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祁砚衡眸光微动, 然后直直看向冉照眠:“所以为什么我说了那件事后,你就送我这个?”
冉照眠“诶”了一声:“不是说了吗?因为你想要。”
“我想要就能得到?”
冉照眠下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有些不自在地眨了下眼睛。
他送礼物的时候其实没想太多, 就只是单纯地想对他好,弥补对方那点遗憾。
但祁砚衡执着地追问这个话题让他一时有些不确定起来,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 暴露得太明显了?
他偏开头,尽力自如道:
“上次在车里学长你不是安慰我吗?我确实好受很多,而且认识以来你还帮过我不少,所以我是真的很感谢。”
“我就想着送件礼物给你,那总要送得投其所好, 诚意些吧。”
祁砚衡手指轻轻描摹着雕花的纹路:“原来是这样。”
这一方小天地安静了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但气氛也不显滞涩和尴尬,只余安宁和静谧。
直到冉照眠开始泛起困意后,祁砚衡才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飞国外?”
“后天下午, 到达B城的时候那边应该是傍晚。”
“我去送你?”
冉照眠眼皮猛地掀开,整个人都清醒了。
不可以啊!小姨会送他,关屹也在!
他连忙拒绝道:“还是算了吧, 你那天不是有最后一门考试吗?”
祁砚衡本来想说,影响不了什么, 他又不是考试临时抱佛脚的人。
但冉照眠已经继续开口道:“机场附近谁知道会不会堵,你没赶上考试怎么办?”
“好吧。”祁砚衡只好作罢,他伸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背, “去睡吧。”
冉照眠低低“嗯”了一声, 困意上涌,也不管对方,直接躺了下来。
祁砚衡看着手中的灯盏, 然后按下开关,夜灯熄灭,整个床帘内陷入一片黑暗。
温和到风一吹就能散的声音响起:“晚安。”-
从北市直飞B城需要11个小时左右,冉照眠预估得没错,到达的时候正值黄昏时刻。
他一出航站楼,就看到了在外面接机的冉明枝。
女人穿着一身驼色长款大衣,中间腰带将腰束得很细,踩着一双高跟鞋。
长发披肩,戴着一副无框眼镜。
分明是看起来温柔知性,还带着几分高智距离感的模样,但在看到冉照眠的那一刻,笑着大大张开了手臂,情绪外露得格外明显。
冉照眠也远远大声叫着“妈咪”朝着人跑去,直到紧紧给了对方一个拥抱。
冉明枝捧着他的脸:“让妈妈好好看看,上次见的时候,脸上都还有婴儿肥,现在一点都没有了。”
冉照眠眸子亮晶晶地看着她,低下头乖乖让她看个够,嘴里碎碎念道:
“哪有人成年了还有婴儿肥的?”
“可我就觉得你还是个小孩子。”
冉照眠眉眼弯了弯,直到看到冉明枝身后不远处高大俊美的金发男人。
是冉明枝现在的丈夫卢卡斯,当初冉明枝拒绝了他的求婚后,又过了两年他们才修成正果。
所以说起来,他们也才结婚六年,却已经互相扶持走过了十多个年头。
男人性子温和爽朗,注意到他的视线后,笑着拉过腿边小姑娘的手朝他晃了晃。
冉照眠上前和对方大大的拥抱了一下:“卢卡斯,好久不见。”
对方叫了他一声“Ryan”,这是冉照眠的英文名。
当初他取名的时候其实没想太多,纯粹是和冉的发音接近。
叫完后,对方又继续用中文生涩道:“冉、照眠,眠眠。”
冉照眠没忍住笑了,但他还是欢呼捧场道:“比上次好了很多诶!”
卢卡斯也笑了,然后两人才如常地用英语交流起来。
冉明枝拍拍他的肩:“累不累?是不是饿了?我们快回家,你好好休息一下。”
冉照眠应了下来,于是卢卡斯帮他推着行李箱,朝着停车的地方走去。
冉照眠和Brina坐在后面一起玩,虽然之前总是视频,但见到真人后小姑娘还是有些害羞。
可冉照眠的性子活泼有趣,还给她带了礼物,于是那点远距离带来的生疏也很快消弭。
副驾驶上的冉明枝回过头,看着两人贴在一起叽里咕噜亲密地说着话,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然后就感觉到手背被温和地拍了拍,冉明枝看向卢卡斯,对方笑着朝她眨了眨眼睛。
冉明枝的家坐落于B城有名的富人区,是一座三层高的别墅。
花园、游泳池等设施一应俱全。
冉照眠和他们一起吃完晚餐后,就回到了房间。
他的房间朝向很好,因为周围的建筑不高,所以视野开阔,能看到很远的风景。
室内干净整洁,带着被阳光晒透过的气息,还氤氲着淡淡的香薰味道。
衣帽间里一应俱全,全是符合冉照眠风格的当季新品。
还有冉照眠常玩的乐器与男孩子基本都会喜欢的东西。
——不是客房,一直都是他的房间。
冉照眠一进屋子就把香薰熄灭了,快速洗漱后,扑进了柔软的床榻里。
干净舒适,像是一团云把他包裹。
他在床上滚了几圈,然后又滚了回来,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上面有他和祁砚衡的聊天记录。
下了飞机后,他就和小姨父他们报了平安,祁砚衡自然也少不了。
也是直到那时候,他才真切地意识到,他们要分开一个多月了。
就在这种悲伤的念头中,他实在支撑不住,缓缓进入了梦乡。
长途飞行让人十足疲惫,冉照眠这一觉睡得格外长。
冉明枝也知道他累,所以也没叫人,任由他睡到天荒地老。
等到他迷迷糊糊拥有意识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将近正午的阳光将他的房间照得通亮,显得格外明媚,好似任何人只要在这样的房间里待上一会儿,就能拥有更敞亮的好心情。
何况他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张精致漂亮到像是洋娃娃般的脸。
Brina整个人趴在他身边,正双手捧着下巴看他睡觉。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溜进来的,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对方浅棕色的眸子清透水亮,遗传自父亲的发色很浅。
不吵不闹,就乖乖趴在旁边玩自己的,像是小天使。
冉照眠没忍住上扬唇角:“Brina~”
Brina见到他睁开眼后很开心,学着他的语气叫道:“Ryan~”然后又用不标准的中文叫,“眠眠~”
“妈咪说是睡觉的意思。”小姑娘十足惊奇,眼睛瞪得大大的,“你真的好能睡!果然是眠眠!”
冉照眠笑出了声:“对,sleep.”他翻了一下身,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进来了怎么不叫我?”
Brina捧着脸,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似乎无可奈何般,用宠溺的语气道:
“那谁让你叫sleep呢?”
说着,她拍了拍冉照眠的背:“你还要睡吗?我可以给你讲故事哦。”
冉照眠感觉被对方的可爱击中了,整个人彻底清醒了过来,他笑着从床上爬起来:“不睡啦。”
他迅速洗漱好,然后和Brina一起出了房门。
或许是生怕冉照眠生活有不适应的地方,冉明枝在他身边安排了尽量多的熟悉东西。
就连餐食,也都明眼可见是符合他口味的。
这边的春节不是法定节假日,所以没有假期,但仍会有各种活动和庆祝。
加上冉明枝是华国人,所以每年他们都会过春节。
今年冉照眠也在,就准备得格外精心。
屋子里有很多属于国内传统元素的装潢,红通通的一片。
冉照眠帮忙贴完对联后就回到了房间。
站在阳台上时,正好看见了楼下蹲在花园里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在掏什么的Brina.
对方穿着红色衣服,像是个小福娃。
他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祁砚衡。
【Zzzz:你有妹妹吗?我有!】
正在苏市的祁砚衡看到照片后没忍住笑了。
他朝着不远处3岁的元诗蕊招招手:“元宝过来,叔叔给你拍张照。”
小姑娘懵懵懂懂地看向他,觉得他最好看,毫不犹豫从元嘉怀里挣脱朝着他跑去。
祁砚衡朝着元嘉挑了挑眉,像是炫耀。
然后他拍了张元宝的照片给冉照眠:
【7:你有小侄女吗?我有!】
冉照眠就发了一张熊猫头愣住的表情包,然后是憨豆先生捧脸的姨母笑。
【Zzzz:可爱!】
周围吵吵闹闹,屋子里的人格外多,电视里播放着春晚的声音。
除夕夜总是会格外热闹。
祁砚衡走远了一些,在落地窗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和冉照眠聊天,偶尔看看外面园林的景色。
他们分开了十多天,倒是每天都会聊天。
冉照眠的分享欲强,只凭对方说的话和发的照片,就能窥见他的生活过得有多么丰富。
没过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祁砚衡扭头看了眼。
然后立马站起身来扶老爷子坐下。
“爷爷。”
祁老爷子看着他脸上的笑意,问道:“和谁聊天呢?这么高兴?”
祁砚衡笑了下:“就……朋友。”他看向老爷子,转移话题道,“刚听到您咳嗽了,生病了?有没有看医生?”
“没有,就是呛到了。”
祁砚衡放下心来:“这边气候湿冷,还是多注意点。”
说着,看老人家不自觉地捶着胳膊,他自如地把人的手拉过来,给对方按着手臂:
“元宝刚刚闹腾了?小姑娘说起来只有3岁,但还挺压手,也就您抱半天不撒手,还当年轻呢,现在疼了吧。”
他这个随意抱怨的语气一时让老爷子有些恍惚,感觉像是回到了过去。
“小七,今年也只待到初三吗”
祁砚衡给人按摩的手一顿,然后如常地继续。
“嗯,初三离开,但等年过完后,我会再回来看您。”
初四的时候,祁显,也就是他的父亲,会回来这边。
自18岁起,他们就没有一起过过春节,有对方在的地方,祁砚衡就会离开。
老爷子就干脆让祁显晚些回。
祁显是个混不吝的风流性子,外面情人一大堆,在哪边过也都觉得无所谓。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犹豫半晌后,才缓缓开口道:
“小七,当年我……”
祁砚衡抬头朝着他笑了下:“其实我能理解,您不只是爷爷,还是个父亲,所以您就算帮他也算不得什么错,是我太执拗了。”
一句话下来,老爷子张了张嘴,感觉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不远处祁家姑妈走过来,笑着道:“爸,小七,饺子好了,快过来吃!”
祁砚衡将老人家扶起来交给姑妈,笑道:“我晚餐吃得有些多,我等会儿再去吧。”然后他看向老爷子,说着吉利话,“希望您能吃到含有硬币的那个,新的一年平安健康。”
看到人都离开后,祁砚衡才重新坐了下来,平静地看着外面的灯盏。
直到户外骤然想起了烟火爆竹声,他才恍惚回过神来。
新的一年到来了。
手机适时地响起,祁砚衡拿出来看了看,是冉照眠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他笑了下,点了接通。
对面带着璨然笑意的面孔出现在眼前,眉眼弯弯的:“学长新年快乐啊!!”
祁砚衡感觉心里好像也欢喜了起来,笑道:“新年快乐。”
冉照眠却扬着眉高声道:“Nonono!我的新年还没到!!”
祁砚衡看到对方身后的背景,正处于黄昏傍晚之际。
差点忘了,他们不仅没在一起过春节,连时间都不能同步。
冉照眠那边要晚几个小时,祁砚衡支着脸,问道:“那怎么办呢?”
“你现在快定闹钟,早上七点起床,跟我说新年快乐!”
祁砚衡眉眼含笑地应了下来:“好,到时候给你大红包。”
他看着冉照眠在那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突然开口道:
“你住在哪里?”
冉照眠愣了下:“啊?我住在我妈妈这里啊。”
“不是,具体地址。”
“你问这个干嘛?”
祁砚衡看着对方疑惑的脸,带着笑意的神色不变:
“有礼物寄给你。”
第52章
挂了电话后不久, 祁砚衡察觉到有人坐到了自己身边,递给他一瓶酒。
对方开口道:“新年快乐!”
祁砚衡接过,朝着祁浔舟笑了笑, 一边瓶身交错和对方轻轻一碰。
“小叔,新年快乐。”
“初三还是回北市?”
祁浔舟刚刚自然也看到老爷子和人聊天的场景,只是最后形势不太对, 他大姐连忙过来把老爷子带走了。
说实话,祁砚衡对待老爷子的态度其实无可指摘。
他比以前更恭敬、更懂事、也更关心老爷子,甚至常回苏市看老人家。
像是正常地对待家里的一个长辈,对待爷爷。
但比起以前就是感觉哪里都不得劲,总觉得隔着些什么。
偏偏还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总不能让人家不要那么孝顺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尤为难搞,还不如发个脾气。
祁砚衡想了想,然后反问道:“你那几天是不是有工作要飞B城?”
“怎么?有想法?”
“带我一个呗。”
祁浔舟挑了挑眉:“我不带你, 你就不去了?”
“去啊。”
“那你问我干什么?”
祁砚衡慢条斯理道:“跟着你那叫师出有名。”
祁浔舟一下子好奇了:“什么名?”
“到时候我就说,我小叔好辛苦,年都还没过完就得为了工作孤孤单单奔赴异国他乡, 我于心不忍,于是决定舍身陪伴。”
祁砚衡伸出手, 开玩笑般跟他数着:“第一,显得我多善良啊;第二,你工作的时候我落单, 那孤孤单单在国外过春节的就是我了, 他会主动陪我玩的;第三,我是为了你去,听上去是不是矜持些?”
祁浔舟窝在躺椅里, 笑得胸腔震动:“好不要脸啊。”
祁砚衡坦然应下:“谢谢,是你教得好。”
祁浔舟笑骂道:“滚”-
在刚听到祁砚衡要具体住址的时候,冉照眠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为什么问这个?不会是要来找他吧?
但又立马笑了,他也太异想天开了。
直到听对方说有东西寄给他,冉照眠才觉得比较合理。
他的生日快到了,在2月2号,今年的大年初五。
冉照眠其实一直都觉得挺庆幸,因为自己的生日总是在春节期间。
而小时候每逢节假日,冉明枝都会把他接过去。
虽然大部分的时间他都不能在妈妈身边,但起码生日能和她一起过。
然后他又开始琢磨,对方要寄给自己什么东西?
想着想着,冉照眠成功地失眠了。
他好像有点想祁砚衡了。
明明刚开学的时候,他们一个月也没能见几面都觉得无所谓。
现在分开十多天,他已经有些难受了。
冉照眠在床上打了一个滚,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而且……这人怎么回事啊!
国内的时间更快,在对方的时间里,他的19岁生日已经到了。
已经有不少国内的朋友给他发了消息,祝他生日快乐。
可祁砚衡完全没有消息,发信息也没有回。
冉照眠正想着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看到是祁砚衡的电话,他连忙点了接通,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道:
“学长?你那边应该才6点多,起这么早啊?”
祁砚衡笑着说了声“是”,然后又问他:“你呢?怎么还没睡?”
冉照眠在床上翻滚着。
怎么还不祝他生日快乐?他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多分钟才转点,难道是等这边的零点?
会不会他误会了?对方只是因为那盏夜灯,出于礼貌还个礼,其实根本不知道他的生日?
于是他声音闷闷的:“我失眠了。”
“失眠了,那怎么办?”
冉照眠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手机被开了免提放在脑袋边。
“我也不知道。”
听着对方的声音,冉照眠忽然心里一动:“要不你唱歌给我听?”
祁砚衡笑了声:“你要听什么?”
“随便唱呗。”
祁砚衡利落应下:“行,那我就随便来了。”
冉照眠安静了下来,就算隔着一道电流,祁砚衡那边的声音也依旧好听。
在寂静的深夜中多了几分温和,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到耳边。
对方唱的是一首英文歌,似乎对歌曲进行了降调变奏处理,有点温柔旖旎的爵士乐感觉,倒真有了几分哄人睡觉的意味。
最后,冉照眠隐约听到了一句歌词——
Ill see you later on.
他笑了一声,像是回应这句歌词般,轻声道:“我们是不是得开学的时候见了?”
祁砚衡的嗓音带着笑意响起:“也没有那么‘later on’吧。”
冉照眠也故意洋不洋中不中地问他:“那雷特是多雷特啊?”
“或许,now?”
冉照眠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一个翻身,忘记自己正躺在床榻的边沿上,“咚”的一声落地。
“……你没事吧?”
“没事!”冉照眠缠着被子的身子直挺挺地支棱起来:“你再说一遍?”
祁砚衡言简意赅道:“出来。”
冉照眠爬起来,迅速拉开窗帘。
就看到外面的大道上停着一辆车,穿着黑色长款大衣的青年面朝别墅,正倚着车身打电话。
深夜寒风簌簌,对方额前微长的黑色发丝掠动,肤色又冷,满身凛冽的冬日气息。
但抬头朝着窗边看来的时候,眉眼分明是带着几分笑意的。
冉照眠立马转身跑了出去。
在看到人从屋子里飞奔出来时,祁砚衡没忍住笑着上前了几步。
对方像个小炮弹一样,直冲冲撞进了他怀里抱住他,声音惊喜:“你怎么来了?!!”
抱完后,冉照眠突然觉得自己的反应好像有点太大了,于是按下兴奋,仿佛哥俩好般,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祁砚衡:“……”
冉照眠往后退了一步,两只胳膊在身旁晃了晃,像个小孩子。
“在这里看见你感觉好稀奇啊?”
祁砚衡笑道:“我小叔在这边有工作,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异国过完春节,就陪他过来了。”
冉照眠点了点头:“那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不久,先把我小叔送回家,就直接过来了。”
“坐了这么久飞机不累吗?我们可以明天见。”
祁砚衡垂眸温和地看着他:“没关系,礼物想快点给你。”
冉照眠没忍住“哈哈”了一声:“你把自己当礼物送过来啊?那你好自恋哦。”
“……”祁砚衡深呼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道,“我原本还真没有这个意思,但你这么一说,我倒要问问,不算吗?”
冉照眠卖乖道:“算?怎么不算?我见到你真的好开心!”
祁砚衡这才笑出来,他伸手看了看手上的腕表。
直到秒针一格格划过数字12,他才温声开口道:“冉照眠,19岁生日快乐。”
“挺好的,能和你过同一个时间线里的生日,新的一岁,心想事成,健康开心。”
冉照眠缓缓眨了一下眼睛,随即遏制不住地弯起:“谢谢!”
祁砚衡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礼盒递给他,似笑非笑道:“我说的礼物是这个,真的礼物,而我又算什么呢?就是个人工派送的。”
冉照眠声音软下来,语气拖着:“我开玩笑的。”
祁砚衡也不再揪着这个不放,看他身上穿得单薄,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进去说。”
因为过于兴奋,冉照眠还真没有感觉到有多冷,看到人坐到了旁边后,他问道:
“我能现在拆吗?”
祁砚衡点点头:“可以。”
于是冉照眠缓缓打开了那个小礼盒,一看到里面的东西,他眼睛就亮了起来:“kiki?”
那是一个小型的鲸鱼钥匙扣挂饰,和冉照眠家里的那个kiki造型一模一样,除了鲸鱼翘起的尾巴尖上还顶着一颗珍珠外。
最上等的珍珠表面光滑明亮,几乎能映照出人影,不见分毫瑕疵。
整个鲸鱼完全不像普通的钥匙扣,精致剔透到像是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冉照眠抬眼看向祁砚衡,他们曾经闲聊的时候,他有提起过家里的kiki,还炫耀般给对方发过照片。
注意到对方的目光,祁砚衡开口解释道:
“你不是说喜欢那个鲸鱼摆件是因为让你很安心吗?但那个太大了,给你送个迷你kiki,能随身携带的。”
冉照眠笑了声,心里软成一片,手指无意识地摸着那个鲸鱼:“谢谢,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祁砚衡偏头看着他,“看你发的照片,和妈妈应该玩得很开心吧?”
冉照眠点点头:“很开心,她还特地空出了好多时间陪我出去玩。”
祁砚衡静静地听他一点一点说着,等对方停下来才道:“但是?”
冉照眠扭头对上他的目光,祁砚衡继续道:“我感觉你的状态里,后面应该要接个但是。”
冉照眠眉眼弯了下,他本来没想说的,但没想到对方还是看了出来。
“但是,过于注意我的情绪,到一种小心翼翼的程度了。”冉照眠笑了下,“比如,我们吃饭的时候,卢卡斯,就是我继父,他提起了他们曾经去农场玩的事情,我妈妈就会转移话题。”
“因为那是他们带着Brina一起去的,她会很小心避开把我排除在外,只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记忆,她担心我会心里难受,觉得没有参与感。”
“我其实不希望因为自己让她变得不自在。”
祁砚衡明白了,一次次生硬地转折,反而会显得刻意,更提醒了冉照眠他曾经的缺失。
到底是很久没有一起生活过,过于在乎对方的感受。
而有关对方的习惯和日常又过于空白,于是总担心不小心踩到了雷点。
祁砚衡没忍住笑了:“我觉得你也是这样,你没发现吗?你一直对你妈妈的态度也是小心翼翼的,担心她这里难受,担心那里伤害到她。”
“你们对彼此的了解不够深,还担心直接询问会显得了解的过程太生疏,无形中就加重了这种谨慎的态度。”
“然后两人的小心翼翼互相影响,恶性循环。”
冉照眠偏头,感到有些困惑:“那该怎么办呢?”
“也不难,只需要你把自己敞开些,有时候不能只指望着对方凭空猜测你的习惯和喜好。”祁砚衡想了想,笑着道,“第一步,从说出你对香豆素过敏怎么样?”
“冉照眠。”祁砚衡一字一顿道,“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快被腌入味儿了。”
特别是刚刚对方扑上来的时候,身上属于某个奢牌香薰系列的气息很明显。
因为祁浔舟,祁砚衡多少对这些东西也了解一些,很快就闻了出来是哪款。
就这么一个冉照眠,被毒到了可怎么办啊?
冉照眠有些意外地“哦”了一声,揪起自己的衣服嗅了嗅。
“是吗?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把房间里的香薰灭了。”
但冉明枝知道他喜欢这个味道,或许在衣帽间也处理了下,难以避免。
只是含量太低,他身上没有起反应,所以也就没有管。
冉照眠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衣服:“那我试试。”-
冉明枝站在落地窗边看着外面,望眼欲穿,最后还是没忍住:
“他俩是不是在车里待太久了?”
卢卡斯:“……”
半小时前
冉明枝和卢卡斯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手中拿着两个礼盒还有一束花,是冉照眠的生日礼物。
他们正准备悄悄放到人的门口,好让对方一醒来就能看见。
结果刚走到拐角处,就看到冉照眠匆匆跑了出来。
冉明枝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和卢卡斯藏好。
两人满心犹疑,听到楼下开心的动静,于是立马去到了阳台上。
恰好撞见冉照眠往一个陌生青年怀里扑去。
冉明枝身子就是一震,卢卡斯连忙掺住人,用生涩的中文道:“亲爱的,冷静!”
“……”
然后卢卡斯就把人带回到了房间。
冉明枝喝了杯水冷静了一会儿,工作上的事情她总能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但有关孩子,她有时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比较合适。
于是脑子里的想法纷纷杂杂的。
眠眠是不是谈恋爱了?
等会儿要不要和他谈谈?
会不会显得像是那种很多管闲事讨人嫌的家长?
那装作不知道?
可这都追到家门口了?下一步是不是要上门?
就这么思索了半天,一晃眼,发现他们在车里已经待好一会儿了。
卢卡斯安慰道:“别担心,对方模样气质特别好,说明Ryan的眼光超级棒!”
然后就收到了冉明枝的眼刀。
冉明枝抱臂在卧室里缓缓踱步着:“说起模样……”
卢卡斯问道:“怎么了?”
“刚刚只顾着想眠眠了,没有多关注对方,现在想想……”冉明枝停了下来,带着几分沉思,“好像有点眼熟。”
“那孩子,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第53章
想了半晌都没有思绪, 冉明枝只好暂时作罢。
耐心地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后,她才不确定地碎碎念道:
“如果我去问眠眠,会不会显得很多管闲事?也没能一直陪他长大, 好像没有什么资格……”
卢卡斯温和地看着她:“你想想别的父母,深更半夜,孩子跑出去, 和疑似有亲密关系的人待了半天,他们会不会问?”
“就算不说别人,只说Brina,你会问吗?”
冉明枝一愣,还没回答, 卢卡斯已经给出了答案:“你会,你不只问,说不定还要教育她安全问题。”
卢卡斯拉过她的手:“唠叨啰嗦或者让孩子抱怨管太多,也是父母这个角色里正常存在的特质, 亲密关系中,有时候需要一点无伤大雅的冒犯。”-
冉照眠正坐在车里问祁砚衡:“那你在这边待多久啊?”
“四天,等我小叔的工作结束后, 会和他一起回去。”
主要是祁砚衡承诺过,等祁显离开后, 他会再回苏市,所以他也不能在这边待太久。
“那你小叔工作去了,你怎么办?”
祁砚衡神色自如道:“我?我待在家, 或者自己一个人出去逛逛。”
“一个人啊, 要不……我们一起玩?”
祁砚衡笑了下,看向他:“不会打扰你和家人相处吗?”
冉照眠目光明亮清澈,语气雀跃道:“没关系, 我妈和卢卡斯也要工作,如果你不介意带上Brina的话。”
“不介意。”祁砚衡笑着应了下来,正要说什么,目光陡然定住。
“怎么了?”
祁砚衡的目光透过车窗落向他身后:“你家客厅的灯亮了。”
“!!”冉照眠迅速回过头,果然看见暖色灯光透过窗户洒了出来,他推开车门就要出去,“完了完了,应该是发现我跑出来了!”
祁砚衡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干嘛?又不是早恋被抓。”
冉照眠瞪了他一眼:“我不跟你说了。”
祁砚衡也打开车门下来,送他进门。
冉照眠刚打开屋门,就看到冉明枝站在客厅里缓缓踱着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上披着一件驼色针织外套,手里捧着一杯热水,整个人显得愈发知性温柔。
“妈咪。”冉照眠有些心虚地叫了一声。
冉明枝回过神来,朝着他望去,就看到站在门外不远处的青年。
两人对上目光,青年身姿修长挺拔,看见她后,礼貌谦和地低了一下头:“阿姨好。”
冉照眠拉着冉明枝的手,简单介绍了一下祁砚衡的名字,然后小声道:“是我朋友,来给我送礼物的。”
冉明枝朝祁砚衡笑了下,不动声色地多观察了几眼。
近看对方的模样愈发出挑,仪态气质都极出众,突如其来面对长辈的姿态也大方坦荡。
她神色缓了些,温声开口:“谢谢你特意过来看眠眠,外面是不是很冷?要不进来说吧。”
祁砚衡能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其实是温和的,但绝对不是那种可以随意冒犯的温和。
他有思索过,屋子里的大灯亮了,其实就相当于是个信号,告诉他,家里人发现了他的到来。
那么出于礼貌,无论如何都是要过来打声招呼的。
只是现在这个时间点实在不合适,不宜过久的啰嗦寒暄。
所以祁砚衡没进屋,只是朝着她笑了笑:“现在时间已经很晚,我就不继续打扰了,下次有机会再正式和您打招呼。”
冉明枝笑着应了下来。
祁砚衡看向她身旁的冉照眠,在妈妈面前乖软得仿佛一戳就能陷出一个深深的窝。
对方垂在裤边的手却悄悄翘起,朝他两边晃了晃,无声地说“拜拜”。
祁砚衡忍着笑朝着人点点头:“那我就先离开了,再见。”
等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后,冉照眠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冉明枝。
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宝贝,生日快乐。”
冉照眠一愣,就见冉明枝把茶几上的花和礼物抱给他。
冉明枝佯装叹息怅然道:“怎么一转眼都19岁了?都已经可以跑出去和别人约会的年纪了。”
冉照眠耳根有些热,小声道:“不是约会。”
“哦?那是什么?”
冉照眠想了想,补充道:“现在还不是约会。”
冉明枝听明白了,这是喜欢的意思,但还没在一起。
“我看他也不是全然无意,要不然这么晚跑过来干什么?”
冉照眠眼睛亮亮地看着她:“是吧?我也觉得。”但是他转念一想,“不过他也不是特意过来的,他家人过来出差,所以他恰好也在。”
冉照眠苦恼地拖着嗓音“啊”了一声:“我有时候其实有点感觉,但又怕是自作多情,而且我和他相同性别,很多行为的意义和边界好像也更模糊,更难判断了。”
冉明枝静静地听着,没忍住无声笑了出来。
成年人之间总是含有各种利弊权衡,但年轻人之间的喜欢单纯又简单。
反复琢磨着对方每一个细小的行为,像是揪着花瓣问“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
很有意思也极其珍贵的一个阶段。
冉照眠见她的态度,窝在她旁边,靠过去小声问道:“那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啊?”
冉明枝反手轻轻地抚了抚他的侧脸。
“我和他就见了几分钟,哪能这么快做出判断?不过应该是好人家的孩子,教养好举止也周全,其他的就不过多评判了。”
“但你和他待在一起很开心,是吧?”
冉照眠轻轻应了一声。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冉明枝确实是故意开客厅大灯的,就算不能详聊,她也想亲眼看看对方。
看到青年明显成熟度更高后,到底放心了些,也不再有那么多顾虑。
或许是和冉明枝聊了聊心事,对方的态度给了冉照眠一些勇气。
他咳嗽了两声,小声开口:“妈咪,我这几天总觉得身上有些不太舒服,找了半天原因,发现把香薰熄了才会好些。”
冉明枝坐直了身子,连忙拉过他的胳膊撸起袖子看了看,又看了看他的脖颈,担心道:
“身上有没有哪里痒?”
“没有,但接触太多,皮肤好像会变红一点。”
“那今晚先换个房间睡,明天我们去检查一下,看是不是什么东西过敏了,如果是香薰引起的话,我找人把你房间处理一下。”
冉照眠看着冉明枝的反应,乖乖地点了点头,告诉对方这件事好像真的没有那么难。
只是他到底还是说不出口他对香豆素过敏有段时间了,冉明枝会愧疚。
但没关系,让对方知道他现在是过敏的,好像也可以。
时间已经很晚,冉照眠和冉明枝没有聊很久,就回房间休息了。
他和祁砚衡说好了要一起玩,第二天晚上他们就一起出了门。
“带我真的没关系啊?”
祁砚衡点了点头:“没关系,本来就是一个娱乐性质的派对。”
冉照眠想了想:“那……你小叔也在?”
“对,但如果你觉得哪里不自在,不想去也完全可以,我们去别的地方玩。”
冉照眠摇了摇头:“不用。”
这个聚会是祁浔舟的工作伙伴举办的。
因为对方在时尚圈工作,所以过来玩的人大多都是模特名人,聚会场所在一个私人别墅。
冉照眠一到,之前想着要见祁砚衡小叔的隐忧完全飞走了。
天哪!全部是顶级的俊男美女!这里完全就是天堂!
“学长,你人怎么这么好啊!!”
祁砚衡:“……”
祁砚衡带着冉照眠穿梭过人群,一路有熟悉的人和他打招呼。
在对方的视线落到冉照眠身上时,他对谁都能甜甜地笑,于是也伴随着一路的“甜心”和“亲爱的”称呼。
每个邀请他一起去玩的人,都能脆生生应下来跟着对方跑。
祁砚衡攥着冉照眠的手腕不敢放手,怕撒手没。
最后好歹是把人带到了吧台旁,坐在边上喝酒的祁浔舟观览了全程,人到了跟前他都还没笑够。
他叫了声小七,然后朝着他调侃道:“总算见到了,确实,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爱笑。”
看到面前的青年,冉照眠后知后觉地有些害羞:“哥哥好。”
然后就被祁砚衡轻轻拍了下后脑勺:“叫小叔。”
冉照眠知道对方的身份,但他看起来实在过于年轻,模样生得又好,总觉得隔着辈分的称呼叫不出口。
祁浔舟和祁砚衡其实是长得有些像的,也正是因为同样秾丽深邃的五官,所以都会显得风流多情。
只是两人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祁浔舟身上没有祁砚衡那么直白的冷淡和疏离感。
对方清瘦伶仃的手腕弯折,腕骨突出,正懒散地支着脑袋。
靡丽不流于皮相表面,像是从骨子里浸出来的,透着更成熟的气息。
这样一想,冉照眠又觉得没有不好叫出口的了。
他脆生生道:“小叔!”
祁浔舟笑着“诶”了一声,他比对方大了将近10岁,看他真像看小孩一样。
加上又觉得祁砚衡不要脸,于是连说话都带上了几分哄意。
“能不能喝酒啊?”
冉照眠不是个认生的性子,凑过去坐在了他身边:“可以。”
祁砚衡叮嘱道:“给杯低度数的或者不含酒精的。”
见冉照眠准备辩驳,祁砚衡开口道:“能喝也不行,我可是当着你妈的面把你接出来的。”
提到冉明枝,冉照眠瞬间乖顺下来,可怜巴巴道:“好吧。”
祁浔舟笑着看这两人的相处模式。
直到冉照眠偏头好奇问他:“小七是学长的小名吗?因为姓氏,可你们都姓祁,怎么只有他这么称呼?”
祁浔舟带着笑意温声解释道:“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他是姓祁的小辈中年龄最小的那个。”
冉照眠笑着扭头,故意拖着声音朝人叫道:“小七。”
祁砚衡挑了一下眉,却也没有阻止他。
看着这两人说话,祁浔舟的目光不自觉又落到了冉照眠的脸上,那是一张皮相和骨相贴合完美的脸,灵秀精致。
但引人注目的远不止外表,还有注入这具身体里的精气神。
神态生动,眼神明媚清澈。
满身带着属于他这个年纪最好的天真和鲜灵。
只是……
“我好像见过这孩子。”
三人聊了半晌,等冉照眠离开去卫生间后,祁浔舟才蓦地开口。
祁砚衡喝了一口酒,简单道:“嗯,我8岁那年。”
经由对方一提醒,祁浔舟脑子里的那段记忆也变得清晰起来。
当年某奢侈品公司举办了一场活动,祁浔舟是过去玩的,带着祁砚衡一起。
只是对方对这些不感兴趣,他们就分开行动了。
但到底放心不下,中途他回来找人,就看到祁砚衡正老实地带孩子。
他还记得自己过去调侃了一句:“行,在这里乖乖给人带孩子,不要乱跑,等小叔玩够了回来接你。”
被祁砚衡瞪了一眼后,立马滚远了。
祁砚衡也不意外他眼熟。
其他人或许会还要多想一想,但冉照眠除了褪去了幼时的婴儿肥外,完全是等比例长大的。
“这也太巧了吧,你们居然还有这种缘分?”饶是祁浔舟都不免有些惊讶,“居然过去了这么久都还能再碰上。”
说着他实在有些好奇:“我看他好像不知道,你怎么不说?”
“没必要,说出来显得太刻意,还可能影响他的判断。”
祁浔舟明白了他的意思,祁砚衡这人,对感情纯度的要求非常高。
既然想要对方的喜欢,就会避免里面掺杂别的情感。
祁浔舟没忍住吐槽:“穷讲究。”
很快冉照眠就回来了,于是两人也不再谈这事。
祁砚衡和冉照眠没有在这边待很久,他还记挂着不能把人送回去太晚。
两人都喝了一点酒,有司机开车送他们回家。
坐上后座后,祁砚衡问他:“玩得开心吗?”
冉照眠小鸡啄米式点头。
“哪里开心?”
“一屋子好看的人,看着就开心,看多了还能长寿!”
祁砚衡:“……”
冉照眠正垂着头,给祁浔舟改微信备注,临走前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很喜欢我小叔?”
冉照眠毫不犹豫应了下来。
祁砚衡垂头笑了,他心情确实很好,就是身边最亲近的人能处得很好、互相欣赏的那种开心。
他看得出来,祁浔舟也很喜欢冉照眠,毕竟逗了一晚上人家。
“因为他长得好看?”祁砚衡故意戏谑道。
冉照眠也诚实地回答:“有这个原因,但你放心,你的脸超级能打,无需自卑。”
“……”祁砚衡被他逗笑,“那我谢谢你。”
“而且他跟我说话好温柔哦,人还很有趣,懂得特别多。”
冉照眠收起手机,看向窗外向后掠过的街边风景。
“还有,是他把你带大。”
祁砚衡一顿,偏头看向他。
正好冉照眠回过头来,两人对上视线。
“所以更加喜欢他。”
第54章
祁砚衡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才深呼吸一口气,喉间像是梗住了般,半晌才吐出一个“嗯”。
他偏开头, 连忙转移话题道:“今晚还有什么开心的吗?”
或许是有点困,冉照眠的声音慢慢的。
“嗯……还有你弹钢琴和拉大提琴的时候。”
为了避免冉照眠被人拉着喝酒,没过一会儿, 祁砚衡就带他离开了人群聚集的地方,去别处逛了逛。
当时他们进了一间琴室。
冉照眠突然想起,当初迎新晚会的时候周旭东说过,祁砚衡那年的迎新他也表演过,是拉大提琴。
冉照眠在学校论坛上翻出那段视频看过, 很神奇的感觉。
就像别人很难想象冉照眠弹电吉他跳hiphop,而以祁砚衡的气质,总觉得大提琴和钢琴这种乐器对他来说太规矩了。
但真正看到的时候,却又觉得一点都不违和。
相反, 那是一种更内敛清贵的感觉,像是透过皮相窥见了更多真实的内里。
或许是看冉照眠好奇,对方今天给他来了个现场版。
冉照眠很喜欢这种发现对方不同面貌的过程。
说到这里, 祁砚衡开口道:“其实你看上去更像是弹钢琴或者拉大提琴的。”
冉照眠笑了下:“太闷了。”
祁砚衡恍然。
小时候的冉照眠或许为了表现得乖一些,很多情绪都只能憋在心里。
而相比起来, 电吉他和hiphop是能更释放压力的方式,还能合理冠以兴趣爱好的名义。
祁砚衡转移他的注意力道:“我和你相反,我小时候的性子太跳了, 我小叔也是个不规矩的, 我还跟着他一起玩,我爷爷觉得我俩在一起能翻天。”
“所以,当时他老人家让我学书法钢琴之类, 好修修心,免得人太浮躁。”
冉照眠对他小时候的事很感兴趣,好奇地看向他。
见他想听,祁砚衡就多说了些,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家门口。
时间已经很晚,冉照眠也不再耽误,下了车后和他告别。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每天都会一起出去。
有时候还会带上Brina,于是连Brina也渐渐地和祁砚衡混熟。
或许是完全换了一个新环境,那种新鲜感会加深一起度过的时光的乐趣。
祁砚衡甚至还推迟了两天,没有和祁浔舟一起回国。
但再怎么推迟,对方也只停留6天,短暂到几乎眨眼间而过。
“真的不要我送你去机场吗?”
冉照眠站在家里花坛的边沿上,看着祁砚衡。
祁砚衡立在他面前笑了下:“不用,寒假还有十天左右,我们到时候学校见。”
既然他这么说,冉照眠只好作罢。
也就10天,他也不想显得自己太过于黏糊。
他抬起手朝人晃了晃:“那拜拜……你一路顺利。”
冬日的冷风划过,祁砚衡正准备转身离开,就见冉照眠的眼睛模糊起来,偏开了头。
祁砚衡一顿,哭、哭了?!
冉照眠飞速地眨了两下眼睛,见对方没有走,他伸手揉了揉:
“我眼睛里进沙子了。”
祁砚衡:“……”他整颗心都软了下来,“冉照眠,哭就哭,但这个借口真的很俗套。”
冉照眠沉默半晌,神情一言难尽:“谁找借口了?我没哭!我该怎么说你才相信我眼睛是真进沙子了!”
真不至于!
但现在这个情况,他简直是有口难辨。
他朝着人大声:“真进了!真进了!我眼睛要瞎了!”
祁砚衡:“……”不像假的,他连忙上前,“我看看。”
他一手拉着人的胳膊把人带到自己面前,另一手扶起他的脸,仔细看了看对方的眼睛。
整个眼球确实都红了。
可能是眸子里有异物,他眨眼的频率很高,眼睛难以睁开。
不确定沙子有没有进,但睫毛是一定进了的。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举措,就听到身后开门的声音。
他扭过头,正好和准备出门的冉明枝对上视线。
看到他们的动作,冉明枝微不可察地一顿,迅速转身就要回屋。
“……”祁砚衡连忙松手,朗声道,“阿姨,眠眠眼睛进沙子了。”
听上去很像扯理由,他立马补充道:“真进了,眼球红了。”
一听冉照眠的眼睛红了,冉明枝快速跑过来看了看。
“宝宝,我带你进去洗一下,别揉了。”
祁砚衡把冉照眠的手交给对方,看到前面有石子路和台阶,他随口道:
“阿姨,他现在看不太清,您牵一下。”
冉明枝整个人陡然愣在原地,立马看向祁砚衡,连什么时候接过冉照眠的手都没有印象。
身旁的两人还在如常说话,冉照眠的语气明媚开朗:“那我先进去了啊,学长你还要赶机场,快去吧。”
“好,拜拜。”
冉明枝也没再耽误,和人告别后,一手牵着冉照眠的胳膊,另一手揽住他的肩,迅速带他朝着屋子的方向走去。
祁砚衡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想到,十多年前,冉明枝好像也是这么牵着冉照眠离开的。
他也是像现在这般,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祁砚衡笑了笑,直到两人进了屋子,他才转身离开。
冉照眠进屋后,整个人仰靠在沙发上,眨眼半天也没能将异物排出来。
冉明枝拿过清水和眼药水,一边柔和地冲洗,一边轻翻开他的眼皮用无菌棉棒擦拭清理。
好一番折腾,冉照眠才终于能正常地睁开眼睛。
只是先前揉过,现在还感觉眼睛有点刺刺酸酸的,于是维持这个姿势,继续仰躺着闭眼休息。
冉明枝温声道:“眠眠,怎么没和妈妈说,他是那个哥哥啊?”
她垂着头整理茶几上的医药箱和纸巾,一边开口:“要是早知道,怎么也要空出时间请他吃顿饭。”
冉照眠陡然睁开眼睛,瓷白的天花板映入眼球。
他缓缓坐直了身子,愣愣道:“什么哥哥?”
冉明枝也愣住了,十足意外:“你不知道?”
记忆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前几天晚上初见对方时,只觉得眼熟。
但越是刻意深究反而越是没有头绪。
可当她已经放下探寻的心思后,就是这么巧合,记忆的钥匙自己来到了她面前。
当年,那个品牌方的活动很重要,她实在走不开,就将冉照眠带到了工作现场的后台,让助理帮忙照看。
中午匆匆回来看过一次,发现有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待在冉照眠身边,在耐心地喂他吃饭。
不知道为什么,她蓦地感到安心。
等一天繁忙的工作终于结束后,她连忙去找冉照眠。
当时,就是那孩子牵着冉照眠到她面前。
明明年岁也不大,却比其他同岁的小孩早熟得多。
对方把冉照眠的手交给她,带着些稚气的声音平稳,他说:
“阿姨,他看不见,您牵好他。”
冉明枝当时就笑了,却也没有忽视,对这句叮嘱认真回应道:“好,我一定牵好他,谢谢你哦。”
现在,冉明枝甚至都还能忆起当时每一个细节和场景,清晰得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不需要多么惊天动地的提醒,仅仅是相似的一句话,就能成为一个契机。
如同开关被按动,闸门开了一个小口,过往的那段记忆就已经如洪水般倾泻了出来。
“就是你6岁那年,在我工作的地方不是有个哥哥照顾了你一整天吗?回家后,你还念叨了好长一阵子,就是砚衡那孩子啊。”
看祁砚衡和冉照眠关系这么好,冉明枝还以为他们早就知道了。
“也真是巧,我还寻思了半天,他怎么这么眼熟……”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冉照眠陡然起身跑了出去,她连忙道,“眠眠,你去哪?”
已经跑到院门口的人高声回应:
“我有事出去一趟,马上回!”
下一刻,对方就已经跑没了影。
司机车开得平稳,祁砚衡坐在后面,看着掠过的异国街头风景,不禁有些出神。
刚刚冉明枝听到冉照眠的眼睛红了后,跑过来的模样很急切。
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可岁月几乎没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于是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当年结束繁忙工作后,对方急切找到冉照眠的模样。
也让他再次想起了当年的事。
其实,是8岁的祁砚衡主动到冉照眠身边去的。
在那个贱嗖嗖的大人故意招惹逗弄小冉照眠,跟他说“你妈妈不要你啰”的时候,冉照眠的回应让他停住了脚步。
他说——
“叔叔,你没有感受过爱吗?”
“妈咪很爱很爱我。”
在那个人讪讪离开后,祁砚衡走到了他身边坐下,问他:“你怎么知道?”
小眠眠看不见人,但能听见他的声音是个小孩子,说的还是中文,于是本能地亲近了些,稚声稚气地问他:
“我知道什么?”
“你怎么知道妈妈很爱你?”
“我就是知道。”小眠眠声音笃定,“我相信她爱我。”
祁砚衡又问:“你为什么相信?”
如果直白些,他是想问,忙到都没有时间去相处,又从哪里能感受到爱?
没有根由,没有证据,找不到爱的轨迹。
祁砚衡从出生起就是在爷爷奶奶身边,几乎很少看到自己的父母。
他母亲是做生物科研的,人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实验室,不关心任何东西。
父亲呢,有钱有闲,来了兴趣就做一名风光摄影师,全世界到处跑,一路留情,基本不归家。
爷爷奶奶总是安慰他,说父母的工作很忙,不是不爱他。
他其实能理解,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和理想。
可既然生了他,怎么能一分爱都不曾让他感受到?
后来父母对他忽冷忽热,有时候很长一阵子不联系,可过了一些时日,又会回来看他。
这种变化让他困惑。
所以,在遇到父母好像同样繁忙的冉照眠时,他是真的很好奇。
明明孩子已经到眼睛受伤的程度,依旧忙到不在身边,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
他还这么小,为什么能这么笃定?
“可妈妈也有很多没有办法必须去做的事,而且我知道,她忙也是因为爱我,她想能更好的爱我。”
祁砚衡又问:“可我还是不知道你为什么相信?”
那些深究的问题,对一个小孩来说是很不合时宜的。
但或许听出了他是不带恶意的真心询问和迷茫,所以小冉照眠没有生气。
他叹了一口气,像是小大人一般教育他:“爱很特别,不用先有理由。”
“你都不先相信它的存在,怎么能尝到它的味道?”
祁砚衡沉默了很久,然后在对方的撒娇攻势下,他选择留了下来。
他隐约能察觉到,对方和父亲的关系很差,但他对父亲似乎并不执着。
聊天时,满心满眼的都是妈妈,并且对“妈妈很爱他”这一点,深信不疑,没有任何犹豫。
一天结束后,他看到一个女人急匆匆地跑过来,蹲下抱住小冉照眠,在他脸上一顿狂亲,然后轻声细语地和他道歉。
祁砚衡当时想,不一样,和他是不一样的。
或许是因为他没有的东西,看到对方拥有时,他有点开心。
小冉照眠如此坚定的相信,所以当时的祁砚衡是真的希望他不被辜负,能一直这么对爱笃定。
在把对方的手交给妈妈时,他跟她说了一句话。
具体说的是什么,祁砚衡现在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总归是希望她能一直牵着冉照眠的手,不要松开。
自那起,他好像释然了些。
因为父母而对爱存疑,对那些爱他的人来说,好像很不公平。
就像冉照眠说的,不需要先找寻任何证据,要先坚定相信,才能感受到。
他更好的去感受其他人的爱,好像也很好。
或许是真实地好好体会过,以致在后来发现父母对他的欺骗和算计时,也没能颠覆这个观点。
甚至直到现在,他对爱本身都深信不疑。
所以当初关屹的那件事,对祁砚衡来说,无异于在动摇冉照眠对爱的认知和笃定。
他不能接受,也就如此轻易地妥协了答应帮他。
他希望冉照眠一直是被爱的,各种类型的爱都好。
对方被爱的这个结果和那份笃定,对他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是冉照眠先教他的,所以他们的信念都不能摇摇欲坠。
想到这里,祁砚衡突然觉得命运很神奇,兜兜转转,现在竟然变成了他教对方有关爱的议题。
他笑着收回视线。
车辆很快到达了机场,他下了车。
随身行李很少,他几乎没有带什么东西过来,回去自然也就轻松很多,身上主要就是一些证件之类的。
他进入机场大厅,手机就响了起来。
看到是冉照眠的电话,他一边走着一边接通,带着笑意开口:“怎么了?”
电话另一边的声音很急促:“你已经进航站楼了吗?具体在哪?”
祁砚衡还没开口,对方已经开了口:
“不用了,找到了。”
手机被挂断,祁砚衡有些疑惑,下意识地转身回望大厅,一道熟悉的身影已经先撞了上来。
过于猛烈,以致祁砚衡揽着人的背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过来了?”他有些意外,然后笑道,“我来的时候你就往我身上撞,走的时候,还这么撞。”
但冉照眠却不像对方刚来的那个晚上般那么快松手,他抱着对方的腰,仰头看着对方,眸子亮得惊人。
“来跟你说再见。”
祁砚衡挑了一下眉:“什么再见还来特意说啊?”
“哥哥,再见。”
清亮的声音响起,却让祁砚衡整个人顿在了原地,放在对方背后的手不自觉地蜷缩。
这么称呼他的人却浑然不觉,目光专注通明,如雀跃春光绚烂满身。
似乎是要让他听得清楚,冉照眠的语速很慢,于是也就显得无比郑重:
“认识你真的很开心,这次回国后我们一定见。”
祁砚衡感到一阵清明的煦风拂过,带着温和的力量穿透了他的身体,然后盘旋环绕,绵长悠久,升至当年异国静谧的夜色中。
冉明枝温柔地晃了晃身旁小孩的手:“宝贝,和哥哥说再见。”
“哥哥,再见。”
然后幼崽天真地问他:“以后真的还能再见吗?”
“如果有缘,或许会吧。”
祁砚衡认真地看着这个黏糊糊缠了自己一整天的小孩,缓缓开口道:
“但认识你,真的很开心。”
第55章
在来机场的路上, 冉照眠的心脏一直都属于飞速跳动的阶段,仿佛要跃出胸腔。
从开学第一天和对方认识起,所有的画面都一帧帧从脑子里划过。
曾经那些他觉得奇怪的、费解的地方也渐渐都得到了答案。
难怪第一次见面, 他说自己对香豆素过敏时,对方会惊讶。
难怪自己受伤后,对方会一反以往的做事风格给他上药。
难怪明明是个难以接近的人, 对他的态度却总是更加温和宽容。
……
其实,若对方不是小时候的那个哥哥也无所谓,不影响冉照眠现在对他这个人本身的喜欢。
可曾经那个小孩耐心地陪伴他照顾他、消解了他的彷徨,给予了幼时的他安全感。
祁砚衡的身影与对方互相重合时,冉照眠感到无上欢喜。
像是天上掉下了一个大馅饼, 他怎么这么幸运?
原来他喜欢的人从小就这么好。
两个年龄阶段截然不同且独立的感情在此刻交融,翻涌起更高的海浪拍打着他的心脏。
祁砚衡当时和祁浔舟说的不是假话,他确实没想刻意告诉对方,也不想影响冉照眠的判断。
可在这一刻, 他发现自己到底还是高兴更多,他们共享了一段无比珍贵的记忆。
他很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没忍住低笑道:“是你妈妈告诉你的吗?”
冉照眠点了点头, 又有些委屈地开口:“对不起,我没有认出来。”
“没关系。”祁砚衡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颈, “你当时看不见,过了这么久,声音也有变化, 仅仅是因为气味而有熟悉感已经很不容易。”
冉照眠没有问对方为什么当初没有告诉自己, 无非是一开始就没打算和自己接触深交。
想到这里他猛地松手,后退了一步。
祁砚衡:“……”
好端端怎么突然生气了?
这么想着,他也就直接问了出来。
“为什么不开心?”
“你猜。”冉照眠偏开头, 但见对方真的思索反省起来,他到底还是没忍住,“要是当初我也不主动理你,我们就……”
祁砚衡眼尾向上扬了一下:“我们就什么?”
冉照眠一卡,然后继续道:“我们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好的关系了,你的生活中会失去冉照眠这个人的!”
祁砚衡垂眸笑了:“不会,迟早的事。”
喜欢上冉照眠是迟早的事。
只是……他蓦地想到了关屹的存在,突然又觉得还是不能迟,迟了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于是他又立马改口道:“你说得对,幸好你主动和我做了朋友。”
对方态度诚恳温和,冉照眠很好哄,一下子就没气了,小声嘟囔道。
“你知道就好。”
冉照眠看了看时间,推了下他的胳膊:“现在真得说再见了,快去过安检吧。”
祁砚衡缓缓后退着,一边开口:“那回国见。”
冉照眠眉眼弯了起来:“拜拜。”
看到人过了安检进了航站楼,冉照眠才心情明媚地转身离开。
10天,也就10天而已-
冉照眠回国的时候,也是小姨一家来接他。
一出航站楼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冉照眠雀跃地飞了过去,挨个给他们大大的拥抱。
到关屹的时候,被手指抵着脑门戳开了。
冉照眠手捂着脑袋,“嘶”了一声:“好冷酷无情啊,我不会原谅你的!”
关屹冷嗤了一声:“最好别原谅。”
说笑着,一家人已经走到停车场,然后纷纷上车。
“我给你们带了礼物!”
冉昭蔓连忙拍拍身旁关荣的胳膊:“快点开车,已经等不及要看了!”
冉照眠笑了出来,回答了一些他在国外生活的问题后,他才戳了戳身旁的关屹。
“不是去辛城了?好玩吗?”
关屹言简意赅:“可以。”
冉照眠看了眼前面的冉昭蔓夫妻,他们正在聊着等会儿回家后做什么好吃的。
见没有注意到后座,他才小声道:“那有机会我也去看看,和学长去。”
关屹:“……”
“对了,我和简黎打电话拜年聊天的时候,他也在辛城,你们碰上了吗?”
关屹的手一顿,没有说话。
冉照眠也不需要他给出答案,已经自己开口:“算了,辛城那么大,想碰上几率也太小了。”
他吐槽道:“而且你们碰上了和没碰上又有什么区别,又不会一起玩。”
关屹这人早就计划着独自远行,不会让别人打扰他的计划的。
冉照眠独自讲了半晌,身边的人始终沉默,没有吭半声。
狗都受不了冷暴力,何况是冉照眠这种需要人哄着的,他果然和关屹属相不合!
他有些忧伤:“和你讲话真的好寂寞,我好想学长。”
关屹:“……”
他能说什么?
终于到了家,两人下车,在即将进门时,冉照眠脚步停了下来,叫了他一声:“小山。”
关屹扭头看向他,就见冉照眠轻声开口道:
“我已经不想和他的相处中还借你的缘由了,也不想撒更多谎了。”
“等有合适的机会,我会跟他说,不追了。”
关屹看了他一会儿,才淡声开口:“冉照眠,你还记得你一开始说的是两个月吗?”
冉照眠一愣,身子不由得站得更直了些。
关屹的声音还在继续:“不只是你的想法,他呢?会愿意有一段比两个月更久的恋爱吗?”
沉默了半天,冉照眠一下子抱住了脑袋:“啊啊啊!你当哑巴是对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逼你说话的!”
呜呜呜尽说些他不爱听的。
“……”
关屹扯了下嘴角,懒得再说,拉开门进了屋子-
剩下几天假,冉照眠抽空去了余弥家,给余叔叔余阿姨拜了个年。
而祁砚衡一直都在苏市,等对方回来的时候已经要开学了,倒真像对方说的,得在学校见了。
小行李箱的滚轮在水泥地面上滑动作响,冉照眠朝着宿舍走去。
这两天是返校日,学校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带上了几分活跃热闹的氛围。
冉照眠一路碰见了不少熟人,打完招呼后,他垂头看向手机。
寝室群里很活跃,周旭东和赵泽正在讨论什么时候到,然后艾特了他和祁砚衡,问寝室聚餐想吃什么。
冉照眠确认了一眼门牌号,然后拿出钥匙一边开门一边打字回复消息。
门被打开的一瞬,冉照眠顿在原地。
室内的光线很足,明媚的阳光洒落进来,将整个屋子都照得通透明彻。
修长挺拔的青年将宽松的毛衣套上,听到声音后扭头朝着门口望来。
看见冉照眠,他已经下意识笑了出来:“在门口站着干什么?不认识了?”
冉照眠推着行李箱进来关上门,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好意思。
这可真是天上下红雨,他这个厚脸皮居然还搞什么害羞!
倒不是因为对方换衣服,他只是觉得很多东西不一样了。
明明是和刚入学第一天相似的场景,但他的心态已经完全不同。
何况这还是他知道对方就是小时候的那个哥哥后的首次见面。
好像共享了一段幼时记忆,就拥有了共同的秘密,而记忆承载着情感,他们也理所必然地愈发亲近。
这种复杂的心绪让冉照眠那一瞬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冉照眠清了清嗓子,佯装如常道:“怎么这时候换衣服?”
“刚刚打扫了寝室,衣服被蹭脏了。”
冉照眠“哦”了一声,然后伸手将桌面和椅子上的防尘罩扯下来。
细小的灰尘扬在半空中,在炽亮明媚的光线下飞舞得格外明显。
寝室里安静下来,只能隐隐听到楼下很远和外面走廊上传来的笑闹声。
冉照眠想知道祁砚衡在干嘛,刚一扭头,就对上了他的目光。
对方正抱臂侧身靠在衣柜上,带着笑意地静静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冉照眠也有点想笑了。
没有什么原因,就是很开心。
但还没有说话,门就被打开了,周旭东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好久不见!我想死你们了!”
冉照眠笑着挪开视线,去回复周旭东的话。
刚开学总是很忙碌,不只是学习上的,还有课余时间的安排。
加入与自己专业有关、更注重实践和体验的俱乐部也好,又或者是规划参与各种比赛。
总之,每个人都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了状态。
不知不觉中,整个校园也进入了平稳的节奏,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冉照眠一直都很忙,对他来说,户外运动社团的活动反而是一种休息了。
虽然他已经不需要再靠这个社团来接触祁砚衡,但也确实能感受到一些乐趣。
祁砚衡靠着活动室的窗边,手里捧着一个纸杯,看向楼下。
学生会主席在他身后不远处坐着,正请他作为学生代表去发表一个演讲。
说了半天,见人都没有说话,气压沉沉的,让他心里不禁有些犯怵。
他说错什么了?
他走到了祁砚衡身边,顺着对方的视线朝楼下望去,就见大楼前的小道上站着两个人。
两人外貌都极出众,学校里应该很少人不认识他们。
“咦?是关屹和那个叫冉照眠的学弟吧?他们户外运动社团今天好像来活动室开会,现在应该已经结束了。”
祁砚衡没有说活,静静地喝了一口水。
那两人隔着一些距离相对而站,正在说话。
没过一会儿,冉照眠指了指关屹的肩,上面落了一片树叶。
关屹偏头看了下,冉照眠已经顺手把落叶扫下。
其实也算不上多亲密的动作,他甚至都没有碰到关屹的肩。
但伸手的动作过于自然了。
人下意识的反应和肢体行为骗不了人。
那一瞬,关屹也没有任何闪躲的趋势。
身旁人结巴的声音响起:“学、学长,怎、怎么了?”
祁砚衡看向手中捏成一团的纸杯,神色平静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没什么,到时候你把活动的详细情况发给我。”
说完他开门离开。
祁砚衡很烦,或许是寒假和人玩的太开心,加上冉照眠有段时间没有再提起对方,以致他都把关屹抛到了脑后。
所以这两人现在什么情况?
总不能一直拖下去,指不定冉照眠某天就会问起来。
除非对方决定彻底放弃。
祁砚衡沉思着回到了寝室,冉照眠也已经回来,正坐在桌边吃从食堂带回来的饭。
察觉到有人走到自己身边后,冉照眠有些懵地仰头望向他:“学长,怎么了?”
祁砚衡对上他的视线,开口问道:“你上次说,你妈妈想让你去她身边,你准备寒假和她谈谈,怎么样?”
“这个啊……”
在冉照眠回国的前一天,冉明枝和他仔细聊过。
他现在都还能清晰地记得对方说的话。
“眠眠,现在我的事业情况很稳定,生活也很稳定,你完全不用担心,也不用顾虑过多,只用问自己,你想不想和妈妈生活在一起?”
“而且我想着,以你的专业,去到不同的地方见识更多,也更有利于你以后的职业发展。”
“你是怎么想的呢?”
冉照眠朝着冉明枝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开口解释道:
“和你生活在一起真的很开心,但是……”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愈发轻,像是和对方宣告一个小秘密,“妈妈,我已经长大了。”
冉明枝一愣,然后温声问道:“和砚衡那孩子有关吗?”
冉照眠坦荡地承认:“有。”他继续道,“但我不是在您和他之间选择了谁,我只是单纯地选择了自己想要的人生方向。”
说到这里,冉照眠没忍住笑了下。
他其实考虑了很久,也对冉明枝的提议有过心动。
可他设想了一下,发现那好像已经不是他想要的未来了。
他想,就算来到了冉明枝身边,他可能也会去追求属于自己的私人生活。
他似乎不再渴望一直待在母亲身边,去寻求对方的关注和照顾。
冉照眠当然是爱冉明枝的,也会总是想她。
但没关系,彼此想念的时候,他们去看望对方就好。
但他们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而祁砚衡,是他想让对方成为自己未来私人生活一部分的存在。
冉照眠安慰道:“至于未来的职业方向,您放心,我会选择最好的那条路,不会为谁放弃什么。”
冉明枝静静地听他说完,叹了一口气,遗憾又欣慰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真的长大了啊。”
那些对冉明枝说过的话,自然不能对祁砚衡说。
冉照眠想了想,试探地问道:“学长,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想我走吗?”
“嗯。”
冉照眠:“???”
祁砚衡声音平静:“去吧。”
出国吧,出国吧,好吗?
他也可以出的!又不是什么难事!
他现在真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让关屹离远点!
“为、为什么啊?”冉照眠连忙问道。
祁砚衡发现自己对冉照眠和关屹一起相处的忍受度更低了。
现在真是见都见不得,对他的影响居然已经这么大了吗?人都失了智。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揉了揉人的脑袋,温声道:“没什么,当我瞎说,不要放在心上。”
“如果你有什么想法,遵循自己的心意就好。”
冉照眠狐疑地“哦”了一声。
祁砚衡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下次社团开会是什么时候?”
“后天。”
“我和你一起去。”
冉照眠后仰身子,看了看他:“怎么了?”
祁砚衡平静道:“我找井川有点事。”
他不想再听冉照眠单方面描述他和关屹的情况,还是自己亲眼盯着能有更准确的判断。
而且……祁砚衡想到了刚刚冉照眠和关屹相处的场景。
他感到了有几分奇怪的异样和违和,只是还寻不到源头。
冉照眠点头应了下来-
两天后,冉照眠和祁砚衡一起进入了活动室。
井川很开心:“学长,你怎么来了?”
“没什么,就等会儿有点事找你,你们先开会吧。”
“行,学长你过来坐,正好我们要讨论下次去哪玩,你给我们提提建议。”
祁砚衡直接落座在了冉照眠的身边,漫不经心地看向关屹。
对方神态一直都很冷淡,大多都是一个倾听者的角色。
但是能很好的做出总结和决策,也能很客观地对建议的可行性进行分析,具备一个优秀的领导人应该具有的所有特质。
老实讲,以前虽然和关屹关系一般,但祁砚衡很欣赏对方。
就连换届选举新的社长时,也是他向校领导陈述理由进行推荐。
但他现在真的大气不了一点,更别提风度,看到对方就很烦,还总想挑点毛病出来。
冉照眠那样的性子,和对方待在一起,真的不会闷死吗?
毕竟不是正规的会议,没有那么多规矩,也没有耽误很多时间。
半小时不到,就已经结束。
冉照眠和关屹没有任何单独交流,祁砚衡只能看出,他们现在的关系确实很和谐。
至于暧昧之类的,他暂时没有感受到那种气息。
何况冉照眠和谁关系都好,一场会议下来,似乎每个人都能和他贴贴。
祁砚衡:“……”
这也是个问题。
“那就这样,有事我们群里再通知。”关屹开口道。
众人应了下来,然后纷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井川跑到祁砚衡身边,弯腰问他:“学长,你找我什么事啊?”
祁砚衡神思不属地开口道:“这个啊,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想说你最近活动办得很好。”
“哦!谢谢学长。”
井川兴奋得脸有些红,尽管最近他没办活动。
祁砚衡收拾东西,准备起身和冉照眠离开。
视线突然落到了角落里,关屹走了过去。
祁砚衡的动作一顿。
——简黎坐在那里。
关屹经过他的时候,用文件夹很轻地拍了下他的胳膊。
对方立马站了起来,小步地跟了上去。
祁砚衡挑了一下眉,身子陡然一松,散漫地歪进了靠椅里,手肘撑在身侧扶手上,曲起的手指骨节支着下巴,目光探寻地追随过去。
看着两人一起离开的背影,最后落到他们因为距离有些近,而似有若无摩擦而过的胳膊上。
哦?
“学长,在看什么?不走吗?”
听到声音,他偏过头看向面前的冉照眠。
眼睫一动,祁砚衡蓦地笑了出来。
一双桃花眼潋滟又多情,盛满了笑意与晴光。
随即他洒落站起身来,修长手指勾过桌面车钥匙:
“走,学长请你去吃好吃的。”
第56章
冉照眠一边跟着他朝外面走去, 一边好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心情怎么这么好?”
一向情绪稳定、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现在眼底明晃晃地彰显着明朗晴天。
“没什么,就是苦恼了很久的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祁砚衡带着笑意偏头看了冉照眠一眼。
他也没想到, 今天来一趟,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之前他就一直在想,有什么方法能让冉照眠彻底死心、停止追求。
让冉照眠看到对方有另一半, 这是个办法,祁砚衡早就想过。
他了解冉照眠的人品,在别人两情相悦的情况下,就算是感情再深,他也不会去破坏插足。
只是这个念头一起, 他就立马放弃了。
关屹这人的性子太难搞,想让他有个对象太麻烦,还不一定成功,性价比实在太低。
况且除了冉照眠, 祁砚衡还真从未、也不想介入别人的感情过程。
重心得在冉照眠身上,关屹那边只是顺带,不能本末倒置, 在对方身上浪费太多心神。
但今天的发现,让这个方式有了可行性。
——很明显, 关屹有情况了。
当这个前提条件已经存在时,就像是一道数学题,计算过程已经完全给出, 只用最后写一个总结的“答”。
简直就是捡现成, 真是再好不过让冉照眠放弃的方法了。
听到祁砚衡说的话,冉照眠替他感到开心,声音雀跃道:
“是吗?那恭喜了。”
祁砚衡偏头对上他的视线, 坦然接下:“谢谢。”
他倒也没想插手关屹和他人的感情发展,这比较忌讳。
如果不是因为冉照眠的情况太特殊,当初他都不会答应帮对方。
感情是很私人的事,外人不了解情况,随意介入容易造成不可预料的影响。
祁砚衡就算再烦关屹,也不会为达目的擅自掺和。
所以,关屹那边他不会管。
他的重心仍在冉照眠身上,他只需要找机会让对方发现这件事就好。
关屹和简黎之间绝对有问题,就算感情浓度还不够,也没关系。
祁砚衡会想办法,让冉照眠误解他们已经够。
总归不是空穴来风-
到了三月份,整个北市渐渐地显现出绿意。
春天踏着轻快的步伐而来,万物复苏。
于是社团出行的可选择性就多了很多,后续的规划也渐渐完善。
冉照眠心底暗暗好奇,祁砚衡这么爱户外运动的吗?
“你看我干什么?”祁砚衡开口问道。
冉照眠缓缓眨了一下眼:“就是有点好奇,最近你对社团的活动好像很感兴趣。”
这几次会议他都过来了。
“这个啊,我来了解一下关屹。”祁砚衡回答得也干脆。
毕竟也只有和社团有关的事,祁砚衡才有机会同时观察到关屹和简黎。
已经能确定,这两人有事,事还不小。
就是如何让冉照眠发现是个问题,直接告诉他?
没有证据且效力太弱,容易心存侥幸、心思断得不干净。
若是让冉照眠亲眼撞见,如何设计场面是个问题。
而且让他眼睁睁看到,会不会太残忍了?
想到这里,祁砚衡真的是头大,心里也难受。
既迫切地想让冉照眠知道,又担心他看到后伤心,于是陷入一种两难的境地中。
冉照眠:“啊?”
了解……关屹?
祁砚衡温和地“嗯”了一声:“不是帮你追人吗?为了能更好地帮你,我加深一下对他的了解,有利于后面的计划。”
“更好地帮我?他居然说更好地帮我?!”
冉照眠将酒杯“咚”的一声磕在桌面上,对身边的余弥哭诉着。
想想前几天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冉照眠真觉得天都塌了。
“我总觉得我们可以下一步了,我甚至都觉得我能告白了,结果他来一句,说好好帮我追人!”
“我都好久没提这事了,就想渐渐淡化,他倒是上心!一个早就退社团了的人,每次社团会议都去!就为了给我想法子追人?!”
冉照眠不理解,冉照眠不明白,扭头看向身边的余弥。
“你说他什么意思啊?但凡有点喜欢,都不会这么认真帮我追人吧?呜呜呜他不喜欢我!”
“他对我这么好算什么?算因为小时候的事,真把我当弟弟了?”
余弥:“……”
最近因为春天来临,各酒吧举办不少精彩活动促进消费。
今天这家请了一个很有名的乐团表演,台上的歌曲热烈,台下反应亢奋喧腾,说话都累,得扯着嗓子。
早知道是聊心事,就找个安静的地方了。
他拍拍冉照眠的肩:“走,我们去楼上包厢。”
冉照眠低落地从吧台前的高脚凳上下来,和他一起朝着楼上走去。
余弥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他俩这个事儿,旁人还真不好插手,什么意见好像都不太合适。
冉照眠委屈地瘪瘪嘴:“我也不知道了。”
余弥看了看他这个反应,蓦地又问:“你还记得你之前说的两个月吗?”
冉照眠这下是真的想哭了:“你怎么和关屹说一样的话啊?”
“因为我们不知道你学长的想法,但我们明显知道,你是完了。”
冉照眠:“……”他想了下,“我还是想争取,我觉得有希望。”
余弥提醒道:“我觉得你还忘了一个问题。”
“如果你们真能在一起,又真能有段不止两个月的恋爱,你得考虑怎么解释骗他的事了。”
冉照眠上楼梯的步子一顿,就听到了余弥的声音:
“除非你一辈子不打算带他见你的家人,否则关屹的身份瞒不过去。”
说起来,完全是两难的境地。
如果是一段不认真的感情,欺骗也就显得无伤大雅。
可一但认真了起来,好不容易互相喜欢上,结果要必经一个影响感情的关键问题,事情后面怎么发展不好说。
冉照眠停在了原地,想了片刻,然后陡然扭头看向他:
“我和关屹是不是一点都不像?有没有可能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抱错了之类的?”
余弥:“……这话,就算明枝姨和昭蔓姨再宠你,听了都得收拾你。”
冉照眠心如死灰地闭了一下眼,然后重重叹了一口气,认真了些:
“先解决不追关屹的事吧,一件一件来。”
余弥意外地看向他。
其实现在再喜欢,可感情渐淡最后形同陌路的情侣多了去了。
就算不止想要两个月,可走一步看一步也未尝不可,说不定也不用到坦白的那一步就会分手。
可冉照眠的意思是准备渐渐吐露真相。
竟是已经把祁砚衡规划到了长期的未来中,他想把对方介绍给自己家人。
于是余弥不再多说什么:“行,你有方向和打算就好。”
冉照眠简直想哀嚎,他有个啥方向啊?!
人家都铆足了劲要帮他追关屹了!
上到了二楼,光线昏暗了些,走廊曲折回环。
冉照眠看向前方刚刚经过的人,目光下意识追随了过去。
余弥问道:“怎么?认识啊?”
冉照眠点了点头:“上次我们去夜店的时候,我不是跟我学长去见他朋友了吗?他就是其中一个。”
“那你学长会不会也在这里?”
冉照眠也怀疑,今天他们发消息的时候,祁砚衡说今晚不回宿舍,朋友过生日。
“我过去打个招呼吧。”
冉照眠刚走过拐角,就见那人笑着揽过另一人的肩,问他:
“干嘛去啊?”
“露台透透气。”
男人笑得更大声了:“别去了,祁哥在那里和人接吻呢,我刚过去不小心撞上了,差点没收拾我。”
冉照眠的脚步一顿,余弥也停住了,这话实在让人遐想。
他担心地开口叫道:“眠眠?”
“又不是只有他姓祁。”冉照眠垂着眼道,“大不了去露台看看。”
两人正僵持着还没行动,就见露台方向过来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很眼熟,好死不死正是余弥所想的那个人。
祁砚衡的脸上带着笑意,眼睑微垂在听身边的人说话。
而旁边模样清隽的青年正曲着胳膊搁在他的肩上,一起朝前走着。
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都笑了出来,关系看起来很亲近。
冉照眠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隐在黑暗中,转过了身。
隐隐还能听到那陌生青年的声音:“今晚去我家吗?”
祁砚衡回他:“好。”
走廊很快安静了下来,余弥拉过冉照眠的胳膊,再次叫了他的名字:“眠眠?”
余弥也没想到会这么巧,才说不可能是对方,祁砚衡就和一个青年有说有笑地从露台的方向走过来。
冉照眠愣在了原地,刚刚……他竟下意识躲开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不想乱猜,我要问他。”
他和祁砚衡认识半年多了,听过有关对方的各种桃色新闻。
但冉照眠从来没有信过。
他和对方近距离的相处过,他更相信自己所认识的这个人,他有一定的判断能力。
很明显,那些传闻很多都是假的,祁砚衡绝不是乱来的人。
但可能是对方这半年多身边都没有人,也让冉照眠忘了,不乱来不等于不谈恋爱。
如果是真的,他还是想听到对方亲口承认。
“现在吗?”
冉照眠摇了摇头,脸色有些白:“不了,里面应该是生日聚会,我去打扰干什么?”
他不能保证自己现在还能维持情绪饱满的状态。
他刚刚喝了酒,更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冲动下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余弥当机立断拉着他的胳膊朝楼下走去:“走,我送你回家休息。”
余弥知道,若是往常,冉照眠未必会像现在这样动摇。
只是他们到底没有确认关系,甚至就在几分钟前,他才在楼下问祁砚衡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他,只是因为小时候的情谊才对他好。
本就是心神不稳的时候,又遇到了这样的事,冉照眠还能情绪稳定都已经不容易,偏偏还没有任何身份立场去指摘和发泄。
冉照眠安静地跟着他离开酒吧,余弥拦了辆出租车,有些不放心。
“要不送你回昭蔓姨那边吧?”
冉照眠摇了摇头,看向窗外向后飞速划过的灯带。
“回自己家就行,我想一个人待着。”
于是余弥不再说话,只是担忧地看着他。
他这幅模样反而让冉照眠笑了出来:“你干嘛,我还能要死要活不成?多大的事儿啊,没关系的。”
于是余弥转移他的注意力。讲自己游戏直播时候的趣事。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目的地。
冉照眠下了车,和余弥告别后回到了自己家。
冉照眠劝自己,明天去问对方,不要想太多。
可夜晚到底还是失眠了,脑子里乱乱的,于是干脆爬起来刷题,时间不能白白浪费。
后面迷迷糊糊眯了一会儿,还不停地做梦,终于等到了天亮。
祁砚衡给他发了消息,说晚上会回宿舍。
于是白天里,冉照眠如常地去上课,去图书馆,生活节奏仿佛完全没有打乱。
然后时间差不多后,他才打道回府。
到寝室门口后,冉照眠竟发现自己是有些畏惧的。
他没急着见对方,是在逃避。
而现在终于到了避无可避的时候。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把手,推开了门。
只是那心存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彻底粉碎。
他看到祁砚衡正在视频,对面的人正是昨晚的那个陌生青年。
而最后祁砚衡口中唤的是……宝宝。
冉照眠的手抖了一下,他一点也不像跟余弥说的那样没关系。
这一瞬间,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坍塌。
——他亲耳听到了。
视频里的青年也看到了他,笑了声:“你室友回了。”
冉照眠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反应,头脑一片空白,似乎是朝着人点了一下头。
在恢复感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自己桌前坐了下来。
祁砚衡眉心一蹙,立马起身走到了他身边,微躬下腰轻声道: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脸色很不好。”
冉照眠对上了他的目光,下一瞬立马挪开,低声道:
“没什么,我夜晚没睡好,趴一会儿就行。”
说着他就扯过身后的毛毯伏在桌面,闭上了眼睛。
他一副不想说话的疲惫模样,祁砚衡只好作罢:“去床上睡吧,哪里不舒服跟我说。”
冉照眠枕在胳膊上的脑袋轻轻动了动,整张脸都埋进了小臂里,声音也闷在了里面:“嗯。”
祁砚衡担忧地回到了桌边,对电话那边的人低声道:“下次再说吧,先挂了。”
冉照眠觉得时间变得无比漫长,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可等他直起身子时,发现也只过去了十多分钟。
他的脑子一片混乱嗡鸣,纷杂的想法缠裹成了理不清的毛线团。
但不管是什么心绪,都不会改变结局和最终应该指向的道路。
他绝对不要成为破坏别人亲密关系的存在。
冉照眠站了起来,走到了祁砚衡的身边,竭力冷静地稳住声线:“学长,我们谈谈。”
“你说。”祁砚衡抬眼望向他,看到他苍白的脸色时,皱起眉,伸手去碰他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冉照眠偏了一下头,伸手压下他的胳膊。
祁砚衡一愣,就听到了对方开口的声音。
“关屹的事情,我真的非常感谢你,但以后就不麻烦了,事情到此为止吧。”
祁砚衡猛地看向他的眼睛。
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恍惚间他还以为听错了,又或者是理解错了意思。
他连忙确认道:“意思是?”
“意思是,不追了。”
冉照眠对上他漆黑的眸子,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所有殆尽的力量尽数汇进了这声宣告中:
“学长,我不追了。”
第57章
天上凭白掉了一个大馅饼砸中了祁砚衡, 将他砸得头晕目眩。
他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有这样的转机,他甚至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冉照眠自己就主动放弃了。
他有些怀疑, 是不是冉照眠已经撞见了关屹和他人的暧昧情景,所以才彻底醒悟。
于是他轻声问道:“为什么不追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冉照眠偏开视线,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门板上。
在他说不追了后, 他看得出来,对方第一反应是高兴的。
看来他之前确实很麻烦人,应该给祁砚衡带去了很多困扰,一开始就是他不信邪偏要试试,祁砚衡没打算和他有往来的。
冉照眠快速眨了一下眼睛, 将氤氲的水汽憋了回去。
他哑声开口道:“嗯,之前学长你不是要我欲擒故纵吗?我没有得到反馈。”
“想了想,发现是我自作多情了,我高估了我们的感情进度, 我以为的很多看似暧昧的东西,其实什么都不是。”
“当初你决定要帮我的时候,就提醒过我, 说感情不能勉强,人心无法控制, 我现在觉得很有道理,很多东西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
“所以……”冉照眠的声音很轻,“就这样吧。”
祁砚衡看着他通红的眼眶, 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冉照眠今天的状态不对。
——他下定决心, 做足了心理准备,决定放弃一个人了。
祁砚衡其实并不觉得现在的冉照眠对关屹的感情程度有多么深。
但放弃一个人不是只放弃当下的感情,还需要将曾经投入的沉没成本彻底从心里清空, 也包括了回忆。
回忆也总是最扰人。
里面有他曾经最喜欢对方时的模样和心绪,甚至也有美好的瞬间狡猾地挽留人。
所以,放下向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祁砚衡一颗心像是放在火上灼烤,复杂矛盾的情绪在胸腔里胡乱窜动撞击。
对方终于决定放弃了,他说不开心,太虚伪了。
可冉照眠现在很伤心,祁砚衡因为他的伤心也难过了起来。
“但我记得,我后面还说了一句话。”祁砚衡轻声道,“就算最后他还是没有喜欢你,也不是你的问题。”
一滴水珠砸在了地面上,迸溅成发射状的水花。
冉照眠缓缓看向他,“嗯”了一声。
看到对方的手伸过来,似乎要给他擦眼泪,他后退了一步:“我累了,既然已经说清楚,我就先去休息了。”
祁砚衡目光落到他的背影上,突然感受到几分闷窒。
想追上去说带他出去玩,或者用其他方式安慰对方。
可冉照眠身上他人勿扰的气息太重了,明晃晃地彰示着需要私人空间。
祁砚衡只得作罢,拿过桌面上的手机,发现几分钟前元嘉给他发了信息:
【元嘉:小谦说他高冷,小叔说他是个甜心】
【元嘉:今个儿我打眼一瞧,嗯,我站小谦】
祁砚衡扯了一下唇角:
【7:你们兄弟俩倒霉】
赶的都不是好时候,他放下了手机,有些出神。
冉照眠洗漱后就爬上了床,床帘拉紧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
这样封闭的空间给了他一些安全感。
被角渐渐被眼睛洇湿,昨晚没怎么休息,到底是太累了,冉照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但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大亮。
冉照眠的脑子也开始清明了起来,时间很宝贵,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接下的一段时间,冉照眠肉眼可见的忙了起来,一点空余时间都不留。
不是在这个比赛中,就是在那个投资策略分享会,甚至因为某个国际赛事跑了一趟港城。
周旭东还和赵泽调侃,说他是高能量人群,行程比铁人三项都夸张。
偏偏他还不只是单纯堆砌数量,但凡比赛,必不会空手而归,参与的活动都能有高质量的输出。
优秀耀眼得明明晃晃,就算是在S大这样天之骄子云集的地方,也是绝对顶尖的存在。
祁砚衡原本觉得对方的做法没有问题,不能说时间会治愈一切,但起码能淡化。
这种时候充实自己的生活,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好。
但对方的生活充实中,不包括有他。
而且也应当渐渐恢复正常的生活节奏,眼见着两三周都快过去,对方还是这样的状态,祁砚衡就觉得不对了。
人是需要偶尔停下来休息休息的。
他和对方谈过,冉照眠态度很乖巧地应了下来,说会考虑。
结果扭头就忘,该怎样还是怎样。
然后,他回复消息的次数和数量越来越少,有时候甚至第二天才回一条。
道歉后,说昨天太累没有来得及看。
或许是披上了一层忙碌的皮,所以接触变少好像也是一件自然的事。
偶尔见上一面,对方甚至还能如常地和他打声招呼,然后再匆匆离开。
看上去一切正常,极其迷惑人。
但不对,哪里都不对劲。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再次加上了冉照眠的工作微信。
——他感知不到冉照眠的生活了。
“他忙我能理解,我不想成为那种因为私心,就去阻止他变得更优秀的那种人,我也担心打扰到他,让他困扰。”
“但断崖式是不是也太过分了?”祁砚衡将酒杯搁在茶几上,自嘲地笑了下,“我难道不忙吗?可我还是想见他,他这是完全没有任何上心的意思。”
“你要是看见我微信聊天框单方面的满屏绿色气泡,都得骂我句舔狗。”
盛文瑄提醒道:“你俩还没谈呢,倒搞出了一副失恋的架势。”
祁砚衡身边的朋友也只有盛文瑄知道具体情况,除了他,祁砚衡还真不知道跟谁说。
最近他心里实在是憋狠了。
“就算是朋友,也不应当。”祁砚衡被气得心窝都在泛疼,“我不明白,他是不是真把我当工具人了,现在不需要了就一脚踹开?”
盛文瑄看向他,一向高高在上的人,他还是第一次听出了有点委屈的心绪。
“你去找他谈谈呗。”
“你当我没想过?人都找不到,上周他还跑去了港城。”
祁砚衡背脊抵着沙发边缘,仰躺着看了会儿天花板,然后站起身来,准备去洗澡:“不说了。”
对方似乎只是单纯找人聊聊,不需要别人的意见。
于是盛文瑄问他:“那你准备怎么办?”
祁砚衡转过身,目光带着酒意上头的微醺懒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嗤笑了声:
“有本事就一直躲,他最好祈祷不要被我逮到。”
没过几天,祁砚衡终于如愿地逮着了人。
他回宿舍的时候,就看到冉照眠正站在桌边收拾东西,旁边堆着几个纸箱。
听到开门的声音,冉照眠扭头望来,看到是他后愣了下,然后点了一下头,笑道:“学长。”
“这是?”祁砚衡看了看他身边的纸箱,问道。
是周旭东回答的他,对方语气失落道:“眠眠准备搬到校外了,说最近忙,担心早出晚归会打扰到我们。”
赵泽倒着身子坐在椅子上,下巴搁在靠背上看冉照眠收拾:
“前阵子你就不怎么在宿舍,我还以为忙过了这阵子会好,你倒是好,居然彻底走了,其实我们没有被影响到。”
冉照眠笑了下:“但我心里过意不去。”
祁砚衡深呼吸了一口气:“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别说你了,我们都是刚刚知道的。”周旭东解释着。
祁砚衡这下真是被气笑了,是防着他不成?
他看向另一边的两人:“不好意思,不知道方不方便给我们一点私人空间?”
听到对方的声音,冉照眠心绪不稳,一个失神,胳膊被箱子的尖角划出了一道长条痕迹,细小的血珠氤氲了出来。
祁砚衡心里一紧,立马走了过去,拉过他的手臂。
冉照眠下意识地要收回,被祁砚衡紧紧攥住了。
周旭东和赵泽面面相觑了一眼,作为身边最亲近的人,这两人的异样他们不是没有察觉到。
于是连忙站了起来:“你们聊,我们去食堂买饭,有什么想吃的发消息,给你们带回来。”
祁砚衡钳着对方挣扎的手,偏头朝着他们淡笑了下:“谢谢,麻烦了。”
寝室里很快只剩下了他们。
“松手。”
冉照眠心里也窝着火,他不明白。
退到合适的距离和位置不是很好吗?
结果就算没见到人,他今天有点不舒服,药明天就会出现在桌子上。
他要参加个什么比赛,不久后就会在桌子上看到相关的详细参考资料和书籍。
微信上嘘寒问暖,声声关切。
真的是做到了尊重他、尽力不干扰他的脚步,但哪里都是对方的痕迹的程度。
他是想和对方做朋友的,就当成正常的学长。
可对方这样,他怎么退?!
祁砚衡不知道什么是合适的分寸感吗?
“冉照眠,我做错了什么吗?”祁砚衡将他拉过来,声音带着几分火,果决又利落,“不说清楚,不准走。”
平生第一次,祁砚衡生出了无可奈何,不知道该拿人怎么办才好的感觉。
又气又舍不得发脾气,想好好谈,对方还不配合。
冉照眠胸膛起伏,感觉自己是被气狠了。
有什么是不清楚的吗?!
叫了别人宝宝就不许碰他!
“行,说清楚,是你得说清楚。”冉照眠仰头看着他,“我觉得被一个有对象的人这样拉着,很冒犯!道歉!”
祁砚衡想自己是不是被气懵了,要不然他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见人不准备跑了,他才缓缓松开了手,转身去自己的桌上拿过了医药箱,然后拖着椅子折返了回来。
他压下冉照眠的肩,让对方坐下。
一边垂头去拆棉球的包装,让自己的脑子冷静下来,一边去理解对方的意思。
他用生理盐水沾湿了棉球,手突然一停,抬眼看向他:“有对象的人,我?”
冉照眠有点后悔脱口而出这句话,追问没什么意思。
他也没有这个勇气去听到对方一次次承认。
他垂着脑袋,没有说话。
祁砚衡坐在他面前,拉过他的胳膊:“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但我还没有谈恋爱。”
冉照眠的手轻颤了一下。
这句话后,祁砚衡明显察觉到对方安静了下来,抗拒也没有那么明显了。
刚刚碰一下,都恨不得要飞出外太空。
祁砚衡耐心地等着,手上动作很轻,给人清理着伤口的碎屑灰尘,半晌后,他才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3月23号晚上,我在Dusk.”
祁砚衡想了下,Dusk是个酒吧的名字,再加上日期,他很快记起那天有朋友在那边过生日来着。
“是吗?我也在那里,早知道你也在的话,就叫你过来一起玩了,所以呢?”
“我看到你了。”
“那怎么不过来跟我打招呼?”
冉照眠的声音闷闷的:“你在和别人接吻。”
“咔”的一声,手中的棉签被不小心折断。
祁砚衡冷静了一下,扔进了垃圾桶,重新取出两根:“冉照眠,你回头看看阳台外面?”
冉照眠立马扭头看过去,阳台很正常,窗外很正常,隐隐还能听到外面楼下学生的说笑声。
“看什么?”
“飘雪了吗?”
冉照眠:“……”
他立马回过头来,继续自闭。
“我什么时候和别人接吻了,你亲眼看到了?”祁砚衡继续问道。
“我碰到了姚安哥,我听到他说‘祁哥在露台上和人接吻’。”
“就这啊?”祁砚衡不可置信。
“然后你正好和一个人从露台那边出来了,你们关系很好。”
冉照眠知道,就算祁砚衡有很多朋友,但其实边界感很强。
一般人很难和他有肢体接触,但那青年却能把胳膊搭在他的肩上,两人有说有笑。
祁砚衡真想喊声老天:“姓祁的人中,你只认识我一个?”
冉照眠一愣,很快意识到什么:“浔舟小叔啊?”
祁砚衡点头道:“之前一起玩的时候,你什么时候听过姚安他们叫过我祁哥?他叫的是我小叔,他在露台上和对象接吻怎么了?”
“那你们怎么……”
祁砚衡抬头看向他,故意道:“冉照眠,平时你去哪家酒吧比较多?对Dusk不太熟啊,要不下次我带你去认认路?”
“那个方向除了露台,还有互动体验区,我们不是从露台出来的。”
冉照眠:“……”
“还有,我身边的人叫元嘉,我表哥,亲表哥。”祁砚衡强调道,“直男,有老婆孩子的直男,那天我嫂子就坐在包厢里。”
冉照眠脱口而出:“你们家表兄弟叫对方宝宝啊?”
他和关屹不是这式儿的啊?
祁砚衡直接被气笑,还有点被恶心到:“谁叫他宝宝?我?他?我叫他?!”
冉照眠:“……”行,这个表兄弟间的反应很对味,“我听到你视频那么叫他。”
祁砚衡很快想起了当时的场景,解释道:“有没有可能,这个宝宝不是爱称,是客观年龄上真正的宝宝?”
冉照眠一愣。
“我有个3岁的小侄女,寒假时我还给你看过照片,大名元诗蕊,小名叫元宝。”
“在酒吧的那天晚上,我哥说元宝很想我,问我要不要去他家看看小姑娘,我就答应了。”
“但是过去的时候已经很晚,她睡了,而第二天早上我又有课,需要早起离开,她没能见到我,所以晚上才会给我打视频。”
“小姑娘年纪还是太小了,有些坐不住,到处乱跑,就干脆和我表哥聊了两句,中途元宝时不时会窜过来,所以才会叫她。”
那天冉照眠回来的状态不太对,他也没心思再说,干脆把电话挂了。
但凡多听一会儿,应该就能听出来他和小孩子说话的语气。
冉照眠不说话了,有些不自在地捏着身侧的毛毯。
祁砚衡的声音还在继续,因为陈述得慢条斯理,显得格外温和又有耐心。
“其实以前除了她爸妈,其他人都是叫她元宝。”
“但我表哥元家那边的堂哥最近刚有了个孩子,还没取名,大家就宝宝、宝宝的叫着,加上元家老爷子做法难看,有点重男轻女。”
“元宝察觉到了,但她不知道怎么表述,只能从称呼上直观地反映,问祖爷爷为什么不叫她宝宝,有人告诉她,因为弟弟年纪更小。”
祁砚衡抬眸看了冉照眠一眼:“小姑娘有些伤心,偷偷问我们,3岁就不是宝宝了吗?”
“所以我们家里就统一改了称呼。”
祁砚衡解释一句,冉照眠就拉一下毛毯,把毯子当做遮羞布。
直至最后毯子盖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还说下去,就要把整张脸都给盖住了。
祁砚衡没惯着他,伸手把整张毯子都抽走,搁在了桌面上。
冉照眠:“……”
祁砚衡看向他,话说完了,对方整个人像是都乖了,也能任戳任捏了。
这么想着,他直接上手掐了一下他的脸,没有任何闪躲。
“解释清楚了吧,还有什么要问的?”
冉照眠摇了摇头。
祁砚衡有条不紊地收拾着医药箱。
“行,那现在到我了。”
“咔哒”一声,箱子被合紧扣上。
祁砚衡转回身,面对冉照眠而坐,一手握住他身侧的椅子扶手,朝着自己的方向一拽。
“第一个问题,知道我有对象,为什么这么生气?”
第58章
冉照眠一愣, 感觉自己的耳根有些热,然后偏开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不是因为你有对象生气,是因为你有对象还和我走得过近而生气。”
“你知道我妈妈和赵泉的事, 应该能理解,我对这个很敏感。”
这个理由不假,如果不是这样, 他不会毫无计划和准备,那么急切地就说不追关屹了。
当时他真又气又伤心,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彻底拉开距离,切断他们之间的所有密切关联,什么都顾不得了。
但这不是最深层的理由, 禁不起细究。
好在祁砚衡也没有刨根问底。
对方只是点了点头,轻声道:“看来你觉得我们走得过近是那种会让人产生误会的过近。”
冉照眠感觉自己的耳根更热了,这句话如果更直白点,简直就是在说“看来你觉得我们在暧昧”。
既然有了这样的认知, 之前却仍一直维持着这样的状态,那是什么意思?好像也很明显了。
在所有误会都明明白白地摊开在眼前的时候,冉照眠就知道自己必不能全身而退。
他一定会暴露些什么。
尽管有看似合理的理由掩盖, 冉照眠还是有种变成透明模样放在大太阳下暴晒的感觉。
以致他有点想要蜷起身子,缩成一团。
祁砚衡垂头笑了下, 他本来还担心会不会是当成是哥哥的那种“走得过近”。
见对方嘴唇张动,似乎要继续说些什么,祁砚衡开口道:“知道了。”
冉照眠:“……”
祁砚衡没有逼他, 继续道:“下一个问题吧, 不追关屹也是因为这个误会?这两件事的关联很大吗?”
话音落下,他就看见冉照眠拿过桌面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一不自在, 对方的小动作就会特别多。
冉照眠缓缓开口道:“刚刚说过了,不想走得过近,觉得没必要再麻烦你。”
祁砚衡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声音平静道:“不想和我走得过近,那就只不需要我的帮助而已,应该不影响你自己去追人。”
“这样吧,换个问法,现在你知道了我其实没有对象,是你误会,还追他吗?”
冉照眠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杯子上的花纹。
当时他冲动下的不管不顾,暴露了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所以现在才会被祁砚衡抓住,追问得节节败退。
尽管不在他的计划中,但是、但是……没有再走回头路将进度条清空半截的道理。
冉照眠看向祁砚衡,对上他的目光:“不追了。”
“学长,我不追了。”
凝滞的空气一松,祁砚衡笑了出来:“好,理由呢?”
“之前说过,不强求了。”看到他笑了,冉照眠也没忍住笑。
冉照眠本来还想继续说,虽然当时有些敏感应激,是冲动下的决定,但发现决定放弃关屹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况且已经快过了一个月,过于充实忙碌的生活已经渐渐让他恢复。
听上去更合理,也显得那将近一个月的异样是因为放弃关屹,而不是因为误会祁砚衡有喜欢的人而伤心。
但是话到嘴边,他说不出口。
谎言,都是谎言。
现阶段他都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对方真相,更不能在关屹的事情上继续叠加难度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焦虑。
但祁砚衡没给他想其他事的机会:“我记得……你当时说的是,你高估了你们的感情进度,以为很多看似暧昧的东西,其实什么都不是。”
“那来说说吧,你以为你们的感情进度在哪?暧昧的东西,细说一下?”说到这里,祁砚衡顿了下,“哦,说漏了,很多——暧昧的东西。”
冉照眠:“……”
他有点汗流浃背了,问题好多一男的!
他连忙开口道:“你还说漏了,看似!是看似暧昧!而且重点在最后一句话,‘其实什么都不是’。”
祁砚衡哼笑了声:“最好是。”
冉照眠紧绷的脊背一松,总算结束了吗?!
“对了……”
冉照眠的心高高提起,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然后就听到了对方的声音:“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来问我,不要自己胡乱猜。”
冉照眠一愣,然后小声道:“我当时第一反应也是准备问你的,但是那么一套组合拳打下来,谁能不误会?就觉得没必要了,显得好像很在意似的。”
祁砚衡给他鼓掌:“哇,那你现在看上去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诶。”
冉照眠:“……”
调侃完人,祁砚衡垂眼笑了下:“但我想了想,这么容易误会应该还是有原因的。”
比如关屹,大家好像就不会轻易的把他和恋爱联系在一起。
祁砚衡知道其他人误解的原因。
但冉照眠……他曾经无意听到对方和赵泽谈话,也就听他说过,他不信外面的那些传言。
对方是个极有主见的人,自我意识强,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所以祁砚衡一直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冉照眠是清楚的,传言当不得真。
但现在,祁砚衡不禁思索,那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我的长相风格给你带来了什么暗示和错觉吗?”
冉照眠连忙摇头:“没有,我不以貌取人。”
祁砚衡继续道:“我之前听你说,外面的那些传言你都不怎么信?”
冉照眠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你不是乱来的人。”
“那除了一连串的误会本身,还有什么影响了你,让你毫不怀疑地迅速下了判断,觉得我有对象?”
冉照眠犹豫了一下,看着对方认真的眸子,缓缓开口:
“传言我不信,但当事人亲口说的话,我总不能不信。”
祁砚衡正疑惑,就听到了冉照眠继续道:“是你自己说的,你谈爱很多,每段恋爱不超过两个月。”
“……”祁砚衡当即眼前一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么久我在你心中的印象一直是这样?”
“就上学期刚开学时,我膝盖受伤那次,你在阳台上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的,不是吗?”
冉照眠的声音闷闷的,最开始时他能毫不在意,甚至还觉得是件好事,前任就前任吧,反正也都是“前”。
但现在不行,真正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在意。
而且谈恋爱不超过两个月,那可怎么办啊?
祁砚衡被气笑了:“冉照眠,以后不许不把话听完整,不是我。”
他看着人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道:
“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也没有过暧昧关系。”说着,他严谨补充,“在此之前。”
“嗡”的一声,冉照眠大脑开始轰鸣。
第59章
祁砚衡继续解释道:“那天打电话说的是我小叔。”说到这里,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上次在b城你见过他,应该能看得出来, 他在感情上是比较随心的那种。”
冉照眠回想了一下,确实,那天祁浔舟和人调情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只是对方是长辈, 所以冉照眠没有多问,也不太适合议论。
“他谈恋爱比较多,而且过不了多久就会失去兴趣,所以大多数恋爱不超过两个月,腻了就甩。”
冉照眠正为自己闹出的乌龙感到有些囧:“那你为什么这么会?”
也正是因为对方对待感情的态度一点都不像新手, 所以冉照眠才从来没有怀疑过。
“我5岁就和小叔走得近,从他早恋起到现在,看了十多年,各种感情套路见过不计其数, 你觉得我会不会耳濡目染?”
“哦,还有,外面说我有很多前任, 其实他们是我小叔的前任,我和他们走得近, 是因为很多都是我朋友。”
冉照眠又开心了起来,偏头偷偷笑了下,然后“哦”了一声。
他现在简直想振臂欢呼。
好耶!没有前任!不用再担心两个月的问题!
祁砚衡也没忍住笑了:“我再确认一遍, 还有没有问题要问?或者存疑的地方?”
冉照眠摇了摇头:“没有了。”
祁砚衡站起来, 准备把医药箱拎回去,一时没注意到脚下,踢到了对方打包行李的箱子。
纸箱被踢得往前一滑, 空气立马安静了下来。
祁砚衡抬眼朝冉照眠望去:“还搬吗?”
“……”冉照眠有些心虚,装无辜道,“可以帮我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吗?”
祁砚衡嗤笑了一声。
两人的关系恢复如初,冉照眠人也不走了,最高兴的莫过于寝室的另外两个人。
就算外人看不出来,但同一个寝室里,看着以往向来亲近的人却将近一个月没有什么交流,他们看着也别扭。
冉照眠渐渐恢复成了之前的生活节奏。
周末也有了时间,他和祁砚衡约好了一起出门。
四月底,春天彻底来临,整个北市都覆上了一层绿意,道路两侧栽种着一路繁花。
像是整座城市都被唤醒,带着蓬勃的生机。
天气一好,人的心情也不自觉愈发明媚。
冉照眠和祁砚衡朝着咖啡馆走去,听到身边的人问他:“所以你五一假期又要飞b城?”
冉照眠偏头看向他,点了点头。
自从按照祁砚衡说的和冉明枝相处后,他们的关系有了很大的改善,相处也自然了很多。
比如,当Brina提起某家他们曾经去过的餐厅很好吃后,冉明枝已经不会再生硬地转移话题。
在后面某个合适的时间里,他们会带着冉照眠一起去感受。
不是刻意回避他们一家三口曾经的回忆,而是带着冉照眠一起创造新的回忆。
而这种融入让冉照眠感受到,他们所有人都是自在愉快的,一起度过的时光也越发明媚灿烂。
冉照眠也不会再有觉得自己打扰了他们生活的感觉。
冉照眠解释道:“这次假期我过去,下次假期妈妈会回国。”
“以后毕业工作了,可能就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趁还是学生,有机会的时候多感受一下和她一起的日子。”
“好吧,那玩得开心。”
冉照眠听到他可惜的语气,笑道:“怎么,你有计划?”
祁砚衡没有否认:“确实想有机会和你一起出去玩。”
“那之后的周末留给你。”
祁砚衡垂头笑了,正要说话,目光却突然顿住。
冉照眠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有些纳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就见不远处有两道熟悉的身影。
——是关屹和简黎。
两人正从另一条阳光灿烂的林荫道朝着咖啡店走去。
简黎微微落后半步,看了看关屹的侧脸,又垂头盯着关屹身侧摆动的手,试探着捞了几下,似是想牵。
但好几次都捞了个空,最后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自己掌心,像是大脑加载中。
但下一刻,原本走在前面的人折了回来,手掌压在了对方空空的掌心上,拉着人朝咖啡店走去。
关屹一张脸仍是冷冷的,看不出来什么情绪,但简黎开心了,快步跟了上去。
祁砚衡:“……”
他看了都想骂声靠。
他之前绞尽脑汁想要创造被冉照眠撞见的机会,不如意外随机一动。
关键是,现在冉照眠都说不追了,这个机会属实没有必要!反而让人瞧见了伤心。
所以在看到这两人的第一时间,他心里就开始发出警报。
不妙!
祁砚衡迅速扭头看向冉照眠,果然看到人的瞳孔在疯狂震颤。
“冉照眠?”
冉照眠被唤回神,身子往旁边一摊,祁砚衡连忙扶住他。
“我、我没有看错吧?”冉照眠结巴道,“是关、关屹和简黎?”
祁砚衡没有说话。
冉照眠从对方的沉默中得出了答案,他连忙挣开了对方的手:“不行,我再去确认一下!”
祁砚衡脸色一黑,不是说不追了?不是说好像没那么在意了?!
冉照眠的心底在疯狂尖叫。
天啊!关屹?简黎?关屹和简黎?!!
他们什么情况?
是谁说人窝囊的来着?
到底是谁窝囊,冉照眠心底大声哭泣,窝囊的是他,现在都还没有搞定祁砚衡!
冉照眠快步走到咖啡店门口,正要透过偌大的玻璃窗朝里望,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一只大掌就已经覆上了他的眼睛。
“?”
冉照眠被身后的人拉着转过了身,一手遮住眼睛,一手揽着肩被带着往前走。
对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心疼:“我们不看了。”
“……”
这一瞬间,冉照眠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他只是想吃个瓜!
但这个瓜他属实不能当着祁砚衡的面啃得太明显。
冉照眠只得含泪放弃,跟着他离开。
直到冉照眠被带到了一家新的咖啡店,他都还处于震撼中。
天哪!关屹那样的人居然会谈恋爱!
关屹诶!
而且关屹居然一句话都没有透露过!他和祁砚衡的事情,对方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要和关屹绝交!
人怎么能闷成这个样?!那他怎么谈恋爱的??
祁砚衡将一块小蛋糕和一杯热饮放在他的面前,看到对方的模样,没忍住问道:
“冉照眠,你现在还是很伤心吗?”
冉照眠回过神来,看到面前的祁砚衡,他连忙否认道:
“不是伤心,我就是太惊讶了。”
祁砚衡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真的不伤心?”
冉照眠犹豫了一下,在坦白前,他想让祁砚衡尽可能多看见一些他的真心。
于是尽管可能会让对方觉得奇怪,甚至可能察觉到异样,冉照眠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主要是没想到关屹这样的人会谈恋爱,也想象不出来他谈恋爱的样子。”
祁砚衡发现对方的神情不似作伪,高兴之余不禁思索了下。
但还没深挖到有效信息,就听到冉照眠继续道:“还觉得你挺神奇的。”
祁砚衡疑惑:“嗯?我神奇?”
冉照眠吃了一口小蛋糕,茉莉青提的清香在口中爆开。
“你之前不是说过关屹会喜欢什么样的吗?我觉得还挺准的。”
祁砚衡:“……”他想到当初自己说的几个相反的元素,清了清嗓子,“是吧。”
他就说自己一开始分析得没错!
关屹那一通理想型一说,搞得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看人准不准了。
但想了想刚刚的场景,祁砚衡垂下眸:“所以,刚刚那个情况,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冉照眠愣了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你说,我想和人牵手的时候会怎么做?”
祁砚衡点点头。
冉照眠没有谈过恋爱,所以仔细想了想:“嗯……应该会更直接些吧,推他一下,问他是有什么心事吗?为什么不牵我?!”
说到这里,冉照眠开始脑袋冒问号:“所以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主动牵我?”
祁砚衡低笑了声:“哦,知道了。”
冉照眠一顿:“你知道我指的是假设里的那个‘他’吧?”
祁砚衡笑道:“知道啊,我的意思是以后知道了‘他’是谁,我去提醒他一声,你以为我什么意思?”
冉照眠:“……”
不知道为什么,他也笑了出来。
比起冬天,他果然还是更喜欢暖和的日子-
在五一假期临近的日子里,冉照眠没有想到自己会接到一个出乎意料的电话。
在看到屏幕上的“醒醒”两个字,冉照眠足足愣了几秒才选择了接通。
却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冉照眠赶到市一中校医院的时候,赵然星的班主任正在一旁等着。
看到他的模样过于年轻,她犹豫道:“你是赵然星的哥哥?”
冉照眠应了下来:“您好,是李老师吧?”
冉照眠提供了自己和赵然星关系的证据,对方才放下心来。
其实尽管气质不同,但还是能从五官上看出两人模样很像,只是多少要确认一下。
何况对方还这么年轻。
她看了眼病床上正打着点滴陷入昏睡的人,解释道:
“他发烧的温度过高,差点昏了过去,被他同桌送了过来。”
“本来想联系他的父母,但没有人接电话。”
冉照眠能理解,毕竟学校也怕出事担责。
李老师解释清楚后,冉照眠开口道:“谢谢您了,麻烦给他请两天假吧,剩下的我来就好。”
等人走后,冉照眠从医生那里了解了一下赵然星的身体具体情况,才放下心来。
看向不远处站着的少年,冉照眠神情缓和道:“你好,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吗?”
元谦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好奇地看着他:“嗯,老师联系不上他的家长,我就擅自用他的指纹开了手机,不好意思。”
冉照眠摇摇头:“没事,还得谢谢你,麻烦了。”
元谦想到了年前见到对方时候,他还在和赵然星在吵架,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开了口。
“我本来也只是想着,看能不能在通讯录里发现有能联系的人。”
“但其他人是正常名字,看不出关系远近,手机里好像没有存亲人的号码,只有一个备注是‘哥’,我就试着联系了一下。”
冉照眠愣了下,然后又说了声:“谢谢。”他连忙转移话题道,“这里我来看着就行,你是不是还得上课?”
元谦应了声:“那哥哥,我就先走了。”
和人告别后,元谦出了校医院门,然后立马掏出手机给祁砚衡发消息。
对方做了什么冉照眠不知道。
他在旁边找了张椅子坐下,看着赵然星昏睡中的脸,隐隐窥见了几分对方小时候的模样,不禁有些出神。
等点滴快打完的时候,人也醒了过来。
看到是冉照眠坐在自己床边,赵然星一时还以为看错了,哑声道:“你怎么来了?”
冉照眠叫来护士帮他把针抽了,一边道:“医生说不用住院,回去好好修养就行,你休息好了就起来跟我走。”
赵家没人会管他。
赵然星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冉照眠已经利落道:“闭嘴,想吵等好了再吵。”
赵然星:“……”
或许是真的病狠了,对方浑身都蔫答答的,也没有什么力气再去折腾,连话都少了很多。
冉照眠拎着药带他回了自己家。
然后给人做了一顿简单清淡的晚餐,餐桌上两人都很安静。
直到吃完让人去休息的时候,冉照眠才开口叮嘱道:
“不要洗澡,简单刷牙洗脸后就去睡吧,药放在了你的床头柜,记得吃。”
赵然星脑子很晕,眸子转动地速度很慢,迟钝地看了一会儿冉照眠的背影。
半晌后才从喉间挤出:“嗯,谢谢。”
说完他撑着桌子起身,像是游魂般朝着客房走去。
冉照眠垂着眼收拾餐桌,直到桌面上的手机震了下。
他一看,是祁砚衡发过来的消息。
【7:今晚不回宿舍了?】
【Zzzz:嗯】
【7:因为弟弟?】
冉照眠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知道祁砚衡很了解他,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Zzzz:你怎么知道?!】
【7:给你打电话的那个,是我表弟,他给我发消息说的】
冉照眠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巧的事。
祁砚衡也没多打扰他:【7:有事给我打电话,多晚都可以】
冉照眠眉眼不禁弯了下,回了句知道了。
或许是心里惦记着事总放心不下,今晚冉照眠睡得并不好,凌晨的时候就醒了过来。
想了下,还是去赵然星的房间里看了看。
这一看,还真出了问题。
少年捂在被子里满身汗,脸色通红,呼吸急促。
冉照眠伸手碰了碰他的脸,烫手。
没想到凌晨又复烧了起来。
冉照眠连忙调整了一下室内的温度,然后去拿毛巾,打了些温水,给对方进行物理降温。
然后又给人换了衣服,将冰凉贴盖在人的脑袋上。
准备观察几小时,如果还不退烧就带他去医院。
做完这一套下来,冉照眠已经有些疲惫,他倚在床头,看着躺着的人。
对方看起来很难受,嘴里模糊不清的呓语,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嘴唇干燥。
于是冉照眠去倒了一杯热水回来,想让人补充水分。
他轻声唤道:“醒醒?”
被拍了几下肩后,少年迷迷糊糊挣扎着眼睛,看到是他后,嘴唇动了动。
冉照眠俯下身子,耳朵凑近他的唇边,温声道:“想要什么?”
却听到对方含糊喃喃道:“哥……”
冉照眠猛地扭头看向他,对方的眸子里一片懵懂迷茫。
赵然星从来不在清醒时叫他哥。
对方很快偏开头闭上了眼睛,低低自语:“梦里……我也不敢看你的眼睛。”
冉照眠愣了好半晌,恍惚回过神来时心脏已经酸软一片,他低声问:“为什么?”
对方没有给他答案,只是反复呢喃着:“对不起。”
混杂着各种胡话。
冉照眠伸手给他拂去眼角滑下的眼泪,就听到对方如小兽般呜咽道:
“不是只有你不想成为趴在妈妈身上吸血的那种孩子。”
有水珠砸在了对方的脸上,冉照眠抵着他的额头,哽咽安抚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只有在梦中的时候,对方才会像个真正受了委屈找人诉苦的孩子。
“我听到了,她和小姨说话的时候,我听到了……”
冉照眠一愣,听到对方无意识呓语,终于明白对方说的是过往的事。
赵然星看着被朦胧灯光映照的天花板,大脑一片眩晕,恍惚间像是回到了7岁那年,在知道妈妈回来争取他的抚养权时,他不知道有多么开心。
可他偏偏不小心听到冉明枝和冉昭蔓的谈话。
听到了冉明枝说,她拒绝了一个人的求婚,因为怕耽误对方。
明明说得平静,但在亲近的人面前,她还是不自觉地落下了泪。
7岁的孩子,又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敏感又多思。
他想,好像是因为他,妈妈才会哭泣,才会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也自从那时起,他开始听到不少人的议论。
有冉明枝以前的旧友,也有家里的一些佣人。
他们说,冉明枝可惜了,明明都走了,又被拖了回来,陷入赵家的事中纠缠不休。
赵泉不会轻易放手的,就算是为了恶心冉明枝,他也会花费最大力气去耗损她的精力,打官司也不知道要打多久。
他们说,不知道冉明枝的事业会怎样,明明都已经在国外发展起来了。
这回来耽误久了,也不知道会不会一朝回到解放前?
他们说,就算是母子,可关系也是要培养的。
其实说起来,感情这回事也就那样,那个孩子之前也没长久相处过,就当没有也行。
何况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那个小三养歪,认贼作母,那岂不是费尽心思要了个白眼狼回来?
之前归谁养,就归谁负责,冉明枝操那么多心,图什么呢?
类似这样的言论,赵然星听过不计其数。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一个结论,不值得。
他感到恐惧。
从小起,就有人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赵泉是多么狼心狗肺的一个人,又是多么地耽误冉明枝。
他好像成了这个男人对冉明枝人生耽误的延续。
他不要这样,可又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妈妈放弃他自己离开。
于是,他想到了那个伯伯说的话。
被小三养歪,认贼作母。
这样是不是就真的不值得再花费心思了?
“没有我这个儿子,她是不是真的会轻松很多?”
“你是干净的,我不是……我是在赵泉出轨后才有的……”
听到对方哽咽的话,冉照眠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猛地重击了一下。
他碰了碰对方的脸,红着眼睛摇了摇头,声音颤抖:“不是的,脏的是他,不是你。”
赵然星迷糊地看着他,缓缓眨了一下眼睛,似乎在竭力理解他话的意思。
然后他眷念地蹭了蹭他的手:“哥……”
冉照眠手背抹了抹脸,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睡吧。”
少年也只有这时候才显现出几分乖顺,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冉照眠坐在床头,看着落地窗外的夜色愣愣出神,直到发觉对方已经退烧体温稳定后,他才起身出了门。
清晨的阳光明媚,透过落地窗洒落到室内的家具上,映照出一片暖色的光。
赵然星缓缓从睡梦中醒来,身上一片干燥轻松,他撑着床榻坐了起来,看着柔软的被子有些出神。
好一会儿他才下了床,朝着外面走去,正好看到冉照眠将碗端到餐桌上。
对方平和道:“正好醒了,来吃早餐。”
冉照眠看着对方缓缓坐了过来,脸色还有些苍白。
他手里汤匙搅着碗里的粥,蓦地开口道:“这个五一我会飞b城,去妈妈那里。”
赵然星一顿:“哦。”
“我会把你的情况告诉她。”
赵然星眸子瞪大,还没来得及大声反对,就听到冉照眠继续道:“昨晚不是梦,你说的我都听到了。”
赵然星:“!!!”他原本苍白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好半晌才憋出几个字,“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非礼勿听!”
“我知道个屁。”
赵然星:“……”
冉照眠继续道:“反正我都听到了,什么不想耽误妈妈,什么不想让赵泉再骚扰我,什么我们既然离开了,就走远点。”
“哦,你还发表了一篇人质小作文。”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眼见人要原地爆炸,冉照眠才息声,停了几秒,转而道:
“不要自作多情,不是因为你特意跑一趟b城,本来就是要去的。”
“既然赵泉骚扰到了我,我去找妈妈没有问题吧,他是借由你的原因骚扰我,那和你有关的事自然避不开。”
赵然星憋了会儿,也没能憋出话来。
安静了会儿,感觉对方冷静了些,冉照眠才放下碗。
“赵然星,我最后认真地问你一次,你想不想待在赵家?”
赵然星本来想依旧坚持,但蓦地想起昨晚恍若梦中对方照顾自己的模样,又对上了他的目光。
然后下意识的撇开,他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从来都不敢。
于是脱口而出的话变成了别扭的一句:“不在赵家,我能去哪?”
说完后,赵然星就垂下了眸子不说话了。
反正所有的心思昨晚都暴露了,现在他颇有些摆烂的意味。
年前和冉照眠吵的那一架,是为了故意气对方,极近刻薄,想把人刺远一点。
但有一句话是真的——
他不敢去到冉明枝的身边,作为赵泉出轨后才有的孩子,他更怕自己的存在会让对方感到痛苦。
冉照眠冷凝的神色缓和了些:“有人告诉过我,我们都还是小孩子,很多事情在我们这个年纪来说,觉得天都要塌了,但在大人看来,或许根本算不上什么事儿。”
“仔细想想,很有道理,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只是我们的眼界太窄、能力不够,所以看不到,才会觉得困难。”
“你已经15岁了,也不算小,如果还是坚持不想去妈妈那里,也可以在国内找个保姆照顾你,总归比赵家好,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听到他的话,赵然星一愣,显然没想到除了赵家和冉明枝那里,他真的还能有别的归处。
见对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什么又不敢问的模样。
冉照眠开口道:“妈妈b城的房子,有你的房间,不是客房,是独属于你的房间,尽管知道这一辈可能都用不上。”
赵然星安静了下来,眼圈彻底变得通红。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憋不住情绪。
冉照眠垂眸道:“但其实我还是很生气,你叫丁思宁的那声妈。”
尽管现在真的确定了,对方不是真心实意。
冉照眠也理解他没有被好好教过,不知道如何用更温和的方式,所以过于极端。
但理解和生气并不冲突,赵然星切实地给人造成了冲击和伤害。
“可生气也不代表怨憎,没有人怨憎你,妈妈更不会。”
“你也不要有负担,觉得是给她添了麻烦。”
“我去b城和妈妈说这些,是因为这些本来就应该是大人的事,是那段婚姻的问题延续到了我们身上,她是去收个尾。”
“最重要的,我现在才发现,不需要我们一意孤行的自我牺牲,反而会将事情变得复杂。”
“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想成为累赘,但你留在赵家,我们却会更加惦念和操心?”
见对方呆滞在原位,冉照眠温声道:“看,我们年纪太小,看问题只能看到单方面。”
“相信妈妈,她很厉害,就算可能要费些心神,但解决问题一定比我们更高效。”
见对方垂着头不说话,冉照眠缓缓开口道:
“所以,我最后再问你一遍,还要不要待在赵家?”
晌久,赵然星才摇了摇头,低声哽咽骂道:“那群傻逼。”
冉照眠:“……”
他没忍住笑了下,然后犹豫了会儿,才继续道:“妈妈现在都觉得你是因为怨憎她。”
毕竟当事人的态度如此,冉照眠再怎么解释赵然星不是真心想伤害她,在冉明枝听来都像是安慰。
“其实真正让人受到伤害的,不是赵家给我们带来的麻烦,你的态度造成的杀伤力,比赵泉大一千倍一万倍,我们更在乎的,也只是你。”
“她床头还摆着我们小时候的照片,她真的很想你。”冉照眠轻声道,“所以,这次无论你想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对她温柔一点,可以吗?”
赵然星掌心胡乱压住潮湿的眼眶,点了点头。
冉照眠松了一口气,他听祁砚衡说,或许站在原地,随着时间流逝,合适的契机会自然地降临。
原来真的有。
他突然很感谢祁砚衡的表弟给自己打的这通电话。
至于他和赵然星的关系,他也想通了。
虽然有些怅然,但不勉强了。
他们之间也不是非要相亲相爱,是他太执着幼时那段亲密的回忆了。
强行拧在一起,反而都不自在,或许赵然星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温和地相处。
就算了,顺其自然吧。
未来某天,他们可能变成正常家庭里的兄弟那般亲近,也有可能渐行渐远。
但没关系,总之都是希望对方过得更好。
至于其他,就不强求了。
正想着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学长?”
祁砚衡坐在驾驶位上:“我之前受伤的时候,吃过不少味道不错的药膳,也适合生病的人吃,方便拿吗?”
冉照眠一愣:“你现在在哪?”
祁砚衡开口道:“在你家小区门口,顺路过来的,你要是不方便也没关系,我带回寝室给周旭东他们吃。”
“方便的。”
祁砚衡笑了下:“行,那你在楼下等我吧,我就不上去了。”
对方的弟弟还在,他去可能让人不自在。
挂了电话后,正准备启动车辆,目光突然一凝。
他看到不远处的出租车上,下来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朝着小区的方向走去。
——关屹。
第60章
祁砚衡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 看着关屹进了小区,他才回过神来,不急不缓地启动车辆。
小区里有行人, 所以车速放慢了些。
可尽管是这样,祁砚衡还是很快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对方在别墅区的一幢房子前停了下来,按响了门铃。
车辆经过关屹, 祁砚衡没有要停下来和他打招呼的意思。
只透过后视镜看到了一位穿着整洁优雅的老奶奶开了门,笑着上前给了关屹一个拥抱,然后牵着人进了屋。
不知道为什么,祁砚衡心里蓦地松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前方的路转了一下方向盘。
察觉到车辆已经转弯消失不见后, 站在院子里的关屹才若有所思地回头,看向已经空了的小路。
面前的老人疑惑开口:“话说,小屹你突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关屹连忙回过头,礼貌道:“就是回我公寓的时候, 路过您家,想着来打声招呼,是我唐突了。”
老人家立马笑了, 拍拍他的手背:“不唐突,替我向你爸妈问声好。”-
冉照眠抱臂在楼下等着, 不自觉地缓缓来回踱着步。
直到听到了车辆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看向从驾驶位下来的祁砚衡, 然后笑着迎了上去。
祁砚衡将手中的包装袋递给他, 仔细看了看冉照眠的脸。
冉照眠有些疑惑:“我脸上有东西?”
祁砚衡笑道:“看你有没有被弟弟气哭,现在看来相处得不错。”
冉照眠也笑了。
“对了,你是明天飞b城?我送你?”
冉照眠摇了摇头:“我小姨送我。”说着他瘪了瘪嘴, “只能五一结束后回来见了。”
祁砚衡伸手捏了下他的脸:“玩得开心,说好了之后的周末留给我,那我大胆安排了。”
“你要安排什么?”冉照眠好奇问他。
祁砚衡笑着没有说话,指了指他手中的汤:“趁热带给你弟弟喝吧,我就不打扰了。”
“行吧。”冉照眠也还惦记着屋内的赵然星,朝他晃了晃手,“拜拜,路上小心。”
祁砚衡正准备上车,想到了什么:“对了,刚刚……”
听到他的声音,冉照眠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嗯?刚刚怎么了?”
对方清澈明亮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疑惑,祁砚衡声音就停住了。
然后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回去尝了汤后告诉我味道怎么样。”
“好。”
冉照眠脆生生地应了下来,看着对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祁砚衡才收回目光上了车。
告别后冉照眠上楼回到了屋子里,赵然星看着他拎着保温袋上来,好奇问道:
“谁啊?还送汤?”
关键是,给冉照眠送不算什么,但对方还给他生病的弟弟送,这关系就不一般了。
冉照眠没有多解释:“我室友,也是我学长。”
听到这里,赵然星没有了八卦的兴趣:“哦,那你们寝室兄弟关系还挺好的。”
“……”
冉照眠在心底默念了几遍“15岁的直男15岁的直男”,按下了搭腔的念头。
过了会儿,他的手机震了下。
冉照眠一看,是关屹发过来的信息:
【关屹:祁砚衡走了吗?】
【Zzzz:……?】
【关屹:走了吗?】
冉照眠陡然意识到什么,立马打字:
【Zzzz:走一会儿了】
果然,十分钟不到,家里门铃被按响了。
冉照眠连忙去开门,关屹就站在门口。
对方冷着脸,劈头盖脸道:“你知不知道……”
话音突然顿住,关屹的目光落向他的身后,看着赖在沙发上的少年,脸色更臭了:
“他怎么在这里?”
赵然星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重新躺回到了沙发上:
“你怎么在这里?”
这两人向来不对付,冉照眠头都疼了:“闭嘴,不许吵架。”他往后退了一步,“进来说。”
关屹进屋换了鞋,和冉照眠去到了阳台上,心情糟糕道:
“你什么情况?”
冉照眠做了个阻止的手势:“停,醒醒的事我等会儿再解释,先说我学长。”
关屹冷嗤一声,阴阳怪气道:“哟,你学长?你学长刚刚差点就和我撞到了。”
被对方怼了好几遭,冉照眠警告道:“你别逼我提简黎。”
“……”
对方瞬间安静如鸡,冉照眠满意了,急道:“说正事!”
关屹冷冷开口道:“刚刚我在小区门口下来,认出了他的车。”
之前他们去雪地越野的那次,他见过祁砚衡的车,记住了车牌号。
所以下车后,他下意识就想转身回到出租车上。
但不确定祁砚衡有没有看见自己,反应太奇怪反而惹人生疑。
“然后呢?”
“我就顺势去了王奶奶家,跟她打了声招呼。”
王奶奶以前是冉昭蔓的邻居,前两年搬到了儿子这边。
冉照眠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刚刚学长没有提这事,他可能以为只是巧合。”
关屹问道:“你知道他现在过来吗?”
冉照眠点点头:“给我打过电话。”
“那倒还好。”
知道祁砚衡过来,起码冉照眠心里是有准备的。
关屹想,就算自己的出现冉照眠没有料到,对方也不会和他多费口舌,更不会做些让人误会的事,呆呆等着让祁砚衡抓包。
想到这里,关屹冷笑了声。
“我看下次他突袭的话,你怎么办。”
没有听到人的回应,关屹看向他。
冉照眠脸上没有被怼的生气,也没有虚惊一场的庆幸。
“你怎么了?”
冉照眠摇了摇头,出神地看着远处的高架,没有多说什么。
关屹也沉默了下来,然后立马转移话题道:“所以赵然星怎么回事?”
冉照眠透过落地窗看了看屋子内的人,简单解释了一下。
他淡淡道:“我也被赵泉纠缠烦了,正好这次彻底处理了吧,最好以后都不要和他们一家三口有任何往来。”
关屹应道:“确实该让姨母去解决。”说完,他就要转身离开回自己家,“走了。”
冉照眠连忙叫住了他,冷笑了声:“我的事你问得那叫个清清楚楚,你自己的事倒是能藏,不多唠唠?”
关屹:“……”
看着对方匆匆离开的背影,冉照眠才没忍住笑了出来,进了室内。
赵然星好奇地看了眼,又看向冉照眠:“他怎么了?”
冉照眠摇摇头:“没什么。”
冉照眠去房间收拾行李,一边开口道:“等会儿我把我家密码发你,接下来几天你想住这里就住,每天会有阿姨给你来做饭。”
对方昨晚没有回去,也不见赵家有人联系他关心一下。
赵然星别扭道:“谁要住你这里。”
“那你走。”
赵然星:“……”
冉照眠懒得再跟他废话,如果不是太唐突,怕吓到冉明枝,他恨不得把人逮着跟自己一起过去。
这次飞b城,虽然自如了很多,只是心里到底装着事,没有那么轻快。
祁砚衡收到冉照眠的信息时,正在工作。
对别人来说是五一假期,但对他来说还有事情要忙。
【Zzzz: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
祁砚衡没忍住笑了下:
【7:没事,试着去依赖一下大人】
【7:你劝你弟弟的时候不是一套接一套的?】
【Zzzz:那怎么能一样,大道理当然谁都会说!】
祁砚衡正要和他好好聊,对面的消息就发送了过来:
【Zzzz:我要登机了,到时候再和你聊,拜~】
【7:一切顺利】
祁砚衡正要放下手机,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小叔?”
祁浔舟声音少有的严肃:“回苏市,老爷子出事了。”-
冉照眠落地的时候,感到有些疲惫,捏了捏自己酸胀的肩颈,推着行李箱朝航站楼外走去。
上了车后,他才拿出手机,准备告诉祁砚衡自己安全抵达。
就发现几个小时前,对方已经已经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7:最近几天有点急事,可能来不及回消息,五一后见】
冉照眠一愣,想问是什么急事。
可刚打几个字,就缓缓删除了,担心打扰到对方。
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一下,最后回了句“好”。
手机熄屏,冉照眠看向窗外,最近的天气不怎么好,整个b城都是雾蒙蒙的。
压低的乌云让人心里一阵沉闷,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冉照眠按下车窗,让风灌进车厢。
一路奔波,到达家后,他立马洗漱后才觉得身上舒服了些,然后出了房门。
冉明枝正在客厅里,看到他出来后,温声道:“怎么不睡觉?”
冉照眠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看到卢卡斯也在,他才安心些。
等会儿和冉明枝说了后,能有一个成熟亲近的人在她身边安慰劝解。
“妈妈,我有一些事想告诉你。”
不说清楚,他可能没办法好好休息。
……
母子俩聊完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他们从未有过如此漫长的交心,冉照眠躺在冉明枝的腿上,一时觉得有些恍惚。
就这么全都说出来了?
他扭头,有些不安又担忧地看向冉明枝。
一只手就已经落了下来,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
“现在感到轻松些了吗?”
冉照眠心里一酸,连忙点了点头:“嗯。”
“知道了,我们眠眠是不是累了?”冉明枝轻声道,“剩下的交给妈妈就好,去好好睡一觉,醒了后只想着接下来去哪里玩,好不好?”
冉照眠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将潮气憋了回去:“好。”
冉照眠乖乖回到了房间,准备睡觉休息。
但看着手机上祁砚衡未回复的消息,他有些放心不下,找到了周旭东:
【Zzzz:旭东哥,你今天和学长有接触过吗?】
发了后,他看着手机角标处的时间,现在国内应该是早上6点左右。
又是假期,不知道周旭东会睡到几点。
明明身体很疲惫,脑子里却无比活跃,以致他一时间有些睡不着。
直到两个多小时后,冉照眠迷迷糊糊被手机震醒,发现是周旭东回复了他:
【周旭东:砚衡回苏市了,他没跟你说吗?】
冉照眠一愣:【Zzzz:怎么了?】
【周旭东:好像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他就要我帮忙五一后多请两天假】
冉照眠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
犹豫了一下,他在手机里找出了祁浔舟的微信。
冉明枝有些睡不着,披着睡袍看着外面的夜色,卢卡斯在旁边陪着她。
刚刚在冉照眠面前,她的情绪不能比孩子更崩,对方本就不安,还总是对她过度担心。
她得让冉照眠放下心来。
一回到房间里,她的心底彻底坍塌,情绪全面崩盘,大哭了一场。
就算是现在想想,她也感到无比伤心。
“我不是个合格的妈妈,还得靠两个孩子来成全我的人生,他们当时都还那么小。”
“想到两个孩子承受的,我这心里怎么都过不去。”
“我太自以为是了。”冉明枝自责道。
卢卡斯伸手牵过人,温和地抚着她的后背:
“你一定是最好的妈妈,他们才会这样为你考虑。”
冉明枝正要开口,就听到外面有动静传来。
他们开门走了出去,就看到冉照眠穿戴整齐,提着小行李箱正急着要下楼。
“眠眠?”
冉照眠有些意外,他连忙上前道:“我本来想着给你发消息说,现在有机会当面解释也好,我可能要回国了。”
冉明枝惊声开口:“现在?可你都还没休息。”
“我在飞机上睡就行。”冉照眠抱歉地看着她,“真的对不起,我有很重要的事,下次有机会我再和您一起度假。”
见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冉明枝不再阻止,也不多问是什么事:
“我就是担心你太累了,既然是急事就去吧,到了给妈妈打电话。”
冉照眠给了她和卢卡斯一个拥抱:“我叫了车,不用送,明天帮我跟Brina说声抱歉。”
冉明枝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对方匆匆下楼离去,无声叹了口气-
冉照眠的飞机从b城直达海城,然后得从海城坐高铁才能到达苏市。
加上时差,几乎是从一个深夜轮转到了另一个深夜。
祁浔舟开车来接他,当他接到对方的电话时还愣了一下,因为没料到冉照眠会特地跑一趟。
可当他真正见到对方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
“你从哪里过来的?”
对方身上的疲态肉眼可见,绝对不只是单纯从北市跑到苏市。
“b城。”
祁浔舟一愣,随即自责道:“早知道就不跟你说了。”
冉照眠坐在副驾驶上,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没事,联系不上学长,不说我反而心里更惦记着。”
密闭的车厢内,他清晰地嗅到了祁浔舟身上的消毒水味,很明显是从医院过来的。
对方接下来的话,也证明了这点。
“小七在医院待了二十多个小时,我们把他赶回去休息了,估计手机早就没电,现在也没心思看,我在医院里都联系不上他。”
冉照眠睁开眼睛,看向身旁的祁浔舟,对方的眉眼间也带着几分愁绪和疲惫。
“我擅自过来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祁浔舟笑着摇了摇头:“来得正好,小七一定很需要你。”他温和道,“辛苦了。”
“爷爷呢?怎么样了?”
他在微信上只了解到了一些基本信息,只知道老爷子因为血压问题犯晕,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撞到了头,情况有些不好。
提起这事,祁浔舟唇边的笑意变淡:“颅内血肿做了手术抢救,现在还没醒,还在观察中。”
老人家上了年纪,术后一周的情况都很重要,存在并发症的风险。
冉照眠心事重重地看向窗外,车厢内也安静了下来。
两人很快到达祁家苏市的宅子,很典型的园林风格。
内部空间大,几乎是一步一景,尽管是夜里,但灯光明亮,与白日里是不同的观赏意趣。
只是现在谁也没有心思去仔细看。
进大门不久,正好撞见了一个男人从里面出来,冉照眠听到身旁的祁浔舟叫了声“二哥”。
男人的模样和祁砚衡有几分相似,冉照眠多看了几眼。
在人走后,祁浔舟注意到他的目光,笑道:“是小七的爸。”
尽管有所预料,冉照眠还是愣了一下。
“看你的神情,小七是不是跟你说过他父母离婚的事?”
冉照眠点了点头。
祁浔舟偏头看向他:“那小七有没有告诉过你,他直到18岁才知道这件事?”
冉照眠脚步猛地顿住,对上了祁浔舟的视线。
祁浔舟温和地朝着他笑了下:“都从b城跑过来了,告诉你也没什么,估计小七一直都不会说。”
“小七的父母不是一路人,当初爱得仓促,不爱得也突然,但不管爱不爱,自从小七出生起,都没有对他尽过什么心。”
“整个祁家,偏偏就出了我二哥这么一根歹笋。”
祁浔舟讽刺地笑了下,全然不管骂的是自己的哥哥。
“但其他人都是好笋,某种程度上,对小七来说也是一件残忍的事。”
“因为他得一直看着其他长辈如何爱护他们的孩子,就算别人也很关心他,但父母的角色到底难以替代。”
“很小的时候,小七就问我爸,说你和奶奶很爱你们的孩子,姑妈和姑父也很爱表哥表弟,但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妈妈爱?”
冉照眠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刺了一下,细密的疼痛涌了上来。
祁浔舟的声音还在继续。
“当时可把我爸给心疼死了,他向来宠小七,但也许是心疼过了头,晕了脑子,他干了一件糊涂事。”
“他藏下了我二哥二嫂离婚的事,要求他们以父母的身份对小七好,让小七开心。”
“我二哥呢,有事相求,自然应了下来;至于二嫂,老爷子以无条件投资她的科研方向作为叫交换,她当然同意。”
“于是之后的日子里,情况就变成了,他们俩工作忙,但仍会抽出固定的时间,去带小七出去玩,去关心他。”
“但这种感觉就像是定时任务打卡,让人感受不到真情实感的热度。”
“小七最开始也是开心的,但随着年岁变大,也渐渐意识到父母真的没有那么爱他,但对他有责任,也足够了。”
祁浔舟扯了一下唇:“但到底都是假的,小七18岁那年还是知道了真相,一场骗局,像是楚门的世界。”
一阵晚风拂过,冉照眠感受到了几分寒意。
“如果说,老爷子是出于一片拳拳爱护之心,才干了件糊涂事,那我还没有说他和我二哥的情况。”
“怕家里人不允许,我二哥二嫂是悄悄离婚的,可没过多久我母亲去世,她疼小七,知道那对夫妻不靠谱。”
“所以律师公布她个人财产的分配时,其中有一条,就是需要他们夫妻好好照顾小七。”
“属于我二哥的那份财产,等到小七18岁签字同意后,才能生效。”
“你说,他需要做的事和老爷子的要求是不是不谋而合了?他甚至还得求着老爷子隐瞒。”
“纯粹的感情犯下的糊涂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可一旦掺杂了利益,这其中的情况就说不清楚了。”
“老爷子爱他的每一个孩子,小七会不会想,在他父亲求老爷子的那一刻,老爷子有多少是因为爱他,又有多少是为了帮儿子拿到那份财产,才有了这样的谎言?”
冉照眠停在了原地,感觉自己如坠冰窖,寸步难行。
祁浔舟也停了下来,看着远方黑暗的天际,喃喃道:
“以前小七是把老爷子当朋友,当最亲近的人,向来没大没小,有时候还直呼他的大名。”
“现在倒是规矩了,尊敬地叫他一声爷爷,因为每次想靠近,都会不由得想起,他还是爸爸的父亲。”
祁浔舟温柔地拍拍他的肩,带着人继续往前走。
“小七自然知道老爷子爱他,这么多年的疼宠至极做不得假,其中真心谁都能感受到。”
“但他害怕其中掺了别的东西,他要百分百纯粹的感情。”
“这两年,他们从来没有好好聊过这件事,小七不想听老爷子解释,他怕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祁浔舟笑了声,带着几分苦涩和无可奈何:
“可老爷子真出事了,就再也没有机会得到一个答案了。”
说着,他停下了脚步,看向前方:“到了。”
冉照眠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就见身形修长挺拔的青年独自站在一棵树前,仰头看着繁茂的枝叶出神。
他仿佛成了一座静止的雕像,凝固的,寂寥的。
“那是他出生那年,老爷子亲手种的。”
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声音,青年回头望来。
看到冉照眠的那一刻,目光似乎亮了些,带着意外和惊讶。
祁浔舟看着冉照眠立马飞奔了过去,直至到祁砚衡面前。
原本肩背挺直的青年,脊背一寸寸坍塌。
像是卸下了所有防备和强撑的外壳。
最后,垂下了脑袋,埋进了面前的人肩窝处。【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