,盯着刘义强,“磨磨蹭蹭的,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刘义强受不住这大的诱惑,迈步过来,指着虞北棠,“妈的,你要是敢骗我,你们仨都完蛋。”
“我不骗你,但也有前提,你先放走林庭樾和范康,”刘义强这样的人没信用可言的,也不一定听她的指令,虞北棠又添一把火,“我知道不用放开他们,你可以得到我,但强来是犯罪,我去报案,你就得进去,可不是十天半个月那么简单的事。
放走他们,我就是自愿的,你不用付任何法律责任,这么多大哥都是证人。”
先前刘义强一次次围堵,不强。来,就是怕真进去。
既可得到,又不用付代价,是非常诱人的诱饵,虞北棠不给刘义强思考权衡的时间,接着说:“先说明,我只允许你一个人,”她故意看向坐在椅子上的胖男人,“其他人可不行。”
不管是林庭樾还是其他人都得不到,只有刘义强可以,这对垂涎已久刘义强来说是巨大的诱惑,他看向坐椅子上的男人,那人摆摆手,虞北棠知道这事成了。
林庭樾挣扎着,想尽办法发出声音,试图让刘义强或虞北棠看过来。
刘义强想着虞北棠的话,没心思再管林庭樾。
虞北棠则闭上了眼睛。
如果他们报警速度够快,一切或许还有希望。
刘义强还没回应。
虞北
棠管不上了那么多,睁开眼睛吼:“他们都走了,我一个女孩能把你们怎么样?”
这话一出,刘义强手一挥,对站在范康和林庭樾身边的人说:“让他们滚。”
绳子一松开,范康疯了一般冲过来,“我他妈的和你们拼了。”
虞北棠担心林庭樾会冲动,却忘了范康。
霎时一阵骚动,范康被几壮汉摁住,拳打脚踢。
刘义强也气得狠狠给范康一脚,“艹你妈的,找死是不?”
“别打了,刘义强快让他们停下。”虞北棠朝前大声喊着。
一乱众人视线都在范康身上。
林庭樾悄悄捡起地上的木棍,趁着混乱,不声不响地跑到胖男人身边。
那人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对这些小孩的事提不起不兴趣。
林庭樾挥起手,一棍子抽在男人头上,接着又一下在背上。
胖男人一下被砸懵了,但常年打。斗,动作敏捷,回身给林庭樾一拳。
满身伤的林庭樾,没站住脚,摔倒在地。
胖男人捂着头,另一手从口袋里拿出刀,骂骂咧咧向林庭樾走来。
林庭樾忍着头、腹部的伤口,艰难站起身,在刀刺过前,挥棒打住胖男人手腕。
金属落地,胖男人气得呼呼直喘,挽起衣袖,要去抓林庭樾衣领。
林庭樾小时候常被打,对伸过来的拳头或脚敏锐度很高,侧身一躲,反对着胖男人脖子落下一棍子。
力道重了,胖男人弯腰捂住脖子,一时没起来,林庭樾趁机一棍又一棍。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林庭樾不是不懂,只是刚被范康电话骗来时,一踏进厂房院二三十个人就围过来打他,根本没有思考谁是王的机会。
众人听见胖男人的呼救声,众人纷纷围过去。
林庭樾满脸血地踩着胖男人后背,木棍杵在胖男人头上,有人敢强。来,他就砸下去。
刘义强那几个人不敢上,在一旁嚷:“小哑巴,你赶快放开南哥,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南哥的人不了解林庭樾个性,“跟他废话什么?”说着冲上去。
林庭樾眼都没眨地对着胖男人的头挥下一棍子,流立刻从胖男人额角流出,接着又挥下一棍。
前几天饭局上,赵南听刘义强说被一个高中生欺负了,不可思议笑道:“高中生?刘义强你他妈白混。”
他当众承诺帮刘义强咽下这口气,也说到做到,隔了一天就带人来找林庭樾,以多对一,高中生有三头六臂也打不过。
林庭樾被他们打得很惨,对付两个高中生,赵南很无聊,坐在那几乎快睡着,直到这高中生把棍子挥向自己,真切感受到痛,他才明白刘义强为什么那么怕。
这哑巴身上有这股不要命的劲,什么都不在乎,同归于尽也无所谓。
生死面前,面子是小事,赵南喊道:“别打了,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
林庭樾双眼通红,手里的棍子不停砸向赵南的头和背,停不下来,
这样下去会出人命。
他们谁都不能把前途,葬送在这群混蛋手上。
虞北棠手腕绑着绳子冲过去,胸膛贴住林庭樾后背,“别打了,我们还要一起去北川读书。”
我们、读书。
林庭樾像听见指令的机器,停下来,一把握住虞北棠两侧手臂,上下打量。
“我没事。”虞北棠说。
“这他妈哪来的疯子?”胖男人脱力地趴在地上吼。
刘义强讪讪,“南哥你没事吧?”
“滚。”
“南哥?”人群里有人发出疑问,“我们打吗?”
“打尼玛,赶快送我去医院。”
林庭樾把虞北棠挡在身后,一起后退一步给众人让出路。
一群人骂骂咧咧走了。
人一走,虞北棠马上握住林庭樾手,不由带上哭腔,“快走,我们也赶快去医院。”
林庭樾摇头,并五指并拢,举于额际说:对不起。
虞北棠眼泪刷一下掉下来,“是我害了你,你说什么对不起啊?”
她的眼泪默默无声,可厂房却响起巨大哭嚎。
一旁的范康趴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大哭。
他们走过去,林庭樾拉住范康一条胳膊往起拎,范康坐起,他力气耗尽坐向地面,双手五指微曲,自上向下作弧形移动说:都结束了哭什么?
范康泪眼婆娑,“我不给你打电话,他们就会死打我,不给北棠打电话,他们会打死你,我该怎么办?能怎么办?是我害你被打,还北棠差点被欺负,我对不起你们。”
虞北棠第一次看见男生如此痛哭,眼泪更是控制不住,也坐下来,“没人怪你,我也不会轻易被他们欺负,那些话是故意说给刘义强听的。”
林庭樾头上的伤是刘义强拿酒瓶打的,不是一下,身上更数不过来挨了多少拳头和棍棒。
范康愧意弥漫,哭得像个泪人,“我真的对不起。”
每个人都有愧疚,都不是滋味,可当下最重要的是去医院。
虞北棠抹干眼泪,“我们不要相互道歉了,先去医院处理下你们的重伤。”
“不用去医院,等会儿去诊所看看就行了。”范康说。
林庭樾也不动。
喊不起人,虞北棠也静下。
三个人围坐一起,静静的,像无家可归的游魂,飘荡在无人在意的人世间。
“我们没做过伤害人的事,为什么总是被人伤害?”范康望着窗外的蓝天说。
林庭樾答不出。
虞北棠也答不出。
范康拍拍脸颊,“长了这块胎记就像犯下滔天大罪,走到哪都要被辱骂,被讨伐,要我怎么办?把这块皮活生生割下去?”
虞北棠自认为挺会安慰人,却在这一刻一个字也讲不出。
小时候她见过有人追着智障人士扔石子,模仿腿部有残疾人走路等等。
如果说偏见是人性自带的恶,那么受过教育的少年和成年人就该懂得克制这种天性,可总有些人永远学不会尊重。
范康的眼泪不是单为这一天的事,是压抑多年的爆发,“活着好累,”他声音疲惫,转回头,靠搭在林庭樾肩上,“庭樾,我活够了。”
林庭樾摇头,一直在摇头。
不对。
不该这样。
他握住范康肩膀,强行让范康抬起头对视。
林庭樾的目光像一座任谁都搬走的大山,他食指指向胸部,然后掌心向下,在胸前平行转一圈说: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该受到惩罚的是他们,好好活着。
他摇晃范康肩膀,眼神说:好好活着,听见没?
林庭樾食指回勾,指向自己说:我会让他受到惩罚,你绝不可以做傻事。
范康笑着点头,“好,”笑着笑着又哭了。
最后,虞北棠也没喊动范康和林庭樾去成医院,只在诊所做了简单处理。
走出诊所,她不放心范康,喊着一起去林庭樾家。
范康肿着紫青的眼睛,兄弟似的拍虞北棠一下,“放心,我只是那一时想不开,庭樾说得没错,该死不是我们,我要好好活着,活出个样。”
高考完,虞北棠帮范康去给董一晴送礼物那晚起,她发现范康的好脾气和笑都是表象,他打不还口,骂不还嘴,努力笑着融进人群,只想不被排挤。
走出去困境需要信,需要希,需要光,绝不是一句口号那么简单。
范康对读书没有兴趣,对未来也迷茫,很难走出去。
她灵机一动,想到海子,想到诗,“上次送你的海子诗集看了吗?”
范康张口就来,“活在这珍贵的人间,人类和植物一样幸福,爱情和雨水一样幸福。”
虞北棠大声鼓掌,“范康你也写诗吧,写好了拿去投稿。”
范康一怔。
他通过那首耳熟能详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知道海子,由此看了很多海子的诗,也常说想做个诗人。
但就像做宇航员、科学家一样,只是少年人的一句口号,没具体想过怎么当诗人,更没有具体行动。
虞北棠的句话点醒梦中人,范康燃起希望,“投中了,可以发表在杂志上?”
“当然。”
范康大大勾唇,手一挥,潇洒地走了,“拜拜。”
走了一段,突然回头喊,“你们一定天长地久。”
虞北棠也笑。
天长地久,她努力。
巷子里只剩两人,林庭樾拇指弯曲两下,又指虞北棠说:谢谢你帮他找到希望。
虞北棠:“范康也是我朋友,又不是你专属的,谢什么?”
林庭樾扯扯唇,牵起她的手往家走,路上打字:【今天对不起】
又道歉。
虞北棠停下脚步,看着林庭樾,严肃说:“我们之间除了背叛这种情况外,没有谁对不起谁,不要再对我这三个字。”她神色暗淡,“倒是你很疼吧?”
林庭樾掌心落向虞北棠头顶,五指发力把她目光扭向前,不答。
进到林庭樾的出租屋,虞北棠拉上窗帘,指着林庭樾身上脏兮兮的上衣说:“脱、掉。”
林庭樾茫然。
“想什么呢?我帮你抹药。”虞北棠被他逗笑。
“”林庭樾并没想什么,只是被她一进门就拉窗帘,脱。衣服搞的有点懵。
他忍着胳膊酸疼扯下T恤。
虞北棠笑顷刻间消失。
在诊所林庭樾只处理了头上的伤,衣服一脱,脊背、前胸、手臂的伤全露出来,刘义强那伙人对林庭樾下了死手,殴打得程度比范康严重。
虞北棠没说话,解开袋子拿出药,棉签沾上药水,在鲜红或青紫的伤口上抹着。
距离近,她发现那些新鲜的伤口旁,还有细小的旧疤,看样子已经很多年了。
怎么会有人小小年纪身上这么多伤?
都是谁留下的?
林昭越兄弟?小时候欺负过他的同学?
虞北棠舌尖像咬碎一整颗柠檬,一路酸到心口,疼得眼睛起雾,药抹完,还缓不过神,一下没忍住展开双臂抱了上去。
林庭樾在腰前横过来的手背上拍拍,在安慰,在说没事。
虞北棠没反应。
水珠滴进伤口,加深疼痛。
林庭樾拧了下眉,意识到不对劲,打开环在腰间的手臂,回头,瞧见一双浸满水的眼睛。
他心如针扎,比后背的伤口还痛,将要去哄,虞北棠就凑前贴到他唇上。
泪珠顺着她脸颊滚下,到嘴边一分为二流进两张唇里,厮磨吮吸,咸味消散舌尖,变成只有两个人知晓的甘甜。
第37章
虞北棠比任何一次吻得都主动热烈。
慢慢的,林庭樾忘却伤口的疼痛,掌心扣住她后脑,将人靠向自己,加深力度,情到深处,撬开贝齿,探进去,搅动着。
虞北棠呼吸加重,搂着林庭樾脖子,缓缓躺下。
出租屋房门紧锁,窗帘拉得严实,形成一方只有他们的小天地。
潮热的天气抵不过少年人炙热的心,两人缠着彼此,都不愿分开。
虞北棠回应林庭樾,纵容着,任他去做任何未知探索。
谁也不知掌心是怎么停在那里的,甚至都没有意识到,直到虞北棠咙间溢出一声不可控的哼声,很轻,很糯,像一丝春风。
林庭樾猛然回过神,五指放松力度,视线一撞,立刻收出回。
他坐起身,五指并拢,举于额际说:对不起。
虞北棠平躺床上,呼吸没缓过来,掀起眼皮看着林庭樾。
隔着衣服,并没真的碰到,他却慌得像烦了弥天大错。
“对不起什么?”她问。
林庭樾不抵触亲密,是没征得女孩同意,就做了这样的事羞愧。
虞北棠起身,跨坐到林庭樾腿上,捧住他发烫的面颊,望向他眼睛,“我是你已成年的女朋友,只要保护好彼此,想做什么就做啊,不要老压抑自己。
林庭樾,青春不该是这样子的。”
林庭樾心跳骤升,比毕业那晚的烟花还响亮绚烂。
却没有打字回应,没有文字能表达他那一刻的悸动与感恩。
沉默间,虞北棠抓住他手腕,抬高,向后,朝下进去,停在脊背,“打开。”
林庭樾五指握拳,关节贴着金属,指尖没碰到。
“林庭樾。”虞北棠响亮喊他名字,“我不可能一直十八岁,也不可能永远有这样的勇气,如果你每件事都想东想西,放不下思想包袱,说不上哪天就会失去我。”
她凑前,轻吻他耳朵,“活在当下,别那么累。”
林庭樾在一波又一波的海浪中长大,很小就明白生活的不易,注定没有办法,放肆享受青春和生活。
虞北棠知道这点,但就想他与同龄男孩子一样,混球一点,甚至自私一些,不要不处处考虑他人,不用那么累。
少女的勇敢和真诚炽热地摆在面前。
林庭樾怎能不动容?
他握拳的手指舒展开,指尖碰到金属,动了下,没打开,又抬起另一只手,双手一起,解开枷锁。
覆住一瞬,两人都屏住呼吸,不约而同望向对方,在彼此的眼睛里看见自己发烫的灵魂。
谁都没有躲,就那样直面对方。
林庭樾回勾手指。
无师自通。
发烫的灵魂开始燃烧,林庭樾亲自点的火。
虞北棠咬住下唇,忍退那些不可控的声音,可控制不住,喉间又要溢出声音时,她朝前贴上林庭樾的唇,拉他一起在这场火中焚烧。
烧到最后,两人都忘了林庭樾刚受过伤。
虞北棠掌心沿着林庭樾脖子移到后脑,五指并拢去抓他头发,指尖碰到纱布,恍然清醒,唇。瓣分离。
她碰了下纱布边缘,“很疼吧?”
林庭樾快淹没在滔天的悸动中,还哪里感知到疼?
他摇头:不疼。
虞北棠偏头靠林庭樾肩上,朝前,脸埋进他颈窝,“你刚受了伤我们、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林庭樾讲不出话,虞北棠把脸藏起来,等于中断沟通,等了会儿没回应,她才反应过来,烫着脸颊仰起头,林庭樾已打好字举到她眼前,【你可以止疼】
她脸更烫了。
林庭樾轻扯唇角。
虞北棠手心封他唇,“不许笑。”
目光相触,霎时静下,她拿开手掌问:“那你还想要吗?”
话音一落,唇被封上。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林庭樾顺利握到枷锁中的宝贝,软的他心都要融化了。
窗外熙攘退去,夜幕悄然降临。
窗内少年人沉浸在只有彼此的世界里毫无察觉,反反复复,不知疲倦。
闹腾到深夜,药又涂一遍,虞北棠拧紧瓶盖放进药箱,“该去医院检查一下,万一伤到骨头呢?”
林庭樾摇头。
有没有伤到骨头,他有经验。
虞北棠拉住林庭樾手,“那个南哥会不会也回来报复?要不我们走吧?”
林庭樾手背贴于颏下,再左手食指横伸,右手五指向上说:等分数下来。
虞北棠想想也是,现在走了,过几天还要回来,“好。”
林庭樾搂着她腰抱进怀里,另一手打字:【这事我处理,不要多想】
虞北棠贴着他胸膛,“你想怎么处理?”
林庭樾没详细说,只答:【该痛苦受惩罚的是他们】
“他们人太多了,不要冒险,仇恨没有未来重要。”虞北棠叮嘱。
【我知道】林庭樾低头,在她脸颊印了口,示意她安心。
轻轻一触,虞北棠猛下直起腰,“还没扣上。”
林庭樾微怔了下,想她说的是刚刚做的事,耳朵一瞬变色。
虞北棠贴向那薄红的耳朵,要亲不亲地轻轻呼气,“你开的,你扣上。”
林庭樾扳着她后背,又一次贴上唇。
扣上?
再开一会儿吧。
虞北棠呜呜着,想说你怎么变了,最后话没说出来,也忘了是她教给林庭樾活在当下的。
凌晨以后,她才回家睡觉。
林庭樾在家休养几天,头上纱布一拿掉马上去KTV上班。
虞北棠如以往那样,窝在床上看电影,等他下班,过了到家的时间,人还没回来,她发消
息过去,也没有回复。
他们在一起后,林庭樾鲜少有不回消息的情况,上次没回是被刘义强骗去,再想到林庭樾说刘义强的事交给他,虞北棠的心立刻提到嗓子,马上打过去电话。
接电话是的范康,“我们在医院,等下回去。”
预感成真,虞北棠握紧手机,“怎么了?”
范康:“回去说吧。”
“你们在哪个医院?”虞北棠等不及,问到地址马上打车过去,进到急诊大厅,恰巧遇见范康和林庭樾往外走。
林庭樾手臂搭在范康肩上,走路左脚明显不敢用力着地,全靠右腿支撑。
上次的伤刚好,这么几天又受伤。
没开口,虞北棠眼泪先掉下来。
林庭樾在她头上揉揉,在说没事。
虞北棠抹干眼泪,一路没问原因,林庭樾回家休息后,她借口离开,追上范康问原因。
范康叹着回忆起今晚的事。
从林庭樾第一次反击刘义强,到虞北棠,再到刘义强找人来报复,整件事像雪球越滚越大,再不结束,以后那位南哥加入,可就不仅范康、虞北棠卷入其中,小姨和超市也可能牵连进来。
要阻止雪球继续往下滚,还要从源头切断。
这些年,刘义强一直对当年抢钱没成反挨一刀的事,耿耿于怀。
林庭樾就用这一点了结此事。
刘义强那伙人经常在巷口一家大排档喝酒吹牛。
林庭樾事先安排好范康在大排档不远处观望,他单枪匹马自己走过去,在刘义强那伙人旁边的空桌坐下。
目光撞上,一桌吹牛的人瞬间停了。
眼神交流后,刘义强的小跟班端起杯酒坐到林庭樾对面,“小哑巴我替强哥和你算算账。
在强哥腿上留下一道疤,抢强哥看上的女人,把黄毛送进局子,上次又把南哥打了。
这些事怎么算?”
林庭樾低头看菜单没理。
小跟班酒后壮胆,对林庭樾骂起脏话,“不说话是吧?艹你吗的,我们跟你个野狗没完。”
林庭樾向服务员招手点菜,视那跟班为空气。
这冷傲不理人的态度惹恼刘义强,他过来把酒杯往林庭樾面前推推,“酒喝了,咱们两清。”
两清?
且不说刘义强的话是否出自真心,就算真心,这事也两清不了。
虞北棠被他们围堵骚扰那么久,范康被逼得不想活了。
是一杯酒能两清的?
林庭樾铁了心要打破刘义强为逃避重罚不犯大错的原则。
他要他们受到该有的惩罚。
无视对手本就是一种轻蔑,容易引人愤怒,更何况是刘义强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
“不喝你就等着,南哥不会轻饶你。”刘义强搬出靠山。
林庭樾掀起眼皮,冷瞥刘义强一眼,浓浓的不屑。
刘义强一冲动掀了林庭樾的桌子,“我忍你很久了,给脸不要脸,是不?”
林庭樾起身躲开,没被砸到,转身扭头要走,就是没理人。
刘义强朝地上啐了口,扯过林庭樾后衣领挥来一拳。
林庭樾偏头一躲,反手给刘义强一拳,再减慢力度给刘义强反击的机会。
刘义强打到一拳,尝了甜头后,又给林庭樾一拳。
林庭樾假意闪躲,其实压根没想还手。
刘义强愈发自负膨胀,指着林庭樾鼻子骂:“你也不过如此,牛逼个JB?老子以前给你脸了才让你嚣张那么多久。”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越想越气,他一脚给林庭樾踹到在地,“叫爹。”
这一下,小跟班齐刷刷拍手叫好。
刘义强沾沾自喜,没空往深处想,一心想狠打林庭樾一顿,又几拳砸下来,恨意上头,腿上耿耿于怀的刀疤也被翻起,双手抓起林庭樾衣领,吼道:“跪下喊爹就放你一马。”
林庭樾眸色清冷,只淡淡笑了下。
“不跪是吧?”刘义强难得占上风,一时上头,拿出口袋里随身携带的刀,对着林庭樾的大腿猛一下扎进去,“跪不跪?”
小跟班们欢呼沸腾。
刘义强看着刀尖上的血笑了。
林庭樾躺在地上,望着夜空圆如玉盘的月,也笑了。
他感知不到疼,是目标达到后的喜悦,终于结束了。
刘义强举着刀,想再次扎下时,范康带着民警来了,欢呼停止,小跟班们呆若木鸡。
以前被抓刘义强都要和警察贫嘴几句,死不认账,这次就在伤人现场,手里还握着刀,根本无处抵赖。
刘义强和跟班们如林中鸟一时散开,四处逃跑,警察一一追捕。
在公众场合寻衅滋事恶意伤人,可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出来的罪行。
用自己做诱饵结束这一切,林庭樾也为此付出代价,大腿被缝针,留下永不会褪去的深疤。
范康讲完,又叹气,“我劝过,他不听,说暴力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最有效快捷的办法还是法律。
只不过刘义强情况特殊,要用些办法才能受到惩罚。”
虞北棠垂下头,“都是我害了林庭樾。”
“我得知计划后问林庭樾值不值?万一你们以后分手呢,庭樾说,这是他该做的事,没有值不值得。”
范康拍拍虞北棠肩膀,“所以你千万别有负担,我之前就说过,一切都是林庭樾自愿的,心甘情愿的事不会有埋怨,更不会怪谁。”
虞北棠眼睛又红了,她控制着,一时难以表达,不止对林庭樾,还有范康。
他们是群体以外的边缘人物,却都有着一颗赤热明亮的少年心。
告别范康,虞北棠迈着沉重的步伐上楼,进到房间,林庭樾已躺下休息。
她在他身旁躺下,没问痛不痛,也没谈关于这件事的任何一点,只抱住他说:“林庭樾,我们永远不要分开吧?”
林庭樾低头在她额前落下一吻,【好,到年纪我们就结婚】
虞北棠伸出小手指,“拉勾。”
林庭樾勾住她手指,点头,在说一言为定。
虞北棠满意一笑,向上枕到林庭樾手臂上,手抱着他腰,“我查了,北川大学到表演学院四十分钟车程,不算太远,工作日我们想对方了也可以见面。”
【我去见你】林庭樾打字。
“不用,我应该没你忙,等到了大四,我们可以在两所学校中间的位置租间房,每天见面,”虞北棠抬眸,眼睛亮亮的,“你想每天和我见面吗?”
林庭樾食指在太阳穴处转动:想。
虞北棠抱紧他:“我也想。”
“先说眼前的,等我们八月底到了北川,先找个距离广场最近的酒店,这样能省下些时间睡觉,不然升旗太早了。”她顿了下,“不行,旅游旺季人很多,去晚了挤不进去”
虞北棠碎碎念着,好像明早就出发。
以前林庭樾觉得去北川不过是换汤不换药,枯燥的生活不会变。
从他们一起看火车那晚开始,这想法变了,就算不换药,也是加了许多白砂糖进来,只闻着就甜。
他又一次对未来有了浓浓期待。
虞北棠规划完去北川的行程,双手勾住林庭樾脖子,“我不会让你像梨子姐那样在一个城市待了四年,校门都没怎么出过,我们要做一杯甜度超标的风味拿铁。”
林庭樾似沉在温泉水中,每一处都暖融融的。
伤口因她不痛,黑夜因她明亮。
虞北棠仰着头,手指沿着林庭樾后颈上滑,缓慢停在他头上刚好没多久的伤口旁,“头上刚好,腿又受伤,你是钢铁做的?”
林庭樾抬起手臂,掌心覆上她手背,握住,一起从头顶拿下,另一手打字:【伤口已经长好,不要担心】
虞北棠的手重落林庭樾腰间,指尖不安分地动着,“我能摸摸吗?”
林庭樾的伤偏大腿内侧,不是很方便给虞北棠看。
他握住她手腕摇头。
“我想看。”虞北棠委屈巴巴。
林庭樾霎时没了脾气,松开她手。
薄被下,目光触及不到的黑暗中,虞北棠
指尖顺着林庭樾侧腰,一点点下移,停在大腿外侧,触及的范围内没有纱布,指尖朝内摸索,终探到纱布边缘,掌心整片覆到纱布上。
这么长的张口,即便没碰到骨头也够疼了。
她心疼。
虞北棠额头抵着林庭樾胸膛,“答应我以后不可以再受伤,不管什么原因。”
林庭樾拍拍她后背,示意说好。
伤口长且缝了针,以后必然要留疤,她说:“等伤好了,在这纹个图案吧,我们一起纹。”
没回应。
虞北棠又说:“不想纹身?”
还是没回应。
她抬头看过去。
林庭樾头偏向另一侧,露在她这边的耳朵颜色很重红,想到手的位置,虞北棠一下懂了,“你在想什么?”
伤口的位置太特殊了。
林庭樾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想入非非,也会自然产生反应。
不想这样,才偏过头不看她。
林庭樾没转头对视,只递过来手机【抱歉】
“转过来。”虞北棠说。
他不动。
她手指向上移了移,“不转过来,我碰了。”
林庭樾一秒听话,立刻扭回头。
虞北棠笑够了说:“我帮你吧。”
【不用】林庭樾又道歉,【对不起】
情侣之间正常的自然反应,被他当做不尊重女孩的表现,然后克制愧疚歉意。
有些思想跟随林庭樾十几年,不可能一次清除。
虞北棠不再讲道理,直接掌心向上覆住,轻轻一握。
耳边霎时响起声闷哼。
第38章
林庭樾脸朝着她的方向,目光却飘离闪躲。
虞北棠另一手抬高,捧住他脸颊,直直对视,“我也会好奇,会想,真的没什么,想就试试,我没经验,痛了告诉我。”
正要用力,肩膀忽地被压住,位置调换,林庭樾握住她手腕举过头顶,封住唇。
枷锁解开。
纯白的雪山,化在唇上是绵软的。
哼声由他变她,轻细柔糯一丝丝的。
虞北棠如海上浮舟,起伏飘荡,想漂浮去更高更远的浪上,又想退回岸边。
奇怪的感觉是林庭樾给的,也是他们一起尝试、探索得到的。
后来舌尖抵达,湿热包裹。
丝丝哼,变叫。
他的床单湿了,她的手也脏了。
两人一起疲软,沉沉陷入柔软的被褥,却都没有睡意,只想这夜无限拉长,人永在身边。
怎么腻都不够。
“爽吗?”虞北棠语出惊人。
林庭樾食指压住她唇,眼神警告。
她自己咯咯笑起来,就是故意的,“林庭樾你变了,不是只会红着耳朵躲了。”
林庭樾:“”
还不都是你带的。
虞北棠闲着没事,指尖戳他胸膛,“我只教你打开,你怎么还会亲?”她脸埋进林庭樾臂弯不出来,过会儿,露出双眼睛,“电影里学的?”
林庭樾没怎么看过那类电影,一些浅薄的知识基本是来自范康的念叨,只能说有些事男生无师自通。
他垂眸,再次眼神警告。
林庭樾两次逃避不答,虞北棠霎时来了底气,整张脸露出来,指尖滑过喉结,停到衣领旁,“都看过哪个国家的给我讲讲。”
她有点像小时候那些顽皮的同学,不凶一点不知道害怕。
林庭樾被枕虞北棠枕着的手臂回收用力,将她死死圈住,另一手托住头,低头堵住她的话,不仅如此,衣服也飞出被子外。
虞北棠这才慌了,呜呜央求道:“我不问了,什么也不问别别亲了”
林庭樾放开人,在她额头轻弹了下。
老实点,乖一点。
虞北棠不敢再挑衅,侧身,脊背贴林庭樾胸膛,在他怀里玩了会儿手机,扭头问:“CX330什么意思?”
林庭樾打字:【宇宙中最孤独的恒星】
虞北棠马上去网上搜,CX330恒星在远离其他已知天体的银河系荒漠空间,既没有恒星为邻,也缺少行星做伴,被称为“宇宙中最孤独的恒星”。
她翻身扭回来,亮亮的眼睛望着,“你怎么网名也这么让人心疼?”
林庭樾摇头,否认她的话,没觉得自己哪里让人心疼。
他只是喜欢那颗孤独的星球。
想到以前好奇的问题,虞北棠手往上摸摸林庭樾额前的短发,“为什么总戴着帽子?新发型又冷又痞,不戴也很帅。”
林庭樾做了个下压的动作,意思帽檐可以挡住许多。
母亲的案子,讲不出话的毛病,以及这张脸带去太多陌生的注视,他不想被过多关注,也不想被窥探隐私。
有段时间虞北棠觉得自己对林庭樾的了解悬停在表面,不够透彻,一步步走近,真懂了又后悔。
林庭樾像颗新鲜的柠檬,皮酸就算了,瓤也是酸的,咬入口中,满嘴满心的酸涩,尝不出一点甜。
她大大抱住他,“阿姨不会就这样不明不白地遇害,我陪你一起等凶手落网。”
他也抱她,如若珍宝。
两个少年人在悄悄深夜相拥入眠,一夜好梦。
**
分数下来那天,虞北棠如往常一样宅在林庭樾家看电影,收到温凝消息,她暂停电影,走到书桌边,摇晃林庭樾肩膀,“别写啦,出分了快查查。”
林庭樾伸手揽住虞北棠腰往怀里一带,人顺利抱到腿上,才滑动鼠标不疾不徐打开网站,输入虞北棠身份信息。
数字一个个敲进输入框,像铁锤一下下敲打虞北棠,快要不能呼吸了。
前些天多放松,这一刻就多紧张,她抓着林庭樾衣服,扭过头背对电脑屏幕,“要不先看你的分吧,我害怕万一考砸了不能和你们一起去北川怎么办?”
虞北棠的努力,林庭樾亲眼所见,相信她不会考砸,最差也能过本科分数线。
她扭着头,离开眼睛交流,他没办法安慰,抬手在她后背写:不会。
林庭樾继续敲完她的证件号,分数与他预想中一样,虞北棠考得很好,不走艺术专业,也足够上重点大学。
虞北棠一直紧张不转头,他把分数打在手机备忘录上,强行放在她眼前。
“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女孩的兴奋尖叫一阵又一阵。
林庭樾在虞北棠脸颊捏捏,告诉她是真的。
虞北棠反手捧住他脸狠狠亲了口,“快看看你的。”
林庭樾不紧不慢打开网站。
“北川大学分超高的,你怎么都不着急?”虞北棠念叨。
林庭樾对自己的分数有信心,结果比他预估的分数还高。
一不小心成了全市的高考状元。
虞北棠抱着林庭樾脖子,激动得飙泪,“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北川。”
没出分之前去北川只是句口号,此刻才稳妥地成了现实。
虞北棠在群里问温凝、陈知让、范康三人的分数。
温凝和陈知让都是实验班学霸,高考稳定发挥,和预估差不多。
只剩范康没说分数。
虞北棠急得要打电话,林庭樾拦住,【范康早晨去网吧打游戏,估计沉迷游戏没看手机也没查分,我来查】
他输入范康的证件号,分数过了范康心心念念的专科线,也是不错的结果。
自己和朋友们成绩都不错,虞北棠高兴一整天,比中彩票还开心。
多年以后,她仍然清晰地记得那天的喜悦。
那是长大后功成名就也取代不了的欢喜,独属青春。
大家早有心仪的学校,之后静等九月开学。
暑假还有两个月,虞北棠影单上的电影已看得差不多,不想虚度时光,她在冷饮店找了份工作。
林庭樾不愿她去,【站一天很累】
虞北棠靠林庭樾怀里坐沙发聊天,“我想打工,不是因为你也不是钱,是在为我以后的工作打基础,只有融入生活,融进人群才能演出活人。”
她在他脸颊拍拍,“所以不用心疼我。”
虞北棠一直是个目标清晰的姑娘。
林庭樾唯有支持。
早晨送她去店里,下班接回来,晚上自己再去上班。
日子变得和高考前一样忙碌,却没那时枯燥,时间一晃而过,到了七夕情人节。
林庭樾早早向KTV经理请假,忙完手上的工作,提前去等虞北棠下班。
怕影响她工作,他没进去,只在路边默默等。
窗玻璃内和虞北棠一起打暑期工的女孩率先看见林庭樾,手肘撞虞北棠一下,“快看,路边那个男生好酷。”
虞北棠装好外卖订单,抬头看了眼。
林庭樾坐在黑色摩托车上,双腿支地,头上戴着她新买的棒球帽,帽檐能遮住眉眼,却遮不住他身上冷淡的疏离感,不仅酷,还有点痞。
虞北棠勾唇,“我男朋友。”
小同事瞪了瞪眼睛,“以前怎么没见过?”
“之前都在路口右边等,也没骑车,今天可能想出去玩。”虞北棠说。
小同事眼睛一瞬亮起,“是七夕出去约会吧?”
虞北棠笑。
小同事:“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一份特殊礼物。”虞北棠边干活边说。
小同事来了兴致,追着问,“是什么?不会是以身相许吧?”
“秘密。”
下班,虞北棠在店内买了杯冷饮,拿着奔向林庭樾,到路边冷饮递过去,“热了吧?”
傍晚没那么热,林庭樾推回冷饮,示意她喝。
“专门为你买的。”虞北棠不要。
林庭樾手指握拳,拇指点了点:谢谢。才接过喝了口,吸管自然递到她唇边。
虞北棠含住他喝过的吸管喝了口,跨上摩托车,“我们去哪?”
林庭樾双手已落车把上,没办法回,“轰!”一声,直接带她去目的地。
是一家在坐落在临河岸边的餐厅,林庭樾事先订好靠窗的位置,坐下正能看见河边游乐园的绚烂灯光。
等菜间,他拿出个小盒子放虞北棠面前。
“送我的?”虞北棠眼睛亮起。
林庭樾点头。
虞北棠打开面前的小盒子,暗红色的绒布上插。着一枚钻戒,钻不大,但闪着熠熠光芒,很亮。
她扣上盖子,推回他面前,“退掉。”
林庭樾趁机握住虞北棠手腕。
这是娶她的承诺,非求婚,无名指和中指不能戴,便把戒指套进她食指。
猜出虞北棠要拒绝,他马上打字:【没有透支学费,是上一个项目的奖金,算意外收入】
七夕礼物林庭樾其实想了很久。
从女孩子喜欢的服装、化妆品,到情侣款手表,鞋子等等想各遍,姜梨和范康也有出谋划策,但都抵不过送戒指的念头。
他们曾说过大学毕业就结婚,而戒指代表婚姻,也最能代表他想娶她的决心。
得知林庭樾没动用学费那部分钱,虞北棠放下心,瞧着手指上的小钻戒笑不拢嘴。
她开心,不是因戒指的大小或材质,是少年滚烫,炙热,决意与她天长地久的决心。
【等结婚,再买大的】林庭樾见她笑,也跟着勾唇。
“好,我等着。”虞北棠从包里拿出个信封放林庭樾面前,“男朋友,送你的。”
林庭樾展开信封,是两张8月26号去北川的火车票。
这不是单纯的两张火车票,是虞北棠与他一起共赴未来的决心。
火车票很轻,林庭樾却沉甸甸的,手指回勾自己说:我很喜欢。
虞北棠笑:“里面还有一个。”
林庭樾把信封倒过来,掉出一家刺青店的名片。
“约了晚上8点过去,我们去把那块疤盖起来,”虞北棠坚定。
皮肤不像纸张随意擦试,留下字难清除掉,几乎要追随一辈子,不是件小事。
林庭樾怕她冲动,【我身上疤很多,没什么】
虞北棠见过林庭樾后背、手臂上的疤,是很多,但是腿上的疤因她而落。
她想陪他一起落疤,在相同的位置留下关联,“我想纹。”
她想。
他就去。
当晚,林庭樾腿上的疤痕旁有了行青色缩写字母:YBTTCDJ
虞北棠腿内侧同样也出现一行青色字母:LTYTCDJ
他们在最热烈的年纪,用最浓烈的方式爱着彼此,没想过变故与离别,只想天长地久。
第39章
8月18日,虞北棠在冷饮店上完最后一天班,回家见赵生一个人坐客厅愁眉苦脸,走过去问怎么了。
“你奶奶感冒发烧起不来床,爷爷不在家,姑姑过不去,我也没时间,”赵生唉声叹气说,“那么大年纪起不来床,吃个药都困难,愁人。”
“包阿姨呢?”虞北棠问。
“她娘家早没事晚没事,我妈一有病,她家就有事,”赵生话里带怨。
“包露也去了?”
“没有,不知道哪玩去了,”赵生看眼虞北棠手里的袋子,“明天不用去上班了?要不你回去照顾几天?帮奶奶倒水吃个药,弄点饭就行,严重了带去诊所打针。”
虞北棠担心去了会发生像在姑姑家那样的不愉快,又不忍心看老人生病无人照顾,犹豫片刻还是答应。
当晚随赵生去了乡下。
事发突然她来不及和林庭樾说,到了奶奶家才发消息。
赵生叮嘱几句走了,家里只剩虞北棠和奶奶两人。
奶奶高烧咳嗽吃药不见效,该去医院做检查,老人不去,拗不过虞北棠扶着奶奶去诊所。
输了三天液奶奶病情出现好转,开始下床做饭买菜,什么事都抢着做,不要她照顾。
虞北棠担心的事并没发生。
乡下宁静,早睡早起也作息规律,祖孙二人过得平静。
这天中午虞北棠和奶奶在菜园子里摘了一筐西红柿,正要拿水清洗,手机嘀一声响了。
她一手端着菜篮子,另一手拿起手机,包露发来一张图片,放大图片内容一看,菜篮子霎时掉落地面,西红柿滚了出来。
照片是她出来风絮时写的那本关于林庭樾的日记。
自从那次决定不再打开那本日记后,就一直压在枕边的床垫下,没动过。
她离家后,包露擅自翻动东西,还拍下照片。
会不会发给林庭樾?
虞北棠抖着手打过去语音电话,接通,钱怡的声音传来,“这场雨没有白淋”
钱怡读了段日记的内容说:“林庭樾知道雨中偶遇是你算计出来的吗?虞北棠你真能装啊,简直盛世白莲花。”
日记已经被打开,她现在电话里暴怒吼叫,甚至告诉钱怡偷看日记散播隐私犯法等等都没有用。
虞北棠很冷静,“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让林庭知道你的真面目喽。”钱怡得意洋洋。
林庭樾早知道她接近的目的,这点虞北棠倒没怕,但知道和亲眼所见不同,亲眼看见杀伤力更强。
担忧还是有的,也不想被林庭樾看见,没人愿意把阴暗的不堪亮出来展现给男朋友,她问:“什么条件才不这样做?”
“什么条件也不行,林庭樾已经看了,你就等着被踹吧。”钱怡挂端电话。
那些血淋淋的证据,任谁看了都会伤心。
即便虞北棠相信林庭樾不会在意,不会分手,还是忐忑不安,怕林庭樾伤心。
她拨过去电话,林庭樾没接,消息发了没回。
不安加重,虞北棠和奶奶告别,坐车回到县里。
下车直奔林庭樾家,房间没人,她马不停蹄赶去超市,推门烟味扑面而来。
超市没有麻将的吵闹声,安静得诡异,收银台前坐着林庭樾鲜少露脸的小姨。
“小姨,林庭樾在吗?”虞北棠问。
孙芬芳手指夹着烟,吞云吐雾,闻声撩起眼皮,“你就是赵生那个女儿?”
虞北棠点头,“嗯。”
“和你妈妈长得真像,”孙芬芳打量她一圈,摁灭
烟,手在身旁的椅子上拍拍,“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来坐下。”
小半年来,虞北棠来过超市无数次,几乎没见过孙芬芳,整天在货架后的小屋里打麻将,不仅和林庭樾沟通少,对超市的经营也不上心。
除了打牌对一切都不管不问的人,会有什么话想对她说?
虞北棠疑惑落坐,“小姨您有什么事?”
孙芬芳吐着烟,不紧不慢从抽屉里拿出日记本放在桌面。
钱怡和包露竟然把日记拿给了林庭樾小姨。
虞北棠一霎犹如跌入冰窖。
夏日午后烈日炎炎,光很晒。
虞北棠踏出超市却打了个寒颤,孙芬芳的话如一场大雪落下,她从脚底冷到头顶,每个毛孔都被雪花堵住。
手中日记本重得像块巨石,压得她步伐艰难,超市到赵生家几步路的距离,像走了八千里。
终于到家,房间没人。
虞北棠翻出剪刀,坐在垃圾篓旁将日记本一页页撕下,剪成一条条,再剪碎成小纸片。
有关接近林庭樾的计划,随着纸张的破碎彻底消失。
不会再有人知道,也再没意义。
全部剪没,虞北棠盯着垃圾篓里的微小的纸屑,还能看见零星字迹,她在纸屑中捡起一片林字,又翻翻捡捡,在地板上拼凑出林庭樾的名字。
泪在那一瞬决堤而出。
房门不知何时打开。
“活该。”包露讥笑。
虞北棠擦干眼睛,扶着墙壁站起身,直直望向包露,“谁允许你翻我东西的?”
那张乖巧甜美的脸,红着一双眼睛,像火。
包露没所谓地一耸肩,“这是你的房间,也是我的,我在自己房找东西怎么了?”
虞北棠冷笑了声,弯腰端起地板上的垃圾篓,猛地扣在包露头上,“那我在自己房间倒垃圾也没什么。”
纸屑沾满包露头发和衣服,眼毛上都是,她边往下抖着纸屑,边吼叫,“你明知道钱怡喜欢林庭樾,还去追他,甚至用上各种心计,敢当绿茶就别怕人知道。
被踹了,也是活该、活该!”
虞北棠甩手一巴掌扇过去,“那你也没有资格翻我东西。”
“你敢打我?”包露捂着脸颊瞠目结舌,过会儿,甩手要扇回去。
虞北棠侧身一躲,没打到。
大人不在家,她们维持已久的表面和平彻底撕碎,撕扯在一起。
手机铃声,一次又一次不停地响。
见是林庭樾打来的,虞北棠被迫停下,他不会讲话,打电话来大概给她发的消息一直得不到回应。
她握着手机来到客厅,点开聊天记录,林庭樾发来好几条消息,解释他刚刚和姜梨出门忘带手机,又她喊下楼。
虞北棠把头发拢成低马尾,下楼。
走到一楼,林庭樾笑着迎上来,想问怎么突然回来了,瞧见她脸上的细伤,笑容僵住,双手握拳,右拳打一下左拳,再向上翻开手掌问:脸怎么了?
“没什么,”虞北棠问,“你和梨子姐去哪了?”
林庭樾不答话,眉头锁了片刻,迈步上楼。
“你干嘛去?”虞北棠在后面追着,“回来。”
林庭樾不听,步伐飞快,没一会儿停到赵生家门口,咚咚敲门。
包露顶着一脸伤,泪眼婆娑打开门,不等开口,一把被林庭樾揪着衣领摁倒墙上,眸光寒如刀锋,似要将她撕碎。
“你疯了吧?是她打的我,”包露猜到林庭樾发怒的原因,左右扭头向他展示脸上的伤。
林庭樾不管,手指用力,眸中都是警告。
包露委屈加重,哭着吼道:“虞北棠日记上写得清清楚楚,从一开始就是在骗你,根本没喜欢过你,你还这样护着她,贱不贱?”
林庭樾不会动手打女生,也不想和女生争辩,只是在警告,可包露反倒恶人先告状,比虞北棠还委屈。
他无奈空出一只手打字,【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有关?我说了别把日记的事告诉她,你耳朵聋了?】
虞北棠在这时追上楼。
女生之间的事,她不想拉男生进来,喘着拉住林庭樾胳膊,“走了。”
林庭樾抓着包露不动,比刀还锋利的目光盯着包露,【再动她一下,你和钱怡都别想好过,不信就试试】
包露害怕林庭樾,又为闺蜜打抱不平,慌乱下只剩吼叫,“林庭樾你就是个傻子,钱怡那么好,你看不都看一眼,却被这个骗子迷得神魂颠倒。”
口头警告不管用,林庭樾五指稍微用力,包露就呼吸不畅,咳嗽起来,吼叫不出来才低头向虞北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虞北棠又拉一下林庭樾胳膊,“我们走了。”
林庭樾指间松了力度,却没放开包露,眼神还盯着,直到包露说,“我和钱怡以后会离虞北棠远点,要多远有多远。”他才松开手。
虞北棠和林庭樾下楼离开。
包露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追出去朝楼梯喊:“林庭樾你就是个傻。逼,等着后悔吧。”
他会后悔吗?
和骗子谈了场有始无终的恋爱,一定会吧。
虞北棠的心糊满潮湿的泥巴,沉重不透气,每次呼吸都拉扯得生疼,眼睛也升出水汽。
走出楼门,她向着太阳仰起头,用阳光蒸发了眼里的水汽。
两人沉默了一路,进到房间关上门,林庭樾立刻握住虞北棠双肩,上下打量,目光在问还有哪里受伤了?
虞北棠笑着摇头,“没有了,就脸上被她抓了一条。”
林庭樾抬指在她眼下摸摸,【哭了?】
已经努力调整了,林庭樾还是能看出来,虞北棠别开目光,推他,“没有。”
林庭樾不信,但也没缠着问,牵着虞北棠手坐到沙发上,药箱里翻出药水,一条腿跪在沙发上,棉签沾着药水,涂抹伤口。
她以后要做演员,脸上不能留疤痕,他动作缓慢,小心翼翼。
药水滴落皮肤,凉凉的,可虞北棠却是那样温暖,像寒冬里开门一瞬扑面而来的暖气。
眼睛又有了水汽,在快要凝成水珠时,她勾住林庭樾脖子,唇送过去,压着他,窝在沙发里亲。
林庭樾回应着,尝到咸味停下,睁开眼,她已泪流满面。
他抬手抽出纸擦掉女孩脸上淌成流的眼泪,抱她坐起身,面对面而坐,他右手拇、食指弯曲成半圆形,从右边向左边作弧形移动在说:日记我看了,逻辑清晰,人物解析到位,执行力也强,不亏是我女朋友。
这话是想哄虞北棠开心,也发自他真心。
日记中解析出的林庭樾,与他本人相差不离,她计划中的几次接触偶遇,他也都产生过心动。
虞北棠有想法,也有行动力。
林庭樾是欣赏的,只不知,她的眼泪根本不是为日记的事。
“对不起、对不起林庭樾”虞北棠边哭边喃喃道歉。
林庭樾抱起她坐在腿上,手上打字:【我自愿被接近的,与你骗不骗无关,不要在意包露和钱怡说的话】
屏幕上的字摇晃抽离,变成一把把利剑,刺向虞北棠。
少女的鲜活热烈的心顿时千疮百孔,涌出鲜血。
这样明亮干净的少年,她就要失去。
余生恐怕再遇不到。
虞北棠失控大哭,抽噎着讲不出话。
林庭樾心急张唇,发不出声音,无奈抱紧,轻拍她后背默默安慰。
她情绪平稳一些,他空出一只手打字:【我如果在意那些,就不会和你在一起,真的没关系】
虞北棠从没怀疑过林庭樾对她的感情,也相信他。
正因如此才那么不舍。
她仰头又贴向他唇。
两人窝在沙发里,给彼此最大的柔软,从嘴唇到心脏。
空气逐渐热了。
虞北棠抓着林庭樾衣角,火急火燎往上扯。
林庭樾感知到,停下。
“你又这样?”虞北棠向外推他肩膀,不给抱了。
这次林庭樾倒不是顾虑多,是觉得她有点奇怪,很急,一刻不想
等,像飞蛾扑火,不顾一切。
他捏住虞北棠两侧腰,强行抱回去,想问怎么了,见她眼睛又起雾气,以为是因他的犹豫,顿时低头吻下去。
热息融了雪山,化成一条河流,河水奔腾涌出。
沙发滚到地毯。
他们不断蒸腾、融化。
有些疼。
虞北棠咬唇忍下痛,没吭声也没阻止。
她想给林庭樾,那么强烈,多痛都不要停下。
怕被发现不适,她松开咬着的嘴唇,装作若无其事。
可林庭樾还是停下,没寻问疼不疼,只把胳膊递到她唇边,眼神说:咬我。
如果这是一次不可避免的痛,我陪你一起。
你多痛,我就多痛。
虞北棠不想给他负担,还在故作轻松,“不痛。”
林庭樾向前。
她立刻装不下去,一口咬住唇边劲瘦的小臂,身体有多疼,齿间就多用力。
他们一起疼痛,又一起欢愉,沸腾到顶点。
结束,虞北棠腿根酸疼,疲倦地躺在地毯上,一动不想动。
林庭樾扔掉东西,抱她去冲澡。
回来,一起躺到床上。
虞北棠枕着林庭樾手臂,手搭他腰上,静静抱着,没多久闭上眼睛,睡了。
醒来天色已黑,她睁着朦胧睡眼问:“几点了?”
林庭樾:【9点20】
虞北棠揉揉眼睛,坐起身套衣服,“你去上班吧,我回家了。”
之前林庭樾晚上去上班,虞北棠都在出租屋看电影等他回来,见一面聊聊天,或抱一会儿,凌晨以后再回家。
今天她和包露吵过架,还这么早回去,有些奇怪。
他不放心,拉她手腕,【再睡会儿,我下班回来送你回家】
“我要回去收拾一下东西。”虞北棠推开林庭樾的手,继续穿衣服。
【除日记,包露还动了什么?】林庭樾问。
他收到日记照片后,立刻去找了钱怡和包露。
她们说日记已经原位放回去,并承诺不会让虞北棠知道这事,他才放松警惕,没想到被骗了,钱怡和包露不仅没听,还擅自告诉虞北棠。
和女生不能打架,处理起来麻烦,他又握虞北棠手腕,【我再去找一次钱怡,先不要回家】
“放心,”虞北棠再次推开林庭樾,“我不会再和包露打架。”她快速下床,穿上鞋子往外走。
林庭樾匆匆跟过去,默默走在她身后。
虞北棠一路没讲话,步伐很快,又是很急促,像要快点甩开他。
疑惑涌上来,走到赵生家门口,林庭樾又一次抓住她手腕,【我等下再去找钱怡,保证她们不敢再来骚扰,你安心睡觉,明早我们出去玩】
刹那间,虞北棠眼睛潮湿,敷衍点头,“好。”
林庭樾仍没松手,【马上要去北川,开心点】
虞北棠暗暗深吸,不敢对视,丢下句“知道了”就推开林庭樾进门。
不确定包露是否在家,以及是否会听他的警告,房门关上,林庭樾没走,静静站门口等。
一门之隔。
虞北棠脱力地靠在铁门上,没了向内走的力气,给陈西平发消息:【哥,我想回去北川,今晚能来接我吗?】
陈西平回得很快:【OK,明早到了给你打电话】
虞北棠锁上手机,顺着铁门滑落坐到地面,双手抱住膝盖,头埋进去肩膀颤动,无声又剧烈,直到门外传来离开的脚步声,才抬起头,模糊着视线,在聊天框里艰难打下一行字发过去。
【林庭樾,我们分手吧】
第40章
送虞北棠回家的路上,林庭樾向KTV经理请了假,准备等下去找钱怡和包露。
踏出楼门,不等拐入巷子,就收到虞北棠分手的消息。
他盯着那几个字。
全部都认识,却像不认识,也不想认识。
虞北棠今天是有些奇怪,可刚做过最亲密的事,怎么突然要分手?
包露、钱怡乱说了什么?
林庭樾想不通,转身一步两三阶台阶,快速返回去,敲赵生家门。
“咚咚咚咚咚咚”
没人出来开门。
他打电话,虞北棠不接。
再敲门,隔壁奶奶拄着拐杖出来,“庭樾呀十点多了,我要睡觉,你一直敲什么?”
林庭樾对老人鞠了一躬:对不起。
邻里街坊多年,老人没生气,只说:“敲了没开说明他家没人,明天再来吧。”
林庭樾又鞠一躬。
敲门声扰民,他只能再次打电话,虞北棠还是不接。
他一直在楼道里,可以确定虞北棠在家没出来过,不开门不接电话就是不想见面。
他讲不出话,交流全靠打字或眼神,想切断联系轻而易举,林庭樾终于认清现实,不再执着敲门和打电话,靠着赵生家门口的楼梯扶手,给虞北棠回消息:【你出来,我们聊聊】
虞北棠不回,林庭樾握着手机站门口等。
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也不信虞北棠真要分手,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他努力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寻找蛛丝马迹。
虞北棠回乡下这几天,他们每天网络聊天,没什么不愉快,唯一就是日记本的事。
林庭樾又发:【那本日记我真的不在意】
他双手握着手机,焦急等着。
手机响动,马上点开。
baby:【与日记本无关,我就是不想谈了】
海棠不开花的网名早被他改备注成baby。
甜蜜的备注在这一刻比剑锋利,快把他的心剖出来。
林庭樾还是不信,【哪里不开心我尽力去解决,不闹了好吗?】
baby:【没有闹脾气,林庭樾我累了】
【范康说得没错,和你在一起很累,我之前高估了自己,以为爱能抵一切,新鲜感过去才发现这种打不完的工,住不完的出租屋,枯燥乏味的生活没有尽头,看不见希望】
一字一句那么平静,又那么残忍,都是他现在拼尽全力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林庭樾终于认清虞北棠不是闹脾气,确实是要分手。
他双膝一软,坐在脏兮兮的楼梯上。
感应灯灭了,楼梯前狭小的窗户,透进微弱月光,落在少年清瘦的肩上。
他盯着地面的一处,怔怔的,像灵魂飘离,只留一具残壳。
忽然,两道声音将灵魂换回。
沉默会失去她。
林庭樾,不要沉默。
他恍然清醒,第一次为自己做了辩解,近乎乞求,【对不起,害你受委屈了,能给我几年时间吗?我会在北川买房,会努力结束这样的生活】
她口中构建的未来,明亮温暖,已是他前进的动力。
北川机会多,他会比现在更努力,尽其一切给她最好的生活,只要等一等,等一等。
手机在少年掌心握出汗珠,盼着它响起,又怕它响起。
一震动,他立刻滑开。
baby:【一个话都不会说的人,怎么和领导、同事沟通?老板会为你学手语?还是会有耐心看你打字?】
【就算你读了全国顶尖的大学,也不一定找到工作,林庭樾清醒点吧】
【北川买房?你真好笑】
那无可替代的亲密备注,发来的内容一次比一次锋利,几乎要切断林庭樾喉咙,停掉呼吸,变成真正的游魂。
小窗口外的圆月流血了,一滴一滴,鲜红洒了满地。
少年的眼睛也红了。
林庭樾十分清楚自己的未来如高空走钢丝绳,稍不小心就会跌伤,也明白别人触手可得的普通生活,可能是他奋斗多年也得不
到的梦,所以才对身边的女生们一视同仁地冷着,不允许任何人闯进来。
也曾一次次拒绝虞北棠,可她不顾一切闯进来,像火将他燃烧点亮。
一起去北川读大学,一起看升旗,一起租房子,毕业就结婚。
每句承诺都在他心里埋下希望,也信了日子会好起来。
可她突然说累了,要结束。
轻飘的一句话就击碎了之前堆起的诸多诺言。
木材燃烧自己才亮起的光,天空随便一场雨就能熄灭,多么残忍,又毫无办法。
上一次有这样的无力感,还是妈妈被害时。
“你都看见那个人了,怎么能不知道长什么样呢?”
“只要说出那个人长什么样?是谁?你妈妈就可以安息了”
案发后的一段日子,他每天被这样的声音包围着,警察、亲人、邻居、陌生人带着不同的目的,不断来问。
他拼命回想,可怎么想都记不起那遥远又一闪而过的脸,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
这种无力像古代一种严酷的刑法——凌迟。
很长一段时间,甚至终生忍受一刀刀一片片切割的痛。
母亲的案子已经过去十四年,他见到肉块还是会吐,也还会做噩梦,十几年都忘不了。
这次又要多久呢?
【你开门,我们见面说好吗?】不能坐以待毙,又无力反驳,他只能重复乞求。
baby:【我说得还够清楚?】
【林庭樾,你养不活我】
【我也不想以后成名了,被挖出有个残疾不能讲话又很穷的男朋友】
手机屏幕颤抖,往上林庭樾整条手臂都在抖,控制不住地抖,锁上手机停了片刻,指尖才小心翼翼打出字:【对不起】
baby:【多少句对不起也改变不了你又穷又残疾的现实】
终于少年的眼睛也像在滴血,【既然这样,刚刚为什么要做那么亲密的事?】
baby:【你长得帅,身材好,谈了一场不睡怪可惜的】
【学校那些喜欢你的女生,不都是因为你帅吗?没这张脸谁理你?】
锋利的刀一片片剔掉林庭樾身上的肉,只剩骨架里的心脏坚持着,跳一下痛一次。
他握着手机,后仰躺到台阶上,枕着冰凉的地面,合上眼睛,不想再看那些似刀的文字。
虞北棠日记上分析的林庭樾,与真实的他基本吻合。
她聪明且了解他,知道他哪里最痛,刀刃也直往那一个地方扎,将他被时间愈合的伤口一条条割开再次流血,目的就是让他痛苦放手。
他爱的姑娘真这样凶残吗?
林庭樾不信。
一定发生了什么?
他不再回虞北棠的消息,打起精神,起身去范康家。
范康打工回来没几天,正在家和奶奶看电视,见到林庭樾进来笑着砸了一拳,“你怎么来了?”
【最近虞北棠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林庭樾直奔主题。
“北棠不是去乡下奶奶家了?”范康说,“我们好几天没联系,怎么了?”
林庭樾没答,转头跑回超市。
麻将局支起,呜呜泱泱一群人,他往里看了眼小姨和往常一样不管不问地搓麻将,扭回头,问姜梨同样的问题。
姜梨的回答和范康一样。
林庭樾又去找温凝,结果也一样。
最后去找钱怡和包露。
他眸色幽冷骇人,钱怡和包露不敢说慌,如实答了钱怡在电话里对虞北棠说的话,以及包露在家时和虞北棠的对话。
【再没了?】林庭樾问。
包露和钱怡互视一眼,统一口径没了。
包露说:“虞北棠连自己亲爸的话都不听,会听我们说什么?”
说得没错,虞北棠向来目标明确,若自己不想,包露和钱怡为难也无用,还是她想分手。
林庭樾强起的精神一瞬散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巷子,林庭樾彻底茫然。
身边的人问遍了,没人对虞北棠说什么,找不到原因也解决不了,只剩下等,【分手也要当面说清楚,你下来】
没有回复。
他又发:【我会一直等你】
**
看到这话,蜷缩在墙角的虞北棠再次哭到崩溃。
她发过去话全是最伤人的,几乎句句往林庭樾心上捅刀子,可他还在等。
怎么那么傻?
虞北棠擦干眼泪,逼着自己停下来,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缝隙往下看。
少年站在路对面,仰头望着她的窗子,满是期盼。
又要掉泪,她立刻放下窗帘。
狠下心,坚决不回消息。
等不到回复,时间久了,他自然会走。
凌晨一点。
虞北棠又偷偷掀起窗帘,林庭樾还在。
窗帘放下的一瞬,她也一软,一屁股坐到地板上。
不远处包露的梳妆镜映出一个头发凌乱,眼睛红肿,眼下还留着两行泪的女孩,她扣上镜子,不去看自己的狼狈。
手机又震。
CX330:【我想见你,下来好吗?】
她不回。
他又发:【别离开我】
【虞北棠,求你】
林庭樾那样凶冷克制的人,能讲出这些话,已经无路可走,低进尘埃了。
虞北棠呼吸都在痛,起身跑到门边,她要下去,抱住林庭樾,告诉他:“不离开,永远不离开。”
手握住门把手的一刹,耳边响起孙芬芳的话,一遍又一遍,像咒语困住脚步。
她渐渐清醒,松开门把手,坐了下来。
“这日记是你写吗?”
孙芬芳语调平静,没有怒火,虞北棠已羞愧得讲不出话。
她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包露和钱怡会把日记给林庭樾小姨,面对铁一样的证据无法不承认,“小姨,我当时遇到些问题,没办法才做这样的事。”
“那就是你写的了?”孙芬芳还是平静的调调。
虞北棠见过孙芬芳骂记者,清楚孙芬芳看着柔弱其实彪悍护崽,不然也不会把林梁栋家砸个稀巴烂,当晚就接走林庭樾。
明白孙芬芳爱林庭樾,她更是愧疚,“对不起,小姨。”
“你们在谈恋爱?”孙芬芳言简意赅,“分开吧。”
“一开始我是目的不纯,但现在我真心喜欢林庭樾,不会伤害他,”虞北棠不知如何让孙芬芳相信,急得举起手发誓,“我可以发誓,或做任何能让您相信放心的事。”
孙芬芳并没有拿出那天骂记者的架势来对虞北棠,她摸起桌面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吸了口,缓缓吐气,在抽屉拿出张照片放虞北棠面前,“庭樾妈妈是我亲姐姐。”
虞北棠拿起照片,上面的年轻女孩和林庭樾有着相似的眉眼,很漂亮。
“我妈走得早,我爸要养家常年在外干活,我基本是姐姐带大的,她只比我大三岁,”孙芬芳手向下比了比,“那么高一点,还够不到灶台就踩着板凳做饭。
我们相依为命,终于长大成家,不用那么辛苦,她却遇害,没有缘由,甚至不知道是谁,就那样死在荒郊野岭。”
“你听说过吧?”孙芬芳摁灭烟,又燃了一支,“这附近没人不知道,胳膊腿都被卸了,丢得哪都是。
林庭樾是我姐拿命护下来的,我不能让他受到任何伤害,就算你现在是真心的也不行,因为你心思太多,不是个老实本分的女孩。”
“我心思多也只是为了自救,没有伤害过谁。”虞北棠努力辩驳,尽一切取得孙芬芳的信任。
“现在没伤害他,不代表以后不会。”孙芬芳把日记本往虞北棠面前推推,表明语言没有证据有说服力。
虞北棠像个狡辩不认罚的罪犯,无论怎么喊冤枉,见到那证据都语塞。
孙芬芳是个经历许多波折的中年人,对虞北棠的不信任,也不全来自那本日记,还有两人的家庭身份差异等等现实问题,“林庭樾不会讲话,没有父母,没有钱,你家人会同意吗?你又能爱他多久?”
虞北棠将要开口,孙芬芳就堵住了她的话,“不用说会爱很久,我不信那些口头承诺。
当年我爸不同意我和姜梨爸爸结婚,我半夜从家里逃出来和他私奔,
钱财、亲人什么都不在乎,只要爱,只要和他在一起。
孩子都生了,不比你现在爱得少吧?
可那又怎样?
当琐碎生活磨灭这种爱时,只剩一地鸡毛和伤害。”
“小姨,我不是你,林庭樾也不是姜姐的爸爸,我们未来没人能预测。”虞北棠说。
“既然没人能预测,除了口头表达,你也做不了什么让我相信的事。”
未来是辩论不出结果的。
她们争论的事难有答案,虞北棠一时茫然。
“林庭樾只有我这么一个长辈,我不能看着他往火坑里掉,你骂我也好,恨我也罢,我都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他不会讲话,没有父母,未来的另一半该找个乖巧踏实的女孩。
直白说,你这种心眼多的人,我不放心,死了都无法合眼。
我知道你们现在跟蜜一样难舍难分看,你也不会乖乖听我的话,没关系,你不愿意,就让林庭樾做决定。
看看我养大的孩子,选亲情还是爱情?”
最后这句话,彻底堵住虞北棠将要出口那些的话。
是孙芬芳把林庭樾从大伯家的泥潭里拉出来,这些年孙芬芳虽对林庭樾的日常琐碎不管不问,但从孙芬芳撵记者的态度,能看出她还是很疼林庭樾的。
林庭樾那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小姨爱他,不然他不会一直在超市帮忙。
一边是养大自己的亲人,一边是女朋友,要怎么选?
林庭樾那闷葫芦个性,怕是会压抑出病。
虞北棠不能让林庭樾陷入那种痛苦,也不想分开,再一次争取,“这样的选择会对林庭樾造成很深的伤害,甚至生病,他已经够辛苦了。”
“你都说了没人能预测未来。
就算你现在把孩子生了,也不代表以后会不伤害他。
同样我现在做的事也不一定对,但我必须排除这种隐患,万一哪天我不在了,就没人能再为庭樾把关。”
关于未来,虞北棠的语言承诺没有说服力,孙芬芳做的事也不一定对。
她们站在不同的角度,各抒己见,都不能让对方信服。
僵持片刻,孙芬芳说:“非亲非故,我不会为难你,拿着日记本走吧。”
言外之意,她不做选择,就是林庭樾选。
虞北棠舍不得林庭樾做那样的选择,又与孙芬芳辩不出结果,除了妥协别无选择,“我会分手,求你别逼林庭樾。”
“小姑娘对不起,”孙芬芳吸着烟叹气,“要怪就怪你太优秀了。”
爱屋及乌,每个真心爱林庭樾的人,虞北棠都恨不起来。
况且不管起因如何,最终结果都是她自己选的,后果也要承担。
此刻的泪,撕心裂肺的痛,都要接受。
虞北棠不能,也不敢下楼。
拖到陈西平来了一切就结束,为让林庭樾别那么执拗,她回:【别傻了,我根本没喜欢过你】
手机响铃,屏幕亮着林庭樾的名字。
挂断,又响。
虞北棠调整呼吸,摁下接通,不说话,那边也没声音,过会儿,传来一声很轻的“啊”
林庭樾在试图讲话,要说什么呢?
一定是别走。
虞北棠一秒破功,眼泪流下,立刻挂断。
CX330:【没关系,以后会喜欢上的】
虞北棠坐在地板上颤抖着掉泪,一个字都打不出来。
CX330:【见我一面,行吗?】
林庭樾没有办法,只能一遍遍重复这句话,或许虞北棠会可怜,施舍,下来见他一面。
没有回复。
一直没有。
幻想的希望又一次破灭,林庭樾:【你下来亲口说,我才会信】
虞北棠低着头,泪珠一颗又一颗砸向手机屏幕,这样纠缠下去,她恐怕撑不过这几个小时,擦干花了的屏幕,【随便你,反正我已经说清楚了】
林庭樾喊不出声,不能敲门打扰邻居,打电话也没意义,只有等。
她总要出门,只要等一定能见到人。
凌晨3点。
虞北棠调整好状态,向窗外望了眼,林庭樾还在。
没有应景的暴雨,也没有撕心裂肺地呼喊,少年就站在路边满眼期待地望着她窗户,像等待被主人抱回家的狗。
虞北棠哭到眼睛睁不开。
时间慢的似在受刑,她一遍遍给陈西平打电话,问走到哪里。
凌晨4点。
林庭樾还在,甚至位置都没换一下,默默的,比风还静。
凌晨5点,依旧在。
虞北棠洗了脸不再哭,她把那颗软弱的心装进铁牢,只将坚硬的金属留在外面,只有这样才能结束孙芬芳抛出的选择题。
她换了衣服,画好妆,通过窗帘的缝隙望着楼下的少年,熬着难捱的时间。
6点半,陈西平终于到了。
车开不进巷子里,林庭樾也没走,这一面终是要见。
虞北棠再次调整情绪,拉着行李箱下楼。
到楼门口,目光一触。
林庭樾的眼睛就亮起来,像夏日清澈的溪水,瞧见她手边的箱子,溪水瞬间蒸腾剩下一片干涸裂开的土地。
一夜未睡,他眼底有了红血丝。
虞北棠暗暗深吸,不去看林庭樾的眼睛,径自从他身边走过。
林庭樾堵住路,手指虞北棠,又五指并拢成尖形,以腕部转动说:你骗我的,对不对?
这一夜他从不相信,到相信,再到接受现实,又都在见到虞北棠的一刻打翻,再次不信,明知故问不死心。
虞北棠勾唇冷笑,“现在高考结束了,刘义强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这张脸我也睡到了,你还有什么值得我骗的?”
林庭樾明显晃了下,站不稳似的,双眉紧拧,红着眼尾摇头,无声说:我不信。
要断就要快。
纠缠越久,越痛苦。
“怎么才能信?亲口告诉你?”虞北棠是学表演的,传递出的情绪比普通人更逼真,她望向林庭樾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接近你,一开始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后来觉得你长得帅又凶冷难搞,想玩一玩。”
眼睛骗不了人,这也是林庭樾执着见面说的原因。
虞北棠眼都没眨一下地讲出这些时,他像被狠狠砸了一拳,眼前脑中皆是空白。
世界空无一物,只剩茫茫白色,看不到边际,找不到同伴。
继父母、奶奶之后,林庭樾又一次被丢下,丢在一条正朝着朝阳奔跑的路上。
虞北棠一秒也不敢多停留,说完转身就走,眼泪掉下的一刹,她跑起来,精心准备的妆容花了,泪珠滚进嘴里都没停,一口气到车上,“哥,快走。”
车子发动,她没忍住,模糊着视线回头。
林庭樾还站在巷子里像被冻住了,看见车走才“活”了,迈步追上来。
虞北棠坐不上26号那趟去北川的火车,也不会陪他去看升旗,一切承诺都空了,只剩无用的眼泪。
她一个人来,又一个人走,像做了一场梦。
车速飞快。
玻璃窗外的少年发疯地跑着,可人怎么能追上车?
那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块黑点,消失在风絮县破旧的街道里。
她的初恋,也永远留在这偏远的小县城。
虞北棠扭回头,失声痛哭。
没看见少年追着车跑了好久好久,更没听见他拼尽全力呼喊出的名字,“虞北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