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顶上,竟是花海。
迟镜跌在柔软的花叶间,芬芳扑鼻,激得他打了个喷嚏。花色浓艳,是和他外袍一样的晚棠红。流萤栖息在花蕊里,被突然闯入的少年一惊,顿时如星河升腾,环绕在他身边。
迟镜无暇在意眼前的奇景,匆匆转身。
可身后空荡荡的,徒留栈道吱嘎作响,昭示着有人踩过。
他忍不住喊道:“谢陵!我知道是你!我摸到你的扳指了——和我的纳戒是一对!你、你出来啊!”
回声层层扩散,又圈圈湮没,无人应答。
迟镜不禁泄气,双手乱挥一通,把睡觉的萤火虫全吵醒了。
周围渐趋明亮,不知名的红花轻轻摇曳。在花海的中心,矗立着一尊石柱,其上刻字密密麻麻,饱经风霜。
迟镜举起佩戴纳戒的手,霎时间,无数记录在眼前划过。
什么“望舒之泪一斛”、“扶桑神木十捆”,尽是在修真界一旦现世,便会引发腥风血雨之争的宝贝,在此多如牛毛。
迟镜忙把手放下,捂住胸口。
他缓了缓,再度举手,道:“给我燕山郡的地产文契。”
一个卷轴凭空出现,掉进他手里。
迟镜拉开一看,果然无误。他高兴地把卷轴系在腰上,转身欲走,不料又几件东西从天而降,浮动在他面前。
“这是……给我的?”
石柱没有自我意识,东西掉出来,定是被人预设过。不是迟镜,就是谢陵。
迟镜犹豫了一下,先拿起其中的衣服。说是衣服,实则是一件薄纱罩衣,可以套在袍子外面。
他不识货,不认识眼前是寸缕寸金的霜润莲华纱,由极海雪莲抽丝织成,数十人耗时三个月才能织就一尺。
若只是纱衣,尚能定价,关键在于衣上暗藏的纹理,微微反光时才能看清,是一幅缜密的护身法阵,风光易透,水火不侵。与它一样美观的衣物一撕就破,和它一样严密的铠甲重于千钧。
迟镜穿上身后,却集两者之大成,既轻如无物,又能抵御化神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少年挠挠头,只觉挺好看的。也没那么冷了,比白鹤氅还御寒。
他拿起另一件宝物,好像是机关。一碰到他,机关自动拆解,飞进袖中,在右腕上严丝合缝地重组,竟是一只精钢手套,薄如蝉翼,覆盖着手掌和手背,五指依然灵活。
迟镜嘀咕道:“什么呀……哇!!!”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不料触发机关,一枚细如发丝的银针从腕部喷出,打落数片花瓣。其速度之快,力道之大,扯得连片花叶倒伏。
迟镜吓了一跳,想把暗器脱下来,怕以后不慎伤人。可它好像长在了腕部一样,怎么都弄不掉。
就在他忙乱之际,一只微凉的手从身后伸来,扶住了他。与此同时,另一只手罩住他的双眼,将人圈进怀里。
迟镜眼前一黑,后脑勺靠上了一片熟悉的胸膛。他呼吸滞住,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恐又将人惊去。
迟镜叫道:“谢……谢陵?”
青年微沉的声线响起,在他耳旁说:“阿迟。”
一旦被剥夺视觉,听觉便敏锐起来。身后人的声音如此熟悉,轻轻的,低低的,好似微风振箫,山雨彻夜。
只要他吐出一个字,心就会随之安定,人像被清净的凉意包裹,远离万般尘嚣。
迟镜鼻子一酸,不知为何,想听他说更多。不用言之有物,只要一遍遍地念他名字就好。
以前听惯了谢陵这样称呼,从来不以为意;直到听不见了,也没立即察觉异样;只当他再度出现时,一如既往地轻声叫他“阿迟”,迟镜才蓦地意识到,心中不知何时缺了一块,现在方才补满。
不相爱又如何呢?
世间唯有此人,曾与他相依。
失而复得,迟镜碰了碰挡住自己视线的手,沿着小臂,一点点抚上去,最后停留在手背,向指骨摩挲,触到一枚同为秘银铸就的扳指,终于放下心来。
迟镜瘪了瘪嘴,道:“谢陵,你、你还活着吗?”
青年的音色多了一分缥缈,若即若离:“只是一缕亡魂,离不开续缘峰。”
迟镜却开心道:“没关系呀,回来就好。你之前吓我一跳,跟你说话也不搭理,现在是不是好多了?你以后会继续这个样子,还是能变回人呀?要我帮忙吗?我好想你啊。”
如果说谢陵第一次还魂时,他说思念谢陵只是恐惧之下、哄他的谎话,那现在脱口而出的想他,便真情实感得多了。
迟镜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大串,又欣喜,又好奇,谢陵逐一答道:
“好转与否,暂且不知。”
“我能凝成实体,但非人身。”
“阿迟,无需挂怀。”
迟镜一愣,不知他口中的“无需挂怀”,答的是“要我帮忙吗”,还是“我好想你啊”。
但他没空想那么多,又道:“我什么时候能见你呢?为什么不让我看你的脸,你不会被烧焦了吧。”
他没心没肺,说完才心虚地抿了下嘴,暗道糟糕。万一谢陵真的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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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劈得焦黑,他岂不是在伤口上撒盐。
幸好是任他胡作非为、口无遮拦也从无二话的谢陵。
以后出门在外,可不能这样说话了,容易挨打。
谢陵轻叹一声,说:“和以前是不同了。”
迟镜道:“黑色也别有一番风情,我不会嫌弃你的!”
谢陵:“……”
谢陵道:“并非如此。”
他惜字如金,迟镜总是领会不到他的意思。不过没有关系,蒙在眼前的手松开,迟镜连忙转身。
他正对着青年的胸口,仰头一看,青年恰也垂眸。只见幽微的萤火间,映出一张清冷秀美的面容。
道君素以剑闻名,但更为世人热议的,其实是他的风姿。迟镜已看过这张脸许多次,或促膝而谈、或共枕而眠,可不论瞧了多久,每每与他视线相对,总有一瞬间发怔。
道君眉目如画,万般笔墨难描。只是曾经冰清玉洁的谢陵,现如今一身鬼气。
他本就煞意极重,令人不敢逼视,不过以凌然仙气盖过了而已。但此刻的他,肤色苍白,眼睫漆黑,唯有薄唇一线血色,那份骨子里的锋芒便再无遮挡,森然毕露。
尤其被他的视线笼罩时,迟镜打了个寒噤,忍不住后退一步。
漫山遍野的红花延伸到天尽头,谢陵一袭玄衣,安静地站在当中。天地皆寂,流萤轻舞,他的双眼似无星无月的夜空,黑沉沉注视着迟镜。
不过,迟镜只后退了一步,很快又往前一扑,紧紧地抱住了他。
死亡实在是太冷、太冷。
迟镜早就打定主意,不论如何,重逢时先拥抱吧。
他听不见谢陵的心跳,眼圈发红,埋头在道侣的胸口乱蹭,怕他看见自己掉泪。谢陵则怔了片刻,回抱住他。
两人的身形有些差距,少年本来被养得滋润,可这几天清减许多。谢陵似想用力,又不敢用力,掌心贴着他的腰身,好像抱了一团扑朔的花火。
黑衣飞展,边缘在空中不断地碎裂、消融、重现。迟镜回到熟悉的怀里,多日的委屈一下涌上心头,哽咽着告状:“你不知道,他们都欺负我。”
谢陵的手微微收紧,说:“我知道。我能看见。”
“你、你什么都能看见?”
一听这话,迟镜顿时把脑袋支棱起来,杏核眼睁得溜圆。
他的脸也迅速涨红了,不知回想起什么,吭哧吭哧地说:“那——那你看没看见——”
“季逍。”
谢陵吐出这个名字,眼底闪过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