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能追到吗?包的》
1. 第 1 章
前阵子落了几场大雨,还没让人感受到几分凉爽意,烈日已经重新悬挂高头。
夏日炎炎,拂过来的风里满是燥热气息。
沉寂了一个暑期的校园,在新生报道这一天,也被重新激活。
整个S大随风躁动,行李箱滚轮在粗糙的地面摩擦,伴随交谈笑语,融进绿植簌簌声中。
不远处迎新的遮阳棚下传来猛然提高的惊讶声:“那俩前任真闹到学校来了?!”
另一人笃定道:“这还能有假,其中一个据说还是祁砚衡师兄发小,另一个明显社会人士。”
“发小?!不愧是师兄,窝边草都吃!”
“那画面是真精彩,西装革履的那位一看就是坐办公室的精英,为了师兄,争风吃醋到体面都不要了,大庭广众下差点没动手。”
“师兄的发小还哭着非要他选一个。”
有人兴冲冲追问道:“谁谁谁?师兄选了谁?”
“哈哈,据知情人士报道,师兄谁都没选,让他们都滚。”
坐在隔壁遮阳棚下的柳竺悄悄听了一耳朵,很快就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前几天,信息工程学院祁砚衡学长的两个前任追到了学校来,闹得风风雨雨,喂饱了一群吃瓜的猹。
一般人都整不出这样浩大的动静,也只有这位神仙非同寻常。
从大一到现在大三,学业如同开挂般优秀到逆天,各种比赛奖项拿到手软,履历顶尖到让人望尘莫及。
还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一路伴随对方的各种风流八卦。
自入大学起,一直站在腥风血雨里,从未撑过伞。
柳竺正回忆着之前惊鸿一瞥见过的祁砚衡的模样,桌子却猛地震了一下。
她回过神来,发现是一同迎新的朋友庞恒,对方正有气无力地挂在桌子上。
“大哥,又怎么了?”
庞恒歇了几口气后,才痛心疾首地开口:“我诚心请教,你们女生的行李箱里到底装了什么?!”
“S大开学允许父母来送,叔叔阿姨们不用藏在行李箱里啊!”
周围的友人纷纷笑出声。
今天是S大迎新第一天,各个学院的志愿者在学校广场上“安营扎寨”,方便到来的新生寻找,然后提供帮助。
学生会流程安排得完善,志愿者团队与新生进行点对点的对接。
大多是一个志愿者负责两个宿舍的新生,方便转交寝室钥匙以及校园卡等。
庞恒最开始得知被分配到的新生是学妹的时候,身上的尸斑都淡了。
直到搬了一整个寝室行李箱,来来回回爬了无数次高楼后,彻底老实,差点没尸变。
柳竺随手抄了一个水瓶扔在他身上:“你懂个屁,我们那叫会收纳,承认自己虚吧,我不笑你。”
庞恒:“……”
他眉梢吊起,正准备好好和她再说道说道,柳竺却突然惊呼出声。
一阵烈风席卷来,原本压在宣传单上的瓶子被拿走,现在宣传单雪花般纷纷扬至半空中。
庞恒一时也来不及和她吵架,连忙伸手去挽救四处飞散的纸张。
一只手却更快地压在了那一摞宣传单上,伴随一阵清新的甜橙果香随风扑来。
柳竺一怔,目光不可控地落在那只手上,皮肤冷白,剔透修长。
五指微张,骨节处轻轻曲着,愈发显得骨节分明,连甲床都透着健康漂亮的色泽。
柳竺的视线愣愣顺着突出的腕骨渐渐向上移。
面前的少年身姿单薄清瘦,穿着一件鹅黄色T恤,浅蓝色廓形牛仔裤,干净又清爽。
另一只没有压住传单的手上握着一瓶冰镇过的甜橙味气泡水,水汽晕染上他的指尖。
最后,对方的脸从传单方向转回来。
明眸皓齿,鼻挺唇红。
皮肤瓷白,以致所有的色彩在他脸上对比都格外明显。
零散的发丝乌黑,睫毛浓密纤长,在眼皮的交界处压出一条流畅上扬的线。
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的照射,瞳色居然是有些浅的蜜色。
他一笑,蜜就淌了出来:“飞走了,要追吗?”
语调跳跃轻盈,像是枝头跃动的阳光。
扑面而来的初恋感,干净剔透又不加雕琢,如同一块水晶。
庞恒看着那张脸,整个人如同生锈般,缓缓开口:“卧——槽——”
柳竺回过神来,反问道:“能追吗?”
冉照眠一顿,补充道:“我说的是传单。”
柳竺眸子亮晶晶的,也不见害羞:“知道啊,但我说的是你。”
庞恒再次“卧槽”。
冉照眠顺手将一旁的重物拿过来压在传单上,说话坦荡大方,带着明亮的笑意。
“可惜啦,我喜欢男生。”
柳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可没说是我追啊,我是替广大S大学子问的,一路过来被多少人要联系方式了?”
就算是现在,她都发现不少路过的人都在往这边瞟,少年实在是漂亮得扎眼。
冉照眠还真认真想了想,最后点点头:“没数,百八十个吧。”最后倒是他先绷不住笑了,带着几分赧然,“抱歉抱歉,开玩笑。”
庞恒被他逗笑,然后才问起正事:“叫什么名字?是我们经管学院吧,你和哪位志愿者对接?”
“冉照眠,经管学院金融系,由李澜学长负责。”
柳竺搬了一个凳子给他:“先坐一会儿,李澜好像去卫生间了。”她继续问道,“哪个寝室啊?”
“6栋302.”
柳竺和庞恒的眸子瞬间就亮了,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
夏日炎炎,冉照眠觉得有些热,连带着脸上的温度都有些升高。
他拧开气泡水喝了一口,空气中清新的水果味愈发浓郁。
他自然也注意到了两人的目光:“这个寝室怎么了吗?”
柳竺清了清嗓子:“你知道你们这个寝室不止新生吧?”
冉照眠自然知道,S大本科生都是四人寝。
他分到的这个寝室除了他和另一个新生外,其余两位却是电子通信工程专业大三的学长。
这一届特殊,原本留给新生住的7栋在暑期的时候检查,意外发现有安全隐患,要重新整修。
于是宿舍资源就紧缺了起来,就有了现在的局面。
就算是不同专业混寝,也是同年级优先,方便管理,像他们这样的寝室安排也只此一个。
冉照眠其实觉得无所谓,只是看着面前两人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他倒是好奇了起来。
“有人不好相处,性格差到全校皆知了?”
庞恒忍笑摇摇头:“也不算。”他夸张道,“但有‘大人物’。”
柳竺怜爱地长长“哦”了一声:“可怜的崽,刚进大学,还没好好享受纯粹的校园生活,就不得安宁了。”
冉照眠被这个说法逗笑,长睫垂下,像是不怎么在意。
或许是他垂眸的模样看起来太乖了,柳竺继续道:“你刚刚说你喜欢男生?那你可得小心了。”
“怎么,那位学长恐同啊?”
“不恐,那可真是太不恐了。”
毕竟前两天闹得风风雨雨的“前任”事件不就是两个男的吗?
对方自从入学以来,各种传言八卦什么都有。
有对方多么难追的,也有风流成性荤素不忌、放浪爱玩的。
总而言之,是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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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口中多情也无情的人。
所以,好似喜欢上他,或者被他喜欢上,都是一件需要谨慎的事。
但毕竟只是传言,所以柳竺的语气带着几分玩笑,也不再过多解释。
何况……她看了看面前冉照眠的模样,对方以后受到的关注恐怕也少不到哪里去。
冉照眠仔细琢磨了一下对方的话,品味出了几分意思。
他蓦地笑了,问道:“他很好看?”
“好看!校草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柳竺觉得他的眼睛愈发亮了。
她补充道:“你俩都好看,但气质处在两个极端,你见了就知道了。”她眨眨眼,“可以期待一下。”
冉照眠还没来得及追问下去,负责他的志愿者师兄已经过来。
于是他也没再耽误时间,和柳竺庞恒交换联系方式后,乖乖跟着人前往宿舍楼。
冉照眠是北市本地人,身边就带了一个行李箱。
所以到了宿舍楼下,他没叫师兄帮忙,自己一个人拎着箱子往上走。
S大是国内历史悠久的顶尖学府,宿舍楼已经有些旧,墙壁和楼梯都带着年岁的气息。
今天格外热闹,来来往往都是满脸新鲜好奇的面孔,身边跟着家长的陪伴。
想到这里,冉照眠拿出手机,果然看到了小姨的一连串消息:
【小姨:眠眠到了吗?】
【小姨:路上顺不顺利,是不是很堵?】
【小姨:我就说要来送你吧,你非不要我送】
【小姨:大哭.jpg】
【小姨:缺什么买什么,照顾好自己】
非常应景,一条来自小姨的银行转账短信弹出。
【小姨:不行,我还是不太放心,你是和大三混寝吧?见到了吗?人怎么样?】
冉照眠哭笑不得,觉得对方正在脑补自己被欺负,下一步就要杀到学校来了。
于是连忙一条条地引用回复,认真得每个字都像是小学生刚学写字一般。
【Zzzz:我到啦】
【Zzzz:路上很顺利,出发得早,一点都不堵】
【Zzzz:就一个行李箱,我自己可以的】
到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正好到达312门口。
冉照眠一手掏出钥匙开门,一手打字回复:
【Zzzz:见到室友了,人都非常友……】
最后一个“善”字还没打出来,门被推开看到屋内场景的瞬间,冉照眠的手猛然顿住,整个人停在原地。
里面站着一位青年,正在换衣服的青年。
对方身量极高,目测一米九左右,上衣将将脱掉,只着一条深灰色宽松家居长裤。
肩宽腰窄,裤子腰部有些松松地垮在髋骨上。
烈阳从窗台洒落进屋内,室内光线极亮。
以致冉照眠能清晰地看到对方上身的每一寸线条的起伏与走势。
青年的肌肉并不夸张,饱满协调、线条紧实,处于一种恰好的美感状态。
不像是那种为了好看特地练的花架子,这种更像是长年累月青睐于攀岩冲浪、徒步登山等户外运动塑造出来的身形。
漂亮的同时,带着绝对的力量感。
青年循声望来。
一双桃花眼上挑,扇形双眼皮和漆黑的眼睫延展出暧昧的弧度。
皮肤冷白,发与瞳色却极黑,如同颜色最重的油画棒抹过般。
那是一张就算没有任何表情也仿若与人在调情的风流面孔。
哇靠!
冉照眠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狂跳,他后退一步,再次看了看门牌号进行确认。
这给他干哪来了?!
天堂?
2. 第 2 章
刚听到开门声音时,祁砚衡还以为是同为大三的室友周旭东,未料站着一个陌生少年。
生得绚烂粲然,满身鲜活气。
祁砚衡的目光一落过去,对方就笑了,仿佛是下意识的反应,对谁都很友善。
眸子下方有两个很明显的卧蚕,愈发显得柔软无害,一副甜蜜撒娇相。
下一刻,少年往后仰头看了看门牌号,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祁砚衡这才想起来,前几天周旭东和他说过,他们寝室会有两个新生加入。
为了错开高峰,大一新生开学的时间比其他年级要晚。
祁砚衡没有特地记日子,忘了就是今天。
他收回视线,嗓音带着几分笑意,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不是都用钥匙开门了?还在确认什么?”
听到青年的声音,冉照眠的目光再次落过去。
对方正一手随意地扯紧裤子上的抽绳,有些松的裤腰瞬间收紧贴合皮肤,然后拉开了衣柜门,从衣架上扯下一件T恤套上。
到底是20岁左右青年的身形,穿上衣服后显现出几分清瘦颀长的少年感和斯文。
典型的穿衣和脱衣两个感觉。
好风光被遮住,冉照眠遗憾。
腹肌,八块!
胸肌,手感很好吧!
好想用手指戳一个坑……
啊啊啊啊!
才大学第一天,就这么考验人民群众?!
虽然刚刚从柳竺那里就知道了,他有位室友很好看。
可就算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冉照眠还是被冲击到了。
他终于知道刚刚柳竺学姐说,他们的气质在两个极端是什么意思了。
那可是青少年频道和21禁的区别!
可不管内心多么喧哗吵闹,在面上,冉照眠到底是绷住了。
他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怦怦跳的小心脏,一边拖着行李箱进去,一边用手背胡乱搓了搓自己不争气升温的脸:
“学长好,我叫冉照眠,是经管学院金融系今年的新生。”
青年“嗯”了一声:“你好,电子工程系,祁砚衡。”
态度并不冷淡,但也说不上热络,处于一个不出错的礼貌状态。
很明显,并不想多聊。
冉照眠很识趣,指了指自己的寝位:“那我先去收拾了。”
S大寝室是上床下桌的结构,他的寝位靠近阳台,和祁砚衡是在同一侧。
和高年级混寝有个好处,就是他开学更晚,现在整个寝室因为早有人居住,公共空间都是干净的。
他只需要擦擦自己的桌椅,整理好行李和床榻就行,一下子就省了很多事。
祁砚衡坐在桌前打开电脑,准备处理一下实验数据。
他不是个热心的人,并不打算和人互相了解、深入关系。
祁砚衡很快投入到自己的事情中,再次抽离出来,是因为察觉到自己的肩被很轻地拍了一下。
他扯下耳机,偏头对上了对方琥珀色的眼睛,干净得仿若琉璃。
“抱歉打扰了,方便告诉我公共空间怎么安排的吗?”
虽然这也是冉照眠的寝室,但说起来,这个空间他人已经稳定生活了很久。
所以作为初来乍到的“入侵者”,出于礼貌,冉照眠还是问了问。
祁砚衡挑了一下眉,对方询问的时候尾音会微微上扬,眸子里也带着几分“拜托”。
很神奇的是,还带着一点稳定的信赖。
他不知道是对方真的内心有这种情绪,还是天生自带这幅模样。
如果是前者,那过于单纯无害了,好像很好骗。
但如果是后者,实在有点犯规,因为那是一副天然让人很难拒绝的模样,一旦拒绝他好像就成了罪人,会有歉疚感。
——似乎很适合骗人。
祁砚衡笑了下,将另一边的耳机也扯了下来扔在桌面上,然后站起身来。
他带着人到门边,示意了下空隙处。
“另一位大三的学长叫周旭东,这里是他给你们两个新生整理出来的空位,可以放暂时不用的行李。”
“撑衣杆、浴室里的置物篮等随意用,盥洗台上面有一个挂着的架子,放洗漱用品。”
“像纸巾、洗衣液类的消耗性物品不混用,自己负责自己的。”
他简单给冉照眠说明了一下整个寝室的情况。
等对方说完后,冉照眠问道:“两位师兄有什么忌讳吗?”
祁砚衡轻笑了声:“忌讳?周旭东没什么忌讳,倒是你得和他说说你自己的忌讳,他会在寝室吃螺蛳粉。”
冉照眠感觉心脏随着他的笑猛地跳动了一下。
对方那张脸,不笑就已经像是在调情,一笑真的像是在引诱人。
尽管他知道祁砚衡没有这个意思。
冉照眠撇开视线,轻轻“啊”了一声,然后继续道:“那你呢?刚刚说的都是周旭东学长有关的,学长你呢?”
“我?”青年的声音带着几分散漫,“我忌讳很多,但都不用管。”
说到这里,他视线下至,落到面前的男生身上。
“我住在校外,偶尔过来午休或者睡一晚,所以除了维持基本卫生外,其余按你们自在的来就好。”
冉照眠点点头,难怪周旭东学长能吃螺蛳粉,合着之前这里是他的“单人寝”。
对这个结果他也不算意外。
毕竟他刚刚观察过,寝室内属于祁砚衡的行李并不多,生活痕迹也比较淡。
冉照眠拿出手机:“就算住的时间不多,那也是室友,有时候有事可能需要联系。”
祁砚衡看着他打开微信,又看了看他的脸。
男生很白,所以显得皮肤很薄,面颊上的那点血色就显得气色格外好,粉扑扑的。
祁砚衡移开视线,带着点距离感缓缓开口道:“私人联系方式就……”算了。
他不想和对方有私人接触。
对方的声音和他同时响起:“我建个寝室群,你把周旭东学长拉进来,到时候我拉另一个新生,以后有事群里说。”
祁砚衡:“……”
哦,是群啊。
冉照眠抬眼看向他,眸子亮晶晶的,看起来柔软又单纯。
“学长,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
冉照眠垂头憋着笑,一边打开面对面建群,一边无辜解释道:
“我原本想着,和学长不同级不同专业,平时见面机会应该也少,估计不会有什么私事麻烦学长,就不打扰了,有事群里说就好。”
“但刚刚好像听到学长说到私人联系方式。”男生带着笑意道,“是我疏忽,都是室友了,不加会不会显得我没眼力见?”
他晃了晃手机,眉眼弯弯:“学长,加一个呗,很高兴认识你!”
祁砚衡:“……”
这下他倒是真笑了,带着几分啼笑皆非,话都让对方说了。
确实,作为室友,一个联系方式而已。
祁砚衡撩起眼睑看了一眼人,打开二维码朝向对方。
一直纠结这样的小事,反而浪费时间,显得扭捏。
冉照眠刚才试过,从群里加不了对方,群聊添加好友方式被关闭了。
他猜测对方是嫌烦,大学里各种群聊不少,抱着私心想从群里加他的人估计也不少。
冉照眠成功添加到对方的微信,不过很明显,不是私人微信,算是社交性质的工作微信。
没关系,冉照眠给的也是工作微信。
过犹不及。
祁砚衡也看出来了,并不介意,礼仪性质的添加而已。
做完这一切,好像也没有什么要说的,冉照眠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现在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他回复完群里周旭东打招呼的消息,想了想刚才对方被噎了一下的场景,没忍住偷偷笑了,单薄的肩背都随着抖了抖。
手机在掌心里缓慢的转着,冉照眠的思绪有些飘。
也太不好接近了。
两个字,难搞。
祁砚衡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自从建了群后,他胳膊边的手机就没有安生过。
震了半天,全是周旭东私聊他的消息。
【周旭东:怎么样怎么样,新的小学弟怎么样?!】
【周旭东:孤寡了这么久,我终于迎来了室友吗?!!】
【周旭东:冉照眠,这名字真好听!】
【周旭东:回我回我快回我!!死鬼,人呢?】
【周旭东:人工服务】
祁砚衡没有理会,在最后一组数据处理完成后才不慌不忙地拿起手机。
【7:人工坐席忙】
【周旭东:等待人工】
【7:放】
【周旭东:也没什么事,我就想跟你说声,人小学弟刚来到一个新环境,多少会有点不安,你友善点】
祁砚衡挑了一下眉,不安?
看不出来。
【7:友善?你确定?】
【周旭东:额……啊……还是算了吧】
【周旭东:你顶着那张脸稍微给点好脸色,都容易给人错觉,直的都能给掰弯,这么新鲜的芽芽可不能一上来就折了】
【周旭东:说到这里,我多问一嘴,新来学弟的性取向是?】
【7:我怎么知道】
——喜欢男生。
他其实看出来了。
祁砚衡是个敏锐的人,加上他自己就喜欢男生,对方也没有遮掩的意思,看出来并不奇怪。
只是性取向这种事,到底还是个人隐私,他不过多议论。
这也是他最开始不准备加微信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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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本来就总伴随着各种桃色新闻,冉照眠估计开学后受到的关注也不少,对方又不隐瞒自己的性取向。
他们走近些,各种编排会不少。
祁砚衡不怕麻烦,但嫌麻烦。
【周旭东:苍天可鉴,我对任何性取向都没有意见啊,就是之前那位疯得别具一格,我有点警惕】
【周旭东:我~怕~辣~.jpg】
祁砚衡:“……”
他打字的手一顿,这个寝室曾经其实是有三个人的。
周旭东似乎也觉得晦气,不再多说。
【周旭东:你还没说,新来的小学弟人怎么样】
祁砚衡想了想,还是诚实地给了个客观的回复:
【7:漂亮】
【周旭东:我说性格,相处起来怎么样】
【7;性格也漂亮】
周旭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复:
【周旭东:哥,之前那位差点没给我整得ptsd,我从没享受过一整个寝室纯粹且融洽的室友情,大学都快结束了,请给我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跪跪.jpg】
【周旭东:求别搞,别这次人家没问题,你倒招惹上了】
祁砚衡嗤笑了声,站起身来一边收拾桌面上的电脑和书本,一边回复消息。
【7:你放一万个心,我对这类型无感】
说着,还顺手点了下弹出来的关联表情包,是个傲慢摆手指的动图。
欠揍又嚣张,看得人一股无名火。
冉照眠听到了隔壁的动静,后仰了一下身子,整个脊背都靠在了椅背上。
“要出去吗?”
祁砚衡手机熄屏,随手把包垮在肩上。
“嗯,周旭东马上回来。”
想到刚刚对方说的话,祁砚衡没忍住扬了扬唇,他看向冉照眠:
“有事尽管找他,最好多多麻烦,他会非常乐意。”
看着对方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冉照眠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笑道:“我知道了,谢谢。”
祁砚衡于是不再多留,准备转身离开。
冉照眠伸出胳膊,在半空中晃了晃。
“拜拜~”
对方点点头,很快从视线中消失。
冉照眠收回目光,有些无聊地摆弄着手机。
没过多久,小姨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小姨:宝宝,要是有事就去找关屹,让那小子给你搞定】
冉照眠回了句“知道啦”。
小姨口中的“关屹”是她儿子,也就是冉照眠的表弟。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对方也是S大的学生,在数学系。
虽然关屹年龄比冉照眠还小几个月,但对方的脑子从小就好,跳过级。
以致现在18岁的冉照眠刚进大学,关屹已经大二。
要不是以前小姨压着,担心对方过度早熟会出问题,只怕跳级更多。
说曹操曹操到,微信立马弹出了关屹的新消息。
【关屹:有事吗?】
冉照眠反问:【你有事吗?】
【关屹:看来是没事】
冉照眠:“……”
他反应过来,估计是刚刚小姨也找过关屹,所以在对方的耳提面命下,不得已给他发了消息。
反正也无聊,冉照眠和他闲聊起来。
【Zzzz:还真有点事,我室友好帅的】
【关屹:……看来是真没事】
【Zzzz:我要追他!】
关屹一震:【帅成这样?】
【Zzzz:这次真的不一样,他的胸肌我好想埋啊】
关屹:“……”
确实不一样。
以前冉照眠是好色,但这个“好色”其实不带贬义,纯粹是颜控属性重,喜爱好颜色,单纯欣赏。
但这一次,他馋了。
【关屹:姓名,专业,班级】
【Zzzz:干嘛?你要帮我啊?】
【关屹:我帮帮那位可怜人】
冉照眠:“……”
他到底还是老实发了。
【Zzzz:祁砚衡,电子通信专业,班级未知】
冉照眠正等着人的消息,谁知对方一通电话立马就打了过来。
一接通他还没说话,对面男生清凌凌的声音就已经响起:
“冉照眠,晃晃你的脑袋,听听有没有水声。”
冉照眠:“……我要告诉小姨!”
关屹的性子本就冷淡,连嗓音都带着点距离感。
“作为室友连联系方式都没要到吧?笨比快撤退,不要浪费时间。”
冉照眠“哈”了一声,缓缓开口:“你错了,我~要~到~了~哟~”
关屹冷嗤一声:“工作微信?你发个信息,看他理不理你。”
冉照眠:“……”
3. 第 3 章
关屹太了解冉照眠,知道他那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
简单说,就是不成熟。
没过两天冉照眠自己就能忘记,说太多反而容易激到他,于是关屹干脆闭嘴。
冉照眠却坐直了身子:“你们认识?”
他大概知道祁砚衡是个备受关注的人,关屹已经大二,知道学校里有祁砚衡这个人并不奇怪。
可他想了想刚刚关屹说的话,对方连祁砚衡会拒绝他都知道,说明对这人的脾性有一定的了解。
关屹也没卖关子,“嗯”了一声。
“有一些接触,但不熟,他是上一届户外运动协会的社长。”
而关屹是这一届的社长。
S大是国内顶尖学府,但并不死板,让学生只受限于读书。
有时候,“玩”也是一种能力,学校更推行学生全方位发展,看更广阔的世界。
学校各色社团百花齐放,户外运动协会更是受到校委推行,主题倾向于迈出步伐、亲近自然,所以其中囊括了登山、徒步、露营等各种活动。
“他是社长的时候,你不是社团成员吗?为什么会不熟?”
“除了群里交流过活动话题,我没和他私下聊过。”
冉照眠又问:“他很喜欢各种户外运动?”
“嗯。”
冉照眠意味不明地长长“哦”了一声。
关屹有种不详的预感,“如果你要加入社团,面试的时候我会把你pass掉。”
冉照眠是个超级无敌大的麻烦精,他不想给自己找事。
冉照眠小声:“……你真的很讨厌。”
他正准备继续开口,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有时间我再和你细说。”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他就挂掉了电话。
-
事实证明,关屹真的很了解冉照眠。
没过几天,冉照眠就把祁砚衡给抛到了脑后,所谓的“细说”也没了后续。
祁砚衡说自己不常住在寝室,这话是真的一点都不掺水分。
于是就导致开学到现在都已经10天了,冉照眠硬是没再见过对方。
就算他给冉照眠留下的印象再深刻,到底也只见过一面,也未曾有过相处、不知性格。
于是就像是一副经典流传的画作,惊艳的,却也是平面的。
第一次见面所涌动的激烈情绪也渐渐随着时间消散。
冉照眠很快就认识了新朋友,脑子里每天都被更新鲜的事物挤占。
再加上军训被折腾了一番,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想其他的事。
以致他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正坐在椅子上和周旭东聊天的青年时,整个人愣了下。
祁砚衡听到了声音,下意识扭头望去。
男生刚洗漱完,穿着宽松的浅色纯棉睡衣,身形纤薄。
或许是在高温环境下长时间待过,身上带着很重的水汽,露出来的皮肤都泛着淡淡的粉色,眸子却清亮。
发丝还是湿漉漉的,被尽数捋到了脑后,面容毫无遮挡地暴露在灯光下。
那是一张无论顶灯的打光是否死亡、光线是否明亮,都折损不了半分的脸,灵秀、精致。
最近几天都是高温大太阳,可对方好像没有因为军训而晒黑分毫。
一点被摧残过的痕迹都找不到,依旧是第一天见过的水灵模样。
想到这里,祁砚衡的视线下意识看向另一个男生。
对方全名赵泽,是寝室里的另一位新生。
祁砚衡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对方。
他不知道这人刚开学的模样是怎样的,但开门进来的一瞬间着实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是国际生。
如果不是赵泽先用中文开了口,他差点脱口而出一句“Nice to meet you”.
祁砚衡的思绪被冉照眠的声音拉了回来:“学长好啊,今天怎么回来了?”
声音一如既往的轻盈。
祁砚衡还没回答,就听到对方小声继续道:“看来明天会下雨。”
明天的天气预报是大晴天,未来一周都是。
下雨自然不可能。
祁砚衡想了想这句话:“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意思?”他随口道,“不欢迎吗?”
冉照眠拿着毛巾的手一顿,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
因为刚刚和周旭东聊天的余劲,祁砚衡唇角还噙着几分笑意,斯文的风流意中带着几分恣肆。
他拿起毛巾拭去脸上的水珠,嗓音带着笑意:“当然是欢迎回来的意思,都比喻成好兆头了,下雨可是祥瑞!我们军训求雨都求疯了。”
少年说完就回到了自己的桌前坐下,仿佛只是随口开的一个玩笑。
这句话不能深想,祁砚衡也没放在心上,只是笑着站起身来。
周旭东问道:“这么快就走了?”
“嗯,和李教授约了见面,时间快到了。”
“今晚回来住吗?”
“不一定,看情况。”
冉照眠有些神思不属地擦着头发。
还真的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看到对方的那张脸,一些记忆从大脑深处被勾了起来。
他是不是说过要追人家来着?
“……”
虽然之前忘了,但看到对方那张脸,他又有点蠢蠢欲动了。
像是在雨天里隔着玻璃看一个人。
这雨落了10天,玻璃上雨水淋漓、水汽弥漫,直至最后彻底看不清。
可偏偏有人带来的冲击力就如同一只手兀然擦过那面玻璃,那个形象焕然一新。
于是冉照眠却看得更清楚了。
——仅仅是这样匆匆一面。
正出神间,一只胳膊隔着些微距离从自己的身侧探出。
骨节分明的手从眼前闪过,突出的腕骨上垮着一根红绳。
带着力量感的青筋在冷白的皮肤上延展,从手背到小臂。
来人手指一松,一声很轻的脆响,一枚螺丝钉被搁在了桌面上。
还没看清红绳上坠着的绿玉是如何模样,对方已经把手收了回去。
“?”
冉照眠仰头,就看到了青年的下颌线,恰逢对方垂眸看向他。
皮相骨相都极其优越,面部折叠度很高。
冉照眠缓缓眨了一下眼睛,祁砚衡已经开口道:“刚刚你床边掉了一个螺丝钉,好像是护栏上的,你注意一下。”
冉照眠挪开视线:“好,我明天联系师傅修一下。”
最近几天睡觉,他确实感觉床边的护栏有些不稳,晃晃荡荡的。
说完,对方去到阳台上洗了个手。
冉照眠的目光追在他的背影上,直至对方离开了寝室才有些心不在焉地收回视线。
还是吹干头发后,身旁突然凑过来了一个人,他才回过神。
冉照眠一看,是赵泽拖着椅子到了他身边。
对方黑他一大跳,一扭头就看到一口白牙飞过来还是挺惊悚的。
“你怎么黑成这样了?”
明明刚开学对方还是个小麦色皮肤、健气开朗的少年,现在连五官都有点看不太清了。
赵泽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他最开始嫌防晒霜麻烦,一流汗黏黏腻腻的,就懒得涂。
现在认清了现实,整个人彻底老实。
“你还有多的防晒吗?卖我一管。”
冉照眠将一管防晒塞到他手中:“你直接拿去用吧。”
小姨给他准备了很多,但他其实很少涂,总是会忘记。
“谢了。”
他们俩不仅是一个寝室,也是一个班的同学。
都是爱玩爱闹的年轻人,很容易就熟络了起来。
正事解决,赵泽压低声音,和他随意闲聊着:“我今天是第一次见祁砚衡学长,他怎么长得……长得……”
冉照眠歪了一下肩,让他准备搭上来的胳膊落了一个空,反问道:“你没好奇去学校论坛搜搜?里面一大堆他的照片。”
赵泽反驳道:“那论坛里还一大堆你的照片呢!”
主要是他天天对着冉照眠的脸,审美阈值拉得太高,没把其他人说的当一回事。
而且,他搜一个男的照片干什么?
赵泽:“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冉照眠看了他一眼:“什么‘名’?”
赵泽的神态夸张,就差没手脚比划了。
“你是不知道,他的事迹到底多么出名。”
冉照眠随口道:“比如?”
他还真没有特意了解过,也很少专门打听这样的八卦。
“比如我们这个寝室原本是三人寝,走的那位据说之前追求祁砚衡学长太疯狂,甚至偷学长牙刷和内裤、翻他垃圾袋,但学长没给过眼神,直接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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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
“那人还跟踪过,最后疯得太过分,学校插手,直接休学回家了。”
冉照眠:“……!”
“学校里追求他的人那么多,但他一个都没答应过,全部无情拒绝了,超级难追!”
冉照眠有些不明白:“不是都拒绝了吗?那他风流的传言哪里来的?”
赵泽声音压低了些:“不还有校外吗?他圈层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听说前任有模特、艺术家,甚至还有明星。”
“也是……”赵泽低喃道,“都有上过时装周的前任了,和普通学生谈恋爱的可能性确实很小。”
“我可不是瞎编,是学校里有和他同一个圈子的有钱人,他们闲聊时说出来的。”
说到这里,赵泽不禁感叹:“我做梦都不敢想,总觉得是在网上才能看到的人,居然出现在我身边。”
说完,他看向身边的冉照眠,见对方平和安静地垂着眸,问道:
“在想什么,你不惊讶?”
冉照眠笑了下,他只是觉得,这些八卦听听就行,一般传言传着传着就会变味,而且都会夸张化。
不是别人说什么就得信什么,所以冉照眠不对此发表意见。
“惊讶什么?”
“他那么牛批,他身边的人也都好牛!我差点没扑上去自称老奴抱个大腿。”
赵泽来自一个三线城市的普通家庭,家里条件其实不算特别差,但仍觉得这样的人物离自己很遥远,虚幻且不现实。
说到这里,见冉照眠平静的模样,赵泽惊悚道:
“说起来,你也是北市本地人……”他仔细看了看对方的模样,越看越觉得不是一般家庭能养出来的气质,愈发惶恐,“我不会还有个尊贵的小少爷室友吧?!”
冉照眠懒得搭理他。
“……”赵泽只当他是默认,当即有些抓狂,一边拍手鼓掌,“好好好,这是什么‘愚蠢的大土鳖,欢迎来到北市’现实版。”
“不愧是大城市,随便砸下来一个石头,都能砸到大人物。”
听到这里,冉照眠胳膊交叠撑在桌面上,身子微微往前倾了点,深沉道:
“你好像很好奇,要不要我跟你说说‘尊贵小少爷’的生活?”
赵泽眼巴巴地望着他,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于是冉照眠缓缓开口道:
“虽然每天躺的床没有800米,但有8米,你以为有钱人不烦恼吗?烦啊,甚至烦起床累,于是直接在床上装了一个传送带。”
赵泽:“哇!!”
冉照眠说话的语速有些快:“每一年生日都邀请历年格莱美歌手私人献唱,想看电影了请奥斯卡影帝影后到家来现场表演,包场迪士尼举办派对,拥有私人飞机和超级游艇舰队。”
赵泽:“!!”
冉照眠反问道:“够尊贵吗?”
赵泽迟疑:“……够?”
冉照眠再次开口:“这算什么?已经想好了,以后还得去请贝多芬为我谱曲,莎士比亚为我写诗献上赞美,达芬奇为我作一副私人肖像画,就叫《冉照眠的微笑》。”
赵泽:“……?”
“是不是很棒?还有更尊贵的,这样吧,你振臂高呼一声‘冉照眠爸爸,小弟膜拜膜拜你’,我继续分享。”
“哦,你是想说几位伟人已经去世了?没事,我也要死的,死了也尊贵,地下请得起。”
说着说着,冉照眠给自己说笑了。
笑够了后,他诚恳劝道:“你的梦做得还是太少了啊,多睡睡觉吧,多尊贵的少爷梦都有。”
“还想听什么?说话。”
赵泽本来正认真看着冉照眠的脸,对方眸子清亮,面容柔软无辜,看着人说话的模样显得极其真诚。
几乎每个人都会不由自主地专注倾听他在说什么。
可对方突然笑开了后,赵泽才发现,冉照眠有一颗很不明显的尖牙。
只偶尔在唇畔一晃而过,寻常人很难注意到。
分明还是眉眼弯弯的模样,头顶灯盏晕染在他周身,光圈柔和。
但那一瞬间,赵泽却觉得那些光圈仿佛幻化成了一对尖尖的耳朵和末端是扁状心形的小尾巴,尾巴还在半空中晃了晃的那种。
赵泽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感觉自己被忽悠瘸了。
这么离谱的东西,他居然认真听完了!听完了!!
“冉照眠!!!”
4. 第 4 章
赵泽伸手就是勾住他的脖子往下压。
冉照眠笑得肩背都在抖,一边躲开他的手:“我还以为从第一句开始,你就会骂我扯淡。”
赵泽本来都收回手了,一听到这话没忍住又扑了上去。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两人都吓了一大跳,连忙收手朝着卫生间望去。
周旭东浑身湿漉漉的从卫生间里跑出来,像是刚洗漱到一半匆忙穿上衣服。
他嘴里骂骂咧咧道:“靠!卫生间的灯炸了!!”
冉照眠上下看了看他:“没受伤吧?”
周旭东摆摆手:“没事,我去联系一下维修师傅。”
看到人拿着手机出去,冉照眠才收回视线,准备去收拾下卫生间。
赵泽刚刚没有得到答案,还是很好奇:“所以你真的是小少爷吗?”
“我吃拼好饭,我砍拼多多,我囤优惠券,我去晚上八点的便利蜂。”
“……”赵泽沉默且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
冉照眠一边去拿扫帚清理玻璃渣,一边随口道:
“别纠结啦,只要是目前你所能接触熟悉的人,就证明无论对方真实条件如何,你们的生活都大部分重合,早八食堂图书馆,没有天壤之别。”
“至于那些接触不到的人和领域,什么明星模特艺术家,也不用过度神化。”
“再过几年,指不定你还是赵总呢,毕竟你可是S大的学生,千军万马里厮杀出来的翘楚,自然是顶厉害的。”
他从卫生间里探出一个脑袋,笑容粲然:“是不是啊?赵总~”
赵泽在一声声“赵总”中逐渐迷失自我,嘴角疯狂上扬。
心里却逐渐感到平和,由小地方来到一线城市,那种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焦躁和局促蓦地被抚平。
冉照眠见他笑了,眉眼松了松。
然后将刚刚收拾的玻璃碎片的袋子塞进他手中:“已经用胶带缠过了,辛苦赵总用气泡膜再裹一层后扔掉。”
赵泽翘着嘴角“哦”了一声,然后屁颠屁颠去找气泡膜。
周旭东走了进来,开口道:“师傅说明天下午过来,夜晚你们得摸黑上卫生间,小心别撞到了。”
两人应了下来。
见卫生间被已经被收拾好,周旭东感动,佯装擦眼泪:“好眠眠,好阿泽,哥没白疼你们。”
赵泽故意“yue”了一声:“肉麻。”
他越这么做,周旭东越要扑上去抱他。
冉照眠没参与他们的战争,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休息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夜晚总想玩手机,像是舍不得睡觉,生怕睡早了浪费玩的时间。
但明天到底还要军训,在时间跳转到零点后,冉照眠就放下了手机。
他睡眠很好,只是对光线有要求,所以特意安装了挡光床帘。
拉好后里面一片漆黑,被四四方方隔离出一个单独的小空间,很有安全感。
冉照眠很快陷入了沉睡中,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睡前水喝多了,凌晨一点多又被憋醒了。
于是他迷迷糊糊爬下床,像游魂一样游到了卫生间门口。
刚压下扶手准备推门,门却被人从里面陡然拉开。
冉照眠一个不察,撞进了一个带有潮气的温热怀抱。
冉照眠愣了一下,很陌生的气息。
应该刚洗漱完,对方身上带着洗护用品的浅淡清香,干净又平和,悄无声息地包裹住人。
已经和赵泽周旭东在一起生活了近10天,冉照眠知道,这不是属于他们的味道。
在这个寝室里,也只有最后一个人了。
厚重的云层被晚风拂开,如水的月光洒落进来,漆黑的阳台与卫生间交界处笼罩上一层浅色的光辉。
冉照眠得以看清面前人的五官。
是祁砚衡。
他湿漉漉的发丝滴落着水珠,空气中热汽氤氲,在冉照眠身上蜿蜒出一阵细腻的痒意。
青年似乎也有些意外,扶稳冉照眠后,松开手后往旁边挪了一步,声音轻到几乎是气声:“进去吧。”
冉照眠垂下眼睑轻轻“嗯”了一声,倒是没有想到这么晚对方还会回寝室。
祁砚衡正准备往外走,就听到身后的人很轻地“嘶”了一下。
他回头看了眼,卫生间里一片漆黑,他回来准备洗漱的时候就发现灯坏了。
刚刚对方眼皮耷拉着,似乎还没完全睡醒,整个人都是迷糊的,又不熟悉里面的陈设,估计是撞到了。
“没事吧?”
冉照眠揉了揉磕到盥洗台的侧腰,轻声道:“没事。”
说完他正准备把卫生间的门关上,没想到祁砚衡却转身折了进来。
手机手电筒的灯光亮起,对方将手机盖放在洗手台上,然后顺手将门阖上,安静离开。
冉照眠整个人都清醒了些,目光落在台面上的手机。
光亮有限,但足以看清卫生间的布置,也透过镜子看到了自己正在愣神的脸。
冉照眠洗完手后拿着手机出去,就见人正站在阳台上用干毛巾擦着发丝。
举止随意,体态风流。
他看了几秒,然后走过去将手机递给对方:“谢谢。”
祁砚衡接过手机,见他眼睛困得都要睁不开了,开口道:“去睡吧。”
冉照眠也没想和人聊天,现在他魂都困没了,脑子基本不转。
要是说了些不过脑的话,或者没忍住扑上去了怎么办?
所以他没勉强,困顿地点了点头,转身往床铺那里飘。
祁砚衡也跟着进去,冉照眠正在爬床梯,一只脚踏了半天都晃空了。
他过去,正准备顺手扶人一把。
对方的脚就踏了下来,祁砚衡连忙偏了一下头,月光下清瘦冷白的脚踝蹭过他的侧脸,踩到了他的肩上。
他可能都没意识到自己踩的是什么,“咻”的一下,借力把自己发射到了床榻上,睡死了过去。
祁砚衡:“……”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伸手,面无表情地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侧脸。
最后拿起吹风机,出门去洗衣房吹头发。
冉照眠对于发生了什么一无所觉,陷入深眠前,脑子里出现的最后一副画面是青年在月色下的模样。
呜呜呜真好看啊。
好看的东西他都想要。
Zzzzz……Zzzzz……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赵泽告诉过他别人如何疯狂追求祁砚衡的事迹。
又加上凌晨和祁砚衡短暂接触过,甚至陷入深眠前都在想对方,以致冉照眠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要去追祁砚衡,于是去偷他内裤、翻他垃圾袋,还去跟踪人家。
然后被祁砚衡发现了,他当即就要报警抓他。
冉照眠毫不犹豫“噗通”跪下,抱着人的大腿不撒手,痛哭流涕道:“不要啊!我再也不偷你的内裤了!我给你买新的!给你买最贵的,买7A级抑菌、底裆柔软易清洗的!”
祁砚衡冷酷无情:“不,我要把你抓进去!变态!”
冉照眠当场扯下裤腰带,在自己脖子上绕了一圈,威胁他:“你信不信我勒死我自己!!”
-
虽然睡得比较晚,但祁砚衡有生物钟,六点多钟他就醒了过来。
他没有赖床的习惯,直接起床收拾,正好也有早八的课。
从床上下来后,他无意瞥了眼旁边属于冉照眠的床铺。
这人的睡觉习惯真的是差得令人发指,也就1.1米宽的单人床,他也能横着睡。
于是大半个人都压在栏杆上,脑袋探了出来处于一个悬空的状态,好在柔软的被子和枕头都堆在了栏杆处,倒不会硌着人。
就是床帘缠上了他的脖子,整张脸都是红扑扑的。
不知道是睡热了,还是脑袋悬空充血。
当然,还可能是被勒的。
祁砚衡:“……”
这么刁钻的死法都被他找到了。
他无声叹了口气,路过时顺手扯开他的床帘,让人不被缠着,然后才去卫生间。
冉照眠是被气醒的,气到脸红发烫。
时代变了吗?以前做梦都是梦到别人给他摘星星,现在怎么这么窝囊了?!
他是好点色,但不至于此啊!
冉照眠很珍惜自己,打死他也做不到这样追人,就算再喜欢也不行!!
还有,退一万步讲,真的不是内裤的错吗?!
他气得伸手捶了床两下,床立马捶了他两下——
“哐当”一声,支撑了冉照眠大半个身子重量的栏杆终究断了,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冉照眠后背一空,猝不及防地往下坠。
那一瞬间他能做出的最快反应也就是准备去用胳膊承力,以免伤到脊椎或脑袋。
未料一道清冽气息先一步将他包裹。
一双手环揽住他的肩背和腿。
冉照眠被接住了。
仰身坠下时,宽松的T恤衣摆倒掀开,刚刚情急之下来不及顾忌太多,以致祁砚衡的掌心直接贴着他腰背的皮肤。
冉照眠抓着人的肩,错愕抬眼,看到了青年俊美的侧脸。
恰逢对方低头,两人的视线短暂的交错。
视角很快发生变化,对方利索地调整了抱的姿势,贴着后腰的手迅速松开,扯下他翻起的衣摆遮住腰腹。
同时单手托着人往前走了两步,把冉照眠放在了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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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程也就几秒的功夫,干脆利落。
快到一切都已经结束,冉照眠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心脏后知后觉地猛然跳动。
听到动静醒来的赵泽和周旭东目睹全程,看到冉照眠平稳后才重新倒回了床上:“我的天啊!吓死了。”
冉照眠琥珀色的眼珠随着祁砚衡的动作而动,他下坠时将被子也带了下来。
祁砚衡俯身把被子捡起,随手朝着冉照眠兜头一抛。
眼前一黑,冉照眠陷进了柔软的云中。
他缓缓把被子往下拉,直至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然后就对上了面前祁砚衡的视线。
对方已经交叠着腿坐在了他桌前的椅子里,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他坐在椅子上时的身位比冉照眠更低,看他的时候需要微抬头。
可整个人却全无弱势之态。
不管是五官还是气质,攻击性都十足,目光带着探究。
“你可真行,每天一个小节目。”
他从卫生间洗漱好一出来,就看到人往下掉,整个人立马醒神,一般心脏还真承受不住。
冉照眠:“……”
刚刚折腾了一番,冉照眠觉得自己身上有些热,他揪起身旁的一撮被角擦了擦额角的汗,努力镇定道:
“谢谢学长啊,是我大意了。”
冉照眠以前初中高中都是走读,这还是第一次住宿舍的床。
他知道自己睡觉习惯不太好,家里2米的大床都能往地上掉,这1.1米的床完全防范不住他。
摔下去的情况可大可小,伤势多重全看运气撞到了哪,没想到昨晚祁砚衡才提醒他,今天早上就出事。
这次到底是幸运,被人接住了,修好栏杆后还是得再买一个挡板。
冉照眠看着面前的祁砚衡,青年很轻地甩了一下手。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受伤了吗?”
他骨架小,其实不重,但再怎么说也是男生。
祁砚衡撩起眼睑看向冉照眠。
对方正盘腿坐在桌子上,身边堆着柔软的被子,手里还紧攥着一小撮,像是没有安全感地牵着人的衣角姿态般。
祁砚衡只是感觉手上还沾染着这人身上的热气,很奇怪。
对方睡了一晚上,像是从蒸笼里出来一般。
整个人都被蒸软了、蒸化了,身上热乎乎软绵绵的。
他像是接住了一团白皙柔软的云。
祁砚衡摇了摇头:“没事。”
他面不改色地起身去阳台上洗了个手,直至掌心只余清凉的水流触感后,才重新进来。
他看了眼还坐着的人,像是一尊玉做的,显得无比乖巧。
乖巧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整出了一副大闹天宫的架势。
祁砚衡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也真的笑了出来。
虽然之前10天他们没有见面,但祁砚衡和周旭东每天都一起上课。
“冉照眠”这个名字时常出现在周旭东的口中,盛赞溢于言表。
说他性子好,说他有趣,说他细心,帮忙带牛肉粉居然还知道他不吃香菜,明明周旭东都没特意提过。
诸如此类,听得祁砚衡耳朵都要起茧。
当然,有时也会出现赵泽的名字。
很明显,周旭东和新室友很愉快。
对方感叹最多的就是:“这才是我大学应该有的样子啊,不用每次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回寝室。”
“以后毕业了独居的机会多得是,现在就是要好好享受群居日子,我感觉生活都精彩了好多。”
精彩,这可太精彩了。
祁砚衡有些好笑地想。
冉照眠一呆。
这个笑什么意思?
祁砚衡也没解释,没亲密到为对方的不注意而生气的程度,也不是可以反复叮嘱关心的关系。
好像没有什么好说的,于是他只是弯腰捡起地上断掉的栏杆放到冉照眠身边:“下次小心。”
然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冉照眠裹在被子里的身体一软,直接靠在了身后的墙上。
要是现在能躺,他都能躺直成一块板板,直接被送走的那种。
他想,刚刚祁砚衡一定是被他蠢笑了。
他从床上往下掉的姿势丑不丑?笨不笨拙?
猫都能后空翻,他怎么不会?!!翻着落地会不会显得灵活聪明些?
冉照眠反复地复盘当时的场景,横想竖想,不管从哪个角度想,都觉得自己应该是已经没有形象可言。
呜呜呜完了。
冉照眠不自觉地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后腰,感觉那里在发烫。
他想要!他决定出手!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追人啊?
5. 第 5 章
如果说,上次冉照眠向关屹说追人只是一时兴起,现在的想法却愈发强烈了。
他第一次正式思考,如何能更靠近一步?
好消息,是室友,近水楼台先得月。
坏消息,十天见一面,捞的是水中月。
他现在颇有种,有的是手段和力气,结果在第一步就夭折了的感觉。
他们之间能产生接触的链接太微弱了。
主观上,对方没那个心思。
冉照眠看得出来,普通朋友般的相处没问题,但想要跨过那道线,难于登天。
何况对方连和他成为朋友的念头都没有。
客观上,他们没有共同兴趣爱好。
他们不同年龄、不同年级,除了室友周旭东,他们没有共同认识的人,难以产生交集。
对方要是一个月都不回来,他还能把人捆着不成?
冉照眠反复琢磨着,得产生交集,增加能把他们牵扯在一起的线,认识的人……
关屹!
冉照眠感觉自己头顶的小灯泡“叮”的一声亮了起来。
时间已经不早,他来不及深想,迅速从桌子上跳下来,准备去洗漱。
整个寝室也都被启动。
军训集合的时间比早八课更早,冉照眠和赵泽收拾好,匆匆忙忙打了一个招呼后就跑了出去。
祁砚衡已经收拾好,于是站在阳台上一边吹着风,一边等周旭东。
北市九月的温度虽然仍不算低,但吹了一晚上的空调,清晨的自然风其实更舒服。
学校栽种的绿植多,空气清新怡人。
他的目光扫过楼下的花草,突然顿了下。
6栋宿舍楼加入了很多新生,现在又是军训集合的时间点,放眼望去熙熙攘攘大多都穿着迷彩服。
都是同一个款式的衣服,放眼望去让人有些眼花,好像每个人都长得一样。
但有些人的出挑无法被人群的堆砌给埋没。
学校统一购买的军训服材质很差,除了个别体型以外,大多数人都是一个尺码。
所以穿上去松松垮垮毫无版型可言。
可偏偏冉照眠却带着一股嫩芽冒尖般的生机气息。
腰细腿长、清瘦高挑,过于宽松的衣型和裤子都穿出了一副工装般的泠然飒爽感。
“冉照眠!”
身后有人叫了他一声,正和赵泽说话的少年侧了一下头,满身的明媚绚璨。
有几个学生笑着跑了过去,一群绿点以冉照眠为中心迅速聚集,有人的胳膊压上了他的肩,叽叽喳喳笑闹着簇拥他继续朝前走。
“在看什么?”
身边突然响起了周旭东的声音。
祁砚衡面色平静地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收拾好了吗?我还想去食堂买个早餐。”
闻言周旭东也不再耽误时间,迅速把课本塞进包里:“好了好了,走吧。”
-
随着时间的流逝,北市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到了九月中下旬已经没有那么燥热。
S大的军训为期20天,现在也渐渐到了尾声,训练任务已经不多。
今晚是难得的休闲时间,一群朝气蓬勃的学生围坐在操场上,由教官担任主持人,进行各种各样的表演和小游戏。
不分性别,也不分是哪个连的,人与人挤在一起围成一个个圈。
夜色如墨,晚风徐徐。
手机手电筒被尽数打开,星星点点在半空中晃荡,充当着气氛组。
中央有几个正跳着Kpop的女生,音乐声很大,可也盖不住下面的阵阵欢呼。
冉照眠盘腿坐在人群中央,忽略身边鬼吼鬼叫的赵泽,拿着手机正给关屹发消息。
就听到身旁不远处有人大着嗓音道:“教官,经管学院的院草在我们这里!他会的才艺可多了!”
冉照眠还垂着头打字没反应过来,身边的赵泽已经开口一句“草”。
负责他们学院男生的教官嗓音带着笑意:“哦?有所耳闻,是在3连吧,听3连的教官说每天都有不少人过去偷拍他,举个手我看看。”
一瞬间,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成为视线中心的冉照眠:“……”
在周围人的欢呼调笑声中,他朝着教官假笑了一下,然后掐了一把身边的赵泽:“怎么回事?”
赵泽迅速跟他解释:“刚刚对面女生连的教官带头挑衅我们,说我们没有拿得出手的节目,让我们男生派人上去battle,段潜那孙子故意点你,想让你上去迎战。”
“……”冉照眠整个人一震,“我?”
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互相叫阵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就算踢个正步,那几个教官都会互相比比自己所带的连。
更何况现在是娱乐性质,无伤大雅,甚至还增加了几分玩乐趣味,能者尽管上就是。
但故意把人推上去又是另一回事了。
冉照眠最近因为外貌风头尽出,又因为性子好,常被人群簇拥。
尽管他行事并不高调,但引来的关注还是一茬一茬往外冒。
如果他推脱不肯上,就是扭扭捏捏上不得台面。
可就算上去了但表演平庸,那也是空有其表、徒有虚名。
现在他整个人被架在这儿了。
喜欢他的人很多,自然也有看不惯的人。
冉照眠扭头看了眼那名叫段潜的男生,对方朝着他扬眉笑了笑。
周围的欢呼声愈发大,在凑热闹的心态下,叫他名字的人越来越多。
赵泽低声骂道:“那孙子嫉妒你嫉妒得眼都红了吧,要是不行你就上去随便唱首歌。”
冉照眠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段潜已经大声道:“教官,刚刚冉照眠说他想伴个奏。”他看向冉照眠,笑中隐着不明显的恶意,“这里这么多乐器,随便你挑,总有会的吧?别害羞啊,冉照眠!”
旁人不清楚,只以为真的是冉照眠自愿上去,喧哗起哄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凑热闹过来拉他。
赵泽有些担心地看着冉照眠,周围目光太多,冉照眠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笑。
和寻常时候好像没有什么不同,以致一时竟看不出对方的真实情绪。
冉照眠扫了一圈摆放在一旁的乐器,进入S大的可不都是书呆子,会玩会闹的人很多。
尽管只是一个军训里放松娱乐性质的晚会,都有音乐社团提供各种乐器,所以可挑选的极为丰富。
甚至设备齐全,电池音箱、移动电源等等。
既然已经被拉出来,冉照眠也没有推辞,拿过一把电吉他,调整好背带高度。
段潜本来正在看热闹,就看到冉照眠的视线落了过来。
对方脸上笑容友善:“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不是伴奏吗?要不你上来唱首歌或跳个舞,我给你伴。”
段潜一愣,随即轻嗤一声,在周围的起哄声中站了起来。
谁还怕不成,他本来就会跳舞。
他走了过去,说了一首曲子名字:“你会的吧?”他继续道,“是首流行乐曲,以免我们第一次配合出错,音响里原曲打开,你随便拨拨弦增个色就行,不难。”
说完,他朝着人眨了眨眼睛:“看我对你好吧,你可要谢谢我。”
冉照眠笑着耸了一下肩。
怂货。
怕被抢了风头想让他当个花瓶,又怕他在弹奏的时候故意影响他跳舞。
下面传来阵阵欢呼打趣声,众人的目光落在一旁背着电吉他的男生身上。
他微垂着头,正在试音色,容貌无害,像是一张干净的白纸。
他应该是坐着弹钢琴的小王子,而不是背着一把双切割体型的炫酷电吉他。
以致乍一看还有些突兀,跟唐僧被抓进了盘丝洞似的。
可一切都准备就绪后,毫无预兆了一道拨弦陡然砸下,他的气质就变了。
原曲虽然也有节奏感,但并没有电吉他的元素,这道音色一出,夜幕被尖锐地划开。
满盈能量和律动的灼热气氛瞬间拉至最满,直抵人的大脑皮层,传来一阵猛烈的爽感。
所有人猝不及防愣了下,下一瞬尖叫声如浪潮般涌来,仿佛能掀翻天际。
段潜脸色一变,来不及顾忌太多,身体就已经跟着动了起来。
他确实会跳舞,这首曲子他跳过无数次,已经很熟练,可现在却很多个点都没有卡好。
冉照眠垂着眼睑,应和着原曲的节奏扫弦,散漫地抬眸看了眼。
对方的节奏已经乱了,以致每个舞蹈动作都有些赶,手臂都还没伸出去又慌忙收回。
冉照眠其实没刻意使什么坏,他只是正常的弹奏而已。
只是电吉他与舞曲结合的时候为了增加节奏感,会使用一些基本技巧。
比如扫弦与鼓点应和,有时也会创造一些延迟和混响效果,丰富了层次感。
若是能专注在原曲上,其实段潜受不到很大的影响。
可他太在意冉照眠的演奏效果了,以致他本末倒置,原本的节奏反而被电吉他打乱,现在呈现的视觉效果大打折扣。
不说会跳舞的人,普通观众都看了出来。
于是众人目光落到了冉照眠的身上,他左手手指微垂直指板,快速变化地按着弦。
手指细白漂亮,跳跃间利落灵巧。
应和着右手的高速拨弦,整个晚上的气氛就此被推上了最高潮。
少年实在漂亮得过分,姿态松弛自如,一个人就已经给人带以最高级的全方位享受,以致心脏鼓动、头皮发麻。
然而在最烈的节奏过后,曲子走势却逐渐温和,仍应和着原曲,却并不出挑,甚至让原曲占据了主导地位。
段潜的舞蹈动作也跟了上去。
众人看得分明,是冉照眠为了迁就对方,退了一步。
现在整体来看就是一个不出错的表演,却让人不禁有些遗憾,如果全曲都是独奏会更精彩。
段潜脸色铁青,对方的迁就让他心态彻底崩盘,险些后半段继续出错。
表演在众人的鼓掌欢呼声中结束,冉照眠取下电吉他,准备放回原位。
经过段潜的时候,听到了对方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故意的,你整我?”
冉照眠一顿,笑着看向他,模样纯良可亲,任谁也无法相信他递出的蜜糖里裹着刀子。
“你在说什么,不是很愉快的合作吗?”他语气又带上几分懊恼,“我应该早点发现你没有跟上节奏,但我们挺默契,后来我放慢了步调,配合还是很好的。”
“看我对你好吧,你可要谢谢我。”
段潜脸色一黑,对方把他之前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还了回来。
这人看上去软绵绵的,没想到竟是个硬茬。
冉照眠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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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原位坐下,周围含着各色情绪的目光落了过来,受到的关注倒是愈发多了。
赵泽手掌都拍红了:“冉照眠!你好厉害啊!!你这么会,刚刚干嘛一副为难的样子?”
冉照眠喝了一口水,然后摊了摊手:“没办法,实在不让我低调啊。”
赵泽推了他一把,笑骂道:“得了吧。”
-
祁砚衡从图书馆出来,找了半天才找到坐在路边长椅上的周旭东。
这条小道临近操场,附近的灯光主要在操场上,这里反而显得有些昏暗。
他走过去拍了下人的肩:“做贼呢?”
周旭东吓了一跳,然后惋惜恨恨道:“我给了发消息让你跑过来!!你跑了吗?!”
“你饿疯了?”
祁砚衡在图书馆时收到周旭东的消息,说饿了,问他要不要去学校西门外的小吃一条街。
正好他也有些饿,就应了下来。
周旭东捶胸顿足:“你知不知道你到底错过了什么!!”
祁砚衡看了看他:“怎么?你又从楼梯上滚下去,然后把你女神男朋友的裤子扯下来了?”
周旭东:“……滚!”
周旭东曾经有个暗恋的女神,后来得知人家恋爱了,心碎到不行。
以致看到人小情侣在前面牵手时,怅然若失到踩空楼梯,直接一路滚到了女神脚边,还不小心把人男朋友的裤子扯掉了。
那可是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的饭点,在主教学楼门口,堪称一天中人流量最大的时间和地点。
好在天气转凉,人家不是只穿了内裤。
但红秋裤并没有让情况变得更好,那一瞬堪称三个人的死亡,每个人都能被蛐蛐大学四年。
当时祁砚衡正和周旭东同行,目睹了全程。
然后他面无表情的从趴在地上的周旭东身边很帅地路过。
嗯,仅仅路过而已。
“不是吗?那我错过了什么?”
祁砚衡忙了一天有些累,连声音都是懒散的。
周旭东硬是听出了一股可惜意味,听上去欠得让人发慌,他伸手就想掐他脖子,然后就对上了对方的目光。
分明是一双潋滟含情的桃花眼,但凉凉的,莫名让人不敢随意靠近了。
周旭东悻悻地收回手:“你错过了眠眠的表演啊!”
祁砚衡愣了两秒:“冉照眠啊?”
“还能有谁?”周旭东很激动,“我天!你不知道他弹电吉他有多酷,直接帅炸天!”
“电吉他?”
两者的气质太过相悖,祁砚衡很难想象,下意识地朝着操场望去。
现在活动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就算有些累了,也还有人弹着吉他,众人齐唱着周杰伦的《晴天》。
手机手电筒的荧荧星光充当着应援棒,歌声悠悠。
以后无论什么时候回想起来,都会是年少时最珍贵的记忆。
光线太暗,人群堆攘在一起,已经看不太清人的模样和方位。
祁砚衡收回视线,看着周旭东的模样笑道:“你跟人家毒唯似的,行了,走吧。”
周旭东一边和他朝着西门走去,一边拿出手机安利:“我录了视频,给你看看,真不愧是我们眠眠!!”
祁砚衡困倦地耷拉着眼睑:“谢邀,没兴趣。”
“没品的东西!”周旭东满腔的分享欲就此夭折,到底没忍住狠狠给了他一下,“真的超级反转魅力,是你绝对想象不出来的模样!”
祁砚衡没有说话,似乎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周旭东只得放弃,说到这里他突然很好奇:“当时你见眠眠第一面,说对这类型无感,所以‘这类型’是什么类型?”
祁砚衡想了想,他当时其实只是随口一说。
他没有喜欢过人,自然也没有所谓的理想型。
但确实有下意识会避开的类型——
“单纯无害、纯良简单,和社会接触太少、被保护在温室里的小少爷吧。”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在追他的那些人中,这种类型是最难缠的。
欢场里的人就算被他拒绝了有所不甘,但大多也能平和接受,因为他们自己本身就只是玩玩。
但过于单纯的人往往有一股天真的偏执,觉得努力就会获得回报,带着对电视剧小说式爱情的幻想。
甚至还有点“救风尘”情怀,想引领他“浪子回头”。
第一次听到有人表达这个意思的时候,祁砚衡直接气笑了,觉得自己真的有点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当鸭。
而且单纯简单的人,他们的经历太少,被拒绝后的承受能力差。
也好像会更容易过度解读他的言语行为,从而生出错觉遐思。
——尽管祁砚衡多次自省,确认从未有过越界,甚至只是维持基本的社交礼仪而已。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但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他一般对这类型的人会更疏离些。
久而久之,就成了他口中的“无感”。
周旭东不知道原因,只笑着道:
“你还真奇怪,多好的品质啊,你居然不喜欢,难不成你还想找个和你一样爱玩不纯良的?”
说完,他就看见祁砚衡也笑了。
不加遮掩时,浪荡气质流淌满身,沁入骨子里。
他似开玩笑道:“也不是不可以。”
6. 第 6 章
在军训的最后一天,冉照眠终于能够彻底放松下来,有多余的精力去找关屹。
S大请的教官团队丝毫没有放水,连着20天都没有假期,包括周末。
冉照眠每天累得跟狗一样,晚上沾床就睡成猪。
当然,两人这么久没有见面还有个重要的原因。
——他们之间的兄弟情实在过于塑料。
在学校里装不认识这一点,双方都达成了共识。
冉照眠晚上聚餐回来,刚洗漱完就收到了关屹的消息。
【关屹:出来,我在你宿舍走廊尽头的阳台】
现在已经是夜晚十点多钟,宿舍楼有些旧,墙面斑驳,整条走廊的光线昏暗。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终于结束军训,大家都解放了,今晚在外放纵的人格外多,以致宿舍楼里有些安静。
冉照眠一推开阳台门,就看到了正站在栏杆边垂头看着手机的男生。
对方身形修长挺拔,虽长着一副极出挑的好样貌,但气质极其冰冷。
冷调的手机光映照在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愈发显得淡漠,浑身都写满了“蠢蛋勿扰”的厌人气息。
冉照眠之所以想装不认识,是嫌丢人。
他和关屹从小一起长大,从初中开始,每一个认识他和关屹的人,都会问一个问题:
“你表弟比你小,怎么年级还比你高?”
冉照眠自尊心强,小时候还偷偷埋被子里哭过。
冉照眠其实一点都不笨,相反,他很聪明。
成绩一直都是尖尖,甚至还不用很努力就能做到,不管是学习还是各种技能,一点就通。
可偏偏身边有个智商更变态的关屹。
如果说冉照眠是需要费一点心思学,那关屹则是完全不用,轻轻松松到达顶尖。
冉照眠好强,就算低了一个学年,但对方达到过的成就,他不仅要达到,还要超越。
所以本来能玩玩闹闹着学习的人也努力了起来。
高中三年,冉照眠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学到崩溃,学到每天夜晚一边用手背抹金豆豆,一边扒拉着困倦的眼皮继续学。
若关屹在某个联考中获得市前十的成绩,冉照眠就要考出了比对方更好的名次。
然后挂着比眼睛还大的两个黑眼圈到人面前,插兜踢腿晃一圈,若无其事清嗓道:
“就这?太轻松了吧,随随便便就考到了啊!”
装逼的代价太高,冉照眠背地里都是泪。
现在好不容易到了一个新环境,他实在不想再被人拉出来和关屹比较。
而且身为哥哥还得叫对方一声学长,冉照眠没脸。
听到动静,关屹抬头,看到了正探着脑袋往里望的男生。
对方生得漂亮绚璨,天生一副带笑模样,谁见了都想上去和他亲昵贴贴。
关屹之所以想装不认识,是嫌麻烦。
从小学起,认识他和冉照眠的人,十成中有三成都会找他帮忙递情书,或者打听冉照眠的喜好。
为什么只有三成?
因为剩下七成中有四成,是被关屹的臭脸击退,不敢靠近询问。
冉照眠长得好看,性子甜蜜爱撒娇,自小就受欢迎,喜欢他的人太多了。
所以仅仅那三成,也足以让他感到烦扰。
到了大学,没有老师家长的约束。
关屹不敢想,要是被人知道他们是兄弟,会有多少人来烦他。
何况对方本就不安分,世界上没有比冉照眠更让人操心的麻烦精了。
他收回手机,站直身子朝人走去,将手中拎着的袋子递给冉照眠:
“爸做的青提茉莉蛋糕,还有一些面包,配有你喜欢的果酱和奶酪,他让你记得每天吃早餐。”
冉照眠伸手接过,夜色里,他的眼睛愈发显得亮。
“我想死小姨和小姨父了,周末就回去,你呢?”
“我上周和今天已经回去过,周末就算了。”
“哦。”冉照眠也不勉强,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松软香甜的红豆奶油小面包,咬了一口开始嚼。
关屹唇角扯了下:“不是说才聚完餐回来?你是猪吗?”
冉照眠懒得喷,因为有事相求:“我要追祁砚衡,你帮我。”
关屹面无表情,抄手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面包。
张嘴叨了一口空气的冉照眠睁大眼睛:“?”
“开学这么久了,你们才见过几次?”
冉照眠挫败:“2次.”
上次对方回来住了一晚上,早上分开后到现在他们都没有再见过。
冉照眠很会应对追求者,但当转换视角,他自己变成追求者的时候却有些迷茫。
关屹看了看他遗憾的神色:“真追?”
“追人还有假的不成?”
关屹嗤笑了一声:“你们才说过几句话?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算哪门子喜欢?”
“我喜欢他的脸和身材啊,我还喜欢他的气质,我肤浅,对我来说这已经占据一个人的大部分了。”
“而且他那个级别的容貌够我喜欢好久,我看着他就开心。”
“为了能更开心,我就去争个名头——”冉照眠抢回他手中的小面包,一字一顿道,“能放肆看个够。”
“歪理。”关屹垂着眼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把别人都想得太蠢了?他可不是什么单纯的人。”
冉照眠讶异地看向他:“你居然觉得单纯在我这里是个加分项?”
“……”
是了,他了解冉照眠,太过于循规蹈矩的老实人对他产生不了性吸引力。
不过冉照眠还是有些好奇:“所以他不单纯在哪?”
关屹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水,平静道:“你应该听过一些传言……”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似乎是在想接下来的措辞。
冉照眠已经将小面包吃完,将外面的包装折了几道,放进了袋子里。
“高中的时候有人传言你脸部神经坏死,记得吗?”
“……”
关屹额角跳了跳。
他恨不得打冉照眠一顿,但又忆起当初那件事的后续——冉照眠把造谣的人揪出来收拾了一顿。
于是他又把这个念头强行按捺下去。
“不是对传言偏听偏信,而是我大一在户外运动社团多少和他接触过,就算我无心了解,也得到了一些信息。”
“那些传言……应该有三成真。”
“展开说说。”
关屹缓缓开口:“他的主要交友圈是明星模特、艺术家这类人物,是真的;常出入酒吧夜店和会所玩乐,是真的;前任无数……”
冉照眠身子一顿,抬眸看着他。
关屹继续道:“有关他‘前任’的传言太多,有些还是学校里的‘知情人士’暴露。”
“所以之前他还是户外运动社团的社长时,有成员好奇问过。”
冉照眠好奇:“他承认了?”
“没有,但他也没有对此特意澄清,所以这点存疑,你自己判断。”
对方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所以他只用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客观说出来就行,不需要每口饭都喂到嘴里。
冉照眠“哦”了一声:“好像还好。”
他当然不是什么人都要,他是喜欢玩闹,但也有基本的道德底线和择偶标准。
如果情况不对,冉照眠跑得比谁都快。
他语气轻松道:“交友圈没有什么好说的,酒吧夜店玩乐,我去的也不少啊。”冉照眠甚至还松了一口气,“不用担心以后被管着不让去了,说不定还能一起玩。”
“至于前任,不说这事是不是真的,如果不是出轨之类的劣行,有前任也没什么。”
关屹看着他:“就算一个人没有原则性问题,但频繁更换对象代表着性子极其不定,这样的你也要?”
他并非指祁砚衡,只是单纯询问对方的感情态度。
冉照眠疑惑开口:“啊?”
尽管关屹面无表情,但目光和语气都带着股“你还真是什么都吃得下啊”的不赞同。
对方从小就是个小古板,对一切都很认真,各方面的标准要求极高,也从不持玩乐的态度。
冉照眠一时有些迷茫,他放在身前的手局促地搓了搓。
“还要在一起很长时间吗?我没想谈很长时间的恋爱啊!”
比起性子不定,谁能不定得过他?关屹这话倒像是骂他。
而且要是个“太定”的性子,他还怕不好脱身。
虽然他现在确实是真的喜欢对方,但并不认为会持续很久,及时行乐才是正道。
关屹:“……”
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
他真是闲得慌,尽操些无用心。
他怕冉照眠吃亏,说了半天,结果这两人走对抗路。
关屹没有谈过恋爱,他无法高高在上去批判,甚至是评判对方的感情观。
他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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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明明他们俩从小就一起长大,怎么会观念差距这么大?
思及此,他身子一顿,陡然想起些什么,神色微不可察地缓和了些。
“随你。”思维认知不同,他无法用语言劝服对方,但起码得弄清楚事态发展,“所以你要干什么?”
“加入户外运动社团。”冉照眠想了想,“你要是举办活动的话,以社长身份邀请他一起。”
虽然祁砚衡已经大三,退出了社团。
可冉照眠听周旭东说过,祁砚衡仍和社团中很多人的关系不错。
他对这个协会是有感情的,邀请他完全可以。
冉照眠不需要关屹特地做什么,他只是需要见面的机会。
至于后续,各凭本事。
“如果还是失败?”
冉照眠语调轻盈:“那我就跑啊。”
他不至于死缠烂打纠缠人。
如果互相了解后,对方还是一点心思都没有,冉照眠也不强求,反正已经努力尝试过了。
“而且说不定接触着接触着,直接祛魅,发现好像也没有那么喜欢。”
“行。”关屹懒得再纠结,“到了那时候,希望你真还能这么洒脱。”
“所以说好了啊!”
“说好什么了?”
冉照眠歪了一下脑袋:“帮我追他啊。”
“不。”
冉照眠不可置信,“那你问那么多?闲得慌?”
“了解一下你的动向,免得累及我。”关屹的嗓音平铺直叙,“我不造这个孽。”
冉照眠:“……”
他恨不得扑上去挠他几爪子。
“走了。”
关屹迈步朝着阳台门走去。
“关屹!”冉照眠追上去,一边拖着声音,“拜托拜托!不耽误你时间的!”
关屹充耳不闻。
阳台上的光线昏暗,冉照眠没注意脚下有一层台阶,一个不察被绊得往前一扑。
他一只手在半空中胡乱拽住关屹的裤腿,另一只手连忙撑地作为缓冲。
可膝盖仍砸在了地上。
关屹脸色一变,连忙半蹲下来扶住他的胳膊。
“有没有事?”
冉照眠眼泪直接飚了出来,声音都带着哭腔:“呜呜当然有事,我要疼死了!”
关屹想把他拉起来看看膝盖,冉照眠连忙开口:
“别别别!我现在膝盖一动就疼。”弯不得也伸直不得,他疼得整个人都有些发麻,“别动我,让我缓缓。”
关屹不拽他了,站直身子让对方靠着他的腿借着力,蹙眉冷声道:“你是傻子吗?”
这话只有关屹那样智商的有资格说,冉照眠反驳不了,只能进行道德谴责。
“这时候你还说风凉话,好狠的心啊!”
关屹头疼地听着他叽里咕噜碎碎念。
主观上冉照眠现在不想哭,但确实疼得生理性眼泪冒个不停,无法控制。
他一边揪着关屹的裤子抹眼泪擦鼻子,一边抽抽噎噎:
“小气鬼。”
“没良心。”
“哥哥打小对你那么好。”
关屹有些麻:“你亏心不亏心?”
不听不听,插进一句王八念经。
“呜呜我那么爱你……”
关屹面无表情、心无波澜,佛得不行。
冉照眠打小就会说漂亮话,一边抛亲亲一边说“好爱小姨好爱小姨父啊”已经是寻常,能把他爸妈哄成胚胎。
特别是求人的时候,“爱”与“喜欢”在他口中的含金量极低。
“可你一点都不爱我,刚刚还拒绝我,求你了,真的不可以帮……”
冉照眠的话音却戛然而止,关屹正奇怪,就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他扭头望去,对上了一双泛着浅浅漪澜的桃花眼,那双眸中带着些意外。
对方一手撑着半推开的阳台门,另一边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
大概是想过来找个空地打电话,却意外撞见了他们。
夜色中看不太清人的表情,只觉得身材挺拔修长,气质卓绝。
掌着手机的那只手上一枚浅金色指环,流光璀璨,在月光下熠熠夺目。
祁砚衡没想到,开学到现在二十多天了,与冉照眠见上的第三面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月明如水,对方满脸泪光,跪在另一个男生的面前,狼狈地抱着这人的大腿,哭得抽抽噎噎……说爱他?
“……”6.
7. 第 7 章
冉照眠看着站在门口的青年,直接傻掉。
虽然光线昏暗,但这人实在帅得扎眼。
冉照眠要是皇帝,就直接叫人被子一卷凤鸾春恩车拖走!
他们见面不多,可冉照眠发现,祁砚衡其实是个很讲究的人。
除了开学那天进入寝室时,对方是因为刚起床换衣服外,其余时候这人着装的设计和材质都很高级。
还会戴合适的配饰,并不贪多,恰到好处。
在他身上绝对看不到烂大街的网红产品以及劣质东西。
今天是驼色府绸质地休闲衬衫搭一件米色廓形长裤,一双白板鞋。
柔和又明亮的色彩,袖口随意地向上挽着,自然又舒适。
在这样的夏日里,看起来极为干净清爽,校园感很足。
上次见的时候他腕上都还是一根坠玉红绳,今天手腕干干净净,食指上却多了一枚细细的金色指环。
但这些七零八落的想法如同疾风在冉照眠的脑子里快速掠过,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
——祁砚衡好光鲜体面啊!
冉照眠本来不是真的想哭,这下是真委屈了。
不见祁砚衡的那些日子里,他每天都是漂漂亮亮的。
偏生一遇到他,不是人从床头掉,就是扑街跪地嚎,天杀的!
他一时都顾不上膝盖上的疼,“噌”的立马起身,擦干净脸,然后乖乖巧巧文文静静的像朵小白花站在那。
声音都放轻了:“学长。”
“……”
关屹偏头,神色古怪地用目光上下扫了冉照眠一眼。
冉照眠装作没注意到他的眼神,脸上带着漂亮的笑。
祁砚衡低声对电话那边道:“稍等一下。”
然后手机稍拿开耳边,目光落过来,直直停留在冉照眠的身上,没忍住挑了一下眉。
他真的觉得冉照眠是个很神奇的人,每次碰到他都能发生一些出乎人意料的状况。
想到刚刚的场景,他不由得好奇地看向冉照眠身边的男生。
算是个熟面孔。
祁砚衡对关屹这人没什么深刻印象,但也听说过对方智商很高,在数学系这个对脑子要求格外高的地方,也能被称作学神。
他曾经是对方的社长,但除了活动交流,他们着实没有说过几句话,勉强算是点头之交。
所以祁砚衡很快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冉照眠。
对方的脸很红,似乎带着几分窘迫和羞赧。
祁砚衡朝他笑了下,缓缓开口道:“我好像打扰了,你们……继续?”
冉照眠脑子还在嗡嗡,一时也来不及细想对方的话,现在三人站一起面面相觑,确实有点尴尬。
于是他伸出爪子朝着人挥了挥:“好哦,拜拜。”
对方退出阳台,甚至还顺手把门也带好了。
阳台重新安静下来,关屹半蹲下来掀起冉照眠的裤腿,举起手机手电筒看了看他的膝盖。
已经红紫一片,但好在没有破皮出血。
“人都走远了,回魂。”关屹站起来,“我妈给你准备的药箱还在寝室吧?我送你回去。”
冉照眠被他扶着往外走:“不用,我们可是要装不熟的。”
关屹冷冷道:“说得像什么时候熟过一样。”
冉照眠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对了……”关屹的声音顿了下,然后才继续道,“今天我回去,家里有很多姨母寄回来的礼物。”
能被关屹叫做“姨母”的,自然只有冉照眠的妈妈。
冉照眠放在眼下做鬼脸的手一顿,然后缓缓落下,朝他笑道:
“哇,都有什么?”
“衣服、腕表、音响、首饰,还有些不能根据包装盒看出来。”
“太多了,等你回家后慢慢拆。”关屹指了指他手中的袋子,“但我随手带了几样小体积的过来。”
冉照眠每次收到妈妈的礼物都会很开心。
“我刚还纳闷呢,蛋糕怎么这么重?”冉照眠掂量了一下袋子。
关屹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时间已经不早,再怎么放纵学生们也都陆陆续续回到了宿舍,走廊上的人越来越多。
关屹低声道:“前面就是你宿舍,那我先回去了,膝盖记得冰敷上药。”
冉照眠应了声:“嗯。”
冉照眠回宿舍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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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砚衡还在打电话,赵泽和周旭东不知道去了哪里。
听到开门的动静,祁砚衡扭头看了一眼,两人对上目光。
冉照眠朝他点了点头,他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情去关注祁砚衡,直接回到了位置上,将袋子里的几个小盒子拿出来。
祁砚衡收回目光,然后起身一边应着电话那边的人,一边去到了阳台上。
人一走,室内愈发显得安静,冉照眠拿过快递刀。
冉明枝每次都会寄回来很多礼物,小姨一家和冉照眠都有,冉照眠的会格外多。
他缓缓将面前的小盒子打开,映入眼球的是一瓶金色瓶身的香水,外形设计独特,在灯光下流转出绚璨的弧光。
冉照眠垂着眼睑,指腹不自觉地轻轻摩挲着瓶身上浮凸的花纹,有些失神。
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始动作,拿出盒子里的说明书,去看上面的成分介绍。
他想,这瓶香水应该会带有橙子的清香,然后氤氲着玫瑰和兰花味。
最后沉淀出一股淡淡的木质感,不厚重,是那种雨后森林般的轻盈木香。
可惜用不了,他对肉桂醛过敏。
冉照眠其实用香水不多,倒是喜欢香薰。
他偏爱东方调,所以冉明枝送的礼物中常有东方调的香水或香薰。
——而肉桂醛是东方调香中的常见香料。
冉照眠以前本来是不过敏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一天身上皮肤突然就红了。
他和冉明枝太久没有见面,而成长过程中的变化太多,一旦错过了当时的节点,就超出时效,难以再诉诸于口。
不是冉明枝的错,他只是有些……想妈妈了。
冉照眠深呼吸了一口气,他努力直起肩膀想打起精神,让自己看上去不至于太过低落。
可是,可是……
“你能不能别烦我了?”一道声音突然透过不隔音的玻璃门从阳台上断断续续传来,“你不是不知道,……谈恋爱从不超过两个月……腻……,你……纠缠……没意思……”
“!”
冉照眠一个激灵。
他竖起耳朵悄悄朝着玻璃门偏了偏脑袋,让他听听!
8. 第 8 章
只可惜,刚刚那句话似乎只是对方烦躁情绪上来后不自觉提高的声音。
现在声线再次低了下去,后面一句话都听不见了。
冉照眠想了想刚刚意外得到的信息,谈恋爱从不超两个月?
哇!
但冉照眠只是单纯感叹了一声,也不去纠结对方是否真的是个花心种,继续埋头去拆礼物。
阳台上,祁砚衡听着电话那边姜颂哭嚎:“祁砚衡,你没有心,我从小就跟着你!你真的不帮我吗?”
祁砚衡冷笑一声:“废话,我当然是站我小叔。”
姜颂哭的声音更大了:“盛文瑄,你帮我说说他!”
群通话里响起第三人的声音:“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暂且不说浔舟哥谈恋爱不超两个月就腻,我就只问一个问题,那两个月的入场券你拿得到吗?”
祁砚衡低笑了声。
祁浔舟是他爷爷奶奶的老来子。
虽然比祁砚衡高了一个辈分,但只大8岁,今年28.
可以说,祁砚衡是从小跟在祁浔舟后面,被他拉扯着养大的。
两人关系向来要好,是长辈,也是朋友。
只是他身边的发小从来不肯叫祁浔舟叔叔,都是一句哥。
这下好了,终于有个叫哥叫出问题来了,扭头还得叫祁砚衡一声爸爸求助。
祁砚衡胳膊搭在栏杆上:“狗胆包天,你下次要是还因为这事来学校烦我,看我不抽你。”
姜颂抽抽哒哒,小声哽咽道:“可我就是喜欢他啊,我不知道怎么办……”
“老实讲,我小叔不记得你的名字来着,他对你的称呼是‘砚衡,你那个刘海三七分朋友……’”
盛文瑄毫不留情嘲笑出声。
祁砚衡拖着声音:“你先别急着笑,你是‘砚衡的微分碎盖朋友’。”
盛文瑄声音不变,“我无所谓啊,我又不喜欢你小叔。”
“谢谢。”
盛文瑄:“……”
祁砚衡听姜颂没有声音了,叹了一口气:“姜颂,你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小叔的作风,你以为我是护着他,不想让你烦他?”
“我是帮你啊,你就这一条狗命,够他玩几个回合的?”
姜颂瓮声瓮气的“哦”了一声:“让我缓缓。”
于是三人转移了话题,不再谈这个事。
九月下旬的天气已经有些凉爽,晚风拂过。
祁砚衡站累了,转过身子背靠着栏杆,耳边是电话那头盛文瑄闲侃的声音,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定了下。
隔着一道玻璃,靠近阳台的就是冉照眠的寝位。
毕竟是要长期生活的地方,冉照眠更换了一些陈设,现在整个人窝在柔软的人体工学椅里。
他其实并不矮,祁砚衡目测估计应该是有一米八。
但身形清瘦单薄,在宽敞的椅子里显得人就一小团。
对方正拿着一条细细的银色手链悬在自己眼前,手链上有个双棱锥设计,每一面都采用了钻石无爪镶嵌工艺。
手指轻轻一拨,竖着的椎体开始旋转,钻石的碎光在他眸底晃动。
这是祁砚衡第一次看见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冉照眠独自一人待着的模样。
竟是有些冷感的,不是冰或雪那样尖锐刺骨的冷。
像是玻璃和琉璃,触手带着淡淡的温凉和距离感。
“砚衡,砚衡……”
听到电话那边的唤声,祁砚衡收回目光:“怎么了?”
盛文瑄开口道:“想什么呢?突然就不说话了。”
“没什么,等你回国我们见面聊。”祁砚衡不喜欢长时间煲电话粥。
盛文瑄应了下来,祁砚衡挂掉电话,准备离开阳台。
外面的寝室门已经先一步打开,周旭东和赵泽走进来。
祁砚衡看到,冉照眠的肩背仿佛下意识般直了起来,朝着两人望去。
身上的那股轻淡感消散,他一瞬间又变得热腾腾了,好似刚刚只是祁砚衡的错觉。
他眉眼轻轻动了动,推开玻璃门进入到室内,正好听到冉照眠的声音:“你们干嘛去了啊?”
赵泽举起手中的袋子晃了晃:“晚上吃太撑了难受,去药店买了消食片。”
“现在好些了吗?”
赵泽:“出去走了一圈,倒是感觉消了消食。”
祁砚衡掠过这两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喊了一声周旭东:“有时间了就过来。”
周旭东抱头痛苦嚎叫,他知道祁砚衡今晚为什么要回来——他们有个小组课题需要讨论。
祁砚衡这人不喜欢拖延,所有事情都讲求以最高效率且不容差错地解决。
鉴于周旭东是抱大腿的,不敢对大佬的计划所有质疑,否则扰乱了对方接下来的时间安排,祁砚衡能灭了他。
他老实抱着电脑到祁砚衡的桌边。
赵泽拿出衣服准备去洗漱,眼睛随便扫了眼,就看到了冉照眠的电脑屏幕。
他疑惑出声:“眠眠,你满屏搜关屹干什么?”
祁砚衡放在电脑键盘上的手一顿,但也只是一瞬,然后面色平静地继续原先的动作。
冉照眠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滚动着鼠标搜罗信息。
赵泽说“满屏”两个字,还真的没有夸张,几乎所有网页浏览器的界面都是和关屹有关的内容。
虽然大家不知道他和关屹的关系,也不会再有人拿他们比较。
但有些东西经年累月,早已渗入血液成了难以改变的一部分。
冉照眠不是不知道,其实在跳级那一步,关屹就走在了前面。
可前方悬着一个目标,去打破对方的记录,已经成了他下意识的习惯。
就算专业不同,但有些是公共的。
比如,军训结束后不久,会有一个入学英语分级考试,会区分等级,影响后面的选课。
冉照眠不好意思直接问关屹的成绩,但他不信关屹那脑子在校园论坛的学习区没有一席之地。
所以干脆就在学校论坛里去搜对方大一获得过的成就。
然后,全力以赴干翻他!
但这些不方便对外说,所以他轻轻“啊”了一声,然后解释道:
“和人聊天时,听说过他很厉害,这不军训结束要正式上课了?”
“我就想以他为目标,作为参考,规划一下大一的学业和比赛。”
界面上确实是对方参加某个竞赛获奖的校内新闻。
严格来说,冉照眠也没有骗人。
如果没有关屹,他也会去以其他方式做好规划,以免刚进大学会茫然。
赵泽不疑有他,“哦”了一声。
刚准备去卫生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那你怎么不看祁砚衡学长的?我感觉学长的履历更厉害。”
说着他朝祁砚衡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而且人就在那里,都不用花时间去搜,直接问。”
冉照眠:“……”
祁砚衡:“……”
他默然地按了按退回键,删掉误打的几个字符。
不要cue他,人家搜关屹那么多,哪是真为了去做学习规划的。
“学长忙。”冉照眠神情自然,“哎呀,你快去洗澡,旭东哥还等着洗呢。”
时间确实已经不早,赵泽的注意力被转移,连忙跑进了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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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照眠继续做原来的事,收集好信息,又浏览了一下学院内和专业有关的课程内容。
等规划得差不多后,他才拿出平板准备听英语新闻。
-
英语分级考试就在正常上课后的一周内,所以大一新生没有放松多久,就迅速进入了学习状态。
冉照眠和赵泽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
推门进入屋子,祁砚衡和周旭东正在讨论专业上问题。
虽然白天不见人,但因为这个小组课题,祁砚衡连着两天晚上都回到了寝室。
冉照眠和赵泽朝着他俩打了声招呼,然后不再打扰,放轻动作准备去洗澡。
洗漱好后,冉照眠窝进椅子里拿着平板继续刷题。
刚进入状态,就听到不远处的周旭东陡然惊呼出声:“眠眠,你腿怎么了?”
说着,站起来正活动身体的周旭东已经走到了身边。
祁砚衡循声望去,就见冉照眠窝在椅子里,正微曲着腿,脚踩在桌下的快递箱上。
原本宽松下垂的裤腿挽了上去,露出了小腿和膝盖。
两边的膝盖上都是一片青紫,他皮肤太白,就显得这里的伤格外骇人。
冉照眠的脑子还停留在屏幕里的题上,有些随意地看了眼自己的膝盖,开口道:
“没事,前两天不小心磕到了,看起来吓人而已。”
当时他的手及时撑了一下地,没有摔得太严重。
虽然还是有点疼,现在已经过了最难受的那个劲头,不碰就还好。
而且他本就皮薄肤白,所以对比起来会显得很严重。
周旭东声音提高:“两天前?!受伤了怎么不说?”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赞同,“我去给你找找药。”
冉照眠放下手中的平板,连忙阻止他:“不用不用,我刚刚涂药了。”
最近天气渐凉,大多数人夜晚都已经换上长款睡衣,前两天冉照眠懒得找冰,就没有管膝盖的伤。
但今天距离受伤已经过了48小时,可以上活血祛瘀的药了,他就随便糊了一层。
他怕药沾到裤子上,就准备晾一晾,不曾想会被周旭东注意到。
洗漱好出来的赵泽听见两人的对话,走了过来,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把淤青揉开吧,好得快些。”
冉照眠看着自己的膝盖,有些犹豫:“不碰都没感觉了,碰了反而疼,我怕疼,下不了手。”
赵泽扭头看向身边的周旭东。
周旭东一愣:“啊?我啊?”他连忙摇头,“好像不能瞎按吧。”
如果面对其他人,他就不磨磨唧唧,直接上手了。
但冉照眠像尊精致的瓷器,他都怕自己手上的老茧划拉到人的皮肤,还真不敢随便乱来。
于是两人齐齐望向不远处靠在椅子上的青年。
对方姿态随意,食指和中指间勾着一支笔,正专注于桌前的电脑屏幕上。
注意到这两人的目光,祁砚衡偏头朝着他们看去。
就对视了一眼,赵泽和周旭东瞬间放弃,默契地收回视线。
周旭东拿出手机:“眠啊,哥给你摇个医学生过来。”
冉照眠:“……”
他哭笑不得,其实他觉得这伤没有什么,但仍感动于他们的重视。
正准备开口婉拒的时候,一声轻叹响起。
冉照眠抬头,就见祁砚衡站了起来。
青年顺手拖过身侧的椅子,转眼间,对方已经走过来。
椅子朝向改变,“噔”的一声椅腿触地。
人利落地坐在他面前,声音平静。
“我看看。”
20-30
第21章
冉照眠虽然跟祁砚衡说的是, 自己在追求关屹。
但一切都只是个幌子,让他和祁砚衡有机会相处的幌子。
对方教他的那些,和关屹完全没有关系, 他只会想办法……用在祁砚衡身上。
可以说,之前所有的操作中,都是他和祁砚衡之间一对一的。
就算其中看似涉及第三人, 可真实情况是,关屹从未真实参与其中。
冉照眠也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们仨会有同框的画面,但他也没打算去折腾关屹。
对方什么都不用做,保持如常的冷淡模样就行。
因为祁砚衡本就对关屹不了解,不管发生了什么事, 冉照眠都有合适的理由可以掩盖过去。
他可以胡编乱造,他可以瞎说!
祁砚衡总归是听他描述。
但前提是,一切情况都在他的掌握中!
现在突然脱缰,冉照眠很无措, 有点想尖叫了!
关屹很快回复了消息:
【关屹:?】
冉照眠简单告诉了他事情经过。
待在宿舍的关屹看到对方发的消息,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当时他知道了冉照眠的骚操作后,说真生气了, 其实也不至于。
他和祁砚衡没有任何关系,作为“被追求者”借用一下名义, 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他更多的是无所谓。
但也确实别扭,毕竟就算是作为兄弟, 他和冉照眠也不是相亲相爱的画风。
他一想到, 冉照眠说“喜欢他”,他能浑身炸鸡皮疙瘩。
然后琢磨着把人揍一顿。
可又想到,冉照眠说这些话的时候估计也是硬着头皮、咬牙切齿, 忍着气血翻涌的,又诡异地觉得有些好笑。
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所以干脆懒得管他,反正火也烧不到他身上。
人果然还是不能太得意,现在就烧过来了??
冉照眠等了半晌,才得到对方的回复:
【关屹: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和祁砚衡串通好了,联合整蛊我?】
冉照眠:“……”
他惭愧,他痛疚!
【Zzzz:缺什么户外运动的设备吗?哥哥送你,给你买最贵的!】
【关屹:我的设备很齐全了】
【Zzzz:这样!下次你想独自出远门,小姨不让的时候,我替你周旋!】
【关屹:她管不住我】
【Zzzz:……所以你要什么!】
【关屹:这样吧,你房间里的那个鲸鱼给我】
【Zzzz:鲸、鲸鱼?你说的是Kiki?!Oh no!!】
对方说的自然不是真实的鲸鱼,而是一个鲸鱼形状的雕塑摆件。
体积很大,上面铺上软垫,就是冉照眠的另一个窝。
算不得名贵,是冉照眠曾经在国外旅游的时候,逛一家艺术工坊淘到的,一见钟情!
他特别特别喜欢,摆在房间里脑袋都被摸得抛光了,还取了名字。
他泪眼汪汪地打字:【Zzzz:那你一定要好好对Kiki】
关屹有些意外,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会同意。
没有谁比他更了解,比起那些名贵的东西,冉照眠真正所喜欢的东西是哪些。
Kiki绝对是心头肉那一挂。
他在心底重新评估了祁砚衡的地位。
冉照眠正沉浸在痛失所爱的情绪中,就收到了关屹的信息:
【关屹:不要了,免得把你的Kiki养死了】
冉照眠一怔,偏头笑了出来。
【Zzzz:我发誓,以后你要是喜欢一个人,我一定出尽全力帮你!】
【关屹:别,我怕你出尽全气】
冉照眠想了想,觉得情况也不至于太糟糕。
【Zzzz:先不慌!到时候你该怎样还是怎样,我自己灵活应对!】
关屹保持原本的冷淡,不给任何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
沉默、安静和不动如山,可以有很多种解读,怎么都能周旋过去。
相反,情绪容易外泄才更不好搞。
于是,他又渐渐地安心下来。
正好这时候祁砚衡走了进来,问道:“对了,你老实告诉我,你运动能力怎么样?”
“还可以。”说起这个,冉照眠挺直腰背,一点都不亏心。
听到这个说法,祁砚衡没有怀疑,毕竟会跳舞,怎么体力应该都还行。
看他平时也是反应迅速、行动敏捷,运动神经不会太差。
“怎么?要我平地摔吗?装一下笨蛋去寻求帮助?”
祁砚衡:“……少看点偶像剧。”他抽了一张纸,边擦着手道,“不需要,保持你本来的模样就很好。”
“要是真的出现意外事故,无可厚非,但非必要时,大家更喜欢不添乱的聪明人,‘不添乱’是湮没于众人的及格,聪明则会被注意到。”
“在一个人擅长的领域里表现出游刃有余,会更容易被欣赏,产生同频感。”
冉照眠没忍住笑了:“是会被他欣赏,还是会被你欣赏?”
祁砚衡一顿,看向冉照眠。
刚刚那瓶被喝过的水被对方拿了回去,现在就搁在他身后的桌面上。
他收回视线:“你说得有道理,我以己度人了,也许有的人会喜欢时刻给人解决麻烦的感觉。”
冉照眠听明白了,祁砚衡的性子过傲,他更欣赏聪明人。
“我聪不聪明?”他仰头看着人。
祁砚衡眼里带上了几分笑意:“要不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说‘保持你原本的模样就好’?”
冉照眠单手握拳,做了个欢呼的姿势。
还没来得及更得意,就听到祁砚衡开口道:
“但是当你问我你聪不聪明的时候,我觉得好像也还好诶。”
冉照眠:“……”
祁砚衡忍着笑从衣柜里拿出衣服去卫生间洗漱-
周末到来之前,冉照眠回了家一趟。
最近北市落了几场雪,整个城市白皑皑一片,看久了甚至会有些扎眼的程度。
北方寒风凛冽,恨不得能把人吹跑。
实在是太冷了,冉照眠要带一些更厚的衣服,顺便搜罗一下有什么可以带到露营基地的。
一个行李箱里已经装满了衣物,另一个大行李箱摊开在客厅里,他准备带一些吃的玩的。
冉昭蔓看了看:“眠眠,这么冷,需不需要鹅绒睡袋,还有帐篷用的那种炉子?”
“不用不用。”冉照眠摆摆手,“我们预定的是森林木屋,晚上住里面,应该挺暖和的。”
闻言冉昭蔓放心下来,碎碎念道:“那就好,这么冷,就该以娱乐为主,千万别学小山那混小子,尽喜欢挑战极限。”
冉昭蔓口中的“小山”自然是指关屹。
其实这个称呼最开始来自冉照眠,因为“小姨”和“小屹”的发音太像了。
所以小时候起,只要冉昭蔓和关屹同时在,冉照眠就叫他“小山”。
一个原因是偏旁,另一个原因,则是当初冉昭蔓给对方取名,本就寓意“一座屹立的高山”。
冉昭蔓夫妻俩觉得可爱,就把这个当做了关屹的小名。
关屹正好从楼上下来,从他们身后飘过,充耳不闻。
冉昭蔓捂着心脏,这小混蛋。
冉照眠偷偷笑了下,冉昭蔓来回几趟给他塞暖宝宝、手套、帽子,还有高能量的食物。
他把关屹摆在旁边的箱子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小姨,小山的放他箱子里吧,我和他的不混装一起。”
冉昭蔓“诶”了一声,关屹的那一份她也早已经准备好,只是很多时候不确定对方需不需要。
关屹从小就有主见,很早就开始自己做决定。
她和丈夫插手太过,反而会让对方不适。
他又很少表达自己的情绪,所以每到这种时候,冉昭蔓都有些踟蹰,摸不准对方的想法。
冉照眠仰头朝她笑得灿烂,拍了拍关屹箱子的一隅:“放这里。”
冉昭蔓看了眼关屹,见对方坐在冉照眠身边,没有什么意见的模样,她才笑着把生活用品放了进去。
冉照眠又带了一些桌游道具,最后满载归校-
转眼间,就已经到了周六的早上。
因为有十多个人,所以社团直接包了一辆巴士,载着他们朝南山行驶而去。
他们所订的地方是郊区很有名的一个露营基地,当初是以度假村的规格进行建立。
环境经过周全仔细地勘探和考察。
在其他季节的时候,搭建帐篷、野炊、攀岩等等,活动丰富。
到了冬季,则是森林木屋、壁炉观雪,吸引着人们纷纷前往。
还开辟了一些徒步路线,周围风景宜人,有专门的管理人员和安保人员。
总之,是一个能让人放心游玩、尽情体验户外风景的好去处。
满车人都很兴奋,但路途两个多小时,再热闹的环境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冉照眠睡了好久,还是身旁的简黎拍他的肩时,他才缓缓醒了过来。
“眠眠,到了。”
冉照眠睡得脑子都晕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大巴内开了暖气,窗户上一层雾气,看不清外面的场景。
冉照眠游魂似的跟着众人下了车,一阵凛冽寒风席卷而来。
他整个人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眼前的环境也清晰地映照在眼底。
他们出发得早,到的时候正值太阳高悬之际。
金灿灿的暖色光线洒落下来,与落满白雪的人工丛林形成了漂亮的色调呼应。
红顶棕身的木屋错落有秩,远方高山连绵,皑皑雪色覆盖间隐约可窥见蜿蜒的绿意。
恍惚间,只觉得是童话绘本中的世界。
所有人一扫长途的颓靡,纷纷兴奋了起来,带着行李进入到了室内。
基地管理员早已提前开了暖气,门关上的瞬间立马隔绝了外面的冷空气,温暖舒适。
这次外出活动的主题以娱乐参观、接触自然为主。
所以放好行李后,众人三五成群,结伴出门自行探索。
冉照眠向来是情绪饱满的人,就算曾去过不计其数更有趣的地方,也不影响他现在依旧快乐。
他开心地推门飞进屋子里:“小sh……”
待在室内的关屹和祁砚衡看向他。
一个“山”字硬生生被吞了进去,有点汗流浃背了。
他从小就习惯叫关屹和他玩,刚刚差点没有收住,好在也是小名。
冉照眠连忙转身,正好看到简黎往这边走过来,他冲过去雀跃欢呼道:“小黎!那边有冰雕工坊!我们快去快去!”
两人拉着手就往外跑,像是一粒石子落入了水中。
水波纹扩散,以他们订的这个小木屋为中心,一点一点往外探索。
望远镜观鸟、堆雪人、索道速滑玩了个遍。
木板也能当做雪橇,找个小山坡,一群人坐在上面尖叫着飞速滑下来。
看着像只快乐小鸟般到处扑腾的人,祁砚衡有些头疼,也有些想笑。
在对方飞进屋子里,准备换件衣服再出去的时候,祁砚衡拦腰截住了人。
“嗯?”
冉照眠吓了一跳。
自从祁砚衡说他有操作后,冉照眠就有点提防他。
他生怕对方的操作把他送走了。
祁砚衡朝着外面扬了扬下巴:“脑袋都要玩掉了,先去把正事解决了。”
隔着一面偌大的玻璃窗,冉照眠看到了不远处独自站着的关屹。
对方正拿着手机,给远山拍照。
冉照眠:“……”
祁砚衡轻轻推了下他的后背:“去吧,谈完再玩。”
“昂。”冉照眠闷声闷气地应了下来,然后硬着头皮朝着关屹走去。
正在外面呼吸着新鲜空气的关屹,一扭头就看到了身边垂着脑袋踢雪堆的冉照眠。
他很快也想到了冉照眠需要和他“谈一谈”这事。
“……”
空气一时安静了下来,他们关系是近,彼此的秘密和糗事也都知道。
但那是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事实上他们很少谈心,寻常大多是互怼。
待在一起的时间,也不会刻意寻找话题。
现在一旦正经下来,反而有些尴尬。
“你就不能找个机会跟他说,已经谈过了?非要走这个流程?”
冉照眠委屈道:“我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但他把我抓住了,让我现在过来。”他补充道,“他在屋子里。”
虽然听不到说话,但估计能看到他们。
“……”
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梅花香,冉照眠站在他身边:“就待两三分钟,随便说几句话做做样子就走。”
“嗯。”关屹收起手机,双手放进外套口袋里,“刚刚井川和兰淇来找我了,你让他们来的?”
冉照眠踢着雪的脚一顿:“他们要玩雪地躲避球,我说你在这边,就……随口说的,你怎么没去?”
关屹声音平静道:“我想拍会儿照,等会儿再去。”
“哦。”
关屹吐出一口气,外面的温度低,呼吸间白雾缭绕,更添几分冷意。
他从小性子就不太好,其实没什么特别原因影响,父母恩爱,也很爱他。
但仿佛是天生的,基因里就带着疏离,过度早熟。
没有小朋友愿意和他玩。
可从小长到现在,关屹从没有感受到孤单过。
毕竟身边有个人,就算在现在特殊原因不能明着和他玩的情况下,也会设法不留他一个人。
冉照眠是个麻烦精,但……也没有那么麻烦。
“这几句话的时间应该够了?行了,你去玩吧。”
冉照眠知道对方嫌他烦,但还是问道:
“我准备去加入躲避球,一起?我们可以做对手,不会被发现关系的。”
不知道为什么,关屹蓦地笑了。
冉照眠崩溃抱头:“你笑什么?!说好了不能有明显的情绪变化的,你不能对我笑!”
“他还一直看着我们说话不成。”
说着,关屹就回头望过去,结结实实对上了人的目光。
“……”
对方手里握着一个杯子,坐在落地窗旁的椅子上,姿态松弛随意,像只是晒太阳,欣赏着远处的风景。
两人遥遥对上视线,祁砚衡不闪不避,平静礼貌地朝着他点点头。
“他还真看着我们。”
冉照眠:“……我不跟你说话了。”
说完,他扭身跑走了。
祁砚衡和人打招呼后,收回视线看向远处的雪山。
他这里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他确实对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好奇。
冉照眠为什么会喜欢他?
通过两人的表情、肢体动作,也能发现很多细节,所以他只是单纯地观察。
见冉照眠离开后,他才起身去寻人。
冉照眠没有走远,只是沿路欣赏林中的风景。
“还有什么想玩的吗?”
冉照眠回头看向走过来祁砚衡:“怎么不问问我们聊的结果?”
“不需要,突然有点后悔截住你去找他谈话了。”
“为什么?”
祁砚衡和他并肩朝前散着步:“本来玩得开开心心的,却突然叫你回家做作业,太扫兴了。”
冉照眠眉眼笑得弯了起来:“那你赔我。”
“你要什么?”
“陪我去玩呗。”
祁砚衡正要说话,就听到后面有人叫道:“祁哥,眠眠?”
两人扭头望去,就见井川和关屹朝着这边走来,看样子好像也是在散步。
井川和关屹同届,关系向来不错。
井川雀跃地朝着他们打招呼道:“那边好像有个观景台,可以眺望整个基地的样子,要一起去看看吗?”
冉照眠还没说话,祁砚衡已经应了下来:“好啊。”
说完,他看向冉照眠:“去吧?反正也没有什么事。”
冉照眠的神经瞬间绷紧了:“好。”
他不敢和关屹走一起,怕暴露什么;他也不敢和祁砚衡走一起,怕被他整。
井川现在是最安全的人物!他是救星!
冉照眠三两步上前就和井川走在了一起。
两人都是话痨,很快聊起刚刚玩的游戏和今天的安排。
“井川学长,你说我们今晚是吃烧烤还是火锅?”
“当然是都要啊!”
“好耶!话说你酒量怎么样,我有点担心我们带的酒不够。”
“没事,我刚刚搜罗一圈,基地里可以买,就是贵一些。”
整个空间内只有他们俩的交流声,身后两人像是被毒哑了。
冉照眠分了一丝心神在他俩身上,没注意到爬楼梯的井川一脚踩到了冰上。
对方一声“卧槽”后,就“呲溜”地开始往下滑,还把身侧离他最近的冉照眠直接一个滑铲,铲出好几步远。
“靠!”
安全人物?!
冉照眠心中哀嚎,井川,你背刺我!
他是没有平地摔,可也不影响他被别人的平地摔牵连。
冉照眠一头栽进了雪堆里。
祁砚衡和关屹两人脸色一变,下意识就朝着冉照眠而去。
迅速扫了他一圈,发现雪堆柔软,厚厚的一层,大概率是没有受伤的。
心中立马绕了几个弯,几乎是不约而同地越过冉照眠,冲着更前面的井川而去。
两人心中都有想法,一时间都没注意到对方的行径和微妙的停顿。
祁砚衡一手扶起井川:“还好吗?”
井川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只胳膊已经被关屹扶住。
井川:“?”
“呸呸”两口吐出雪,满脸雪茬子仰头看向那边两人的冉照眠:“??”
祁砚衡淡定地又问了一遍:“还好吗?”
井川结巴道:“还、还好。”他尝试站直身子,一动就“嗷嗷”了两声,“脚踝疼!”
祁砚衡看向关屹:“我带井川回去吧,他个子大,你去扶一下冉照眠,他更轻,你能轻松些。”
很好,很周全合理的说法。
冉照眠:“……”
他摔倒的这个雪堆是一个斜向下的坡,雪堆还有一定的厚度。
他又穿得多,现在更个人倒着身子深深陷在里面,就像是一只被按住壳翻不了身的王八。
如果不是自己实在爬不起来,他一定不会让他们扶!
关屹面无表情道:“学长,我也有一米九,井川的重量承得起。”
说着,把井川往他那边轻轻扯了一下。
祁砚衡:“药箱在我那里,我方便替他处理伤,免得耽误你们时间,你们还能去观景台看看。”
关屹:“先不说我和井川是朋友,作为现任社长,如果伤着骨头了我还要处理后续的事。”
井川一时间受宠若惊。
这两人,一个是他的前社长,一个是他的现社长。
都是优秀到望尘莫及、被他当做偶像的人。
平时看着冷冷淡淡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么关心他。
他好感动!
冉照眠在半空中蹬了蹬脚,像只小青蛙。
“随便来个人!就伸把手的事!”
呜呜呜他知道这两人都是想创造机会帮他,但先别帮。
有没有体面一点的方法啊?现在显得他好被嫌弃。
祁砚衡利落松了手,并不与人继续僵持纠缠,他只是想试一试而已。
刚刚他观察过对方和冉照眠谈话的模样,看状态,他觉得情况比自己想象中好很多。
关屹似乎并没有那么讨厌冉照眠。
祁砚衡一边思索着现在是什么情况,一边伸手把冉照眠横腰捞了出来,还顺手抖了抖他身上的雪。
冉照眠扶着祁砚衡的胳膊站直身子,对上了井川的目光。
那双眸子里,带着4分把他铲倒的抱歉,3分关切,2分被争夺的羞涩,和1分“眠眠你还得再练”的得意。
冉照眠:“……”
看着关屹扶着井川远去,冉照眠幽幽道:
“其实可以先把我捞起来,你们再去争谁扶井川学长的。”
祁砚衡清了清嗓子:“这不是要抢占先机吗?”
冉照眠:“……”
快要到集合的时间点了,两人折返回去。
下午是集体徒步活动,不知不觉间,时光流逝得飞快。
转眼间,已经到了夜幕降临前最后的黄昏。
一天中的蓝调时刻来临,天际呈现出一种深沉梦幻的蓝。
灯串连绵宛若星河,暖色的光透过窗户洒落出来。
长条桌面上,摆放着好几个烤盘和电锅,食物香气弥漫,冒着腾腾热气。
有同伴边将桌子清理出来,留下未吃完的零嘴还有酒水,提议道:
“吃得也差不多了,是不是该玩游戏了?”
“玩什么玩什么!”
“刚吃饱,脑子不怎么转,就简单点的,国王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没有人有异议。
祁砚衡手上拿着一沓纸牌,井川本来想接过。
他笑了下:“没事,我来吧。”
说着,他已经灵活地将纸牌打散洗了一遭。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带着冷白的色泽。
灯光投射在周遭的玻璃杯上,透过澄澈的酒液,星星点点的碎光映照在了手上。
不像是在普通的木屋餐桌前,那双手和举止衬得环境都高级了好几个档次。
配上对方一副噙着淡淡笑意的风流面孔,倒像是浪荡公子哥在销金窟一掷千金的模样,极具欣赏感。
同行的伙伴中好几个都是大一新生,之前只在论坛和别人的口中听说过祁砚衡。
白日里自由活动的时候,大家都不敢与他接触。
不像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一靠近就会显得格外不自量力。
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和人接触,一时间都有些恍惚。
眨眼间,祁砚衡已经将牌发放到了所有人面前。
虽然是很普遍的游戏,但却是挑热气氛、拉近距离的一把好手。
几轮下来,有人跳了一曲肚皮舞,有人发朋友圈说自己昨晚尿床了,还有人给前任打电话说复合,结果得到肯定答案,引得现场尖叫声不停。
祁砚衡笑着掀开面前的红色Joker卡牌:“国王。”
他扫了一圈面前所有人,缓缓开口道:“红心J和方块K来个大冒险吧,由梅花Q提出惩罚。”
冉照眠翻开扑克牌,红心J.
对面的关屹和他对上视线,方块K.
梅花Q的男生喜滋滋道:“我们仨正要是JQK,要不J叼着卡牌Q,K把Q给衔过去。”
他话音一落下,现场所有人都笑了出来,起哄道:“来一个来一个!”
冉照眠:“……”
关屹:“……”
冉照眠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桌面上的酒杯仰头吨吨一口气灌了个干净。
动作不犹豫到一旁的祁砚衡都没有反应过来。
关屹也仰头干了一杯酒。
虽然没能看成热闹,但两人豪气冲天地干了两大杯酒,也掀起了一阵浪潮。
待人坐下来后,祁砚衡低声问道:“还好吗?”
他心中暗道失策,等下给他的杯子里偷偷灌水。
冉照眠摇摇头,眼睛亮亮的:“还行。”
又是3轮后,冉照眠和关屹再次对上视线。
众人的起哄声愈发大:“看来你俩今晚注定得经历这一遭。”
顾兰淇笑道:“这样,不为难你们,‘执手相看泪眼’一回吧,手牵手面对面,对视20秒,是不是不难?”
冉照眠下意识就想抄起杯子再灌一杯,就被众人阻止了。
“诶诶诶!可不能连着喝两杯!”
关屹已经木着脸朝他伸出了手。
冉照眠面色扭曲了一瞬,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准备,才赴死般将手搭了上去。
众人鬼吼鬼叫着给他们进行着倒计时。
祁砚衡靠在椅子里看着这两人,他发现冉照眠的演技真的还挺好的。
那种十足勉强、想避嫌、不愿接触的感觉非常到位。
对冉照眠来说,这20秒简直像是经过了20年,他恨不得立马把对方的手甩开。
手?这是关屹的hands?
他和关屹5岁就已经不牵手了!啊啊好奇怪!
在最后一秒落下时,他明显感觉关屹也松了一口气。
两人立马撒手,在低头的那一瞬,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多么苍白扭曲。
冉照眠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没了。
大家都喝了不少酒水,游戏中场休息调整。
冉照眠越想越不对劲,第一次点到他和关屹时,祁砚衡是国王。
只是对方让渡了国王权利,所以弱化了他本身的存在。
在第二次之前,祁砚衡提议换了玩法,先确定受惩罚的人员,再洗牌确定国王。
冉照眠可还没忘记,对方说过他有操作的!!
看着正站在外面透气的人,冉照眠溜了出去。
祁砚衡看着对方出来,没忍住笑了,直白道:“我出老千了。”
“什么?!”
冉照眠眼前一黑,老、老千?!
一个小小酒桌游戏,何至于动如此干戈?!
“有点无耻,但我说过,会用些手段。”
“那卡牌背面花纹其实有细微的差别。”祁砚衡劝慰道,“放心,酒我都换成了水,要是大家过分起哄我会适当地转移玩法,不会真的让你为难。”
冉照眠:“……”
怕了。
对方不知道,以他和关屹的关系,任何行为都让人崩溃。
他泪眼汪汪道:“这就是我和他‘不得不接触’的情况吗?要来几轮啊?”
他和关屹……真不行……
要不是确定他和关屹的关系没有暴露,他真的会以为祁砚衡在整他。
祁砚衡思索了一会儿:“一共二三十多轮的游戏,我只准备下手3次,应该还好吧?”
“这个占比和概率,让你们起到了一定接触,又不至于巧合夸张到让人怀疑。”
“下一轮,他应该会替你挡酒。”
其实之前不和冉照眠说他准备干什么,一个就像他说的,是因为要点对方真实的反应。
另一个原因是,在今天到来之前,他也不确定会发生什么事,就需要随机应变。
祁砚衡对他道:“我并不是想要你们真的强行产生接触,只是想让你们有点‘同病相怜’的意味。”
“处在同一阵营里的人,更容易产生共鸣,关系能迅速亲近起来,彼此交付信任。”
“如果今天有真人cs野战,我大概率也会让你们成为队友,让你们经历一定的困境携手解决,以此类推。”
冉照眠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
起码刚刚他和关屹对视的瞬间,满眼都是同样的裂开和对彼此的同情。
就连那点嫌弃也达到了同频。
但每次他都还要故意演出意外、惊喜、害羞,还得刻意把这些情绪隐藏,装作一副“他也不想这样”,事实上是真的不想这样的模样。
精神都要错乱了。
他好像真不行了呜呜呜。
祁砚衡拍拍他的肩:“他们叫人了。”
两人一起朝着屋子里走去,井川正在擦桌子,一边解释道:
“刚刚我不小心水泼了,打湿了扑克牌,换一副不要紧吧?”
祁砚衡:“……”
冉照眠:“!”
冉照眠松了一口气,现在要还是抽到他和关屹,就真的是纯属倒霉了。
刚这么想完,已经有人开了口:“梅花J和方块Q玩一把pocky game,要求巧克力棒最后的长度不超过1厘米.”
冉照眠想着,这和亲上了有什么区别。
翻开卡牌,方块Q.
“……”
他下意识的往旁边一看,祁砚衡——梅花J.
他相信不是祁砚衡动的手脚了。
祁砚衡也愣了一下,然后看向冉照眠。
以他们目前的关系,这个游戏必不能玩。
祁砚衡朝着他微不可察地示意了一下,冉照眠看明白了,对方是让他先喝酒,代表着他先拒绝。
水杯里的酒被兑过水,冉照眠轻松地喝完。
祁砚衡接着也喝了一杯,他那杯是纯酒。
4轮后,冉照眠和祁砚衡再次面面相觑。
该死!这熟悉的感觉!
这一轮的要求是,红心K给右手边的人打个领带。
也就是冉照眠给祁砚衡打领带。
大家一时都兴奋起来,井川开口道:“右手边的人有权拒绝,但红心K作为受惩罚方,可是要喝两杯酒!”
关屹开了一瓶新酒晃了晃:“喝这个,我来倒。”
冉照眠现在只想原地升天。
祁砚衡开口道:“领带。”
旁边早有眼力见的人拿着领带,闻言连忙递给了他。
祁砚衡问道:“会不会打?”
冉照眠点头。
祁砚衡就将领带给他:“来吧。”
说着,就已经微垂下了脑袋。
冉照眠接过,伸手穿过对方的后颈。
在察觉到领带的布料绕过后,祁砚衡就正常地抬起了头,看着面前的人。
冉照眠确实会打领带,但是给自己打和给别人打是不一样的。
不仅是镜面对称,更是因为这个动作本身就含有暧昧的意味。
两人隔得有点远,冉照眠捏着领带的两端,朝着自己的方向拽了一下。
祁砚衡被迫倾身,两人的距离拉进。
冉照眠比划了一下,最后抬头道:“我只给自己打过,可不可以站在你身后给你打?”
祁砚衡挑了一下眉:“行。”
不用直面对方的视线,冉照眠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担心有些情绪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在背后就好很多。
祁砚衡本来以为,不用近距离面对面就会削弱那些暧昧感。
但等对方的双手越过肩头的时候,他才发现错了。
那更像是一个从背后环绕抱着的姿势。
甚至要为了看清手上的动作,对方得垂头前倾身子。
祁砚衡能感觉冉照眠在侧颊边的轻微呼吸。
室内的暖气开得足,大家早已换上了轻薄的衣服。
祁砚衡本穿的就是一件宽松休闲白衬衫,只是之前未打领带,领口开着。
现在白色的布料外绕着一圈黑色领带,漂亮的青年站在他的身后,灵活地将领带交叉缠绕。
坐着的男人倚着靠背,微垂着眼睑,看不出情绪。
空气越来越安静,不知道为什么,本应该大闹特闹的场景反而出不了声了,甚至看着都觉得有些害羞。
冉照眠打了一个最简单的四手结。
最后缓缓向上收束,在察觉到自己的手指触到了对方的侧颈皮肤时,冉照眠连忙收手。
领口渐渐被收紧,祁砚衡才抬眼看向面前的一群人。
冉照眠也坐回到了位置上,伸手拿过杯子,仰头喝了一口加了冰块的酒液驱散热气。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飞走了好一会儿才回归。
一片安静中,冉照眠问道:“不继续吗?”
“啊?哦哦!”
他拿出手机,在桌下给关屹狂发消息:
【Zzzz:解释!解释!解释!】
冉照眠看到对面的人也低下了头,几秒后,他收到了消息:
【关屹:老千】
冉照眠:“……”
嘿!是什么?老千诶!
哈哈哈啊啊啊老朋友!
冉照眠眼睛都湿了,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要死了。
这一定是老天对他撒谎的惩罚!
啊!
第22章
关屹的脑子本就转得快, 加上本就知道祁砚衡在帮冉照眠“追”他。
起疑心是顺其自然的事。
【关屹:之前我们被抽中的那两次,是不是他动手脚了?】
冉照眠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无言以对!
他就知道关屹一定猜到了。
刚刚井川说他杯子没拿稳,不小心泼到了扑克牌上, 冉照眠怀疑就是关屹故意撞的。
【关屹:你想和他跳舞吗?下一把我让你踩在他脚上跳】
冉照眠:“……”
【Zzzz:No!!!】
冉照眠简直都要把屏幕按烂,剩余的字还没打完,对面的关屹已经放下了手机, 盖在了桌面上,不再去看消息。
“……”
冉照眠实在禁不住这个刺激了。
和祁砚衡能有更进一步的接触当然很好。
但不应该是这种,也不该是在这样的情况和环境下频繁产生的。
并不是因为他无法接受耍手段和使心机,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单纯无辜的人。
他只是觉得,这些手段都应该止于第一步, 可以是契机,可以是敲门砖,但不能贯穿全程。
在做出开闸这个动作后,接下来让水流自然倾泻就好。
如果是真的意外抽中了他和祁砚衡, 他能问心无愧地接受国王提出的惩罚,享受这个游戏。
可现在他只看到老千在跟他say hello!
一次无所谓,但两次、三次……他开始有种在故意占祁砚衡便宜的感觉, 他很不自在,他不想。
以致刚刚给人打领带的时候, 他无法欣然历经那个过程。
比起害羞,他满脑子想得更多的是——死手,快点系啊!
然后迅速逃窜。
直到现在, 冉照眠都不太敢看祁砚衡。
他不知道在刚刚的那个过程中, 对方想了些什么,又是什么情绪。
冉照眠感觉自己要被折磨死了。
可他也清楚地知道,这些也不是关屹的错, 对方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冉照眠自己都未必能准确描述出心中真正想要的感觉是怎样的。
又怎么能因为对方没有帮到他所期待的点上,而施以指责?
但冉照眠可以叫停!
还没来得及想出对策,身边的祁砚衡已经朝着关屹开口道:“你刚刚洗了半天牌,辛苦了,接下来我来吧。”
冉照眠:“……”
他觉得祁砚衡大概率是察觉到不对了,现在想重新掌握主动权。
……很好。
虽然祁砚衡的真实目的不在于让他和关屹亲密接触,但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精神污染和折磨!
他仰头吨吨干了一杯酒。
在这两人即将要进行一场不见硝烟的扑克牌拉锯战时,第三只手伸了出来。
冉照眠带着命不久矣的气虚感扯了扯唇角:“我来!”
关屹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把扑克牌递给了他。
扑克牌到手,冉照眠终于安心了,开始如常地进行游戏。
一边玩着,他一边不由自主地想,关屹是怎么出老千的?
老千……冉照眠心念一动。
新的一轮卡牌发放完毕,冉照眠翻开自己的面前的卡牌道:“国王。”
“方块J和红心K跳一曲舞吧,方块J站在K的脚上跳。”
祁砚衡和关屹面无表情地拿着KJ对上视线。
冉照眠唇角压不住。
老千?他也行。
他刚刚留下了指甲痕迹,没有被发现!
他笑得唇边的尖牙都露了出来,大概是今晚最开心的时刻了。
然后就察觉到那两人的目光直直落在了他身上。
“……”
冉照眠牙一收,不自觉地往椅子里缩了缩,湿着眼睛无辜地看向他们。
今晚他像是被开除了地球籍一般被玩弄,好奇试一把……也不可以吗?
祁砚衡和关屹收回视线,无视众人的起哄,选择直接给杯子里倒满了酒。
娱乐方式有很多,大家很快开始尝试别的游戏。
冉照眠现在已经不敢玩任何项目,他实在不敢想祁砚衡和关屹分别会有多少突发操作。
现在对于他们仨同框的场景,他都要有点ptsd了。
于是干脆找了个理由出去透气,一边给关屹发着消息。
【Zzzz:首先,我最亲爱的弟弟,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诚心的帮助/感恩的心.jpg】
【Zzzz:其次,先别急着帮,你最亲爱的哥哥好像有点要被玩死了】
【Zzzz:最后,重复第二点】
关屹很快回复了他。
【关屹:帮你是顺带】
冉照眠有些没理解。
【Zzzz:what?!】
【关屹:中场休息前,他给你酒里灌水了,但我结结实实喝了几大杯,总归要还回去】
【关屹:反正机会在眼前,不要白不要,捞你,顺手的事】
冉照眠黑人问号脸。
【Zzzz:你是小婴儿吗!你可以自己灌水或把酒偷偷倒掉?!】
可恶!早知道他也多出几轮老千了!
【关屹:所以,给他系领带不开心吗?】
冉照眠知道关屹是在诚心询问。
对方很聪明,智商条被拉满的那种聪明。
虽然不至于完全不通人情世故,但智商运用在了感情上,常以逻辑主导行为。
关屹大概察觉到了他不太想这样,但更具体细节的情绪,真的不清楚,也不喜欢猜别人的心思。
冉照眠已经习惯,他打着字,准备跟他解释自己当时的想法。
室外冷风凛冽,只站了一会儿,冉照眠身上的热气就已经散尽,手指也被冻得僵硬,于是打字也就慢了些。
消息还没来得及发送出去,对方已经先一步回复。
【关屹:起码我觉得,第3次老千会有意义】
冉照眠的手指一顿,肩背下意识挺直了些。
【Zzzz:细说】
【关屹:可惜你站在他背后,你们都看不见对方的反应】
【关屹:面对面系领带,你不会放过第3次老千的机会】
冉照眠怔在原地,感觉自己的大脑眩晕了一下。
【Zzzz:这是你今晚帮得最有用的一环,我喜欢】
冉照眠折返回去,看到祁砚衡坐在室外的双人秋千上,正垂头看着手机。
他的脚边一顿,然后没有犹豫地走过去,在对方身边坐下。
“怎么不在里面玩游戏?”
或许是今晚喝了一些酒,青年显得愈发散漫:“里面太闷了。”
冉照眠回头看了眼,隔着落地窗里面其他的同伴还在玩着游戏,也有在K歌的。
虽三五成群分开了来,但都兴致不减。
冉照眠笑了:“我也觉得。”
尽管外面的温度低,但两人面前有一个火炉,倒也不至于太冷。
上面还温着酒,烤着橘子和各种坚果,散发出好闻的气息,让人不自觉感到放松安宁。
祁砚衡添了一杯热酒给冉照眠,让他捧在手里取暖。
一晚上了,冉照眠终于真正地开始觉得舒适。
自游戏开始,他就一直处于神经高度紧绷的状态。
在祁砚衡的操作下,不得不与关屹互动时,他不停地在想,自己得说什么话,该是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举止更符合逻辑。
还要禁受住与关屹接触的精神污染与冲击,提防着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
后来,又反过来被关屹“玩弄”。
累得要命,偏偏还是自作孽,只能自己把苦果咽下去。
直到现在,他才感受到了放松。
他今天其实喝了不少,就算玩游戏期间,那几杯惩罚的酒里掺了水,总体上摄入酒精仍很多。
毕竟当时的局面,不多喝点,他都不想睁开眼面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子松弛了下来,酒劲渐渐开始翻涌。
他靠在秋千旁的藤蔓上,直直看着身边的祁砚衡。
祁砚衡自然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回视过去。
“在看什么?”
冉照眠突然开口道:“学长,我给你系领带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他刚刚不是没问关屹,只是旁观者多少都会带点主观感受。
“感受”这东西是会出错的。
何况关屹本就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只说了一句话——总归不会是抗拒。
祁砚衡握着杯子的手一顿,随即如常地送到唇边,喝了一口热酒。
“怎么问这个?”
冉照眠到底还残留着最后的理智,拖着声音道:
“系领带有些越界,我担心学长你其实并不开心,只是为了不让场面难看才忍了下来。”
“没有。”
冉照眠看着远处夜色中的雪山,缓缓眨了下眼睛。
祁砚衡继续道:“事实上,我觉得你产生这样想法的可能性更大,毕竟是在喜欢的人……”说到这里,祁砚衡的声音顿了下,“喜欢的人面前,和另一个人有亲密举止。”
冉照眠慢慢喝着手中的热酒。
怎么又提到关屹了?他现在不想谈关屹,但偏偏无从辩驳。
于是沉默几息之后,冉照眠只开口道:“我也没有。”
“没有不开心,也没有想他。”
“嗯。”
空气安静了下来,冉照眠觉得脑子愈发晕了。
他看着手中再一次空掉的杯子,迟钝地想,他又喝多少了?
本来只打算暖手的,但捧在掌心里,聊着聊着就不自觉喂到嘴边了。
祁砚衡看了会儿火炉里炸出的火星,不知道是不是今晚他喝多了。
脑子里很多零碎纷杂的画面和想法飘过,可又如同薄雾般,眨眼间风一吹就散了,不留丝毫痕迹。
于是整个人罕见地心绪起伏,有些放空。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身边的人半晌没有说话了。
祁砚衡侧头望过去,就见冉照眠额际抵着秋千藤蔓,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了过去。
一阵冷空气席卷而过,祁砚衡凑近了些,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背。
“冉照眠?”
冉照眠晕晕乎乎地睁开眼,目光迟钝地落到他身上,带着不自觉的询问。
祁砚衡温声道:“外面冷,回房间睡吧。”
冉照眠半晌没有动,似乎在理解他的意思。
几息之后才反应过来,扶着藤蔓慢慢站起身来。
刚松手往前走一步,就身形不稳地往下跌。
祁砚衡连忙伸手捞住人,垂头看了看他的脸:“醉了?”
冉照眠抽了抽鼻子,声音闷闷的:“嗯,醉了。”
祁砚衡突然有点想笑,伸手掐了把他的脸,然后扶着人:“走,送你回房间。”
屋子里其他人兴致正处于高昂之际,祁砚衡甚至怀疑他们会通宵。
时间已经不早,但没有一个人想着休息。
所有房间里都空荡荡的一片。
祁砚衡先把冉照眠扶进了卧室,把人安置好,然后又出去倒了一杯温水。
外面嬉笑欢闹声不觉,还有不知道是谁在跑着调的歌声,一片嘈杂喧嚣。
等端着水杯进来的时候,祁砚衡顺手关上了房门,外面的声音瞬间隔绝了大半。
他走过去把人扶起来:“喝点水。”
冉照眠坐在床边,听话地张嘴咬住吸管,喝了几口水,目光却落在面前的祁砚衡身上。
他的脑子愈发晕,他好像也不是那么想睡觉,但就是晕。
眼前的人都成了重影,意识也渐渐飘忽不定。
只能察觉到有人拿着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脸,然后又给他脱去了外套。
感受到自己的下巴被托住的时候,他想问,这是在干嘛?
直至脸被抬至仰头的那一步,冉照眠透过落地窗看到了外面天际燃放的焰火。
绚丽的烟花呈放射状铺满了整个天际,璀璨夺目。
皑皑雪山的轮廓愈发清晰,错落的木屋内灯火如星。
熠熠彩光倾泻进光线昏暗的房间里,映照在两人的脸上。
祁砚衡半蹲在他的面前,正和他说着话。
冉照眠听不清,蓦地有些焦躁,身子前倾,试图听得更清楚或者……看得更清楚。
于是,目光就从对方盛着璨璨焰火的眸子缓缓下移。
对方薄唇张合,说的什么?
半晌分辨不出来,冉照眠有些生气了。
好金贵的话啊,敢让他听不见?!
那就不许说了!
身子陡然卸力,冉照眠往前一栽,“啾”了一口。
第23章
醉酒后的冉照眠特别特别乖。
在把对方送进来, 照顾他的全程里,这是祁砚衡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从小起,他就参加过不计其数的派对, 对各种酒吧、夜店以及会所都不陌生。
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看过不少在酒精影响下不受控制呈现出的各式各样丑态。
但冉照眠都没有,他比清醒时要安静得多。
除了反应变慢以外, 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祁砚衡让他喝水,他就乖乖张嘴。
要他脱掉外套准备睡觉了,他就反应迟钝地伸手去扯自己的拉链。
结果拉链卡柱了,似乎也把他的脑子给卡着了,差点没和拉链打起来。
最后实在扯不下来, 看了会儿拉链,又呆呆望向看向祁砚衡。
如果不是祁砚衡立马上手去给他处理,估计下一秒就要哭。
给人脱去外套后,察觉到对方的手指不自觉地张合了几次, 祁砚衡伸手碰了一下,发现有点黏。
估计是刚刚在外面酒沾到了手上,有些不舒服。
于是祁砚衡又去用热水打湿毛巾, 给冉照眠擦了擦脸和手。
擦脸对方就会安静地闭眼仰脸,擦手就手指开花, 似乎是想让他擦干净每一处角落。
祁砚衡没忍住笑了。
他从没有这样伺候过人,也没有多少善心,在做之前也犹豫了会儿。
但到底还是想冉照眠被收拾妥帖, 睡得舒服。
现在倒是意外地品味出几分趣味来。
一切结束后, 祁砚衡低声开口道:“好了,可以睡了。”
冉照眠目光散散地落在他的身上,眸子里像是笼罩着一层薄雾。
祁砚衡也没想等他的回复, 伸手准备扶着人躺下。
刚碰到对方的胳膊,“砰”的一声,落地窗外沉睡的天际被惊扰,烟花热热烈烈地盛绽,轨迹宛若一幅流星画卷。
祁砚衡手的方向也随之改变,托住了冉照眠的下巴,让他抬头。
“看烟花。”
冉照眠愣愣地看着外面明亮璀璨的天际。
祁砚衡没看多久就收回了目光,目光落到冉照眠身上。
他的眸子是琥珀色的,细碎的光辉在其中像一朵朵小花,一簇簇绽开。
他看得认真又专注,甚至显得有几分执着。
祁砚衡笑道:“看这么久,喜欢?”
听到了他的声音,冉照眠缓缓看向他,似乎在反应他说的话。
于是祁砚衡又说了一遍:“看这么久,很喜欢吗?”
冉照眠身子前倾,眸光也不聚焦。
眼睑微垂,目光渐渐下至,好似下一瞬就要困得阖上。
祁砚衡半蹲在他面前,这个姿势让他的身位处于更下方。
他微仰着头,“在看什么?有话要跟我说吗?”而后嗓音又带着笑意继续道,“算了,都醉成这样了,我还跟你说什么话,不说了,睡……”
话音却戛然而止,馥郁的酒香袭来。
祁砚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也喝了酒,所以反应才迟钝了许多,还是因为是冉照眠,所以他没有设防。
以致让对方偷袭成功。
很轻的一个吻,在他唇峰处“啾”了一下后,冉照眠就体力不支地偏头滑下,赖在了他肩上,落了个满怀。
烟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外面的嬉笑说闹声隔着一扇门,似乎也被逐渐拉远。
房间里一片寂静。
迷迷糊糊间,冉照眠终于满意,没有声音了。
过了1分钟、2分钟……或许是更久,他感觉自己被半抱起来,扶到了床上躺下。
好困……他嘴巴刚刚碰到了什么……软的,有些凉……
祁砚衡看了会儿没心没肺摊手在身侧睡觉的人,起身准备离开房间。
刚走到床尾,身后的人猛地挣扎着坐了起来。
祁砚衡:“……”
他转身望向人。
冉照眠闭着眼睛,潦草地被柔软的被子裹成一堆,声音拖长,含糊不清:
“我要吃果冻。”
祁砚衡:“……睡吧。”
冉照眠“啪啪”拍了两下床:“我要吃果冻!”
“如果现在睡觉,明天就给你买。”
冉照眠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我要吃果冻……”
祁砚衡:“……”
投降。
他现在收回觉得冉照眠乖这句话。
“我去给你拿。”
冉照眠身子一倒,不叽歪了。
祁砚衡去客厅找到井川,问道:“有果冻吗?”
他记得这次过来大家买了不少零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
关屹在不远处的沙发里窝着,手里拿着一瓶啤酒,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听到祁砚衡问他,井川有些意外,他以为是祁砚衡想吃。
“没有果冻,但是出门右手500米处,有一家24小时自助零食店,里面应该有。”
祁砚衡点点头:“知道了,谢谢。”
话音落下,井川就看他拿起外套准备出门,连忙叫住人:
“祁哥,已经凌晨了,明天去买呗。”
祁砚衡边朝着外走,边回道:“没事。”
他正好也想出去吹吹冷风,清醒清醒。
回来的时候,是10分钟后,一推门进房间,床上已经是一个小鼓包,人睡着了。
祁砚衡也不意外,冉照眠本就是转眼就能睡着的状态。
他放轻动作走到床边,看了眼裹得严严实实睡得脸色泛红的人,将果冻搁在了床头柜上,然后才出去。
一夜好眠。
也有人一夜未好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进屋子里时,冉照眠缓缓睁开了眼睛。
偌大的落地窗明亮透彻,雪山被金灿灿的光线笼罩,是足以让人失神片刻的惊艳盛景。
如果不是他刚醒来,快把他的眼睛闪瞎了的话。
冉照眠伸手拉上被子,把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
在里面翻腾蛄蛹了几下,又无声地尖叫了几声,才猛地掀开被子,看着天花板发呆。
啊!脑袋疼!!
昨晚喝太多了,难受。
其实他的酒量挺好的,寻常时候以昨晚的那个量不足以让他醉成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晚上太闹腾了,神经时刻绷着,情绪大起大落下,更容易被酒精侵袭。
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后,终于还是翻身爬了起来,他好饿。
一个房间里有四张床,当时分配房间时,先以年级来分。
所以和冉照眠一个屋的其他三人都是大一新生。
他们睡得四仰八叉,仍在深眠中,不知道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都喝了多少。
冉照眠不欲打扰他们,放轻动作下床。
可目光扫向床头柜上时,整个人一愣。
上面放着一袋果冻,冉照眠伸手翻了翻袋子。
很多,各种种类。
小粒的,大颗的,袋装的,盒装的,水果的,芝士的。
半晌,他没忍住垂头笑了。
冉照眠简单的洗漱后出门,嘴里叼着一袋橘子味的可吸果冻。
现在还早,偌大的木屋里一片安静。
冉照眠准备去厨房找些吃的,快到的时候,他脚步一顿。
开放式厨房直接和客厅相连,正在里面做早餐的祁砚衡也听到了动静,抬头直接锁住了他的目光。
冉照眠笑着走过去:“早啊!”
祁砚衡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又缓缓下落,看向他手中的果冻。
最后收回视线,平静地给鸡蛋翻了一个面。
“早。”
“只有我们俩吗?”
在锅里煎着培根的间隙,祁砚衡泡了一杯蜂蜜水搁在他的手边。
“其他人通宵了,估计才睡不久。”
冉照眠捧着杯子点点头,听到对方继续道:
“头还疼不疼?”
冉照眠坐上了中岛台旁的高脚凳上,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疼!对了,学长,我昨晚没有发酒疯吧?”
祁砚衡看向他,没有说话。
冉照眠惊恐问道:“发了?”
见对方摇了摇头,他才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祁砚衡将做好的一份早餐放他面前。
冉照眠摆手道:“不用了,学长你吃吧。”
“没事,总归是一锅出,一人份和两人份没有区别。”
听到他这么说,冉照眠也不再推辞。
他将袋装果冻吸嘴处的盖帽拧上,搁在一旁准备去吃早餐。
见祁砚衡看了眼,冉照眠开口道:“在我床头柜上看到的,可能是简黎他们买的零嘴,分了我一份,学长你要吃吗?我那里还有。”
“不用。”祁砚衡平静道,“你先吃吧,我衣服上溅了油,去换一件。”
恰好关屹走了过来,两人交错经过,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看到祁砚衡的背影渐渐消失,冉照眠才收回视线。
关屹从冰箱里拿出了吐司和果酱,走到中岛台旁,优哉开口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喝酒还会断片?”
“嘘嘘嘘!!”
冉照眠一惊,侧头看了下,确定祁砚衡已经进屋了后,才崩溃地抱住了脑袋。
“我再也不喝酒了!”
关屹看了眼台面上橙色包装的零嘴:“哟,果冻。”
冉照眠:“……”
对方讲话的语气和情绪向来不充沛,那声“哟”显得像个人机。
但其中看好戏的戏谑意味他充分接收到了!
关屹咬了一口吐司,“人家特地给你买的都不认了?”
“我一起床看到果冻真的很开心,但我现在敢认吗?”冉照眠头疼道,“现在这果冻成了犯事后留下的罪证,我只能先找个合适的理由解释它为什么在我床边。”
还得大大方方的,不能露怯,不能蓄意遮遮掩掩。
“所以你犯什么事了?”
冉照眠胳膊肘撑在桌面上,双手抱着脑袋:
“我亲了他,嘴。”
“咳咳咳——”关屹偏头猛地咳嗽起来,食物呛到了气管里。
冉照眠给他倒了一杯水,他知道他色胆包天!
但事情已经发生,他实在不想听关屹的批判。
“我还要和你避嫌,溜了!”
说着,就端着盘子跑远了。
关屹:“……”
冉照眠无法向祁砚衡解释,自己在“喜欢”关屹的前提下,为什么还要亲他。
虽然当时他真的是脑子抽抽了,并不是故意的。
但解释成无心之举,说那个吻没有任何意义,他们之间会变得尴尬,他无法想象祁砚衡之后会用什么态度对他。
现阶段,当做断片是最好的选择。
冉照眠一上午都有些提心吊胆,但好在祁砚衡表现如常,对他的态度和以往没有区别,他才放下心来。
但……那个吻对祁砚衡来说,会不会也确实不算什么?
这么一想,冉照眠整个人蔫了下来。
好在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蔫答答的,大家都喝多了。
他的状态并不突兀。
睡饱了的同学陆续起床,客厅里的人越来越多。
冉照眠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听身边的朋友聊着天。
“昨晚的烟花真好看。”
“感觉好久没有看过了,也就只有在郊区才能看到。”
“而且放了好久,这得多少钱啊!”
……
冉照眠心里装着事,加上脑袋还有点不舒服,有些神思不属,注意力难以集中。
身边的简黎跟他说话时,他都反应了一会儿:“嗯?”
“你喜欢昨晚的烟花吗?”
问题没过脑,冉照眠已经出声道:“挺好看的,就是颜色有点杂,我更喜欢以一种色调作为主体的。”
说完,他起身准备去倒点水。
一转身,就看到了身后的沙发里,祁砚衡和井川在聊天。
准确来说,是井川在单方面地说话,祁砚衡背脊靠着沙发,微垂着眸在听。
注意到冉照眠的目光,他抬眸直直对上。
冉照眠瞬间被钉在原地,人也清醒了。
天塌了,人怎么可以闯这么大的祸!
他怎么可以还记得烟花?!怎么可以!!
颜色杂……他甚至还记得那么清楚!
啊啊啊啊!
有没有种可能,祁砚衡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又或者没有意会到背后的意思?
祁砚衡已经站了起来:“冉照眠,聊聊?”
冉照眠:“……”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祁砚衡知道了,知道他没有断片。
冉照眠跟着他,两人走到一隅安静的角落里,他们能透过落地窗看到远方的湖泊。
夜里的天气冷,水面上结了一层薄冰,脆不可击。
仅仅是白日里的太阳和一阵阵的微风,都足以将冰层消融拂裂。
于是在水波的起伏推动下,薄冰裂块朝着一个方向涌去,如同摞在一起互相撞击的碎钻。
蓝天映照在湖面上,反射出金灿灿的光线,像是一场堆叠着泡泡和蝴蝶的幻梦。
但冉照眠现在没有心情去欣赏窗外的美景。
安静了一会儿,祁砚衡温声开口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当然知道,谁都不提起这件事,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会避免很多尴尬的场景。
可前提是冉照眠真的断片了。
但对方记得,记得很清楚。
就算他们什么都不说,双方的心知肚明和不自在,也会营造出一股笼罩在雾中的朦胧暧昧感。
这是比尴尬更裹挟人、对人造成更深更持久影响的一种感觉。
祁砚衡不想给冉照眠错觉,也不想让自己落入那种裹挟中。
所以,不如在太阳下摊开,让那层雾彻底散去。
冉照眠深呼吸了一口气,低落开口道:“我不是故意隐瞒,对不起,学长。”
“我只是不敢和你谈这件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祁砚衡手插在口袋里,没有说话。
“我做了出格越界的事,担心你会生气,以后再也不想管我。”
祁砚衡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正想说“不会”。
就听到冉照眠继续开口的声音:“我昨晚真的是喝多了,我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没想到……”
“我会亲关屹。”
祁砚衡:“……”
第24章
祁砚衡眉心狠狠跳了一下, 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活到现在,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冲击到让他如此无言以对的事情了。
他的声音很慢,缓缓确认道:“关屹?”
冉照眠揪着手, 显得很无措,他点了点头。
“你说让我避嫌,但我昨晚好像亲了关屹, 是不是前功尽弃了,打乱了你的所有节奏和计划?”
祁砚衡:“……先别说话,让我想想。”
他在思考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可想来想去,竟然发现是有可能的。
因为昨晚他扶着冉照眠回房间的时候,他们和关屹打过照面, 甚至有过接触。
那时,冉照眠几近昏睡过去,半闭着眼睛被他扶着往屋子里走。
室内的同伴处于游戏正上头的时候,又喝了不少酒, 未必清醒到哪里去,没有人注意到他俩。
只有关屹,当时他从卫生间里出来, 和他们撞了个正着。
两人的脚步都顿住。
但他们的关系很淡,祁砚衡对这个人观感一般。
甚至可能出于对冉照眠的维护, 而带有一种微妙的负面情绪。
所以他没有和对方说什么,如常地朝人点头示意,就要带着冉照眠离开。
令人意外的是, 一向性子冷淡漠然的关屹却主动说了话。
“喝醉了吗?”
很明显是在问冉照眠的情况。
祁砚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带着点微不可察的探究。
关屹神色平静,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他情绪总是隐得很深, 所以也难以分辨出有没有包含私人的关心。
但对方很快给出了答案:“每个成员的基本状态我起码都要知晓,免得出了意外。”
关屹看了眼耷拉着脑袋的冉照眠:“他一个人待房间里?要不要找人看着?”
祁砚衡理解他的意思,醉酒后酒精中毒、立马跑去洗澡结果晕倒,或者呕吐窒息的情况都是有可能的。
作为负责人,关屹问一嘴也无可厚非。
祁砚衡平和道:“是有些醉了,但看情况,应该不至于。”
都是学生,带的酒的度数都很低,也比较温和。
“我留在房间里看着他,你们继续去玩吧。”
在开口前,祁砚衡其实有想过,要不要顺势让关屹去照顾冉照眠。
说是“找人看着”,但关屹作为社长,他大概率不会打扰其他玩得正上头的同学的兴致,这个“人”估计就是他自己。
但仔细考量后,到底还是拒绝了。
先不说关屹大概只是出于职责,或许并不情愿。
只说冉照眠现在这个状态,放到关屹手上,他怕对方神志不清下做出什么事,导致局面失控。
话音才落下,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关屹的声音,昏昏沉沉的冉照眠陡然朗声唤道:
“关屹!”
雀跃欢欣,仿若能从嗓音里听出阳春三月。
冉照眠抬起头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了面前的关屹。
下意识仰脸笑开,身形不稳地朝着对方扑过去。
他的动作过于突然,祁砚衡一个未设防就脱了手。
关屹似乎忍了下,看到祁砚衡出手后,往后退了一步。
祁砚衡也已经重新捞住了人,掌着对方的肩将人拉回来,微用力钳住。
祁砚衡自然注意到了对方躲避开的动作。
一时间,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只有冉照眠侧头看向揽着他的祁砚衡,兴致高昂明媚道:“关屹诶!”
“关屹,嗨~”
“陪我玩!”
关屹:“……”
祁砚衡从容开口:“那我就先送他回去了。”
关屹像是一秒都不愿意多待,立马道:“嗯,那我回客厅,辛苦学长。”
说完,就越过他们离开了。
祁砚衡:“……”
想到这里,祁砚衡琢磨着,是不是当时在走廊里的碰面,是冉照眠脑子里最后的、也是最深刻的印象。
以致对方会觉得是关屹送他回的房间。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他希望是关屹。
想到这里,祁砚衡觉得气都不顺了起来。
冉照眠怎么这么会气人?
冉照眠看着祁砚衡的脸,对方说要想想,所以……在想什么?
但他知道,对方把他叫出来说要把事情说清楚,背后的意思其实是——我要和你拉开距离。
都已经给他送果冻了,怎么可以?!
冉照眠不要,这事不能扯清楚。
也不能就这样彻底摊开说明白后,觉得可以不用再琢磨猜测,让它悄无声息地过去。
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发挥它最大的作用,成为一场心中悬而未决的惦念和事故。
一片安静中,祁砚衡缓缓开了口:
“你床头柜上的果冻是我送的。”
对方的语气平静如常,仿若只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那般。
却在冉照眠的心中投下了一颗巨雷。
这、这是铁了心要追着他杀吗?
呜呜呜他脸皮都撕下来不要了,说出了足以让他用整个后半生去治愈的话,祁砚衡还是决定要把事情说明白吗?
祁砚衡的声音继续道:“也没有关屹,我送你回的房间。”
冉照眠:“……”
祁砚衡说这些,倒不是为了邀功或怎样。
他只是觉得,若是未来冉照眠继续和关屹打交道,未必不会发现端倪。
那时候发现关屹并没有送他回房间的真相,比现在要更尴尬。
所以将错就错就当是亲了关屹,并不是明智的决定。
至于另一个原因,或许是真的带着几分傲气。
祁砚衡不喜欢自己做的事、自己的存在被抹去,还被另一个人替代,尽管对方也是被动。
总之,任何人都不能占据他的存在。
“你没有亲他,你……”
祁砚衡的声音蓦地顿住,然后继续道:“也没有亲任何人。”
冉照眠整个人楞在原地。
祁砚衡眼睑垂下,漆黑的眸子落在他身上:“你是不是做梦了?”
他原本以为对方有全部正确的醉酒记忆,那他摊开说明白是为了斩断一切暧昧和遐想的可能性。
可偏偏冉照眠的记忆出了错,那情况其实和断片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对方不知道亲的是他,那他干嘛还主动说出来?
徒增尴尬,也会对本就心有所属却吻了他人的冉照眠造成冲击。
可祁砚衡没想到,在他说出“做梦”之前,那个吻的对象的指向性已经有些明显的时候,冉照眠会这么不安。
尽管他掩饰得再好,面上仍有紧张的气息流露出来。
好似……真的很不愿意接受真相,也不愿往那种可能上联想。
冉照眠这么抗拒亲的人其实是他的这种可能性吗?
没有给人造成错觉,让双方落入暧昧的陷阱,本来是好事,也是他所想看到的。
可一看到对方立刻如释重负的模样,祁砚衡的心情非常微妙——有点负面的微妙。
冉照眠现在也无法摸透事情的走向了,他语气犹疑:“做梦?”
祁砚衡看向远方倒映着蓝天白云的湖面,没有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我原本以为你是因为昨晚酒后失态,缠着我要果冻,觉得丢脸才装作断片。”
“所以叫你过来聊聊,是想说我没介意,你不用放在心上。”
说到这里,祁砚衡从旁边的桌面上拿过矿泉水,拧开瓶盖后喝了一口。
冰凉的水流滑过喉管,直到落进胃里。
“谁知道一来,你就说你亲了关屹,你已经喜欢他到夜有所梦的程度了?”
冉照眠:“……”
哑巴吃黄连。
对方说得跟真的似的,他都有些怀疑昨晚是不是真的做梦了。
但他确信自己酒后不会失忆。
可他也不能拿出来辩驳,这个结果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他硬着头皮应了下来:“梦、梦啊,那就好,我还担心以后该怎么面对关屹。”
祁砚衡将瓶盖拧好:“行了,说清楚了,我们回去吧。”
说完,就越过人朝着客厅里走去。
冉照眠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
他怎么觉得对方好像……心情不太好,为什么?
等回到客厅的时候,祁砚衡已经在和其他人如常的说话。
好似刚刚察觉到的情绪只是冉照眠的错觉。
吃完午餐后,所有成员还有个攀冰的集体活动,也是最后一项活动。
在下午5点左右,他们会进行返程回校。
众人收拾好后出门朝着目的地而去。
冉照眠正和简黎说笑,隐约间听见后面好像有人叫自己。
冉照眠一回头,就望见几十米开外,有个模样阳光的男生边跑过来边叫着他的名字。
见他望过去,还兴奋地高举手臂挥了挥。
冉照眠当即眼前一黑。
天啊!那是他的朋友,高中朋友!
和他!还有关屹!同一所高中!的朋友!
冉照眠的神经立刻绷紧了。
世界怎么会这么小?他的朋友为什么会这么多?!!
对方叫冉照眠名字的声音很大,社团成员们也纷纷停下了脚步,扭头望去。
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冉照眠已经拔腿就朝着男生冲去。
两人朝着对方跑,某种程度看起来像是“双向奔赴”。
冉照眠张着手臂在半路把人截住,像是雀跃到要给对方一个拥抱。
他没让对方跑到自己社团的队伍里,直接挡住他的视线,“兴奋”地伸手握拳捶了一下他的肩:“好!巧!啊!”
男生闷哼一声,然后咧着大牙捂着肩:“眠眠,你太用力了!”
冉照眠甩了甩手,“哈哈”了两声,咬牙道:“最近在健身!”
男生笑道:“你怎么在这?”
“在这里还能干什么,当然是玩啊!”
男生朝着他的身后望了望:“你表弟也在啊,我去跟他打声招呼!”
冉照眠连忙拦住了他:“不用了!”冉照眠偏头咳嗽了声,低声道,“我和关屹吵架了,不想和他说话。”
“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你确定要过去吗?”
男生闻言,朝着关屹的方向望去,恰好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脸臭得一批,眼神冷漠厌世,带着股对谁都在说“滚”的架势。
“……”怕了,他讪讪笑了两声,“那、那还是算了。”
关屹收回视线,和其他成员开口道:“我们先过去吧。”
说着,就已经迈步离开,其他人自然是跟着他。
冉照眠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对方开口道:“那个方向……你们是要去攀冰吗?我现在一个人,我跟着你去玩吧?”
“诶诶诶!”冉照眠突然捂住脑袋。
男生还没来得及询问,身后一道声音已经响起:“怎么了?”
冉照眠又想哭了,他好累啊。
当即就往走到他身旁的祁砚衡身上一倒:“头疼。”
祁砚衡伸手接住人:“……”
男生担心地问道:“没事吧?”
冉照眠虚弱道:“可能是昨晚酒喝多了,又有点着凉,我学长会送我,不好意思啊,我回去和你线上聊。”
“行行行,你快去休息吧。”
冉照眠本来只是随口说说,现下真的有点脑壳疼了。
果然说话要避谶,不能瞎讲。
离开了朋友的视线后,他和身旁的祁砚衡道:
“学长,你去玩吧,我自己回去休息就好。”
祁砚衡看得出来他确实有些不舒服:“我之前来过这里,现在去不去攀冰都无所谓,我和你一起回去。”
闻言,冉照眠也不再多说,一回去就在沙发上躺尸。
祁砚衡坐在他不远处看书。
空气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冉照眠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记得了。
听到同伴回来的声音时,他才满身疲惫地悠悠转醒。
有成员念念不舍的声音响起:“这里跟世外桃源一样,都不想回去了。”
冉照眠沧桑地想,可不是世外桃源吗?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那种。
他有些遭不住了。
为什么可以有这么多篓子?
短短一个周末,怎么感觉过了一辈子?
还没到时间吗?
回家吧,回家吧,好吗?
冉照眠默默伸出手,朝着落地窗外的湛蓝天空竖了一个中指。
第25章
冉照眠在心中默默骂了句“狗老天, 耍老子”。
在察觉到不远处的祁砚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又连忙默默地伸出食指,合在一起就是一个“耶”。
然后收起手朝着人讪讪地笑了笑。
同伴进门的声音有些大, 冉照眠坐起来,就看到关屹背了一个人进来。
冉照眠一惊,迅速起身跑过去。
一边帮忙把对方背上的简黎扶到沙发上, 一边问道:“怎么了?受伤了?”
关屹回答道:“不小心被冰划到,伤到了腿。”
冉照眠垂头看了眼,就算简黎穿的是深色裤子,也隐约能窥见几分湿意,应该是流血了。
他连忙跑去拿药箱, 又匆匆跑回来,顺手把药箱递给关屹。
对方以前常去户外,受伤是常有的事,对处理各种伤口已经很熟练。
这种情况下, 当然是关屹来更好。
冉照眠担忧道:“疼不疼啊,不是说是安全项目?怎么会受伤?”
简黎垂着脑袋低落道:“不是项目的问题,是我自己注意力不集中, 对不起。”
冉照眠正要说,都受伤了, 还说什么对不起?
可关屹冷淡的声音已经先一步响起:“是该说对不起,跟你自己说声对不起吧。”
“在半空中都还走神,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这次好歹是有安全措施的低风险项目。”
“在关键时刻, 不抱以任何警惕谨慎的态度,没有半点敬畏之心,当初社团测验考核, 纯靠背题进来的吗?”
冉照眠:“……”
好毒的嘴。
他不由得想起了曾经和关屹一起参与户外运动时,也曾遇到过类似这样的场景。
那时也是被关屹骂了个狗血淋头,不留丝毫情面。
因为是自己的疏忽,冉照眠连辩驳的理由都站不住脚。
小姨和小姨父在这种时候劝都不敢劝,甚至都不敢多给一个眼神,生怕多吭一声,就会被关屹注意到。
因为曾经劝过,结果就是一家子三人站在关屹面前垂着脑袋,一起被他一个人训斥。
对方那个性子,要么不说话,一旦说话就是像是淬了毒,连嘲带讽。
所以,幼时冉照眠真切地以为,关屹是真的很讨厌他。
可后来年岁大了后,就发现自己户外活动时,好像很少会因为疏忽出错了。
不仅是因为从对方那里学到更多的专业知识,还有潜移默化被影响的心态。
虽不像对方那样热忱,但确实是会更谨慎、更注重细节、更抱有敬畏之心了。
关屹话说得难听,但涉及到安全问题,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说轻了反而容易被忽视。
冉照眠早已经习惯了关屹这个死样子,但简黎明显还是一朵第一次被骤雨击打的小白花,眼圈都红了。
他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对方越低越下的脑袋,他直觉简黎可能不太想被人看到这么狼狈尴尬的情况。
于是冉照眠犹豫了一会儿,终究只是倒了两杯热水放到他们身旁的茶几上,然后默默离开。
远处坐在落地窗边正在晒太阳的祁砚衡目睹完全程,蓦地开口道:
“冉照眠,过来。”
冉照眠看着对方朝自己招了招手,于是跑过去坐在他身边。
“学长,怎么了?”
头顶蓦地落下一只大掌,很轻地朝下一压。
对方的衣袖挟着淡淡地好闻气息裹住了他,掌心温热。
冉照眠心里一跳,反应不及,只下意识地顺着他的动作缩了缩脑袋。
他惊讶道:“学长?”
祁砚衡收回手,有些头疼地看了他一会儿。
“冉照眠,你怎么呆呆的?”
“……”冉照眠立马昂头反驳,“我不呆!我不呆!我聪明死了!!”
话音一落,他就看到祁砚衡笑了。
对方穿着一件柔软宽松的米色基础款高领毛衣,冲淡了那股不正经的风流气质,平添了几分清隽。
本就是单手随意支着下巴的姿势,现下五指微张,笑偏了头,肩背也随之轻轻震动着。
他身上这个年纪本就有的少年感蓬勃地涌了出来,干净自然。
又因为是一副无奈却又纵容的模样,竟显得格外温和。
冉照眠承认,他笑得很好看,但这也不是能嘲笑他的理由!
“我怎么呆了?!”
祁砚衡看着他:“你怎么什么都没看出来啊?”
冉照眠一愣,注意到对方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后,于是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看出什么?你不会觉得我什么飞醋都吃吧?”冉照眠解释道,“小黎受伤了诶,当然是伤更重要。”
“又不是只有关屹一个人能上药,偏你巴巴跑去把药箱送到人手上,还自觉离开留下空间。”祁砚衡挑了一下眉,“老实讲,你真的喜欢关屹吗?”
冉照眠心里“咯噔”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慌,但又很快意识到对方是在开玩笑。
他连忙解释道:“我想着关屹更有经验,他上药更好,而且小黎被骂后有些尴尬,我留下他会不自在。”
“可你怎么一点失落都没有?”
那个大一同学的伤自然是重要的,可这是理智上的想法。
情绪往往会和大脑相悖,对朋友的担心与关切也不会影响心里同时产生黯然。
虽然情况不一样,但昨晚冉照眠醉酒后往关屹身上扑的时候,他可是连搭把手都不想,甚至还后退了一步。
如果祁砚衡不伸手,冉照眠就是要磕到地上的架势。
冉照眠捧心:“心里苦,但不说。”
祁砚衡:“……”
看到对方无语的表情,冉照眠没忍住笑了,也觉得自己这个回答有些敷衍。
于是他认真道:“我只是不觉得这是什么越界或有带有暧昧意味的行为。”
“可能是因为我们俩都喜欢同性,所以会更注意一些。”
“但朋友兄弟之间很多肢体接触其实是很正常的。”
祁砚衡深呼吸了一口气,突然拉过冉照眠的凳子,转了一个向。
冉照眠一惊,这是一把不带滚轮的普通椅子,对方的这个动作相当于把他搬起来了一瞬。
随后,一只手掌落在了他的肩上,把他掰向那两人的方向。
身后有道声音同时响起:“你再看看。”
于是冉照眠很仔细地看了看关屹,他正心无旁骛地淡着神色给人处理伤。
很明显心思清白坦荡,没有多余的情愫,只是一个寻常社团负责人该有的态度和处理方式。
但是……他的目光缓缓上移,落在简黎身上。
对方仍垂着脑袋,眼眶很红,时不时地看向半蹲在他面前的人。
眸子里却不像是只有自责和被骂后的难受,那些多余的复杂情愫或许他自己都未必发现。
关屹的性子太寡王了,又从没有生过恋爱的心思,甚至连性取向都没有透露过。
所以冉照眠很少把感情相关的话题与关屹联想在一起,以致刚刚完全没有注意这方面的细节。
但他不是蠢人,现下越看越心惊。
身后的人似乎靠近了他,声音极近地轻轻道:“现在……你还觉得只是朋友兄弟吗?”
冉照眠:“……”
祁砚衡胳膊肘压在腿上,前倾着身子,歪了一下脑袋看着冉照眠的脸。
对方的侧脸线条很好看,虽然是一副清纯无害的模样,但这不代表他的五官圆钝。
相反,他的轮廓极其清晰,线条走势流畅。
每一处不管是单拎开来看还是组合起来,都精致到无可挑剔。
分明是面部折叠度很高的立体五官,却完全不会带以人攻击感,祁砚衡每每看着都觉得很神奇。
对方的睫毛很长,漆黑浓郁,现下却有些不稳地颤着。
完了,他现在好像真的把人惹得心里苦了。
祁砚衡心下有别的思绪,一时没注意到冉照眠很快地回过头来。
两人的鼻尖轻擦而过。
双方都是一愣,然后立马后退拉开了距离,偏开视线。
冉照眠很快再次看向他,语速很快道:“学长,你要做什么?”
祁砚衡重新倚回到凳子里,慢悠悠道:“当然是阻止啊。”
虽然有所猜测,但真正听到的时候,冉照眠还是眼前一黑。
最怕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他看出来简黎可能喜欢关屹后,惊的并不是关屹或许会有感情发展。
而是怕祁砚衡会帮他解决“情敌”!
不可以啊!!!
冉照眠连忙拉住了他的手臂,脑袋冒汗:“学长,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公平竞争比较好,别人也有喜欢他的权利!”
祁砚衡挑了挑眉:“公平?冉照眠,在感情里你跟我讲公平?”
“这简直是最大的悖论,关屹没有明显感情倾向的情况下,你们得去争取他的感情、精力、时间,你还能公平地和人商量‘我追他10分钟,你追他10分钟’吗?”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爱情是稀缺资源,你搞清楚,现在是有人可能会跟你抢。”
“别人当然有喜欢的权利,但追人是各凭本事,对方没看出你的心思那就是棋差一招。”
“我要是你,情敌的存在都得立马扫平,不给任何冒芽的机会。”
祁砚衡的声音很轻,几乎是蛊惑般,缓缓开口道:“趁现在还只是初具端倪,抹杀掉。”
“……“
冉照眠现在看祁砚衡简直像在看个诛尽杀绝的大反派。
偏偏对方还是为了他诛尽杀绝,那他算什么?
他内心更崩溃了,拉着他的胳膊晃了晃,就差撒泼打滚了。
“学长,你可能不知道,我和小黎是很好的朋友,不只是单纯认识的关系,友情在我心中的占比也很大。”
“而且你不是说感情不能强求吗?我现在突然一下子就想通了!不需要一定追到人。”
“所以,求求你,不要做什么。”
冉照眠声音可怜巴巴的,他还没忘记对方之前答应帮他的时候,有个要求就是得全权听他的。
如果祁砚衡拒绝,或者拿出这条原则,那冉照眠将会立刻中断这场“教学”。
之前不管怎么闹,总归也只有他们三人。
并不会对关屹和其他人产生实质的影响。
可若是有了,他再胡来,也不会因为一己之私,将谎言继续下去。
但好在祁砚衡应了下来。
他耸了耸肩,开口道:“行吧,教了个乖宝宝,能怎么办呢?”
“你追人,我尊重你的意见。”
语气竟然有些遗憾。
冉照眠:“……”
吓死了,他离升天就差那么一点点。
第26章
因为基地里有认识的高中朋友在, 在剩下的时间里,冉照眠都没再出过门,老老实实待在室内躺尸。
直到坐上大巴离开的那一刻, 他才彻底的放松下来。
长吁一口气,感叹着总算结束了。
冉照眠的身子陡然坍塌下来,窝进了椅子里。
以后的活动他一定会避开他们仨同框的场景, 再也不能来一次了。
冉照眠坐在靠窗的位置,整个人侧倚着看向窗外。
大巴平稳地向前行驶着,和来时的兴奋雀跃不同,或许是现在都带着点不舍,也可能是都有些累了, 车厢内一片安静,只有偶尔的低低私语声。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所有的景色都像是一条流动的线向后掠去。
这样机械重复性的景观让人不由得大脑放空。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眼神一聚焦, 他就透过玻璃的反光看到了坐在了自己身边的简黎。
因为下午的事,他的情绪一直都有些低落,现在看着前方, 有些愣愣的。
哦,前面坐的是关屹。
“……”
冉照眠闭了闭眼睛。
虽然好像发现了一个秘密, 但简黎自己可能都没理清楚,关屹现下更是完全没有这个心思。
所以冉照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不随便插手他们之间的事, 怕自己的影响改变了轨迹。
高中的时候, 冉照眠也没少看别人喜欢关屹的模样。
对方那性子,或许在小朋友间不讨喜,但长大了后颇有些高冷男神那范。
总是一副像情根被拔了的模样, 想到这里,冉照眠蓦地对简黎愈发怜爱了。
他在自己包里掏掏掏,翻来翻去,最后将一颗糖塞到了对方的手心。
简黎一愣,知道对方在安慰自己,这种无声的慰藉反而更让人感到熨帖。
他缓缓朝着冉照眠笑开:“谢谢。”
冉照眠眉眼弯了弯,重新倚回沙发里。
再次看向窗子的时候,就隔着玻璃对上了祁砚衡的视线。
“……”
哦,对方坐在他后面。
差点忘了,他喜欢的人是一副情根很多,已经缠成线团的模样。
他有什么资格同情简黎!!现在他突然有点怜爱自己了。
玻璃窗到底不是镜子,再反光也不足以看清人眼里的情绪。
于是冉照眠一个“咕噜”坐直了身子,干脆扭头看向了他。
祁砚衡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也偏过头视线落在他身上,无声做口型道:“怎么了?”
冉照眠看了他一会儿,他直觉对方的心情好像挺一般,甚至可以说并不美妙。
难道是因为自己下午没有答应他的“抹杀大计”?
见对方没有说话,祁砚衡干脆伸手按在他的脑顶上,轻轻往下压。
“坐好。”
冉照眠只能顺着他的动作,乖乖地下滑坐进椅子里。
但还没安生几秒,祁砚衡就看到他凑近简黎说了些什么,然后就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地从里面出来。
最后坐到了他旁边的空位上。
冉照眠知道,社团成员中喜欢崇拜祁砚衡的人很多,但对方无心和人深入社交往来。
他散发了这样的气息,旁人自然不敢靠近。
祁砚衡偏头看着他:“有事?”
冉照眠理直气壮道:“没事就不能过来了吗?”
“能,当然能,你什么不能。”
听出了对方的戏谑意味,冉照眠也不恼:“知道就好。”
祁砚衡笑了下,然后看向窗外。
他倒是有些奇怪,比起在基地的时候,冉照眠现在才像是活了般。
他一下午都精神恹恹的,反倒是现在,像是有些坐不住的小孩子,这里摸摸、那里碰碰。
虽然安静,但能明显感觉到他是状态饱满的。
“……”
想到这里,祁砚衡突然察觉到什么,回头看向冉照眠。
不止这里摸摸那里碰碰,还有摸他的大衣口袋。
冉照眠迅速收回手,挪开视线。
祁砚衡伸手插入那只口袋,一放进去,就碰到了一个触感温凉的包装。
他的手一顿,然后缓缓将那个东西拿出来。
他看着手中的果冻挑了挑眉。
“这是什么?”
“果冻啊。”
祁砚衡继续道:“我是问为什么给我这个?”
车厢里一片安静,不少人都睡着了,所以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几近气声。
于是为了听清楚对方说的话,两人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
“想让你开心。”
祁砚衡一愣,偏头看着对方暖色的棕眸,似笑非笑道:
“借花献佛?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小孩子啊,会因为零嘴开心。”
冉照眠歪了下脑袋:“是吗?但我觉得你现在没有那么不开心了。”
祁砚衡把玩着手中的零嘴:“果冻给了别人又给我?到处献佛,我才不要。”
话虽是这样说着,但握着的果冻却没有还给他,
冉照眠愣了下,然后才意识到刚刚他安慰简黎的时候,祁砚衡应该是看到了。
但可能没看到具体给的是什么,只以为和给他一样,都是果冻。
他正准备开口,身旁的人已经微垂头附耳。
不知道为什么,冉照眠突然就卡了下。
祁砚衡的个子高,不谈外表气质,只论身高常常也是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存在。
他的体态很漂亮,背脊自然的挺拔平直又不会显得紧绷,完全没有丝毫的驼背缩肩。
说明他从发育的青少年时期起,就没有因为身高引起的注目不自在过,不会刻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也说明,他和人说话时,少有弯腰低头专门凑近去听。
这点冉照眠已经有所察觉,对方与人交流时,大多是目光下至,会显得有些傲和疏离感。
所以看着对方微微凑近的侧脸,冉照眠不由得想,对方还曾对谁有过低头附耳的情况吗?
半晌没有听到声音,祁砚衡掀起眼睑看向他,眼神带着些询问。
冉照眠回过神来,声音很轻道:“我没给他果冻,给的是一颗糖果。”
祁砚衡没有说话,冉照眠已经已经继续道:“你的口袋好像又生东西了。”
祁砚衡有点想笑,也觉得他可爱。
他伸手进自己的大衣口袋,想着,对方什么时候又摸他口袋了?
这次他摸出了一把糖。
车厢内光线昏暗,但窗外扫过的路灯形成一条长长的灯带。
恍惚间,像是延迟摄影下的泛黄旧照片。
那点暖光拂在彩色纸衣包裹着的糖果上,亮晶晶的。
也拂在了冉照眠的脸上,映照出一些反射的细碎彩光。
唇红齿白,带着璨然的笑意。
真的很漂亮。
然后,祁砚衡听到冉照眠低声道:“你送我的,我怎么会分享给别人?但我给别人的,你要是想要,我就都给你。”
祁砚衡看了他好一会儿,强压了一下情绪,可最后到底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小把戏,他不想自己因此产生这么明显的反应,会让冉照眠得意,于是干脆偏过了头。
但偏头就是玻璃窗,反射出的倒影让人无从遁形,偏偏冉照眠还够着脑袋去看他的神情。
对方带着笑意道:“开心了吧?”
祁砚衡本来确实有点不开心,一个是因为下午的事。
他看到冉照眠可能需要费尽心思得和其他追求者去竞争喜欢的人。
祁砚衡那种护犊子的感受愈发强烈。
凭什么?
没有谁值得他这样。
结果刚刚又看到冉照眠照顾着周围人情绪的模样。
他知道那是对方的性子如此,敏感细心、体贴入微。
周旭东、赵泽、一起游玩的社团成员、还有很多人,他总是处处周全妥帖,不自觉潜移默化地消除着别人的负面能量。
但祁砚衡不想对方时时在向下兼容。
会很累。
偏偏人就是这么矛盾。
轮到了他后,他居然在想,原来被冉照眠哄是这样的感觉。
——刚刚那个如果能被称作哄的话。
很好,感觉真的很好。
他是开心的。
但他将人的脑袋按回去,故意道:“如果我说还没有呢?”
冉照眠拖着声音道:“还没有啊——”
他看着面前的祁砚衡,虽然对方唇角强压了下去,但桃花眼里笑意潋滟。
冉照眠缓缓开口:“这是个神奇的魔法口袋。”
祁砚衡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第三次伸手摸向口袋。
唇畔的笑意已经无法再被刻意掩饰。
他对上冉照眠的目光:“施魔法的人是你,你才神奇。”
说着,他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最新被塞入的物件。
那是一个精巧漂亮的小型水沙漏,剔透玲珑,一只手就能完全包住。
冉照眠解释道:“是我在基地买的纪念品,里面的水来自我们木屋外的那湾湖泊,是不是很有纪念意义?还很漂亮!”
祁砚衡问他:“送我?”
冉照眠的声音就算放低,也难掩其中的轻快:
“不是借花,也不是已经送过别人的东西,送你。”
不是果冻,也不是糖果。
而是送给他的独一份。
祁砚衡手指触着光滑的沙漏玻璃面,垂头笑了出来,至此坦诚:“开心,现在很开心。”
冉照眠也笑了。
对方做完这一切,就安静了下来,似乎哄人对他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祁砚衡的手放在大衣口袋里,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几息之后,他蓦地开了口:“冉照眠,我口袋里有东西不见了,你是不是当扒手了?”
冉照眠:“……”
祁砚衡扭头看他道:“我看你刚刚摸我口袋好熟练。”
冉照眠实在没料到这个走向,陷入呆滞中,眼睛都瞪圆了:“你讹我!”
恩将仇报!大混蛋!
祁砚衡说得跟真的似的:“那我口袋里的东西怎么不见了?”
听着对方慢悠悠的语气,冉照眠就知道对方在逗他。
于是他嚣张道:“所以呢?把我抓起来?那你抓吧。”
祁砚衡忍着笑道:“先搜个身吧,看有没有赃物。”
冉照眠“哈”了一声:“我看你要……”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神情也突然空白,摸着口袋的手顿住。
祁砚衡目光下垂看了一眼:“哦?看来找到了。”
冉照眠缓缓伸进口袋里,将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进去的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块淡紫色的水晶,晶莹剔透,昏暗的光线都挡不住它身上莹莹的光辉。
祁砚衡解释道:“是当地雪山产的天然水晶,应该也很有纪念意义。”
冉照眠眼睫缓缓动了动,他问道:“这个不是非卖品吗?”
他在纪念品店的展示区看到过,只是这是老板的收藏,不对外售出。
“那可能是给的还不够多。”
冉照眠:“……”他唇角翘起,将水晶塞回他手中,故意道,“不要,赃物!”
祁砚衡噙着笑,什么也没说。
只是轻轻拉开了冉照眠的外套口袋,在他的视线中缓缓将紫水晶放了进去。
然后抬头看着他的脸,水晶已经被收了起来,但对方眸子盛着的光却愈发明亮。
“用这个来贿赂你,怎么不算赃物?”
冉照眠嘴角扬起,终于明白刚刚为什么祁砚衡要偏开头避一下了,
因为这种被拿捏的样子,真的很不想让对方看到啊!
整个周末,他最开心的时刻,居然是一切结束要返程的时候。
他想减缓心里正在炸彩色泡泡的感觉,清了清嗓子。
“贿赂?那你要换取什么?”
“换你比我更开心吧。”祁砚衡的嗓音温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周末玩得不尽兴。”
彩色泡泡炸完了,但迸溅出的水汽弥漫,以更汹涌盛大之势钻进了心脏的血管里。
“开心。”冉照眠专注地看着他,“再完美不过的周末了。”
祁砚衡轻轻“嗯”了一声。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冉照眠哄了那么多人开心,但在他眼中,对方才是最应该被哄的那个人。
祁砚衡只是有点想哄他了。
第27章
车程太长, 不知不觉间,冉照眠睡了过去,大巴什么时候到达学校门口的都不知道。
社团成员们纷纷起身, 准备下车。
冉照眠和祁砚衡坐在车辆的中部,后面的同伴经过他们的时候,脚步不由得都顿了下, 视线也偷偷地驻留。
——冉照眠倚在祁砚衡身上熟睡着。
青年是完全清醒的,却任由了对方的动作。
其他同伴之间,太累了依靠着睡在一起的不在少数。
可那是祁砚衡。
虽然他的性子看起来好似比严肃冷冽的关屹要好相处得多。
但实际接触下来才知道,真的非常难接近。
就算是笑着跟你说话,都能察觉到其中的距离感。
他行事没有关屹那么直接, 也没有对方喜恶那么明显,于是就愈发显得难以琢磨。
加上那副旖旎的外貌,是视觉上最直白的冲击,还带着出身优越、天之骄子独有的矜贵气场。
特别容易让人自惭形秽, 造成的影响就是,视线无法在他身上定点,也容易语无伦次。
总结下来, 说一次话,感觉血条都要掉光。
所以没有绝对自信的人, 还真不敢随便往他身边凑。
整个周末,除了井川、顾兰淇那些本就跟着祁砚衡打过交道的大二老成员,也只有冉照眠和他有近距离接触了。
虽然知道他们是室友, 但祁砚衡学长不是不住校吗?
他们的关系这么好?
总之, 两人这样凑在一起,真的是颜狗盛宴,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绝配!
不少人又不自觉地想起了祁砚衡身上的那些桃色新闻。
于是前面的人窃窃私语了几声, 紧接着回头张望。
祁砚衡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是在心底默默感叹了一声冉照眠的睡眠质量真好。
等到车厢内人走完一半时,才把他叫醒。
听到动静,冉照眠缓缓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清醒一些。
虽然是在车上,但他这一觉睡得格外好。
他真的特别喜欢祁砚衡身上的气息,很安心。
祁砚衡看着他一副被强制开机启动,还在加载中的模样,开口道:“回宿舍再睡吧。”
冉照眠应了声,然后问他:“你今天回宿舍吗?”
祁砚衡和他一起下车:“不了,我回家。”
冉照眠点点头,也好。
周末在对方面前演了两天,他也累了。
让他的脑子歇歇。
他已经不用担心会浪费这一点接触时间了。
冉照眠觉得,就算他现在随时找祁砚衡约饭,对方也是会答应的。
于是他心情明媚地和祁砚衡告别,回到了宿舍。
一进门,周旭东和赵泽就拉着他要他分享周末社团活动的趣事。
冉照眠捡着说了一些,然后才去洗漱。
等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恰好手机响了起来。
冉照眠看着显示屏上一串未被备注的手机号,擦着头发的手逐渐变慢,神色也淡了下来。
直到电话即将自然挂断时,冉照眠才伸手接通。
“喂。”
声音冷涩淡漠,与往常的模样有着很大的区别。
以致听到他的声音后,周旭东和赵泽都下意识地望向他。
却只看到一个单薄清瘦的背影,对方去到了阳台。
冬日夜里冷风凛冽,刮过人的身子时就像是数道冰锥穿透身子。
冉照眠听到那边男人刻意放得温和的声音:“眠眠,是爸爸。”
“有事?”
冉照眠冷淡问道。
不拉黑赵泉,纯粹是因为可能会听到赵然星的事情。
赵泉没有介意他的态度:“后天就是醒醒的生日了,回来一起吃顿饭吧。”
冉照眠失神了片刻,醒醒。
眠眠与醒醒。
任谁看他们的名字,都会觉得是在一个充满爱意家庭里的孩子。
曾经,他也以为确实是。
冉照眠不愿再深想,也料到赵泉打电话过来是这件事。
他本来是想在赵然星生日那天叫他出来吃顿饭,但对方不回消息。
赵然星不想见他,他没有办法。
所以冉照眠忍着恶心接听了这通电话,甚至应下了赵泉的邀请。
挂了电话后,他在阳台上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儿。
他感觉自己已经察觉不到温度了,以致都感觉不到冬日的夜晚有多么冷。
直到身后赵泽担忧的声音响起:“眠眠,还站在外面干什么?快进来。”
冉照眠缓缓回过神,他这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冻得有些僵硬。
赵泽连忙倒了一杯热水给他,冉照眠深呼吸了一口气,面上重新扯起笑容,
“谢谢。”
见他模样如常,寝室里的人才放下心来。
两天的时间转眼而过,下午上完课后,冉照眠直接打车,朝着赵家宅子而去。
或许是之前接到电话那天晚上,他刚洗漱完,湿着头发只穿着睡衣在外面吹了半天冷风。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嗓子疼。
大概是感冒了,这两天他都吃了药,也没能将症状压下去。
现在他仍感觉喉痛,头也晕。
身体的不舒服让本来就糟糕的心情雪上加霜。
手机响了起来,冉照眠看了眼,是关屹打过来的。
他接通了电话。
“喂,你去赵家了?”
今天是赵然星的生日,冉照眠不意外关屹会问。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用正常的语气和声音回道:“嗯。”
关屹冷声道:“送完礼物就回,不要多待,他又不会给你好脸色。”
“他后来本来有机会离开的,自己选择留在了赵家,现在又怨这个恨那个。”
冉照眠没有多辩解什么,说多了关屹也生气,于是只轻轻“嗯”了一声。
“搞不懂你,平时对我的脾气呢?对他倒是包容。”
冉照眠没忍住笑了声,故意道:“争什么?你才是我最亲爱的弟弟!”
话音落下,电话那边只留下一阵无情的挂机声。
冉照眠看向手机屏幕,笑意一点点变浅,直至彻底消弭。
他闭上了眼睛,晕晕乎乎地在车上几乎睡了全程,但这都还不是最难受的。
当进入赵家的屋子,看到赵泉和丁思宁坐在沙发上的那一刻,幼时的应激反应几乎要重现。
一股令人作呕的想吐感。
在冉明枝知道赵泉出轨丁思宁的那一年,冉照眠5岁,而赵然星只有两岁。
作为已经记事的那一方,冉照眠几乎是亲历了冉明枝的所有痛苦。
当初丁思宁入职赵氏接近冉明枝,冉明枝心善,体恤她是“单亲妈妈”对她多有照拂。
甚至,在带领下冉照眠和只小半岁的赵禹成为朋友。
一桩桩、一件件,在得知丁思宁一开始就是赵泉的情人,赵禹是他的私生子的那一刻,全部生疮腐烂。
冉照眠怎么能不憎恶?
听到了管家带人进屋的动静,赵泉回过头,看到冉照眠的时候,脸上挂上了温和的笑意。
“眠眠,回来了?”
冉照眠没想和他废话,直接道:“醒醒呢?”
赵泉忍了一瞬,示意了一下楼上:“在房间呢?”
冉照眠没再给他们眼神,朝着楼上走去。
在转角刚进长廊,恰好少年从屋子里出来,两人撞了个正着。
看着面前的赵然星,他愣了下。
他们俩的五官是有些像的,但冉照眠随妈妈,更显柔和些。
赵然星则更加锋利。
15岁的少年正在叛逆期,眉眼桀骜,又隐隐带着几分戾气。
幼时的赵然星其实不是这样的,他性子很温和,安静又乖巧。
只要身边有人,就软软地爬过去往人怀里钻。
其中钻得最多的,是连人都还抱不稳的冉照眠。
他们之间,3岁的年龄差。
在当年,却有着“记事”和“不记事”的巨大区别。
冉照眠亲历了那些事,受到的刺激不亚于冉明枝。
很长一阵子,他一见赵泉就应激,看到他就生理性厌恶想吐。
而赵然星还未记事,父子关系未被影响太深。
于是,在冉明枝想争取两人的抚养权时,赵泉死咬着赵然星不松口是顺其自然的事。
最终,他还是和赵然星分开了。
看到了冉照眠,赵然星步子一顿,面无表情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冉照眠被他的声音拉离过往的记忆,哑声开口:“生日快乐。”
他将带来的礼物递给他。
赵然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冷硬地看着他。
冉照眠已经预料到对方不会伸手接过,从善如流地弯腰放在他的门边一隅。
赵然星看着他的动作。
“不需要,你不来,我会更快乐。”
冉照眠感觉头更疼了:“你一定要这么说话?”
冉照眠不是什么软和到没脾气的性子,寻常人给他摆脸色,他就能数倍摆回去,更遑论三番五次被讽刺挑衅。
可对赵然星,他是真的不知道以什么样的分寸相处比较好。
总能想到当初那个抱着他脖子软软撒娇的幼崽。
出生后,赵然星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
最先会叫的,是哥哥。
有些东西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他也不想苛责管教,因为没有资格,未曾在对方的生活中尽过哥哥的职责。
况且有些脾性也好,在赵家这样的环境里,不容易受到欺负。
但少年如刺猬:“不是你非要上赶着过来的吗?受不了就走啊。”
尽管有心理准备,冉照眠还是被对方给扎伤了。
他脸色冷了下来,也不是贱到被讽刺成这样还贴热脸的程度,冷声道:
“妈妈提到了你,我过来一趟,给她一个交代。”
赵然星扯了下唇角:“装不下去了?这才是过来的目的,那做什么关心人的姿态?”
冉照眠还没来得及开口,他身后已经有人斥道:“醒醒,怎么和哥哥说话呢?”
冉照眠回头望去,大概是赵泉听到了他们争执的动静,所以上楼来看看。
不多时,赵禹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赵然星笑了声:“哥哥?你按头让我叫赵禹哥哥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还有个哥哥?”
丁思宁轻声劝道:“醒醒,今天是你的生日,就别这样了。”
“装模作样。”
赵然星讽刺道。
他话音一落,赵禹已经恼怒地走过来:
“你有病啊,你有气对我妈发什么脾气?你……”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赵然星拂开:“滚开。”
赵泉怒声开口:“你真是翻了天了!”
抱以回复的是一声震天响的摔门声。
刺完所有人后,整个客厅安静了下来。
冉照眠头愈发晕了,看到这幅场景,冷笑了声:
“他有气?你们一家子哪一个不让他有气?发点脾气怎么了?”
赵泉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忍着脾气转移话题道:“眠眠,留下来吃饭吧。”
“不了。”
冉照眠只是因为上次碰到赵禹,听到他说的那些话,有些放心不下。
赵然星性子再怎么尖锐,到底也只是个未成年。
现在亲眼看到后,也没有什么留的意义了。
何况他知道赵泉现在叫他回来的目的。
赵氏是当初冉明枝和他共同创立,离婚的时候,冉明枝从他身上狠狠撕下了几块肉。
是作为他和赵然星的保障。
现在冉照眠成年了,属于他的股份自然也落到了他身上。
赵泉无非是想看能不能把他哄回去。
糟心事太多,冉照眠觉得脑子更难受了,像是一团浆糊。
连呼吸都是冒着热气的,应该是有些发烧了。
他不准备多留,直白道:“上次我碰到了你的宝贝儿子,说是要让醒醒对他伏低做小,还拿他未成年来做筏子。”
闻言,赵禹心里一虚,就察觉到赵泉忍着怒意瞪了他一眼。
说完,冉照眠直接转身离开,一分钟也不想再多待。
天色暗了下来,这边都是富人区,寻常车辆难以过来。
冉照眠叫车叫了半天,也没有司机接单。
眩晕感愈发重,他干脆停了下来,难受地坐在了路边的花坛旁。
四周一片寂静,冉照眠看着不远处的路灯发呆。
不由得想起了刚刚赵然星说的话,想到对方冷漠的神情。
到底是只有在意的人才能造成伤害,对他而言,对方一度曾是礼物般的存在。
他们本应该是最亲密的关系,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冉照眠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察觉到了几分涩意。
浑身疲惫上涌,眼前发花,他忽然感觉好累。
拿出手机看了眼,还是没有司机接单。
于是打开电话,点开了最上面的通话记录反拨回去。
对面很快接通。
冉照眠轻声道:“小弥,我打不到车,能不能来接我啊?”
对方似乎顿了一下,然后冉照眠听到了祁砚衡的声音:
“在哪?”
第28章
在听到祁砚衡的声音时, 冉照眠脑子空白了一瞬。
他迟钝地拿开手机,看了看上面显示的通话人。
他忘了,之前在露营基地的时候, 他打过电话给祁砚衡。
最顶上的通话记录已经不是余弥了。
祁砚衡的声音已经继续响起:“不是去接你?在哪?”
冉照眠脑子犯晕,对方问什么他就只答什么。
祁砚衡没有说太多,只落下一句:“等我一会儿。”
“嗯。”冉照眠瓮声瓮气地应道。
挂了电话后, 冉照眠将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顶上,把自己捂得更严实,然后手揣进了兜里,开始发呆。
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所有的思绪像是被刺激后不受控制的小兽, 在脑子里横冲直撞。
一会儿想,赵然星那个性子,起码不会受欺负了。
一会儿又想,不该为了逞一时意气, 就反击说是因为妈妈才去看他的。
对方本就敏感,冉照眠该料到会得到更加尖锐的回应。
何况冉明枝不会将与赵然星修复关系的压力转移到他身上。
最后,又想着, 祁砚衡什么时候到啊?
他好困。
祁砚衡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自己家里和表弟元谦一起吃饭。
他爷爷奶奶有三个孩子, 分别是大女儿也就是祁砚衡的姑妈,然后是他的父亲,最后是小儿子祁浔舟。
元谦就是他姑妈家的小儿子, 刚上高中。
尽管冉照眠的声音隔着电流, 但还是能让人轻而易举地听出不对劲。
低哑无力,整个人像是很不舒服,听上去委屈巴巴的。
所以在那边还在说话的时候, 他就起身了,拿起外套和车钥匙朝着门口走去。
元谦也听到了他打电话的声音,等对方挂掉电话后,连忙问道:“哥,你去接谁啊?”
“少问,吃完就回去,我回来的时候不希望还看到你。”
考试一考烂就往他这里躲的糟心玩意,祁砚衡看着头疼。
元谦伸手敬了一个礼,“放心!你要带人回来吧?我一定不打搅你好事!”
被他调侃后,祁砚衡也不恼。
只是拿出了手机,一边打字一边开口道:“我告诉了元嘉哥你在我这里,他说现在就过来逮你。”
说完后就出门离开,只留下了身后人痛苦的哀嚎声。
到达冉照眠说的地点后,祁砚衡遥遥就望见一个人坐在花坛边。
脑袋抵在膝盖上,整个人缩在一起,很久都没有动,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睡过去了。
尽管他特地寻了一个能挡风的花坛边,但冬日夜里的温度仍很低。
祁砚衡大步走到他面前,轻轻拍了拍他:“冉照眠?”
冉照眠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人。
“学长?”
祁砚衡看着对方的脸,很红,呼吸较往常似乎也更重了些,瞳孔有些虚。
他皱了皱眉,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和脸,一片滚烫。
祁砚衡没有犹豫,迅速伸手把人扶起来带到车边,送进了副驾驶里,然后绕过车头坐进了驾驶位。
他将车里的暖气调高,见冉照眠垂着脑袋窝在椅子里一动不动。
于是无奈探身拉过安全带给他系上。
对方的陡然凑近引起了冉照眠的注意。
他的动作像是开了慢速键,缓缓抬起头,眸子落在了祁砚衡的身上,眼珠随着他的动作而动。
晌久,才哑声开口:“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祁砚衡启动了车辆,扭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睡吧。”
刚刚冉照眠想了半天,想找个合适的理由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但现在都不需要了。
他只用安心地闭上眼睛休息就好。
对方的车里没有车载香薰带来的甜腻感,只有顶级天然材质的柔和气息,很干净。
困意渐渐上涌,冉照眠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辆停了下来,冉照眠听到了身旁人唤他的声音。
冉照眠迟钝地睁开眼睛,就看到祁砚衡正站在副驾驶旁,拉开了车门,微躬身叫他。
“到了,下车吧。”
他头晕地扫了周围一圈,看起来像是一个地下停车场。
于是他一边下车一边问他:“这是哪里啊?”
“医院。”
话音刚落下,他就看到冉照眠落地的脚迅速缩了回去。
整个人背过身子往车里爬。
“……”
祁砚衡差点没气笑,眼疾手快地拎住他的后领,把人提溜了出来。
冉照眠身上没有一点多余的力气,完全挣扎不开,强行地被逮了出来后,绝望地看着车门被关上。
“想跑?你知道自己烧得多高了吗?”
祁砚衡半强制地带着人去挂号。
半晌没有听到人回应的声音,祁砚衡垂头看了眼。
很好,眼眶都红了。
本就因为高温眼睛就有点湿湿的,现下更是直接憋着两包泪。
祁砚衡一顿,缓缓开口道:“哭也没用。”
抽泣声响起。
祁砚衡:“……”过了几秒后,他头疼道,“你要不要摸摸你的口袋?”
仿佛是触发了关键词,冉照眠抽噎的声音一顿。
然后他动作迟缓地伸手抄进了羽绒服的口袋里,摸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有点水感。
冉照眠拿出来,看着手中绿不溜秋的青蛙捏捏乐。
有点丑丑的,一捏口中还会吐出一坨,松手后那一坨又会回弹回去。
“……”
他用手背抹了把自己的脸,看向身边的青年,哑声开口:“给我这个干什么?”
“……”事发突然,祁砚衡身上只有这个了,但他还是回答道,“捏一捏吧,别哭了。”
说完,就听到对方瓮声瓮气地“哦”了一声,居然真的不哭了。
最后冉照眠到底是留在了医院打点滴。
他看着手中的捏捏乐,手指收紧又松开,捏了几下。
他并不是要故意找事为难祁砚衡,也不是因为要打针而哭,虽然确实有些抗拒就是了。
他只是身上难受,心里也难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生病让他的情绪控制能力大幅度降低,思考能力也被削弱,很多反应都出自本能。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这样。
现在冷静了下来,倒是有些后悔。
祁砚衡拿着纸杯倒了一杯热水,正准备回到冉照眠身边的时候,就接到了元谦的电话。
“衡哥,我的捏捏乐是不是落你那里了?”
祁砚衡一顿,今天他带元谦回来的时候,对方的衣服没有口袋,就让他帮忙放一下。
祁砚衡平静开口:“考成这样你还好意思玩?都多大了还玩这个?没收。”
“……”
说完,他就挂掉电话,坐回到冉照眠身边。
将手中的热水放了一旁的隔板上,然后往他打着点滴的那只手掌心里塞了一片暖宝宝。
正准备问对方还需要什么的时候,就听到了冉照眠轻声开口道:
“抱歉,刚刚不是故意闹脾气。”
他应该让对方有些难办。
祁砚衡靠在椅背上喝了一口水,然后轻描淡写道:“没觉得你闹脾气。”
冉照眠手心收紧,又捏了一下那只丑青蛙。
“今晚麻烦你了,学长你先回去休息吧,后面我自己可以的。”
他现在实在提不起情绪,也无法以饱满的状态面对人。
祁砚衡拖着声音轻轻感叹了一声:“用完就扔啊。”
冉照眠:“……不是,我只是不想再耽误你的时间。”
安静了一会儿,祁砚衡沉稳平静的声音响起,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我不需要你特地打起精神应付我。”
晌久,冉照眠轻轻“嗯”了一声,脸上不再有笑意,显现出几分真实的疲态。
于是,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冉照眠闭眼养神,祁砚衡垂头看着手机处理事情。
直到微信语音电话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平静。
冉照眠睁开眼睛,拿出手机。
上面显示的是一通来自“妈妈”的视频通话。
祁砚衡下意识循声看去后,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空气很快安静了下来——冉照眠没有接通电话。
引得祁砚衡再次侧头看了他一眼。
冉照眠缓缓打着字:【Zzzz:妈咪我在图书馆,最近有些忙,我周末回你电话~】
发送后,又点了一个小猫打滚的撒娇表情包。
冉明枝很快回消息,应了下来。
冉照眠收起手机,闭上了眼睛。
点滴打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祁砚衡送他回了学校。
一进寝室门,周旭东就疑惑道:“你们俩怎么一起回来?”
因为心里装着事,被对方这么一问,冉照眠才意识到祁砚衡和自己一起回到了宿舍。
祁砚衡随口解释道:“他有点发烧。”
边说着,他将手里提着的药袋搁在冉照眠的桌上。
周旭东的注意力被转移,也没意识到祁砚衡并未准确回答他的问题。
冉照眠不会让坏情绪一直影响自己,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回应了周旭东的关心。
烧倒是一晚上就退了,但他的这场感冒断断续续了一周左右才好。
时间飞逝,不知不觉间来到了12月。
冉照眠再也没有遇到和祁砚衡还有关屹一起同框的画面。
倒是社团,虽然因为天气原因,没有户外的活动。
但是室内的可发挥余地也很多。
主题分享会、有关户外运动突发情况处理方式的讲座,以及和新闻社团合作发布有关活动文章的交流,等等。
所以冉照眠倒是和关屹见了不少。
这样的情况,就给了冉照眠很大的自由度。
在外人眼中,他们没有那么亲密,但也不至于过于生疏,仿佛一个自然的从陌生到熟悉的状态。
于是冉照眠给祁砚衡的反馈就是——关屹已经不讨厌我了,也能平和地说上话了。
其实他主要是想说,我和你已经不需要特意创造机会接触了,下一步怎么攻略你?搞快点!!
“进度比我想得要快。”
——祁砚衡和冉照眠今天约了饭,在一家粤菜馆。
听到祁砚衡这么说,冉照眠心理突突了两下,难道他太操之过急了?
“很奇怪吗?”
祁砚衡摇了摇头:“也不奇怪。”
他一直都觉得,只要冉照眠正常点,以他的社交能力,真的只需要轻微出手,就能让人对他产生好感。
当然,这个好感不单单指爱情。
总之,这个结果也挺正常。
服务员将精致的菜品一道道摆在桌面上。
翡翠水晶饺、鲫鱼粥、烤乳鸽、鲜虾芝士春卷……色香味铺了一整桌。
等服务员离开后,冉照眠开口问:“所以接下来该做什么?共同创造一些快乐的回忆吗?”
祁砚衡不慌不忙盛了一碗粥,然后才道:“再这样下去你们就要成为朋友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冉照眠的手一顿。
什么?不是好事?
那他和祁砚衡现在算不算朋友?
祁砚衡继续开口:“如果只创造快乐的回忆,大概率会成为朋友,而一旦成为朋友,就很难从这个定位上偏移了,除非你们突然滚一觉破局。”
冉照眠:“……”
祁砚衡话一说出口,就闭了一下眼,大意了。
话说得太直白了,冉照眠不是他那些声色场合里的狐朋狗友。
他对一个刚进大学校园不久的嫩芽芽在说些什么?!
他若无其事地略过这一趴:“爱情之所以是爱情,就是酸甜苦辣各种滋味都有。”
“如果你只一味地哄对方开心,却引起不了他别的情绪,那叫舔狗。”
冉照眠:“……”
好有道理。
冉照眠其实一直都对自己的社交能力有自信,总归情商在那里。
只要能见面接触,他就能借机发挥。
可现在,他真的觉得自己还是想得太单纯了。
普通社交和感情不一样,祁砚衡也是真的有点东西……
“所以?”
祁砚衡放下了勺子:“归根结底,你不要让对方只感到开心,你的目的是要让他在意。”
“所以,去搞他心态。”
第29章
祁砚衡解释道:“也不要太搞心态, 搞过了那就叫挑衅惹事,会让人生气。”
“最好就像一次性筷子上扎到人手的木屑。”
不疼不痒,寻常时候难以注意到, 可一旦伸手碰到被扎的地方才会恍惚觉得不舒服。
冉照眠想了想:“你上次让我避嫌到要让他不自在的程度,也是这个道理吗?”
祁砚衡“嗯”了一声:“不会让人讨厌,但会让人会很在意。”
“你喜欢他这件事, 虽然前面的路没走好,但也不全是坏处,起码他不会立马坦然地把你当朋友。”
“最好是朋友不足、陌生有余的状态,如果你在他那里是一个陌生的、可有可无的存在,搞心态也没有意义。”
说完, 他就不再对这件事赘述。
冉照眠觉得自己有点被放养的感觉,对方大多时都是给他方法,但具体的操作,让他自己想。
他倒没觉得这样不好, 要不然对方前脚就教给他具体做什么,后脚就使在他身上,多不好啊。
况且他和祁砚衡的视角不一样。
祁砚衡分析的是他和关屹的状态, 但冉照眠看的是自己和他的。
所以很多信息,冉照眠只需要选择性接受。
比如, 他和祁砚衡之间,肯定不会是全然陌生的状态。
总归是有些在意的,否则也不会跑那么远去接他。
可要说具体是什么情感作祟……冉照眠不知道, 毕竟对方现在仍在毫无保留地在帮他追关屹。
冉照眠捏着筷子半晌没有动, 蓦地开口问道:
“学长,你提到朋友,我突然有些好奇, 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祁砚衡手一顿,反问道:“你觉得呢?”
冉照眠看着他,缓缓道:“我拿你当朋友。”然后自我肯定地点点头,“嗯,兄弟。”
祁砚衡:“……”
他抬眼对上冉照眠的目光,对方琥珀色的眸子里一片清澈笃定,显得无比真诚。
这话说得很有技术含量,不是“我们是朋友”,他只表达了他单方面的态度。
而且……兄弟是什么鬼?
乍一听好像没什么,但冉照眠喜欢男生,他也喜欢男生。
仔细想想,就像是异性恋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你对我完全没有性吸引力,我没拿你当异性看。
冉照眠等了一会儿,才等到祁砚衡平静的声音:“无偿性帮工关系。”
“……”
生动形象,无可辩驳。
可不是帮工吗?
看到对方的表情,祁砚衡没忍住笑了。
他其实琢磨了一下,发现竟有些无法准确定位他们的关系。
说是朋友,他朋友很多,冉照眠和盛文瑄姜颂他们好像不太一样。
室友呢,周旭东赵泽也是室友。
想来想去,发现按照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来形容是最直白贴切的。
冉照眠对这个答案接受良好,不是朋友就好。
否则他现在可没那个能力让人跟他滚一觉-
如果不是祁砚衡和冉照眠两人有心见面,大多数时候,他们的生活轨迹很难重合。
因为不同年级不同专业,课程不一样,大多数时候也不是一起生活。
何况他们都很忙,一个忙着各种比赛活动且生活丰富多彩,另一个时间被校外创业相关的事项挤占。
但这不代表他们之间完全听不到对方的消息。
大三的专业课很多,祁砚衡和周旭东还得一起上课。
他拿着一只智能笔,在平板上翻动着课件,遇到重点地方会做一个记号,迅速在心里搭建好整体逻辑框架。
周旭东坐在他旁边正在看手机。
看着看着蓦地就笑了出来。
祁砚衡在做正事的时候,很少会被旁的环境影响。
但周旭东连续好几次都没控制住笑出了声,甚至伏在桌面上笑得抖。
于是相连的桌子也随着他抖抖抖。
最后,他神色淡淡地抬头,看向身边的人。
周旭东注意到他的视线,一对上他的目光,整个人就下意识地坐直了。
他讪讪笑了下:“打扰你了?”
祁砚衡温和开口道:“打扰了吗?好像没有吧,也就轻微八级震感,还震一会儿,我的手机该发预警了。”
周旭东:“……”他没忍住扒拉了一下他的胳膊,把手机屏幕往他眼前怼,“不能全怪我,是眠眠的朋友圈太搞笑了。”
祁砚衡准备挥开对方手的胳膊一顿,垂眸看向屏幕。
映入眼底的是一只发癫的狗的表情包。
“……”
祁砚衡视线往上移了一下,就看到朋友圈文案:
【未来人类的进化一定是朝着多长几块肝的方向,要不怎么给资本家肝?淦!】
一看就知道是吐槽工作上的一些事。
祁砚衡问道:“他在做兼职吗?”
周旭东听懂了他的意思,毕竟冉照眠一看就是生活富余的那种,很明显不愁金钱。
他解释道:“对,偶尔体验一些和他专业相关的,不图钱只图锻炼,说是提前进入社会,感受一下物种多样性。”
祁砚衡:“……”
“不过他的朋友圈吐槽不多,大多都是有趣的,他很会玩。”
“上周他就去了一个很有名的涂鸦墙,是自由艺术创作板块,大家都可以参与。”
祁砚衡瞥了一眼,就看到了照片。
对方手上握着一罐喷漆,脸上身上都是颜色浓重的油彩,被周围朋友揽着肩,对着镜头笑得灿烂,青春气息十足。
“我和眠眠说好了,让他下周带我去玩!”
说完,周旭东就收回了手机。
“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他朋友圈,都挺有意思的。”
祁砚衡:“……”
他看不到,他加的是人家的工作微信。
其实在听到周旭东说冉照眠的朋友圈有趣时,他第一反应是,他怎么从没有看到过?
不都是一些新闻和官号博文转载吗?对方屏蔽他了?
可看到了周旭东怼到眼前属于对方那个不一样的头像时,他才陡然想起来这件事。
原来对方的生活分享这么活跃吗?
虽然人们的微信常常分为工作微信和私人微信,但那就是好听一点的学名。
实际上就是大小号的区别。
甚至可以说得直接些,工作微信也可以叫“少打扰我,禁止入侵我的私生活,这些人都不想聊”微信。
“不过……”
周旭东扭头凑近,准备继续说话,就看到对方神色淡淡,手握着触控笔在平板上写字。
一副专注学习的模样,于是他强行把话憋了回去,不再打扰对方。
其实他只是好奇,以前冉照眠的生活虽然丰富,但朋友圈只偶尔发一条,最近怎么频繁了这么多?-
祁砚衡之前有事也会在微信上和冉照眠沟通,所以一直都觉得没有多大区别和影响。
但周旭东那事之后,就像是撕开了一道口子,把其中的信息差完完全全地展现了在他面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生活中处处都在彰显。
祁砚衡和计算机专业的朋友讨论完正事后,见他急匆匆地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于是随口问道:“有急事?”
朋友朝他笑了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和人约了玩桌游。”说着,他想起了什么般,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就你室友。”
“你和周旭东玩?”
祁砚衡对他这个朋友有一定的了解,很聪明,热衷玩桌游。
特别是狼人杀、阿瓦隆还有一些卡牌类要脑子和操作的游戏。
倒不是瞧不起周旭东,只是他真的心眼为0,抽到狼人甚至无法控制表情的那种。
朋友摇了摇头:“不是,冉照眠。”
“……”
祁砚衡觉得真的很神奇,这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这么想着,于是他也这么问了出来。
“啊,我们一起玩过桌游,他简直是高玩,和他一起玩特别爽。”朋友笑道,“总之,有时候会一起组局,我看他今天在朋友圈摇人,就报了名。”
祁砚衡缓缓垂下了眼睑:“原来是这样。”
甚至不止这一桩,或许是有心注意,近日来他就发现了不少。
对方的生活实在充实,交友圈也庞大得不像话。
而那些人好像都存在于他真实的生活中。
他们或拥有、或共享、或观赏、或了解着他热闹喧腾的时光。
夜晚,祁砚衡回到了寝室,正好看到宿舍内的三人准备出门。
看到他回来众人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如常。
一般他有正事需要找其他专业的朋友时,会在夜晚回来。
“你们去哪?”
周旭东笑道:“眠眠他们的舞蹈社和音乐社今晚有联动主题活动,我们过去玩!”
“非成员也可以去吗?”
周旭东回答道:“当然,眠眠邀请了非常多人。”
祁砚衡深呼吸了一口气,那些压着的不愉快仿佛积累到了一个点,让他有些心梗。
……也有点无法宣之于口的憋屈。
当初是他没有加微信的打算,他给的也非私人账号,真计较起来未免显得有些双标和不占理。
但让他所为之感到落差的,不是朋友圈,也不是微信大小号。
而是这种被隔离在对方世界和生活之外的轻待和忽视。
祁砚衡本以为他们是熟悉的,不说多亲密,但总归是不生疏。
他是不是高估了他们的关系,才会这样。
“你们赶时间吗?”
听到他的问题,周旭东一愣,然后摇了摇头:“不赶。”
他平静地看向冉照眠:“那方便聊聊吗?”
冉照眠认真地看着他,然后应了下来:“可以。”
周旭东和赵泽对视了一眼,本能地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出了门,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宿舍里很快只剩下他们俩,冉照眠问道:“学长,有什么事吗?”
“只是来确定一下。”
祁砚衡轻笑了声,嗓音里听不出什么,叫人难以琢磨他真实的情绪。
“冉照眠,你是不是把我当工具人了?帮你追关屹的工具人。”
当初决定帮冉照眠,他就没想到从对方身上获取什么。
但这不代表对方能有需要的时候就找他,没有需要就彻底抛在脑后。
冉照眠立马反驳:“怎么会?”
祁砚衡倚靠着身后的桌子,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掌控的压迫感。
“除了上次生病打错电话,每次找我都是因为关屹,聊的所有话题也是关屹。”
“你说,你拿我当朋友,你对朋友都是这样的吗?”
冉照眠目光不闪不避,缓缓朝着他走了一步,两人的距离被拉进。
“我以为那是不打扰,不麻烦,不添乱。既然学长你问到这个,那我也有问题。”
“当初我请你帮我,一开始你是拒绝的,说明你本来就不想牵扯其中,也不喜欢别人拿繁琐的事打扰你。”
“如果在你答应帮我后,我提到了关屹以外的话题,你会不会觉得没有必要,高效率说正事和重点就好?”
“如果我有和关屹无关的事情邀请你,比如今天的舞会,你会出来吗?还是会觉得无关紧要,可有可无?”
冉照眠的声音很轻:“学长,到底是我把你当工具人,还是……一开始你就只准备把自己放在工具人的位置上?”
祁砚衡搁在身侧桌沿上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一时没能给出答案。
对方说得没有错,当初他确实没有和冉照眠亲近的想法,甚至觉得没必要做朋友,不需要有深入往来。
答应帮对方,也是在幼时滤镜的促使下,一时心软。
冉照眠后退了一步,无声笑了出来。
“所以,学长你现在是什么意思,要参与进我的生活吗?”
灯光下,对方眉眼弯弯,眸子明亮。
祁砚衡看了他会儿,最终站直了身子。
拿过身旁桌面上的手机,走向冉照眠,给出了他的答案。
“加个微信吧。”
第30章
冉照眠出门的时候, 周旭东和赵泽正忧心忡忡地站在门口。
他一出去,两人连忙凑了上来。
“没事吧?”
祁砚衡这人修养好,就算是生气也不会大呼小叫地朝人发脾气。
但整个人散发的气场会非常压人, 沉默无声却极具攻击性。
周旭东见了都怵。
冉照眠将手机放进口袋里,见他们这副模样,没忍住笑了。
“能有什么事?再好不过了。”
确实再好不过, 他的心情没有比此刻更好的了,简直是超额达到了目的。
在之前他和祁砚衡的相处中,很多时候都需要仔细斟酌。
太过客气就无法推进关系,可又担心太过冒进,对方会觉得他做的事太多余, 和关屹无关的事就不要去打扰他。
今天之后,他再也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对方给了他通行证,就算不是因为关屹,也能去打扰他、去“冒犯”他的通行证。
在某种程度上, 他们的关系,已经可以不需要依靠“关屹”这个中间人物来维系。
怎么不算是质的飞跃?
见冉照眠心情明媚,说话的模样不似作伪, 周旭东和赵泽才放下心来。
周旭东迟疑道:“不叫砚衡一起吗?”
冉照眠想到刚刚加完微信后的场景,没忍住笑了。
自然是已经问过了——
“所以, 今晚的活动要一起去吗?”
祁砚衡收起手机:“不去,有事,已经约好了人。”
冉照眠小声道:“你看, 问了你也不去。”
祁砚衡挑了一下眉, 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你们几点结束?”
“不确定,但大概率会很晚。”
虽然是两个社团的联合举办, 但上学期快要结束,所以相当于是这学期的收官活动。
他们在外面租了一间别墅,主人家专门作为轰趴馆来经营。
像这种有吃有喝有玩的娱乐项目,通宵都是有可能的。
“我差不多要一个小时,你把地址发我,我结束了过去。”
这下轮到冉照眠意外了:“我刚刚是开玩笑,会影响你的事吗?”
“不会。”
于是,冉照眠在微信上把地址发了给他。
这次,用的是私人账号,他们都是。
看着完全不一样的头像,冉照眠突然有点开心。
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他感受到,他们的关系真切地更近了一步,给了他一种能看到曙光的错觉。
他抬起头看向祁砚衡,就听到对方解释道:
“你临行前才邀请我,太晚了,没留给我调整行程的余地。”
“我的错啰?”
祁砚衡没惯着他:“要不然?”
冉照眠失笑:“行,那我不会再犯相同的错。”
“郊区的青虹公园开启了新项目,雪地越野,我这周末过去,要一起吗?”
“你不是要带周旭东过去?”
冉照眠没想到他这都知道,坦然道:“是啊,还有赵泽,又没说只能和一个人玩,寝室团建也不错。”
祁砚衡:“……”他缓缓开口道,“我周六下午有时间。”
冉照眠轻快地应了下来:“Ok!”
现在他终于能够更无拘地行事了。
冉照眠拉回思绪,笑着朝周旭东道:“学长办完事后过去。”
周旭东安心下来,三人这才出发-
祁砚衡所花的时间比预计得更久,到的时候已经算不得早。
别墅里已经不是喧腾的最顶点,是褪去热潮后的平和,像是一曲电音转到了暧昧悠长的爵士乐。
人群三五成堆分散在各个角落,聊天、喝酒、唱歌。
祁砚衡的进入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众人的目光不由得纷纷落在他的身上,似乎有些意外他的到来。
有些人的存在天生就是引人注目,难以在他面前感到从容自若的。
于是气氛也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倒是有认识的人和他打了声招呼,看到祁砚衡礼貌地回应后,氛围才重新趋于松弛。
周旭东发现了他,凑了上去:“砚衡?”
对方一靠近身上就有很重的酒味,祁砚衡轻皱了皱眉:“你喝多少了?”
周旭东傻笑了两声:“嘿嘿,不多不多。”
祁砚衡嫌弃地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扫落:“冉照眠呢?”
周旭东扫了一圈,想了想,然后迟钝地伸手朝上戳了一下:“应该是在楼上吧。”
祁砚衡叮嘱道:“别喝了,我们夜晚不会把你抬回去的。”
周旭东一点也不怵:“那我今天就在这里睡一晚。”
祁砚衡懒得再和他说,朝着楼上走去。
上面的布局和楼下有些不太一样,装潢更开阔,还有一个酒水吧台。
冉照眠正坐在岛台前的高脚凳上,他面前有个男生在调酒。
做完后的酒液非常漂亮,是一杯蓝色特调。
从上至下颜色渐变,由深色的克莱因蓝流畅地过渡到浅色薄荷蓝,沁着冰凉的冷意。
“尝尝。”
酒的颜色吸睛,不规则形状的杯子衬托得愈发精致。
冉照眠不由得看得久了些。
调酒的男生胳膊肘撑在台面上,看着透进对方瞳孔里晃动的色泽。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子下意识地往前倾了些,拉进了两人的距离。
他开口道:“我知道你平时肯定不怎么接触酒,所以这酒的度数我特地做得很低。”
话音落下,男生就看到冉照眠蓦地笑了出来,似乎是觉得有意思,他轻快道:
“那谢谢你了。”
冉照眠胳膊半撑了下,坐直了身子,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些许,然后偏头拿起了酒杯。
祁砚衡挑了一下眉。
对方的模样看着纯粹简单、不谙世事,仿若真的只是因为好奇被哄着喝酒尝尝。
但调酒的男生更局促紧张。
分明是他让人喝酒,但看到对方喝酒后,更害羞的也是他。
有时候气场这东西就是很玄,流转时难免会一头压倒另一头。
男生的喜欢和好感溢于言表,可不管他如何表现,冉照眠都很稳。
看向对方的目光不闪不避,坦然自若地举杯喝酒,仿若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意思。
可祁砚衡看得出来,他是知道的,他轻巧地避开了对方所有的接近意图,一堵软墙全部抵挡了回去。
或许是这里的装潢和灯光像是一个小型酒吧,是祁砚衡太熟悉的环境。
以致他有几分异样的感觉,冉照眠那般模样和气质,居然诡异地与这样的场景相融,一点都不显突兀。
只觉得……他未免有些熟练了。
于是,他的目光不自觉间带上了几分探究。
或许是目光驻留得太久,冉照眠有所察觉偏头看过来,他立马笑开,朝他招了招手。
“学长!”
祁砚衡自若地朝他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在聊什么?”
冉照眠笑了下:“丁逸,舞蹈社员里的朋友,他在说怎么调酒。”
说着,他又扭头介绍道:“祁砚衡,你认识吗?大三的学长,也是我的室友。”
祁砚衡朝着人点头示意,就当是打了招呼。
丁逸有些局促:“学长好。”
“今天玩了些什么?”
冉照眠想了想:“做了一些游戏,还有音乐社的朋友随机演奏曲子,舞蹈社团的成员随着他们给出的节奏跳舞,很有意思。”
“那看来我来晚了。”
“当然,知道就好。”
“所以我为什么会来晚?”
冉照眠:“……”
他不说话了,因为他临行前才邀请。
祁砚衡笑了下,拿过一旁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瓶酒。
丁逸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听他们一来一回几个会合,察觉到冉照眠的态度之别。
他勉强笑了下:“我过去找他们玩游戏,眠眠、学长你们聊。”
冉照眠笑着朝他摆摆手。
看着人离开的背影,祁砚衡才缓缓开口道:“他喜欢你。”
冉照眠愣了下,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这个,但是也没反驳:
“那他没告白,我总不能直接拒绝吧,显得我多自作多情啊,他能察觉到我没有那个意思就行。”
“利用我?”
冉照眠笑了:“妄自菲薄了吧?难道我和你的关系不是真的比和他更亲近?”
祁砚衡也笑了:“你真该这样去对关屹。”
冉照眠伸手揉了一下在室内待久了而温度有些高的脸:“怎样?”
他不知道怎么又提到关屹了。
祁砚衡回答道:“始终维持着一种以自己为主体的心态。”
“感情就是一场有关双方心态和情绪的博弈,稳一点会更容易达成目的。”
“相反,如果你先失控,就会更容易留下破绽,对方能顺着那道裂口把你一眼看透到底。”
“就像刚刚,你不是稳定地把丁逸看到底了吗?”
冉照眠侧头看了他一眼:“喜欢一个人,真的能完全控制住情绪吗?”
祁砚衡不急不缓地喝了一口酒,然后对上他的目光:“不能,但情绪的表达形式可以。”
“比如,我第一次在宿舍楼阳台上看到你和关屹,你可以伤心难过,用哭来呈现情绪也没关系。”
“但绝对不能像那样死缠烂打、以一种乞求的方式毫无尊严的哭。”
冉照眠安静地听完,眸子低垂下来,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
“哪有说的那么简单,情绪对行为的控制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上头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事后也是真的觉得很愧疚,也很抱歉,感觉折磨了他也亏欠了自己。”
“这样看来,我确实有很多问题。”冉照眠自嘲地笑了下,握着杯子低声道,“他不喜欢我,是应该的。”
祁砚衡偏头看去,身旁的人低垂着脑袋,安静、清寂。
蓦地,一声水滴落下的声音响起,随即酒杯里的液体泛起一阵涟漪,扩散开来。
祁砚衡突然感觉心脏被刺了一下,一股很不舒服的闷窒感泛涌。
他没想惹对方伤心。
他掌住冉照眠身后椅子的靠背,让他转向朝着自己。
“冉照眠,你……”
看到对方湿得模糊成一片的眼睛,祁砚衡的声音一顿。
然后他曲起手指,很轻地勾去他脸上挂着的泪珠。
“别哭了。”
他不想看到对方自贬,也不想看到他为关屹哭。
“看来这样哭可以。”冉照眠蓦地开口道。
祁砚衡一愣,就看到冉照眠用衣袖抹了一把脸,水洗过的眸子很亮,他眉眼飞扬道:
“不是你说的吗?伤心的时候可以哭,但不能哭得太狼狈纠缠,最好能让人共情心软,是这个意思吧?”
祁砚衡:“……”
企业级理解。
冉照眠原本以为自己学到了,可是看到对方淡着神色没有说话,他又不确定了。
“你都帮我擦眼泪了,没有触动到你吗?”
祁砚衡握着杯子喝了一口加了冰块的酒。
“这招对我没用。”
冉照眠往前面的桌子上一趴,像是挂在了吧台上,丧丧道:“好吧。”
祁砚衡收回擦泪的那只手,不自然地轻动了下。
感受到未尽的潮湿穿透了皮肤,渗进了血液中,随之汩汩流向四肢百骸。
他没有说谎,以他为对象,确实验证不出来这样有没有效果。
因为祁砚衡突然意识到,他没想着对方哭得好不好看,又是否克制体面。
总归是哭了。
就算是狼狈不堪,也是要给他擦眼泪的。【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30-40
第31章
时间已经很晚, 已经超过了学校宿舍的门禁时间,回宿舍已经是不可能。
冉照眠胳膊放在台面上,脑袋侧枕在上面, 有些昏昏欲睡。
祁砚衡看了他一眼:“要去休息吗?”
冉照眠点点头,然后偏头将脸埋进了胳膊里,说话的声音闷闷的。
“想休息, 但不想在这里休息。”
他在考虑,要不要回家。
不是回小姨家,是自己个人的房子。
就算不在身边,冉明枝也竭力为他考虑得周全。
他再怎么把小姨那里当家,也会有想一个人待着不被打扰的时候。
这种时候, 有个真正独属于他的、能够栖身的庇护所,是一件很有安全感的事,而不是只能在外面无所事事地游荡。
考虑到这点,冉明枝很早以前就给他安置好了一切。
那个楼盘不错, 于是冉昭蔓也给关屹购置了一套,就在冉照眠家对门。
冉照眠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正准备叫车的时候, 就听到祁砚衡开口道:
“要不要去我那里?”
冉照眠反手就把手机塞回进了兜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呼, 那可真是太谢谢了,我还以为今晚要在外面流浪了。”
“但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啊?”冉照眠假惺惺地问道。
祁砚衡喝了酒,正垂着头在手机上叫代驾。
闻言笑了声:“麻烦, 那怎么办?总不能真叫你去流浪。”
冉照眠:“……”
祁砚衡收起手机:“我去趟卫生间, 然后我们就走。”
冉照眠点点头。
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冉照眠重新趴在了台面上,他实在是太困了。
可没过多久, 身旁一道黑影就落了下来。
冉照眠还以为是祁砚衡回来了,一睁开眼,却发现是个不怎么熟悉的人,但也算不上陌生,
是音乐社团里的某个成员,能说上几句话的那种。
看到他睁开了眼睛,男生笑了笑:“Hi.”
冉照眠坐了起来,也笑道:“hi,请问有事吗?”
男生拿着手机,似乎有些羞赧:“我看你和祁砚衡学长是室友,关系好像也很不错,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小忙。”
冉照眠恍然,懂了对方的意思。
祁砚衡的性取向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有人喜欢再正常不过。
见冉照眠没有说话,男生说得更直接了一些:
“可以把学长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冉照眠笑道:“咦,我记得你和学长不是同一个学院的吗?你们应该有共同的群聊吧,从群聊里面加啊。”
男生脸上的笑容一顿:“学长设置了禁止从群聊里添加他。”
冉照眠仿若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然后不出声了。
“所以你可以把学长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吗?”
冉照眠脸上的笑意柔软,却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哦。”
“如果你想要他的联系方式,可以亲自去找他要,他既然设置了禁止无关人员去加他,就说明不想被打扰,我没有立场私自给,他会生气的。”
男生的脸色有些挂不住:“就只是一件小事,都不可以吗?”
冉照眠神色不变,声音像是撒娇:“你都说是小事了,应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吧?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这么小气。”
论起室友关系,赵泽和周旭东不也在吗?
论起亲疏远近,怎么看也应该是和祁砚衡同寝两年多且同班级的周旭东要更亲近些。
刚刚对方还和他俩在楼下玩得愉快呢,反而是冉照眠和他没有过多接触。
现在却选择了来找他,无非是以为他性子软,不会拒绝。
对这样的事,冉照眠并不陌生。
一个是外表可能造成的错觉,另一个则是他本身就和谁都玩得来,看起来脾性好。
面对这种特质,有人想着“他这么友善,我也要对他友善些”,可也会有不少人的想法是“他这么友善,应该很好占便宜吧”。
有些人会利用这一点来对他进行冒犯。
但冉照眠无所谓,都是些不会深交、没有什么接触的人。
但凡有这种心思的,和他多说几句话,碰几个软钉子就老实了。
天天算计着欺负“老实人”算什么。
但男生明显还是有些不服气,闷气了几秒后,却陡然笑了出来。
“突然想了起来,前阵子看到了论坛,有人讨论了你们之前露营基地的事,说你们在那边变得很亲近。”
“是不是你们在校外发生了什么啊?”对方的声音仿若恍然,语气暧昧:“难怪不肯帮我,感情是自己有私心,看这事我干的,我的锅我的锅,不该来找你的,你别介意啊。”
冉照眠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超大声:“学长!他说我不肯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是因为我们在校外发生了什么,所以有私心!什么意思啊?”
男生:“……!”
他有些惊慌地扭头看去,就看到祁砚衡正走过来。
“我也想知道,是指发生了什么事,同学,能说一下吗?”
男生勉强地笑了下:“啊,是说可能一起玩了游戏之类,所以变得亲近。”
祁砚衡点点头,把手中的外套递给冉照眠,然后才视线下至落在面前人的身上:
“原来是这样,说清楚了就好,还以为我又要在外面听到一些不入流的谣言了。”
男生只感觉如芒在背,硬着头皮道:“不会。”
说完,祁砚衡懒得再理会,看向身旁的人:“代驾来了,走吧。”
冉照眠将羽绒服外套披上,两人一起朝着楼下走去。
谁知还没来得及出门,就有一人扑了上来。
祁砚衡拉着冉照眠的胳膊往后退了一步,周旭东直直抱上了柱子,醉醺醺的:“带我走!”
“……”祁砚衡蹙眉道,“你不是说今天在这里住一晚。”
周旭东可怜地辩解道:“这里没有睡觉的房间。”
他扒拉着祁砚衡的胳膊不肯松手。
祁砚衡只感觉眉心跳了跳,只得把人带上。
在临行前,周旭东突然诈尸叫道:“还有小泽!他醉死了!”
冉照眠:“……”他和祁砚衡对视了一眼,最终幽幽开口道,“我去扶他。”
最后两人分别搀着另两人上了车。
如果两个喝醉的人放在后座,对没喝醉的那个来说是折磨。
得有一个坐在前面,赵泽的体格相对较大,于是最终他坐在了副驾驶上。
冉照眠和祁砚衡坐在后面两侧靠窗的位置,周旭东挤在正中间。
听到车内导航目的地更改的声音,冉照眠问道:“去哪里?”
祁砚衡收起手机,头疼道:“学校附近的酒店,家里客房不够。”
虽然屋子面积大,但起初装修时就没打算给客人住,只有一个客房,其余的房间都是他的私人空间。
但这只是一个最浅的原因。
有暖气、沙发宽阔,四个人怎么都能住。
只是他对自己私人领域的边界感很强。
两个醉酒的人不受控,难免到处跑,祁砚衡会因为这种侵入心情不好,更不想家里的东西沾染上旁的气息。
何况周旭东和赵泽醉成那样,要是吐在他家,他真的不会放过他们。
为了大家都好,去酒店。
冉照眠点点头,表示理解。
车辆缓缓起步,冉照眠和祁砚衡正要给中间的周旭东系上安全带。
未料前方一辆车子却陡然横穿了进来,司机立马踩了个急刹。
祁砚衡手连忙挡在了冉照眠的额角,没让他的脑袋直接撞在前座。
周旭东却像火箭般发射了出去,穿进了司机和赵泽中间。
清醒的几人都吓了一跳,只有赵泽兴奋地捧着他的头颅给他打招呼。
“……”
司机连忙道歉:“抱歉抱歉,没开过这么好的车,我有点紧张。”
祁砚衡和冉照眠一起把周旭东扶回来,给他系上安全带。
“没事,开慢点吧。”
车里开着暖气,酒气熏熏,祁砚衡将窗户降下来了一点透气。
扭头就见冉照眠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头,他问道:“撞疼了?”
冉照眠缓缓放下了手,摇摇头:“没有。”
于是两人也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向后掠去。
到酒店后,为了方便照顾人,祁砚衡直接开了一个套间。
将周旭东和赵泽放到了床上。
祁砚衡扭头见冉照眠一副昏昏欲睡地模样,轻声道:“去睡吧。”
冉照眠指了指床上的两人:“他们呢?”
“没事,我看着。”
冉照眠想了会儿,到底还是应了下来,他有些撑不住了。
“学长晚安。”
“晚安。”
好在一群人都没有早八的课,尽情在酒店里睡饱了后,才洗漱干净回到了学校,开启新的一天。
只是冉照眠仍觉得有些可惜。
尽管在学校的宿舍一起生活过,可私人空间到底是不一样的。
不过想到周六要一起出去玩,他又立马开心了起来。
冉照眠和祁砚衡下午都有在主教学楼的课,所以两人约着一起去食堂吃了晚餐,再回宿舍。
手上还提着给周旭东赵泽带的饭。
“学长,你今晚睡宿舍吗?”
祁砚衡应道:“嗯。”
寝室门打开,冉照眠正要说些什么,却陡然注意到宿舍内的气氛不对劲。
赵泽和周旭东都站着,周旭东整个人都是紧绷的,
而在寝室的中央,正站着一个陌生人,模样消瘦阴郁,发丝偏长,有些遮挡住了眼睛。
听到开门的动静,柯巍收回放在床榻同一边的两个枕头上的视线,望向门口。
眸子黑漆漆的,脸上缓缓扯出一抹笑:“砚衡,好久不见。”
周旭东清了清嗓子:“那、那个,柯巍落了一些东西,回来拿。”
祁砚衡点点头,自若地走到自己桌边,完全没被引起任何情绪,也完全地忽视。
寝室内的气氛一时有些沉寂尴尬。
柯巍看向冉照眠,声音有些哑:“大一的学弟吗?”
冉照眠只朝着人礼貌地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他也朝着自己桌边走去,赵泽连忙凑近了他,压低嗓音用气声悄悄道:“前室友。”
尽管心里有了猜测,冉照眠还是愣了一下。
他想到了赵泽曾经给他说过的八卦,脑子里立马开始花式飞内裤。
冉照眠:“……”
第32章
冉照眠下意识地看向祁砚衡, 对方正坐在桌前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
可能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祁砚衡偏头看过来,眼神询问。
冉照眠一时有些心虚, 立马回过了头,佯装翻书包。
祁砚衡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正要收回视线, 就看到柯巍漆黑的眸子落在冉照眠身上。
他神色冷下来:“东西还没拿完?”
赵泽有些意外地看了眼祁砚衡,又看了眼周旭东。
因为没有接触过,所以他并不了解柯巍是什么样的人。
但他知道祁砚衡,骨子里带着教养,少有这么不留情面的时候。
何况周旭东那么一个热心肠、没有什么心眼子的人, 现在都是满身抗拒,一言不发的状态。
柯巍回过神,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祁砚衡,黑黢黢的眸子陡然亮了起来。
他语气激动, 欢欣雀跃:“砚衡,你和我说话了!我好开心!”
“……”
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一片沉寂。
好赖话不分。
赵泽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两位学长是那个态度。
周旭东再次忆起了之前被对方支配的恐惧, 有时候真的很怕突然被他捅一刀。
至于祁砚衡,他对这人其实没有多余的情绪, 因为不重要。
就算是当初实在厌恶,也不足以长久地让他记住、占据他的心神。
但这并不妨碍他不想看见对方,他看了眼周旭东。
周旭东立马会意, 清了清嗓子, 开口道:“东西都给你了,没有什么事我们就不招待了,不太方便。”
柯巍见祁砚衡再次无视了他, 失落地垂下眸子。
听到周旭东的声音后,他拿着箱子准备离开。
只是在转身之际,再次仰头看了看两张床上摆在一起的两个枕头。
最后视线扫过坐在桌前正垂头学习的漂亮男生身上,眉眼间的阴郁之气愈发重。
周旭东催促道:“不走吗?”
直到目送着人彻底离开寝室,门关上的那一刻,他才靠着门长舒一口气。
“我真的要折寿了,不是说他家里人带他去治疗了吗?”
赵泽开口道:“是治疗,又不是关起来。”他偷偷看了眼祁砚衡,终究还是抵不过好奇,“所以以前他做过什么啊?”
冉照眠不自觉地停下了手中的笔,也看向周旭东。
毕竟之前只是八卦,这还是第一次亲自从当事人这边听到。
周旭东擦擦额上的汗:“总之你们能想到的变态会干的事全干了,想不到的也干了。”
“偷衣服偷内裤翻垃圾袋已经不算什么了,还偷偷用砚衡的毛巾,擦过哪里谁知道……”
话音一落,整间屋子都沉默了。
看向祁砚衡的目光都带上了同情,这都没有留下心理阴影吗?
祁砚衡的额角跳了跳,咬牙道:“我没有切实受到损失,第一次我就发现了。”
周旭东替他解释道:“这倒是,他敏锐,东西一被人动过就察觉到了。”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第一次发生这事,砚衡就搬了出去,”
周旭东眸子里带上了几分忧伤:“他倒是洒脱地搬走了,留我一个人承受所有。”
“我眼睁睁看着他用砚衡留下来的牙刷,我还试图阻止过,你们根本想象不到当时他用什么眼神看我,我丝毫不怀疑我还叭叭一句,他能立马砍上来。”
“我有次夜晚被憋醒,准备去上厕所,一片漆黑中,发现他就直直站在砚衡的床边,看了好久,然后爬上了他的床。”
赵泽“卧槽”了一声。
周旭东留下了两行清泪。
“你们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在被子里憋了一晚上,当年我也是18一枝花,在这个年纪里差点喜提尿床记录。”
冉照眠:“……”
好惨。
“后来他还偷拍砚衡,砚衡家那么高档的楼盘,不知道柯巍怎么混进去的,半夜敲他家门。”周旭东抹了一把脸,“这人造成的精神攻击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冉照眠问道:“可以向学校反映吧?”
周旭东冷笑了一声:“辅导员以为我们是普通的寝室纠纷,当是室友关系不和。”
“我们学院辅导员那尿性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涉及他利益的就含糊过去。”
“那最后怎么解决的?”
周旭东下巴朝着祁砚衡示意了一下:“我也不太清楚,得问他。”
“反正就是突然有一天听到他要休学离开北市的消息,说是家里人带他去外地治疗。”
祁砚衡没有对这个问题具体回应。
但众人也明白,以对方的家庭,要真想解决,肯定是有办法的。
心理疾病本身不是错,但这不代表可以借此对他人造成伤害。
如果不是祁砚衡的背景在那里,完全想象不到最后该怎么处理。
见几人还在那里嘀嘀咕咕,祁砚衡有些头疼道:“故事说完了,就不要带我再回忆一遍那些糟心事情了,可以吗?”
三人讪讪地笑了笑,立马作鸟兽散。
虽然柯巍这人做过的事足以让人感到惊悚,但到底是过去式,对方也很快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
整个寝室都没有把那晚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周六如期到来。
虽然他们四人一起吃过几次饭,但正儿八经地出去玩,还是头一遭。
周旭东和赵泽哪哪都觉得新鲜。
何况最近大多数课程都已经结束,到了应对考试周的复习阶段。
天天在图书馆人都要学傻了,急需要出去放松一下回回血。
青虹公园坐落在郊外,虽然位置远了些,开车过去要两小时左右,但是占地面积极广。
也因为远离了市中心,所以保留了一定的原始地貌,湖泊、绿植占据更多的比例。
这次的雪地越野项目正是公园开辟了好几条新的特定游览线路。
冉照眠高亢饱满的精气神在到达公园后,看到关屹和井川的那一刻,被迅速抽空。
那感觉不亚于社畜周一大早上从阳光灿烂的户外踏入写字楼的那一刻,整个人瞬间变成一具只会喘气的干尸。
以致他差点没站稳,往后退了两步,被祁砚衡一把扶住。
冉照眠听到了他意味深长地低声道:“你学得可真好,也太会举一反三、灵活变通了。”
“!”冉照眠连忙开口,“nonono!真的是意外,不是我故意制造的偶遇。”
他现在哪里还敢让他们仨有碰面的机会?!
注意到对方带着些疑惑的目光后,冉照眠立马打起了精神,努力让自己笑得不那么勉强:
“但能碰到他,真的是太好啦!”
那边的关屹也看到了他们,沉默了几秒后,终究还是被井川带着走到他们面前。
井川兴奋得眼睛都亮了:“都是我们的社团成员诶!早知道举办一个小型活动,大家一起来了!”
关屹在后面泼他的冷水:“临近考试周,这样做你就等着被骂死吧。”
井川讪讪地笑了笑,问道:“学长、眠眠,你们也是过来体验越野的?”
祁砚衡点了点头,看着身旁的冉照眠和关屹打了一个招呼,两人的神情态度都很平和,看起来确实是比上次露营基地时要亲近了不少。
他平时很少有这样的机会看到他们俩真实的相处状态。
毕竟不可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观察,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听冉照眠描述。
井川已经快乐地建议道:“这么有缘,一起玩呗!”
周旭东和赵泽欢呼响应,冉照眠和关屹倒是想拒绝,但他们已经“化干戈为玉帛”,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于是几人同行,一起参观着周围的自然景观。
不知不觉间,冉照眠和关屹落在了队伍最后。
祁砚衡回头看了眼正在说话的两人,收回目光开口道:“他们俩现在的关系好像不错。”
这里只有他们六个人,井川自然知道他说得是谁。
“是吧,毕竟谁能拒绝一个干活利落、脑子活泛、每次任务交代下去都完美完成的聪明人,何况眠眠还可爱,他还好看!”
他点点头肯定道:“自然是不能的,社长也不能。”
话音落下,井川就见祁砚衡不说话了,敛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后面,冉照眠正在和关屹低声吵架。
“你为什么会来!你怎么不跟我通个气!!”
关屹冷笑了声:“我有必要向你报备吗?你怎么不提前跟我通个气?”
“这样,等会儿找个理由,我们分开玩。”
关屹的语气阴阳怪气,嘲讽拉满:“我们现在不是发展良好吗?毕竟你搞完我的心态后,我们还不破不立地长谈交心了一番。”
冉照眠:“……”
没错,他就是那么跟祁砚衡编的。
每次难的不是想着如何把招使在祁砚衡身上。
而是祁砚衡问他的进度和做法时,他得编出一套全新的“使”在关屹身上的招,还要描述的一下关屹的反应和效果。
为了避免关屹那边暴露,他甚至还得和对方同步信息。
整套流程下来,比他48小时不睡觉都还累。
冉照眠正要说话,前面的周旭东已经回头问道:“眠眠,我们先去玩越野,然后有时间再逛逛,行不?”
冉照眠立马变脸,乖巧地点点头:“可以。”
于是几人去到越野那边排队,有教练在做一些基础的培训。
冉照眠正听得认真,突然听到不远处的有人开口道:“哥?”
只听到声音,他的神色就迅速冷了下来。
他扭头看向不远处和他打招呼的赵禹。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几人听到声音,也都转头看去,井川好奇道:“眠眠还有弟弟啊?”
但没有人回答他,身旁的祁砚衡和关屹都很安静。
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两人的情绪都很一般,关屹本来就冷的脸现在更臭了。
冉照眠深呼吸一口气,朝着对方走去,在众人的目光中,像是关系极好地勾住了人的脖子。
只有赵禹知道,对方的手是直接钳住了他的后颈,让他不得不转身跟着对方的步伐朝着远处走去。
赵禹笑了声:“我看你今天一起玩的朋友更多,不让我打声招呼吗?”
冉照眠知道,对方根本不在乎手段低不低级,也不敢真的做出什么事。
但只要能恶心到冉照眠,让他感到如鲠在喉的膈应,就是成功。
所以冉照眠按下脾气,今天他和好几个朋友一起,实在不想闹得太难看,影响同伴的心情。
于是,他只是轻声道:“你在外面胡来,你妈跟在你屁股后面摆平了不少事吧,赵泉都知道吗?”
赵禹瞬间安静了下来。
见他老实了,冉照眠才松手把人往前一推,脸上带着柔软的笑意:“滚远点。”
说完他才回到队伍中,众人还没来得及问,祁砚衡已经开口道:“快到我们了,过去吧。”
于是众人的注意力被转移,朝着准备区走去。
祁砚衡用眼神询问了一下,冉照眠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祁砚衡也不再多问,只道:
“我看我们身上没有水,游览路线可能有点长,我去买一点。”
于是关屹和井川跟着他一起去了不远处的小超市。
剩下的三人去到了准备区,一边闲聊一边等他们。
其他游客的越野雪地车陆续出发,朝着各自选择的游览路线行驶而去。
也就未曾注意到,一辆双人雪地车经过时,坐在副驾驶上的人伸手往外甩了甩瓶子。
大量冰凉的矿泉水朝着冉照眠兜头泼来。
冉照眠下意识地偏了一下头,飞过来水流还是打湿了半张脸和额前的发丝,冷意顺着领口灌进了衣服里。
车子滑到前方刹车停下。
赵禹笑道:“抱歉啊,想试试能不能泼水成冰,误伤误伤。”
说完,车辆继续朝前行驶。
还能隐约听到赵禹同伴戏谑的声音:“赵禹,确实好玩!”
赵禹朗声道:“是吧。”
然后两人大笑着扬长而去。
冉照眠将湿漉漉的发丝捋到脑后,挂着水珠的额头尽数露了出来,面色霜白,平静冷淡。
变故发生得太过于突然,周旭东和赵泽一时都惊了下,连忙围了上来。
边骂边用袖子给冉照眠擦脸。
但冉照眠一句话都没说,也没等任何人。
大步跨过人群,利落地跳上了本该就轮到他的那辆雪地车上,把手一拧,一阵轰鸣就冲了出去。
“……”
从超市买完东西的三人一出来,恰好就看到冉照眠被泼水的模样。
祁砚衡脸色迅速沉了下来,和关屹大步过去。
也没时间多说什么,他从井川的怀中抽了一瓶水,立马上了一辆车追了过去,关屹紧随其后。
以游览为主的越野雪地车有限速,本身的速度不会太高。
加上赵禹本就是优哉的玩乐心态,车就开得更慢了些。
一想到了刚刚的场景,他都能笑出声来。
正心情明媚的时候,车子突然一个急刹,另一辆车斜斜刺了过来,两辆车碰撞在一起,将他们强行逼停。
坐在驾驶位上的正是冉照眠。
赵禹身边的同伴陡然受到惊吓,反应过来后破口大骂:“你有病啊!”
冉照眠掀开头上作保护措施的深色安全帽,几绺打湿的黑发也零散落下。
他面无表情地从车上跳下,朝着他们俩走来。
赵禹终于感受到了慌乱:“你、你干嘛?”
冉照眠一把将驾驶位上的人扯了下来扔在地上,转身就跳上了驾驶位,一脚将赵禹踹了下去。
“你是不是不长记性?”
赵禹伏在雪地里也不动,胸腔震动,陡然笑了声:
“不长记性又怎样,你还能打死我不成?”
他想通了,冉照眠这人不喜欢暴力,更不屑用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手段。
对方总是留有理智,要是真惹得他失控了反而是意外之喜。
既然如此,他怕什么,赵禹挑衅地看着人。
冉照眠冷笑了声,未免也太天真了,以为身体上的疼痛就顶天了,这事还没完呢。
总不能次次都任由他在那里犯贱挑衅。
可其他的方式都有滞后性,得他冷静下来之后再去处理。
他现在急需要一个宣泄的方式,让他的情绪立马有出口。
正想着的时候,就察觉到身后有人过来了,他扭头一看,是追上来的祁砚衡和关屹。
还没说话,祁砚衡已经大步走过来,将手中的水瓶递给了他。
冉照眠接过,整个人的神经陡然一松。
没有任何犹豫的,他拧开瓶盖,半蹲下来,将一半的水泼在了赵禹的脸上,就像刚刚对方做的那样。
至于另一半,他直接扯开对方的领口,将瓶子倒插,冷水哗啦啦地灌了进去。
赵禹猝不及防,凛冽寒风一吹,整个人冷得发抖,他偏头破口大骂。
关屹站在远处,没有过去。
他只是看到那瓶水,蓦地有些失神。
他其实一直都不太看好冉照眠追祁砚衡这事。
但这一刻,他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察觉到那瓶水的不止他,关屹看到冉照眠垂头愣愣地望着手中的瓶子,然后缓缓抬头看向对方,目光认真又明亮。
他想,冉照眠绝对收不了场了。
第33章
冉照眠心里憋着的那股气散了些, 脸上的神情也稍松。
他站直身子看向赵禹:“既然你这么希望被打,那成全你,等着。”
赵禹里面的衣服被尽数打湿, 将衣服拉远点,就会有寒风灌进去。
可将衣服裹紧,那股刺骨的冷意就直接贴上了皮肤。
闻言,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冉照眠:“你要找人打我?”
冉照眠嗤笑了声:“别误会,违法乱纪的事我不干,但总有人能正大光明地收拾你。”
有人?除了他的父母还有谁能光明正大?
见对方准备离开,赵禹慌忙拽住他的胳膊:“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不会以为我每次警告就只是放放狠话吧, 有一有二,你还真跟我玩上了?”
“你可以期待一下,对了,我联系了工作人员, 他们正在过来的路上,把我的车撞成那样,赔钱!”
说完, 冉照眠懒得再啰嗦,准备离开。
祁砚衡和关屹还等着他呢。
等等!关屹?!
刚刚光顾着去收拾人出气, 忘了这一茬了!
赵禹可是认识关屹的!!
他连忙扭头望去,却发现远处已经空无一人,再不见关屹的身影。
他不禁愣了下, 这人……
祁砚衡本站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着冉照眠, 听到他凶巴巴地让人赔钱,没忍住偏头笑了下。
初认识起,他就知道对方是个自我意识很强、很有主见的人。
所以很多事情他自己心里都有谱, 该怎么做、又要做到什么程度心里才舒服,不需要别人去给他拿主意,也不需要别人把他庇护成温室里的花朵。
祁砚衡要是强行出头插手,他相信,冉照眠会感到特别冒犯和憋闷。
所以,他只用确保对方在任何时候有需要的话身边都有人,且不会受伤就行。
现在看到对方的动作,他微不可察地顿了下,然后才缓缓开口道:
“找关屹?”
冉照眠看了眼不远处的赵禹,然后转身离开,语焉不详地应了声。
祁砚衡和他一起朝着自己雪地车的方向走去,然后轻飘飘给出了一个明眼可见的答案:
“他走了。”
“?”冉照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嗯,我看到了,所以?”
“你不是找他吗?就是告诉你一声,他走了。”祁砚衡看着他的脸,“我以为,就算是普通朋友,也应该会担心你。”
冉照眠:“……”
他现在觉得关屹着实有点冤。
虽然从祁砚衡的视角上分析,对方好像确实是个显得过于冷淡无情的人,也不知道他留给祁砚衡的印象差成了什么样。
他的良心隐隐作痛,于是清了清嗓子道:“我觉得正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离开的。”
祁砚衡:“?”
冉照眠认真辩解道:“你想啊,他不担心我,跟上来干什么?”
“而且刚刚的场景一看就是家庭纠纷,前脚叫我‘哥’的人后脚泼我一身水,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其中不对劲。”
“可能他也不想让我尴尬,想给我留下几分体面,远远看见我没什么事,就走了,多体贴多有边界感啊。”
祁砚衡:“……”他额角跳了一下,“那我留下来等你算什么?算不体贴也没有边界感?”
冉照眠连声否认:“不不不,你们情况不一样。”他立马道,“你之前已经和我一起碰到过赵禹一次,你是知情人!”
两人走到雪地车旁,他拍了拍车:“而且你不留下来,我怎么离开?”
祁砚衡神色松了松,但还是道:“那看来还是我沾了车的光,所以有几分薄面。”
冉照眠仰头看着他,直白道:“我挺开心的,和上次一样,你做的、所没有做的,都让我觉得很好。”
从递那瓶水开始,对方就知道他会想要一种合理的情绪宣泄方式。
还是后来选择不插手,把空间留给他,都是让人感到熨帖的。
祁砚衡显现出几分笑意,然后拉了下正要上车的人。
“事情还没完?”
冉照眠:“?”
不是都哄好了吗?
“不管不顾开车冲出去是吧?直接把人的车撞停?你是不是太行了?”
冉照眠:“……”他丧着脑袋蔫答答地站在人面前,就要往他身上靠近,卖乖道,“我不立马过去,我会气死的。”
“所以就气我?”祁砚衡把他拉直,“站好。”
他当时看到人直接追了出去,真的是眼前一黑,“不是不能出气,但要保证自己绝对安全的情况下。”
冉照眠低声道:“我以前开过类似的车,不陌生,而且我知道速度也快不到哪里去。”
祁砚衡将他外套后面的帽子盖到脑袋上,然后让他抬头:
“你当时湿着脸和头发就跑了,外面多冷不知道?吹面瘫了怎么办?头疼生病怎么办?”
冉照眠垂着头不说话了。
见他这样,祁砚衡顿了下,问道:“嫌我管得多?”
冉照眠摇摇头:“不嫌。”
“那听不听?”
冉照眠攥着他的衣角点头:“听。”
祁砚衡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把他扶上副驾驶位:“走吧。”
冉照眠好奇问道:“他们人呢?”
在等冉照眠的时候,祁砚衡已经联系过其他人。
“我让他们先去玩了。”
冉照眠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不想所有人都特地等着他一个人。
他心情重新明媚了起来:“快走快走,我们追上去!”
祁砚衡毫不留情道:“你湿着头发和衣服追哪里去?”说着他伸手捏了下对方的领口,“都结块了,先回休息室烘干。”
冉照眠:“……”
回去的时候,只有关屹一个人在休息室里坐着。
祁砚衡看向他,问道:“没出去玩吗?”
关屹声音平静:“有点急事要处理。”
祁砚衡点了点头,然后出去给冉照眠倒热水。
待人一离开,关屹的目光就直直落在冉照眠身上,对方正这里摸摸那里碰碰不知道在干什么,总之就是一副很忙的模样。
关屹冷笑了声,伸手“啪啪”鼓掌:
“我当是谁回来了,原来是我们的车神大人,奖杯在哪里,没见着啊?”
冉照眠:“……”他差点没跳起来,“我就知道你要骂我!”
“骂你?我现在嫌骂你都浪费精力。”
冉照眠坐在他面前,抱头痛苦道:“别骂了别骂了,已经被说过了。”
关屹顿了下,只冷冷道:“你被他说的时候最好也是这个态度。”
冉照眠扬了扬眉:“那必不可能。”说着他将手乖巧地交叠在小腹前,“‘嗯嗯’、‘好的’、‘我听你的’,我是这么说的。”
关屹:“……”
还没来得及回复,祁砚衡就已经握着杯子走进来,两人也迅速闭嘴。
冉照眠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室内一片安静,他看了看祁砚衡,又看了看关屹。
最后还是关屹先有的动作,他站了起来。
“我出去透透气。”
里面的暖气开得太足,待久了闷。
对方出去后,祁砚衡看向冉照眠身上的衣服:“湿的穿着不舒服,脱下来去烘干吧。”
冉照眠摸了摸毛衣:“就领口处湿了一些,我在里面待一会儿就好。”
闻言,祁砚衡也不再多劝:“想不想吃什么?”
“冰淇淋!”
很多食物就是反季节吃才更美味。
祁砚衡重复问了一遍:“想吃什么?”
“……”冉照眠改口道,“薯片。”
“嗯,我去给你买。”
祁砚衡起身出门,去不远处的便利店给冉照眠买了一些零嘴后,准备回去。
就看到外面不远处关屹正坐在一条木质长椅上,一个女生正站在他的面前,指着手机说了些什么。
然后关屹摇了摇头,看口型应该是说了句“抱歉”,女生有些遗憾地离开。
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关屹偏头看来。
祁砚衡在原地停了一下,然后朝着他走去,最后坐在了对方旁边。
外面一片茫茫雪色,其中点缀着林中松针的绿意,山峦起伏。
祁砚衡从袋子中拿了一瓶罐装气泡水递过去。
关屹顺手接过,拉开拉环,一阵“刺啦”气泡声,冰冷的空气中已然带上了几分水果香。
祁砚衡喝了一口手中的热拿铁,然后才缓缓开口道:“都大二了,学弟不想谈谈恋爱吗?”
见对方望过来,祁砚衡解释道:“不回答也没关系,只是看你刚刚拒绝了别人,就随口问一句,毕竟也认识这么久了,只是好奇。”
其实以他们的关系,现在聊这个是有些冒犯的。
但两人都没说什么,因为都有心想试探,怎么都能聊下去。
关屹举起易拉罐,仰头喝了一口,他本来想说暂时不打算谈恋爱,这本来也是他真实的想法。
但他大概猜到对方问这个是为了谁,话到嘴边,又转了一个弯:“看缘分。”
祁砚衡眼尾上挑,笑了一下:“缘分啊,一般这么说的都是心有期许的,所以大概率有期待过是怎样的一个人。”
关屹想到了之前祁砚衡递水的动作,就算他和冉照眠从小一起长大,了解对方是个什么脾性,在那一刻都是没能想到这种细节的。
于是他偏头看向祁砚衡,观察着他的神色:
“聪明、可爱、有趣一点的吧,但又很有个性,遇到事情有主见有原则。”
但话音落下后,对方只是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的。”
不动如山的模样。
关屹没能看出什么,冷淡地收回视线。
祁砚衡本来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但对方却蓦地开口:
“学长,你呢?”
祁砚衡没有想到对方会反问回来,他淡笑了下:“我没有理想型。”
关屹扯了下嘴角:“是吗?学长谈过那么多次,我还以为有呢。”
“毕竟……不谈校内学生不就是一条标准吗?”
第34章
祁砚衡:“……”他静默了半晌, 随即简单开口道,“没有。”
平时他和关屹基本说不上几句话,在认识冉照眠之前就如此。
在大二那一届的学生里, 他甚至和井川要更亲近些。
交朋友也是看眼缘的,对方很优秀,但这不代表他们就能相处得来。
有些人一看就无法同频, 不是一路人。
关屹大概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们从未想过深交。
因此关屹有没有误会都不重要,他没有必要、也没那个兴致和对方解释太多。
关屹仔细想了想这个回答——没有。
也不知道对方回答的是哪个问题——
没有谈过那么多次?还是没有不谈校内学生?
想到这里,他心下感叹着,这人真的挺不好糊弄的。
说了半天, 好像聊深了,但实际上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得到。
那么问题来了,防备心和距离感这么重的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被冉照眠骗住的?
不管怎么想都很神奇, 祁砚衡似乎从一开始就对冉照眠放绿灯通行了,原因在哪里?
两人很快没有话再说,祁砚衡提起身旁的袋子:“那我就先进去了。”
关屹点了点头。
祁砚衡回到休息室的时候, 冉照眠正趴在桌上看手机。
听到声音后,整个人也没动, 只是改了改脑袋搁着的朝向,望向他:“怎么去了这么久?”
祁砚衡将袋子放在他旁边:“我刚刚……”
他垂眸对上了冉照眠的视线,对方琥珀色地眸子干净剔透, 像是水洗过一般, 带着几分疑惑还有全然的信赖。
话到嘴边,他面不改色地继续道:“刚刚透了透气。”
一个笼统、概括、细究起来也算不上骗人的答案。
冉照眠“哦”了一声,不再好奇, 转而去翻手边的袋子。
祁砚衡神色淡淡地敛下眸子,不再说话。
在休息室待到冉照眠的头发和衣服快要干的时候,其他人已经游览结束回来。
大家都默契地没有询问赵禹的事,只是关心地问了问冉照眠现在的情况。
冉照眠其实没有被影响很深,他向来不会让那些不重要的人占据自己太多心神。
至于没能好好游览,或许是去过有趣的地方太多,他总能让自己自洽。
倒也不觉得特别遗憾,实在想玩,以后机会也多。
见他的心情确实还不错,众人才放心下来。
冬日严寒,担心夜里雪路不好走,于是众人没有待多久就进行了返程。
回到学校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祁砚衡把他们仨送到校门口:“我就不回宿舍了。”
“好。”冉照眠跟他招了招手,“路上小心,拜拜。”
祁砚衡透过窗户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驱车离开。
剩下的三人一起朝着宿舍走去,冉照眠开口道:“老实交代!你们谁惹学长了?!他怎么心情不好的样子?”
周旭东疑惑:“有吗?”他哀哀戚戚道,“冤枉啊!”
冉照眠被他逗笑:“我感觉他回来的路上好像一直都没有说话。”
“他的话不是一直都不多吗?”
冉照眠想了想,但到底还是没有再接话。
不一样。
以往他们仨胡闹说笑的时候,就算犯蠢被对方嫌弃,但总归是看着的、听着的。
今天返程的路上,对方却一直游离在外,有心事的模样。
赵泽猜测道:“是不是累了啊,我们还能在车上休息,但过去回来都是对方开车,一开开俩小时,能不累吗?”
周旭东直呼:“好啊!那你还在车上睡觉!没良心的!”
赵泽和他贫嘴:“哥,你的呼噜声都要溢出窗户外了!”他故意道,“我要是有驾照,一定会替学长分忧的!”
“内涵我是不是!”周旭东追上去要按他脑袋,“我18岁考了驾照就没摸过车了,我敢开,你们敢坐吗?”
两人打闹着进入寝室楼,冉照眠笑着落在后面看着他们。
他想着,他倒是有驾照也会开。
但不知道是不是长了一张驾驶技术不咋地的脸,祁砚衡没让换。
蓦地,他的脚步顿了下,朝着身后望去。
冬日夜深的时候,显得格外冷寂,六栋宿舍楼外有一条绿化小道。
虽然现在少见绿意,但栽种的树多,枝影橫斜,在寒风中呼啸摇摆。
小路蜿蜒,一直延展至肉眼已经看不清的漆黑夜幕中,像是一张具有吞噬力量的大口。
“眠眠,在看什么?”
冉照眠惊了一下,回过神来,扭头看向叫他的周旭东,对方正站在楼梯口望着他。
冉照眠快步跟上了他们:“没什么,就是感觉有人在看我。”
周旭东够着脖子往楼外张望了一下,虽然天冷,但S大从不缺努力的人,各个课程也都到了收尾即将迎接考试的阶段。
所以外面来来往往的人也不算少,大多都是从图书馆回来的。
他笑道:“让我看看,又是谁想拱我们家的小白菜!”
冉照眠也笑了,推了一把他的后背:“行了,上楼。”
只是在转角的时候,到底还是没忍住看了眼外面,一片深黑-
冉照眠有阵子没有回小姨家,所以抽了一个周末的时间,准备回去看看她和小姨父。
冉昭蔓心里开心,把关屹也叫了回来。
“最近学习辛苦,给你们炖汤喝了,得补补,快尝一尝!”
冉照眠振臂欢呼,非常捧场。
正说笑着的时候,屋门外响起了门铃声,关荣起身去开门。
外面很快响起了几道说话声,一听到声音,冉照眠身子顿了下,冉昭蔓脸上的笑意也落了下去。
关荣有些头疼道:“爸妈,你们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身形板正偏瘦的老太太笑着开口:“我来看儿子和孙子还要提前预约时间啊。”
两位老人跟着关荣进了屋子。
关屹站起身来叫道:“爷爷奶奶。”
两人眉眼笑开地“诶”了一声。
在一旁沉默着的冉照眠也礼貌地叫道:“关爷爷关奶奶。”
两人淡着神色瞥了一眼:“也不是关家的孩子,当不起一声爷爷奶奶。”
冉照眠早已经习惯他们的这种态度,正准备当什么都没听见的时候,冉昭蔓已经把抹布往旁边的中岛台上一扔。
“我姓冉,也不是关家的孩子,那要不我也不叫你们一声爸妈了吧?”
老太太瞬间震怒,指着她朝关荣道:“你看看她什么态度,把别人家的孩子护成这样,一句都说不得。”
“你还问我为什么不提前说声再来,每回一知道我们要过来,她都带着她那好侄子往外跑,生怕我们欺负他。”
“我们连人都见不到,不直接过来怎么能看到她对小屹有没有亏待?”
说着,老太太就看了看餐桌上的汤碗,眼泪花直往外冒:“她给小屹碗里的肉都没有她侄子多!”
冉昭蔓被这一番话气得胸膛起伏,胡搅蛮缠,眼皮子忒浅!
关荣神色冷了下来:“爸妈,你们今天来如果是为了说这些话,我们就不听了。”
“每次都是我让昭蔓带着眠眠出去玩的,要说就说我。”
“你们也是这个年纪了,每回过来都非要和个小孩子过不去,难不成还让人留下来凭白受你们的气?我们怎么生活,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老爷子气得咳嗽了两声:“你们可都还是小屹的亲爹亲妈,这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这孩子的父母明明都还在,他们不想管就扔给你们,你们上赶着,倒是比谁都上心!”
关屹淡着神色站了起来:“爷爷……”
“小山。”关荣打断了他的话,开口道,“你带着眠眠上楼去玩吧。”
关屹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妥协,看向对面的冉照眠。
冉照眠安静地跟着他站起来,朝着楼上走去。
尽管经历了很多次,还是很无措。
如果在其中劝和,那相当于是在和稀泥。
就像是别人在为你争取利益、护着你的时候,你说句“算了,各退一步”,那小姨得多委屈啊。
当初冉照眠被冉昭蔓接到身边时,外面的人总说,她是为了讨好姐姐。
反正照顾一个孩子,又不用自己出钱,冉明枝那样庞大的身家,指不定会给她多少好处。
后来呢,又得知冉照眠身上就有股份。
那些议论又变成了,冉昭蔓这人多么精明啊,知道从金娃娃抓起。
但冉照眠知道,当初冉昭蔓的心思有多么纯粹。
在冉明枝状态最差、尚且自顾不暇的时候,她只是心疼姐姐。
照顾他,已经让小姨受够多委屈了。
每每想到这些,冉照眠的鼻尖都有些泛酸。
可无论两位老人怎样行事,他们的感情做不得伪。
他们想为关屹争取那份本应独属于他的关爱。
小姨父对他那么好,看到他为难,冉照眠同样不好受。
他是引发问题的源头,这就像是个死局,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出口。
冉照眠朝着关屹扯了扯唇角:“我回房间休息一下。”
关屹默默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点头道:“去吧。”
闹了一通,把两位老人送走后,冉昭蔓疲惫地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你那爸妈,以前就仗着小孩子不懂事,撺掇你那些侄子侄女跑到眠眠面前问他‘是不是你爸妈不要你了,所以你才来抢别人的爸妈’,那时眠眠才多大,也就几岁。”
“这样下去,我真的都没脸见我姐了,我还信誓旦旦说一定把眠眠照顾好。”
说着说着,冉昭蔓眼泪就落了下来。
“还说什么我姐不管眠眠,我姐以前有过几天好日子?辛苦带着我长大,辛苦创业为赵泉忙上忙下,最后落得了个什么?”
“当初她出国不得已把眠眠留在我这里,她心都在滴血,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想快点立足,有能力把醒醒抢回来,然后带着他们一起走。”
“结果醒醒自己要留在赵家,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她想眠眠醒醒过得好,自己的脚步就不能停。”
“我心疼她,也心疼眠眠,但这影响我爱小山了吗?又不是分蛋糕。”
关荣也难受,连忙抽纸给她擦眼泪:“我知道我知道,我真不知道他们要来,否则绝对不让你受这个气。”
“你知道个屁,你爸妈都数谁碗里的肉更多了!”
二楼房间里
冉照眠窝在kiki身上,鲸鱼摆件尾巴翘起,呈现出一个半包围,将人全部环了进去,是个让人很有安全感的形状。
一楼的落地窗没有关,声音融进了风里,飘了上来。
最后是关荣轻哄的声音:“好了好了,小山和眠眠听到该担心了。”
冉照眠摸了摸kiki的脑袋,鲸鱼脸上摆着一个大大的笑脸。
每次在kiki身上,会让他有种待在水底的感觉。
在水底,就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冉照眠拿过来一看,是冉明枝的视频电话。
他吸了吸鼻子,下意识地想挂掉,手指却一顿。
他蓦地想起了那天他发烧打点滴结束后,祁砚衡开车送他回学校。
在车上的时候,对方蓦地开口道:“冉照眠,再教你一个东西吧。”
冉照眠脑子还有些昏沉:“现在?”
“感觉现在挺合适的,以后你拥有一段深入关系的时候,或许会有用。”
于是冉照眠轻轻应了一声。
然后他听到了对方温和的声音:“留个口子给你在乎的人。”
冉照眠一愣,扭头看向他。
“让对方有操心的余地,有在你生活里的参与感。”
祁砚衡对上他的目光:“一无所知是比担心更难受的隐痛。”
而那天,冉明枝也给他打过电话。
手指轻轻移动,冉照眠点了接通键。
看到对面女人的一瞬间,冉照眠小声哽咽道:
“妈妈,我好想你啊。”
第35章
视频一被接通, 冉明枝就听到了这句话。
冉照眠以前不是没说过,但却是第一次带着哭腔说。
她一愣,急得眼眶泛红:“怎么了?受欺负了吗?”
冉照眠将下半张脸埋进了胳膊里, 只露出了一双红通通的眼睛。
他小声道:“本来有点,但小姨护着我,她受欺负, 我就有点伤心了。”
冉明枝偏开头,眼泪没忍住滚过了下来。
她实在有些控制不住,但还是深呼吸了一口气迅速伸手拂去脸上眼泪,调整好情绪,转而看向他。
“要不要来妈妈身边?”
冉照眠眼前有些模糊, 快速眨了眨眼睛,将泪意努力憋回去。
但眼眶还是湿湿的,看得冉明枝心脏泛软。
她复问道:“来妈妈身边,好不好?”
冉照眠开口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 听起来闷闷的:“可以吗?”
冉明枝意外道:“当然可以,随时可以。”
“那我今年寒假可以过去和你一起过春节吗?”
小时候冉昭蔓带着他去过关家过年,受过关家那边小孩子的欺负。
稚童的恶意总是天真又毫无由来, 大概是从大人那里听说了些什么。
冉昭蔓知道后大怒,在关家闹了好大一通。
回来后不知道和冉明枝说了什么, 之后的节假日,冉明枝都会把他接过去。
但到了高中后,假期少学业重, 冉照眠实在没有那个精力和时间两边走。
所以高中三年的春节都是在国内过的, 冉昭蔓自然要陪着他,坚决不肯去关家。
其实冉照眠并不是想劝冉昭蔓去关家。
他只是希望对方选择去还是不去,都不会是因为他而影响到决定。
那种感觉并不好受, 以致他甚至有些排斥这样必须阖家团圆的热闹日子。
但今年,他想主动选择一次。
冉明枝没有半点犹豫道:“可以,当然可以。”
她的声音温和:“不用问妈妈可不可以,你想干什么,直接告诉我就好,然后妈妈就知道了。”
冉照眠乖巧地点点头。
冉明枝看了他一会儿,还是开口道:
“还有啊,眠眠,你可能有点误会了妈妈的意思。”
“我不是只想要你过来过春节。”
“以后一直在妈妈身边,好不好?”
冉照眠一愣,半晌没有开口说话。
见到他这副模样,冉明枝连忙道:“只是一个提议,你不要觉得有压力,也不用现在给答案,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冉照眠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又聊了几句,在即将挂电话的时候。
冉照眠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道:“小姨好辛苦的,还为了我受了好多委屈。”
冉明枝瞬间明白了他的担心,是怕她会因为觉得他受了委屈,而对冉昭蔓有意见。
她不禁失笑,心脏柔软又酸涩。
“我知道,她把你养得非常非常好,我特别感谢她。”她轻声道,“小孩子只用想着该怎么玩,不要想那么多。”
电话挂了后,冉照眠的心里平静了很多。
不久后,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
冉照眠起身去开门,外面站着关屹,他的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两碗汤。
“妈说你应该没吃好,等会儿会饿。”
冉照眠侧身让他进来,关屹将托盘搁到了落地窗旁的矮桌上,然后直接在蒲团上坐了下来。
冉照眠盘腿坐在了他对面。
室内开了暖气,两人身上都穿得轻薄,空气中氤氲着腾腾热气。
牛骨里的精华都融进了汤中,吃上这么一顿,甚至会冒汗。
冉照眠将家居服的袖子往上撸,感觉到有些热,就将落地窗开了一个小口透透气。
关屹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停留在他红红的眼眶上一瞬。
原本安静的空气中蓦地响起关屹的声音:“你那个朋友被欺负了。”
冉照眠一愣,原本的注意力和思绪迅速被转移。
他的朋友很多,但要说会被欺负的,第一时间那张脸就会自动在脑子里浮现。
他的音量陡然提高:“什么?!谁敢欺负我们小黎同学!!”
关屹又看了看他,中气十足,眸子也因为怒气显得格外亮,坐在蒲团上的脊背都直了起来。
他神色松了些,然后才不急不缓地开口道:“谁都敢欺负他。”
冉照眠:“……”
无、无言以对。
他当初和简黎熟识,就是在社团干活的时候,有人把事情都推给对方,做好了还要占一份功劳。
冉照眠看不过眼,帮了一把。
那天起对方看他的眸子就亮晶晶的,明晃晃地写着“你是我的神”!
被那种眼神看着,使命感非同一般,冉照眠红着脸头都昂得高了些,有点当大哥的感觉!
不过他们到底不是一个专业,连寝室楼都不是一栋,除了约图书馆和约饭,其他的接触时间挺有限的。
他不知道这事,情有可原。
“但你怎么知道的?”冉照眠狐疑地看向面前的关屹。
关屹垂头咬了口牛肉,被炖得软烂脱骨,香气四溢。
咽下去后他才开口道:“我是他们班班助。”
新生入学,每个班级里都会有一名高年级学生,来引导他们适应校园,也会进行答疑解惑。
一般充当这种角色的,是大二直系学生。
冉照眠这才想起来,他们确实都是数学系的。
原来在进入社团之前,他们就认识了。
“所以他是被班上同学欺负了?”
关屹“嗯”了一声:“总归是冲着他那包子性格去的,交给我的东西出了问题,不是他负责的那部分,也把锅推给他那种。”
“你帮人家了?”
“算不上帮,我不是他们爹妈也不是老师,没有资格管教,顶多是戳穿了一些人的小心思。”
冉照眠放下心来,作为班助,关屹一定是负责的,他笑了声:“你那能叫戳穿吗?不会有人被你说哭了吧。”
“一个。”
冉照眠仰头大笑:“我就知道!!”
关屹神色平静:“应该和我没多大关系,大概是为自己做的事感到羞愧哭的。”
冉照眠笑得更大声了。
笑过之后,他看着关屹,突然问道:“所以,你觉得小黎同学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不会因为简黎是他的朋友就助攻,因为关屹对他来说也很重要,他不会去罔顾他的意愿。
不过虽然不会插手,但不代表不好奇。
关屹薄薄的嘴唇吐出无情的两个字:“窝囊。”他继续道,“刚刚那件事还不是个例。”
冉照眠辩解:“你不能因为你自己过的是爽文人生,就这么说人家。”
关屹看向他:“一般窝囊的我还记不住,这么窝囊的倒是头一个。”
他的声音慢条斯理的:“举个例子,别人把他痛扁成什么形状,他就以什么样的形状哭着跑开。”
“一般窝囊的会偷偷把自己修补好,但他会维持着被揍的形状,直到下一个人把他揍成新的样子。”
冉照眠:“……”他“啪”的一声,打了下他的手背,“这又不是他的错,那些王八蛋我改天帮他收拾回去!”
“没说是他的错。”关屹重新拿起筷子,“只是要现实点,救世主没有那么多,你也不可能一辈子帮他,总不能将希望一直放在坏人自己悔过上。”
冉照眠不做声了,他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虽然听着无情,但这世道见人那么多,遇都遇不完,自己立起来是最快解决问题的方式。
他这种不算软和的性子,都有赵禹那种人三番两次地怼脸。
关屹没说太多,主要看他们是朋友,告知一声,也转移一下冉照眠的注意力。
但话到这里,他顺势问道:“前两天赵家的事,是你干的?”
冉照眠心想,他俩还挺默契。
他“昂”了一声:“不收拾赵禹,他还真当我软柿子。”
他们俩从小就认识,赵禹作为私生子小心翼翼地接近冉照眠,看着他的生活,怎么能不嫉妒?
后来过上了好日子,有种报复性补偿自己的架势。
以致现在整个人都长歪了,身上带着一些富二代有的通病,骄奢淫逸,缺德的事没少干。
冉照眠前阵子找人曝了出来,要是平时,赵泉不会当事。
但那几天恰好是赵氏新品发布的黄金72小时期间,影响有些大,这几天应该还在头疼。
“那天我还给醒醒发消息,让他早点回家看戏。”
关屹:“……你管他那么多,又不会回你。”
冉照眠嗤了一声:“你信不信,他绝对回去了,还一边看戏一边拍手鼓掌的那种。”
关屹不再多说什么,两人又渐渐安静了下来,低头去喝汤。
等吃完后,关屹起身准备端着托盘离开。
“对了,不用担心我妈,刚刚姨母给她打了电话,已经把她哄好了。”
冉照眠愣了下,然后笑了出来:“嗯!”
关屹这才出门,将碗放到了厨房,想了一会儿,还是拿出了手机,找到了余弥的微信。
【关屹:带冉照眠出去玩】
余弥没问什么,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
其实冉照眠的情绪没有关屹想象中那么糟糕。
虽然称不上好,但和妈妈打了电话,又和他闲聊了一通,现在已经好了很多。
在收到余弥消息的时候,冉照眠没有拒绝。
第二天下午,他去了对方家里。
到的时候,余弥正在直播打游戏。
“等我10分钟,马上好。”
冉照眠熟练地躺到沙发上:“急什么,我又不催你。”
余弥“嘿嘿”了一声,又跑回电脑前。
偶尔说一两句话,是在回复弹幕。
冉照眠也不打扰他,拿出手机。
等被拉出思绪的时候,是余弥关了电脑坐到他身边,手臂大张,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来,这么宽阔的肩,给你靠!晚上躲在被子里偷偷乐吧!”
冉照眠爆笑出声:“你神经啊!”
余弥也笑了:“心情不好?”
“有点,但也没那么不好。”冉照眠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对了,今年我和我妈一起过春节。”
“好事啊!就是可惜不能找你玩了。”
冉照眠笑了下:“没事,年后还有时间,你替我谢叔叔阿姨一声,我年后回来给他们拜年。”
赵禹的事上余叔叔帮了他的忙,否则凭他一个小孩,很难全身而退得这么干净。
当初在冉明枝离开后,余家很快也自立门户,只是手上还留有一点赵氏的股份。
虽然余家夫妻已经不怎么在意那点利益,但他到底是承了情。
余弥摆了摆手:“小事,看赵家人倒霉,我爸还在家里开了一瓶酒呢。”
说着他就把冉照眠拉了起来:“走,我们出去玩。”
冉照眠借力起身:“去哪里?”
“去喝酒!”
冉照眠拿着能把自己整个人筒进去的黑色羽绒服道:“我穿这样去啊?”
余弥挥着手在他脸旁比划:“你这样一张脸,谁能看到你穿了什么?!总归进去都是要脱衣服的,而且都是舞社的朋友。”
那确实熟,都是从小一起鬼混的,冉照眠直接套上松垮垮的羽绒服:“那走吧,他们不配。”
他从小就有意识地接触各种兴趣爱好,尝试了不少东西。
很多朋友都是那时候结识的,舞社的最多,从小一起跳到大。
基本全是家庭条件不错的俊男美女,也都很会玩。
在这样的环境下,冉照眠性子活跃是顺其自然的事。
余弥笑道:“好啊!我等下一定告诉他们!”
两人在外面一起吃了晚餐后,才朝着目的地而去。
夜店里灯光昏暗暧昧,彩色的霓虹灯柱游走,眼花缭乱。
劲爆的电子音乐震耳欲聋,很重的鼓点应和着心跳,总觉得下一刻心脏就要跃出胸腔。
他们对这样的环境不算陌生,尽管有段时间没来了,冉照眠还是很快地适应。
两人很快找到了那群狐朋狗友的卡座,他们一现身,气氛越发热烈。
冉照眠一向走到哪都是中心人物,长得实在漂亮,就算穿着最普通的衬衫,那张脸也是碾压式地吸引着别人的眼球。
看似清纯无害的面孔,在这样的环境里却显得格外游刃有余,一点点被染上了别的颜色,带着强烈的反差。
第一波闹腾就是起哄让他喝酒的,余弥乐得看戏。
冉照眠也不扭捏,随手将袖子挽起来,露出一截白皙清瘦的小臂。
细长的手指握住剔透的玻璃杯,举杯干到了底,然后带着笑意将杯子反扣在桌面上。
殷红的唇瞬间染上了一层晶莹的酒液,本就喧腾的气氛愈发热烈。
朋友里有去蹦迪的,有一起玩游戏的,冉照眠和他们玩了几局。
最后实在累得不行,他嗓子痛,卡座在DJ附近,太炸了。
要是祁砚衡在,他就故意趴到人耳边说话了,但这群人不行,他要吼着说。
在又拒绝了一个来要联系方式的人后,他窝进了沙发里,拿起一旁的手机。
正好看到了关屹不久前给他发了消息。
【关屹:我在平永路这边有事,回家要不要带你?】
【Zzzz:要,你什么时候走?】
【关屹:都可以】
冉照眠在这里玩了一个多小时,现在有些待不下去了。
【Zzzz:10分钟后你来接我吧】
说完他发了一个定位过去。
余弥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给关屹发消息?”
冉照眠“嗯”了一声:“我让他来接我。”
“这么早就走?”
“嗯,想回去了。”
闻言,余弥也不再多劝。
冉照眠站起来:“我出去透透气,耳朵疼。”
冉照眠往外走去,正要出门时,脚步陡然一顿,在外面的霓虹灯牌下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对方正侧倚着墙垂头看手机。
个高腿长,穿着一件酒红色缎面衬衫,随意解开了几颗扣子,领口开得有些低,脖颈修长,锁骨明显。
外面一件黑色时装款亮面漆皮薄外套,没有系扣子,只束着一条带有金属元素的同色腰带,顺着腰侧垂下来,衬得腰劲瘦窄薄。
皮肤愈发显得冷白,在这样寒凛夜色里,带着几分冷意。
是祁砚衡。
路过的没有人能不把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搭讪的人一波接一波。
冉照眠不禁有些恍惚,他是第一次看到对方这幅模样,只觉得传言不虚。
他看上去就像是应该在这种场合玩乐的。
他突然意识到这人是有一套穿衣礼仪的,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就穿适合什么场合的衣服,绝不冒犯过火。
以致校园里的他和现在竟是两模两样。
尽管面容不变,但现在似乎是一点都不遮掩,就像当初手上的那枚浅金色戒指,张扬得明明晃晃,火力全开。!!!!
冉照眠突然回过神来,心里慌得一批!
不是,虽然他刚刚想了想如果祁砚衡在的话会怎样,但这不代表真的希望他在啊!!!!
靠!
还就站在门口,他想跑都跑不了!!
冉照眠立马转身,准备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谁知一转身就撞到了余弥身上,余弥手上拿着他的外套:“我看你准备出去,只穿衬衫会冷。”
冉照眠迅速拉着他转了一个身,让他的身体挡住自己,一边往里走:
“救命救命救命!快带我逃!”
余弥一慌:“怎么了怎么了?”
冉照眠低声吼道:“祁砚衡就在门口!”
“你追的那人?”余弥的脚步停了下来,“我看看是什么人物?”
说着他就扭头够着脖子往外瞅,定了几秒钟,然后扭头回来,完全抑制不住超大声:
“哇塞!!!”
冉照眠:“……”他给了他肩膀一拳,“嘘嘘!小点声!你刚刚的‘哇塞’一点都不直男!!”
“你躲他干什么?”
冉照眠已经累了:“你看看这里是哪里?我这张脸像是会来这里的吗?!”
余弥将外套盖在他身上,正要开溜,后面突然响起一道故意拖长的声音:
“冉照眠,过来碰杯。”
第36章
冉照眠:“……”
余弥:“……”
听到对方的声音时, 冉照眠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拔腿就跑。
对方还能在夜店里追他不成?
但这个想法也只出现了一瞬,冉照眠想了想那个画面都要被蠢哭了。
在原地石化了几秒后,冉照眠最终还是僵硬地转过了身, 余弥只能随着他一起。
余弥不由得将目光再次落到青年身上,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越过侍者拉开的门,走了进来。
现在就站在不远处, 似笑非笑地看着冉照眠。
刚刚在外面这人大多时是低着头,让人难以彻底看清楚整张脸。
只觉气质非同一般,身形漂亮,整个人带着股90年代港区老照片的奢靡感。
现在他毫无遮挡地显现在眼前,夜店门口的灯光虽昏暗, 但光色更纯粹。
明暗光影间,五官深邃,线条起伏立体,生得风流华靡, 浓颜系面孔带来的冲击是直晃晃的。
身量极高、肩宽腰窄,又穿得高级,往那一站, 满身高不可攀的矜贵感。
余弥知道冉照眠的眼光有多么挑剔,从小围绕在他身边的, 哪一个不是俊男美女?
不说别人,就说天天朝夕相处的关屹,还有他自己, 都是顶级的脸。
天天照着镜子, 眼光不高点都说不过去。
或许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对方眼睑微动,目光直直落了过来。
他搁在冉照眠肩上的手一下子就弹开了, 佯装挠后脑勺,望向别处。
余弥有点汗流浃背了,好有压迫感。
他还没想到该怎么办,身旁的冉照眠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慌乱,镇定得一批。
他有些意外地开口道:“学长?!好巧啊!”
祁砚衡缓缓挑了一下眉。
然后看着对方自然地将黑色长款羽绒服套上,把自己整个人都筒了进去。
就算那衣服的材质做工看着再怎么好,与这样的环境也是格格不入的。
以致他整个人看起来就不像是要来这种场合的,说是误入更有可能。
冉照眠已经朝他笑了下,指了指身边的余弥:“我朋友喝醉了,跟我打电话让我来接。”
余弥:“……”
牛逼!
他立马伸手扶额,装作头晕的模样。
“你在这里……”说着,冉照眠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迟疑,“是来玩?在门口等朋友吗?”
祁砚衡从容坦然地点头,轻飘飘道:“对,我来玩。”
冉照眠眼睛都瞪圆了:“真的来玩啊!”
“怎么了,很奇怪吗?”祁砚衡问道。
冉照眠摇了摇头,像是有些好奇:“不是,就是get不到有什么好玩的。”他的语气生动,“里面真的好吵,我待得好难受啊,而且跳舞的人会往我身上贴诶!我刚刚接我朋友的时候吓死了!立马带着他飞了出来!”
祁砚衡敛下眸子,唇角弯了下,点头应和道:“原来是这样啊。”
冉照眠扶着余弥:“说这么多,应该打扰你了,那我先带朋友走,学长去玩吧,少喝点酒注意身体哦。”
说着,他就带着余弥朝着外面走去,在两人擦肩而过之际,祁砚衡突然叫了他一声:
“冉照眠。”
冉照眠顿在了原地:“嗯?”
他们身形交错而立,肩抵着肩,身侧的人却微偏过了头。
只这样一个简单微小的动作,对方的鼻尖已经离他的发丝很近。
似乎是笑了声,这人缓缓垂下了脑袋,擦着发丝往下,在隔着一点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冉照眠的身子僵住,然后察觉到了耳畔边属于对方很轻的呼吸。
对方慢悠悠开口道:“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有酒味啊?”
说完,祁砚衡扭头看向冉照眠。
冉照眠侧过头,恰好对上了他的目光。
他嗅了嗅自己的身上,不慌不忙道:“这么明显吗?刚刚我朋友一起喝酒的同伴不让他走,我替他挡了一杯,想把人带走还真不容易。”
祁砚衡这下是真的彻底笑了出来。
他一把拎住准备溜走的人,带着他换了个朝向。
冉照眠猝不及防地被迫转身,面对着夜店内部。
祁砚衡搭在他肩上的手指点了两下:“知不知道我几点来的?”
冉照眠突然有种很不详的预感,然后就听到了祁砚衡的声音:“9点。”
冉照眠:“……”
他是快10点到的。
似乎想让他看的更清楚,祁砚衡站在他的方位,朝着前面示意了一下。
“我在那里。”
通过一段弯曲的甬道,对方指向了二楼的包厢。
而从那里往下看,一览无遗。
冉照眠:“……”
余弥:“……”
死一般的寂静中,一道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察觉到两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身上,埋着头装鹌鹑的余弥吓到飞起,连忙把手机按静音。
他干巴地“哈哈”了两声:“那个,你们聊你们聊,我朋友找我,我立马滚。”
说着就要跑。
“诶……”冉照眠刚上前一步,就被勾着肩带了回来。
余弥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立马滚远了。
冉照眠咬牙,心底骂了句不靠谱!
“不说点什么吗?”祁砚衡松手后退了一步。
冉照眠转过身看向他,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是要说点什么,这样吧,学长你先解释。”
祁砚衡:“……?”他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冉照眠绷着一张雪白雪白的脸,认真得煞有其事:“我先把解释和自省的机会让给你!”
“首先,偷偷在二楼看我的事,我就不多说了。”
“其次,我在这里待了一个多小时了,你都没想着来跟我打声招呼?好哇!你在你朋友面前装不认识我?”
“要说不想下楼,那你现在出来透气算什么?你就那么经过了我的卡座,你忽视我!”
“最后,你还耍我!看我那么绞尽脑汁地找理由,很有趣吗?”
祁砚衡真的是叹为观止,然后缓缓伸出手来,给他鼓掌。
冉照眠:“……”
他这个不接招的反应,让冉照眠就像个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就瘪了。
抱臂的手也缓缓下滑,揣在了袖管里。
他硬着头皮道:“但我都不跟你计较,你要向我学习。”
“向你学习?学习你的不计较吗?”祁砚衡朝他走了一步,“所以你觉得我要跟你计较什么?”
冉照眠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从我的角度,没有。”他虚心请教,“你觉得呢?”
祁砚衡笑了出来,拖着声音戏谑道:“冉照眠,你好会玩啊。”
冉照眠不要脸地应道:“哎呀,就一点点,比不过你。”
他不准备辩解这一点,既然是在楼上,就代表着不只是看到了他这个人。
应该还看到了他喝酒划拳,骰子扑克。
等等,大冒险惩罚的时候,他找别人干了什么来着?
“……”
总之,那种熟练程度已经不是说只来了一次两次能够敷衍得过去了。
不过,成年人来玩应该也不算什么吧。
别人觉得他不像是会来这种地方的人,那是别人的事。
他又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不会来这里?
再说了,祁砚衡自己不是也经常来酒吧夜店吗?
要教训他,理由也站不住脚。
只是人往往会对单纯无害的人更不容易起警惕心,这点有点可惜。
不过问题不大!稳住!!
想到这里,冉照眠挺直了腰背,嚣张道:“所以呢?”
祁砚衡笑着看他,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垂着头又缓缓靠近了一步。
他太过自在,几乎像是踱步般,于是就显现出几分游刃有余的轻挑,一种无声捕猎地压迫感。
“所以,你刚刚慌什么?”
“……”
冉照眠背脊抵着身后的墙面,垂下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
可恶!路走窄了!
甬道里有人来往,但这种地方,就算贴在一起热吻都是常见的事。
没有人对他们在这里说话感到异样,只会因为两人的脸多看几眼。
“有点奇怪,是吧?”祁砚衡的声音不急不缓,带着几分散漫,“我没觉得你来玩有什么问题,会玩也无所谓,但你偏偏躲,还装作是来接朋友的。”
祁砚衡垂眸看着他,声音很轻,带着逗弄:“骗我干什么啊?”
冉照眠仰头看着他,他们的距离很近。
对方今天毫无保留,一点都没有刻意低调,张扬肆意到有些不顾忌任何人死活的程度了。
额前的发丝尽数捋到了后面,整张脸毫无遮挡地展露。
眉眼清晰,于是那股攻击感愈发强烈。
单边耳朵上佩戴着一枚和衬衫同色的红钻耳钉,光线昏暗都掩不住它上等的成色。
对方还怼脸这么近……冉照眠突然真情实感地感叹:“学长!你今天好帅啊!”
祁砚衡:“……”
“刚刚你说什么?”冉照眠眼睛亮晶晶地仰头看他,“被帅飞了,没听到!”
虽然……但是,祁砚衡偏头笑了出来。
好吧,他居然真的很受用!
“我说……”
冉照眠大声:“啊?”
祁砚衡笑够了,伸手扯了一下他乌黑的发丝。
“冉照眠,今天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所以你现在要不要考虑闭眼睛?”祁砚衡笑道,“这样大概能听到我说话。”
冉照眠:“……”他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偏开脑袋,“哼!”
祁砚衡继续道:“不想让我知道你经常来这种地方玩,是怕在我这里形象崩塌?”
其实他早就有所察觉,之前他们轰趴的时候,他就觉得冉照眠的气质和这种地方似乎并不相悖。
所以在这里看到对方,他只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如果是这个原因,为什么在意我的看法?如果不是,给出你的理由。”
话音落下,似乎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只隐隐听见侍者开门问好的声音。
冉照眠看向祁砚衡的身后:“理由。”
祁砚衡扭头,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穿着黑色大衣模样冷峻的男生立在那里,气质皎皎。
——关屹。
关屹和祁砚衡对上目光。
“……”
饶是关屹一向心稳,也有些猝不及防,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没人告诉他有这一茬啊,意思是,现在可以连个剧本都不给了吗?
看到关屹的那一瞬间,冉照眠真切感受到了什么是救赎!
差点忘记他了!
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余弥雀跃的声音:“关屹!你终于来了!可把我给等的!”
余弥硬着头皮迎接了上去。
关屹:“……嗯。”
余弥带着关屹往里走。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祁砚衡才重新看向冉照眠。
缓慢地和他拉开了距离。
冉照眠低声道:“我前阵子发现,我舞社的朋友也认识他。”
“我不确定我创造的这个机会,你会不会反对,觉得我擅自行动,所以才躲你。”
祁砚衡目光下至落在他身上,半晌没有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冉照眠蓦地觉得现在的气氛比刚才还要令人紧张不安。
对方似乎褪去了刚刚调侃时的温和,带上了几分冷感,像是隔着一层玻璃。
按理来说,自从他说和关屹的关系变得“不错”后,对方给他的自由度挺大的,几乎是放养,很多时候都让他自己想具体的招。
尽管这事不在对方计划中,但他也不是像之前那样没尊严地“追”,导向的“结果”也不会变差。
冉照眠突然有些迷茫,这个会让他这么生气吗?
他有些犹豫,要不就趁这个机会,彻底摆脱“追人”这个借口?
他好像……有点不想再以这个理由去和祁砚衡相处了。
冉照眠感觉背后有些冒汗,正准备开口,就听到对方出了声,语气里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
“所以你现在要和他去玩?”
冉照眠连忙摇头:“不玩了,回家。”
祁砚衡笑了声,意味不明道:“不是正在等他吗?怎么突然又要回家了?”
冉照眠:“……”
他有点想抱头尖叫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所以他该怎么办?!
于是,他老实请教道:“那我该做什么?”
祁砚衡透过甬道看着劲爆热烈的舞池,漫不经心开口道:
“你说……我不和你打招呼,在朋友面前装不认识你?那我多冤枉啊。”
“如你所愿。”他看向冉照眠,“走吧,介绍你们认识。”
第37章
冉照眠意外地看着他。
祁砚衡反问道:“怎么, 不愿意了?”
冉照眠摇摇头,虽然他刚刚只是为了狡辩随口一说,但既然对方同意了, 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我去和我朋友他们说一声。”
“礼尚往来。”祁砚衡冷不丁开口,“你怎么不介绍他们给我认识?”
冉照眠:“……?”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道, “学长,这样有点奇怪。”
对方把他带过去,主要是一起玩,那么起码明面上,介绍的目的是交朋友。
可如果他把祁砚衡带过去介绍了一圈, 祁砚衡就要走人,并没有和他们一起玩的打算,冉照眠还众目睽睽下跟着他跑了,这算什么?
显得像是他特意把祁砚衡带到自己朋友面前, 让他们认个脸熟,太刻意强调他的身份了。
关键是……他们现在有什么身份啊!
无关礼仪和看不看重对方,如果有一起玩的机会, 介绍是件很顺其自然的事。
但现下,这只是一件他简简单单和他的朋友说句“我碰到熟人了, 我过去和他那边打个招呼”的事儿,朋友们也不会多想。
怎么就要介绍来介绍去了?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 他的那些朋友们虽然和关屹不熟, 但也是知道他们的关系的!
冉照眠真想扯着嗓子“啊”一声。
要不然他才不管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直接把人带过去介绍得了。
显得暧昧也就暧昧了,好事啊!
但现在, 他只能满身正气地拒绝:“要不等下次机会合适的时候吧。”
祁砚衡看着对方的脑袋顶,常年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他还不至于不懂这么点社交潜规则,但他偏要故意问。
“怎么奇怪了?”
冉照眠小声:“又不是谈恋爱。”
祁砚衡拖着声音,像是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懂了,怕关屹误会。”
冉照眠:“……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祁砚衡:“……”他低头笑了声,不再为难人,“行,那你去。”
两人一起朝着里面走去,室内的温度高,冉照眠把外套重新脱了下来。
看着眼在楼梯口等他的人,然后才快速回到自己卡座边。
其他朋友要么在蹦迪,要么在玩游戏。
只有关屹和余弥坐在角落里,气氛极为尴尬冷凝。
看到冉照眠回来了,余弥才松了一口气,尽管和关屹从小就认识,但真算不上熟。
总不能直接把人撂在这里,可也不知道该聊什么,就差说天气真好了。
何况对方一向讨厌这种地方,现在被迫进来坐着,整个人的气压愈发低。
冉照眠看了他一眼,发觉比想象中的心情还要差,小声问余弥道:“你惹他了?”
余弥低声开口:“我哪敢啊,刚刚经过的时候有人贴着他跳舞。”
冉照眠:“……”
难怪脸这么绿。
余弥连忙问道:“所以现在什么情况?”
听到这个问题,关屹才缓缓看向他,他也想知道,现在是个什么鬼情况。
冉照眠清了清嗓子:“情况是,我现在要去远航……”
关屹冷冷地看着他。
冉照眠的声音越来越小:“我跟他过去玩,他说了,会送我回家。”
说完,他看向余弥,余弥连忙应道:“你上去后,我帮你把弟弟恭恭敬敬送出去,不让任何人碰到他一丁点!”
冉照眠拍了拍他的肩,还是靠谱的!
关屹头疼地按了按眉心:“不要喝醉,更不要喝了酒还让他进屋。”
对方送他回家,冉照眠肯定是要回自己房子那边去的。
操心操不完,也不知道谁是弟弟。
冉照眠震了一下:“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见人已经等了一会儿了,冉照眠也不再啰嗦:“行,我过去了,等会儿帮我向其他人解释一下,下次我请客。”
“小山,你路上开车小心,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说完,他拎起外套,朝着祁砚衡走去。
祁砚衡正在和盛文瑄发消息:
【7:等会儿我带个人过去,你帮忙提醒下吧,不要起哄】
消息回复得很快。
【盛文瑄:你不说我本来觉得没什么,你一说,我就有点想起哄了】
祁砚衡懒得理他,反正说了,对方会知道分寸。
他抬头看了那边的卡座一眼。
说是和朋友说一声,他怎么看着主要是和关屹说?
不是“一声”?现在都几声了?
又过了会儿,冉照眠才起身过来。
祁砚衡收起手机,两人一起朝楼上走去。
刚到二楼,下面就传来一阵沸腾地尖叫。
冉照眠朝楼下看了一眼,是有个跳舞的男模撕了衬衫,还落下一点湿漉漉的碎布条挂在身上。
再看一眼,两眼,三眼……
不知道几眼后,冉照眠收回目光,对上了祁砚衡似笑非笑的视线。
冉照眠心里“突突”了两下,笑得很乖:“舞跳得不错,我刚刚扒舞蹈动作呢。”
“扒这个舞?”祁砚衡随意瞥了眼,就收回了目光,“你要擦边?行,我等着。”
冉照眠:“……”
谁说跳给你看了?
但他还是察觉到了对方漫不经心回答下几分微妙的异样,迟疑了一会儿。
“你还生气呢?”
哦,对,刚刚对方为了关屹瞒他、躲他、骗他来着。
这事在祁砚衡这里本来已经过去了。
但他面不改色地应道:“嗯,但生气又能怎么办呢?”
冉照眠理亏:“要不我补偿你,你想要什么?”
祁砚衡的脚步停了下来,补偿?
他垂眸看着正望向他的人,安静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
“里面有人在打牌,一起?最后你赢得的筹码最多,我就放过你。”
见人不说话,祁砚衡问道:“或者你想玩别的?”
冉照眠摇摇头:“不用,这个可以。”
他只是有些奇怪,就这样?那对方也没得到什么补偿啊。
祁砚衡笑了笑,解释道:“输了也不用担心,筹码只是作为游戏道具,不会兑换金钱。”
“那你们玩起来会不会没有胜负欲?”
“会真心话大冒险,掏心里话和创造黑历史更有意思,不愿意履行的除了喝酒,还要算作欠一个人情。”
冉照眠点点头,这样玩确实更有趣,要是得了一个人情,更是赚了。
他正要跟着继续走的时候,脚步陡然顿住,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等等,我就穿这样过去啊?”
早知道今天有这么一遭,他一定好好拾掇拾掇再出来。
冉照眠只觉得开学时候的诅咒重返,明明他每天都巨漂亮的,好吗?!
就今天心情不太好,被余弥拉出来喝酒玩游戏放松,难得懒了这么一次。
可恶啊!
祁砚衡回头看了他一眼,挑了一下眉:“没那么多讲究,已经很漂亮了。”
“很?那就还有‘更’?”
祁砚衡忍着笑,非常有眼力见地更改话术:“已经最漂亮了。”
对方似乎是随便拿着件外套就出了门,现在外套搭在小臂上,里面只穿了件宽松白衬衫和浅色裤子。
如果不是这个天气更应该穿毛衣,衬衫是因为室内温度高才特意换上的以外,他这一身确实不像是来夜店玩的。
太过干净了,和周围各种出格大胆、奇形怪状的衣服也太不一样。
虽然这身着装不适合这个场合,但不代表他不漂亮。
略微宽松的衣服愈发显得人清瘦单薄,身形漂亮修长,单单是立在那,气质仪态就已是过分出挑。
不管他穿什么,其实都是衣服在沾人的光。
所以祁砚衡说得坦然无愧,本就不是瞎说。
冉照眠因为这句夸赞,神采迅速飞扬起来,分外得意。
接得比对方夸得还心安理得,他就是最漂亮!
祁砚衡笑着看他的眉眼,突然有些想添点别的。
想了想,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枚几何线条镶钻设计的胸针。
那是他出门时突然觉得有些冗余的存在,所以取下来放在了口袋里。
现在到底还是有了用处。
他站在对方面前给人佩戴好,冉照眠垂着脑袋看他手指的动作,灵活利落。
等戴好后,他要抬起头来,就发现对方的手臂绕过了自己的颈侧。
他整个人顿住,祁砚衡伸手把他敞着的领口以一个更大的角度翻折了过去。
于是脖颈锁骨线条愈发突出,整个人也更显随性纵意。
祁砚衡垂眸,对上了对方看过的目光。
他自然地移开视线,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取下了食指上的一枚银色戒指。
那其实是一枚齿轮互相嵌合可以分成两枚的戒指。
他分别放在对方衣服内外,再齿轮合拢,像一个夹子般,将一侧领口固定住。
两人离得有些近,整理领口时,祁砚衡的目光难免会流落到对方的脸上。
其实很多人觉得冉照眠可爱,大概都是因为他的性格以及言谈举止。
单纯脸来说,他并不是那种可爱稚幼的长相。
因为五官轮廓流畅,侧脸从眉骨到高鼻,线条起伏,并不带有肉感的憨态,每一处都是精致的。
而眼睛是最能代表一个人气质的五官,寻常人一眼看去,只觉得他眼睛大。
但再看,就会发现眼型并不是钝圆。
内眼角收束,眼尾向上,连带着黑睫压出的那条线和扇形双眼皮延展的轮廓也是向上的。
他整个人看起来太轻盈通透了。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特质的外貌,一般人都想象不出来,他出现在酒吧夜店会是什么模样。
可一旦看到他出现,又丝毫不会觉得奇怪别扭。
祁砚衡其实还有点想添些别的色彩,冉照眠那样的模样气质,或浓或淡都很合适。
但衣服到底是基础款,添多了反而累赘,现在领侧的一枚银环和款式简约的胸针就够了。
冉照眠乖乖站着由他整理,对方有品位得十足明显,他丝毫不怀疑他的眼光。
见祁砚衡不动了,他才仰头看向他。
就见这人视线微微下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于是冉照眠问道:“好了?”
祁砚衡看了看他裸露的肩颈,因为清瘦锁骨突出,凹陷明显,划动的霓虹灯光在双侧的小窝阴影处流转。
他突然伸手道:“戒指,还我。”
冉照眠:“……啊?”
第38章
冉照眠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一时没有动作。
但见祁砚衡就要上手自己取下来把领子合回去,他立马伸手捂住领口,警惕道:“干嘛?”
他能从后面的反光墙面上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虽然不会对容貌有什么很大的改变,但形象上却是与这个环境更相融了些。
他喜欢,那改什么?!
祁砚衡:“……”
但到底是对方的东西, 冉照眠觉得自己这样理直气壮地霸占有些不太对。
他有些迟疑地放下了手:“这个戒指对你很重要啊?那你干嘛随便取下来给我当饰品?”
祁砚衡深呼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开口道:“算了,就是觉得有半枚戒指在衣服里面直接贴着你的皮肤,你会硌得不舒服。”
若是以戒指重要为由要回来,那一开始就应该谨慎珍惜些, 不要给出得那么轻挑随意,然后又后悔。
可要是说出真实想法,理由太站不住脚。
他甚至觉得冉照眠会反问一句:“领子收回去?怎么,你保守啊?你保守你衬衫开到胸?”
不管什么借口, 都显得他这人有点问题。
冉照眠感受了一下:“倒也还好。”
祁砚衡也不再纠结这个:“行,那就这样吧。”
他仔细观察了下冉照眠的神色,即将要去到一个基本所有人都不认识的新环境, 对方好像也没有丝毫紧张和局促。
面上满是好奇和新鲜感作祟的跃跃欲试。
就算刚刚问了问衣着问题,也不是因为穿得不适合而感到不自在, 而是单纯想更漂亮些。
他无声笑了下,领着人进了包厢。
里面的人并不算少,成群的聊天打牌玩游戏中, 一片热闹喧腾。
推门无声, 但在进入屋子内的那一刻,不少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朝门口望去。
有个新人过来不稀奇, 但祁砚衡的一举一动本就引人关注。
——而这个新朋友是由他亲自带来的。
尽管盛文瑄已经提醒过了,但是根本压不住大家的八卦之心,不立马开口叭叭询问已经是克制。
不说别人,就连他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祁砚衡身边的男生。
他很少看到有人不会被祁砚衡过于灼人的模样压得颓然,他这个人显得太具有攻击性。
但显然,对方就没有。
他站在祁砚衡身边,却完全不影响本身的存在攥夺着人的眼球。
尽管已经看清了他的模样,众人的目光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他身上落。
更神奇的是,他们俩的气场居然是相融的。
盛文瑄头一次感受到契合感是个很玄学的东西。
明明容貌气质类型大不相同,但站在一起,就是给人感觉微妙,磁场很合。
见众人齐刷刷抬头望来,祁砚衡挑了一下眉:“看什么?等我唱戏呢?”
有人直白道:“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等新朋友啊。”
祁砚衡笑了下,没让冉照眠在包厢中间站着任人围观,直接带他到沙发边,单手扶着人的肩背,让他坐下。
然后一边开口道:“迎接新朋友,不应该先自我介绍吗?”
众人就笑了,维护得太过明显。
于是也都不扭捏,简单地介绍着自己。
都是有眼力见的人,虽然不至于以貌取人,但还是能从模样气质、言谈举止中看出些什么。
从容自如、大方坦荡,到底能让人更心甘情愿的接纳。
否则再客气有礼,也只是出于对祁砚衡的尊重。
现下见男生目光清亮,眉眼带着笑意,下眼睑处卧蚕弯弯的,干净得像是一捧融化的雪水。
他就这样泰然地接受着众人的视线,到谁和他说话,就礼貌地看着对方的眼睛,眼神没有丝毫闪躲飘忽。
说话干净利索,不带有任何不良语言习惯的重复连接词,说明脑子聪明,逻辑思维强。
众人心里就有了数,态度不自觉愈发真诚和善了些。
有人好奇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冉照眠仰头看了眼倚坐在他身侧沙发扶手上的青年,见对方没有意见,才开口道:“我们是室友。”
在别人观察他的时候,冉照眠同样在不动声色地看这群人。
大概能判断出其中关系最好的是哪些。
学校有些传言果然也不假,里面的人有摄影师、画家、音乐家,大多是具有一定影响力的半公众人物。
祁砚衡早熟,交友圈子的年龄普遍比他大,但也大不到哪里去,都是一群年轻人。
“室友?你们是一个专业的同学?”
“我今年入学,金融专业新生,各种机缘巧合就一个宿舍了。”
祁砚衡没有插话,就只是安静地垂头,笑着看他说话。
姜颂琢磨着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好奇道:“话说,你领口那里原本是不是一枚戒指啊?好像和砚衡是同一个款式,这么巧?他今天正好戴了。”
盛文瑄:“……”
服了,就他有眼睛,就他有嘴?偏偏还没有耳朵。
谁没听见他们是一个宿舍的,可祁砚衡什么时候把校内认识的人介绍给私人交友圈过?
说是一个宿舍,以祁砚衡那性子,又会回去住几天?不同专业不同年级,真当人那交情是宿舍里处出来的?
谁又没看见祁砚衡手上空了,可冉照眠的领口上却有一枚戒指?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他们也不是看见个人就要凑对八卦的,可现在着实是有点要憋出内伤了。
偏偏他有一张嘴,在那里问问问。
“你怎么没戴了?”姜颂已经看向祁砚衡握着杯子的手指上,突然长长“哦”了一声,“懂了,像撞衫,嫉妒人家戴得比你好看,是吧?”
所有人:“……”
然后又明里暗里目光灼灼地看向他们,就很好奇当事人会怎么说!
祁砚衡已经不想给姜颂一个眼神:“你脖子上原本挂的是不是一个脑子啊?你怎么没带了?”说着,他也长长“哦”了一声,“懂了,带不带没区别,减轻点重量轻松些,是吧?”
姜颂差点没跳起来要和他拼命,被盛文瑄忍着笑死死按住。
其他人虽然有些可惜没能听到正面回应,但还是笑闹着故意起哄蹿火。
说完,祁砚衡也不再多解释,偏头喝了口酒。
只是垂眸的时候,看到身旁的人笑得肩背都在抖。
冉照眠心情确实很好,上次类似这样的活动,还是去露营基地的时候。
但除了他和井川外,祁砚衡没和其他人多说几句话,别人也不太好意思靠近他。
就算是玩游戏,他也是漫不经心游离在外。
原来对方在一群私交好的朋友面前,是活跃的。
祁砚衡没忍住扯了下他的发丝,冉照眠捂着后脑勺,无辜地看了他一眼。
冉照眠还记得刚刚在外面,祁砚衡说赢得最多筹码就不生气的事,看着桌面上的扑克,指了指:
“你们刚刚在打牌吧,我能加入吗?”
说着他往旁边挪了挪,让祁砚衡坐在了他的身边。
有人逗他道:“有惩罚的,才18岁啊,要是输了不会哭吧?”
冉照眠刚刚从祁砚衡那里听过,真心话大冒险嘛,想放弃就要喝酒,再加欠一个人情。
他的声音清亮干脆:“真心话我说,大冒险我做,做不了酒我喝,人情算他的。”说着,他用大拇指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人,“但我18岁,你们还是欺负我了。”
一群人陡然乐了,祁砚衡也笑,倒是爽快应了下来:“行,人情算我的,但你这么说,他们欺负你就更带劲了。”
冉照眠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这么没有脸面的吗?”
看着一向嚣张的人步步退让,大家都觉得稀奇:“就因为他脸面大,所以人情更要抢啊。”
已经有人将初始固定筹码道具分配到每个人面前,然后开始洗牌。
算是一种玩家对抗类型游戏,考验博弈策略以及心理素质,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运气。
冉照眠其实挺放松的,虽然祁砚衡那么说了,但他今晚要是不倒霉能在这里被捉个正着?
指不定运气就会蔓延到游戏上。
那输了就输了,他换别的方式让对方消气。
众人本就是抱着随便玩玩的心态,倒是没想到冉照眠居然真的很会。
心里素质稳得不行,洞察力也强,总是顶着一张没有任何心机谋算的脸,抓住机会干最大胆的事。
倒真让他拿走了几次底池内所有筹码。
于是纷纷认真了起来,大了好几岁,还被按着打未免也太丢人了。
冉照眠也没骄傲托大,面前的都是聪明人,还比他更有阅历。
熟悉他的打法后,渐渐追上来,是很正常的事。
他将起手牌扔到中央:“我选真心话。”
虽然输家不止一位,但每局只惩罚跟注最多的人。
这局他跟到了低,以四条输给了同花顺,自然亏最多。
赢家是盛文瑄,好不容易被他逮着了冉照眠惩罚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这种游戏输了又怎样,在某些时刻指不定就是输对了。
他看了看冉照眠身旁的祁砚衡,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想着撬一点东西出来。
“今晚在夜店玩,有心动的瞬间吗?”盛文瑄补充道,“哥不为难你,一时 crush和好感都算。”
圈定了时间地点,范围就已经缩小了很多,对方那般好模样和性子,寻常人大概是看不上的。
盛文瑄已经做好了对方要喝酒的准备。
但没关系,喝酒也算是一种答案。
却未料听到了对方直接干脆的声音:“有啊。”
冉照眠握着杯子,直直看着盛文瑄,忍住了下意识想要往旁边看的视线。
但他还是察觉到身边青年胳膊动了动,喝了一口酒。
其他人也没想到,他居然没有半点犹豫就说了出来,所以听到答案的时候,都安静了一瞬。
然后下一刻立马闹着起哄:“大气,果然年纪小就是更勇啊!”
祁砚衡平静地喝完了杯里的酒,能隐隐察觉到不少人的目光往他身上瞥。
瞥得他有些烦,都以为是他,实际上人关屹还坐楼下呢。
但到底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闹过之后,很快发放新一轮的牌。
祁砚衡到底还是栽了一把。
整晚上,对方一直都是最稳的那个。
一旦出手就是稳操胜券一击毙命,以致现在对方桌前的筹码已经堆满,是所有人中最多的。
作为赢家,冉照眠看向他:“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冉照眠仔细想了想。
其他人隐隐有些八卦的意味,他不是没察觉到。
但他不清楚这是因为祁砚衡很少带人过来玩还是什么别的情况。
所以不敢自由发挥太过,怕这群人精看出来什么。
但要是随便一个问题,放过这个机会又有些不太甘心。
最后,他朝着人笑了下:“实在不知道问什么了,那我抄文瑄哥的答案,你回答同样的问题吧。”
一时间,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安静了下来,直直望着他们俩。
就看到,祁砚衡也在看冉照眠,光线模糊,神色不甚清晰,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最后,在一道道视线中,对方探身拿起酒瓶给自己杯子倒满。
他的动作不急不缓,在这种情况下也是慢条斯理的。
于是愈发体现出清醒理智,所有的答案都未曾冲动。
昏暗暧昧的灯光下,隐约看见对方吞咽酒液时滚动的喉结。
“噔”的一声,空杯子被轻轻搁在了桌面上。
众人心里好似也随之响了下,竟是放弃问题,没有回答。
就听到了他对冉照眠道:“我欠你一个人情了。”
第39章
虽然之前大家心里不是没有八卦好奇, 但到底也是打趣居多。
外面怎么传祁砚衡的,他们不管。
作为身边较为亲近的朋友,他以前有没有真谈过恋爱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正是因为如此, 才会格外惊讶。
调侃归调侃,其实没想到得到当事人的回应。
他那样一个利落的性子,不说否定的答案, 选择了喝酒,已经能说明很多了。
双方表现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们能说笑玩闹。
但一旦真显现出几分不同寻常,反而不好再打趣。
有人笑着转移话题道:“喝得挺干脆啊,可惜了, 这人情没欠到我身上。”
其他人也自然接话:“眠眠啊,得坑他笔大的。”
冉照眠感觉自己的心跳还有些快,面上却什么都没显现出来,笑着应了一声。
心底却更纠结了。
在对方喝酒的那一刻, 冉照眠的脑子就开始嗡鸣。
第一时间,他不可能不往自己身上联想,怎么不会是他呢?怎么不能是他呢?
想到了对方带他来见朋友。
想到了刚开学不久时, 那时意外发现他们有同款戒指,但祁砚衡不想引起误会, 不准备再戴,边界线划得明明显显。
现在却直接把自己戴过的戒指往他领口那么扎眼的地方放。
但是……冉照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一时头热。
细究起来, 说有多暧昧, 好像也不至于,又不是往他手上戴。
如果是关系极亲近的朋友,进入了他的安全线, 是不是也有可能会这样?
而且……冉照眠想到了盛文瑄问的那个问题。
今晚在夜店,有心动的瞬间吗?
瞬间太短暂了,像是一簇骤然炸开的火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熄灭了,说明不了什么。
而且,是“瞬间”,甚至问的不是“心动的人”。
那这其中的余地其实挺大的,还有可能对某个行为心动,再或者……谁说白月光不能是这里的某杯美酒?
盛文瑄还真没说错,确实没真的想为难他。
可恶!为难一下子啊!问具体点!!
冉照眠不太适合亲自问祁砚衡更详细的东西,显得他好像在求证些什么。
只能借由想不出来问题,抄盛文瑄的答案。
现在得到了回答,整颗心反而愈发七上八下了。
他知道,感情是有陷阱的。
他对祁砚衡心思不纯,自然期待同样的回应。
就会不自觉地关注他的言行,甚至放大所有举止,以寻求对方或许也对他有别样心思的证据。
但这种情况往往是想太多,那可真是太致命了,容易朝着一厢情愿的方向撒丫子狂奔。
冉照眠喝了一口加了冰块的酒,让自己稳下来。
游戏又继续了几轮,冉照眠已经有些神思不属。
再次拉回他注意力的,是他手上暗牌为红心Q和红心K,而三张公共牌中有张红心J.
他身子坐直了些,选择跟注。
第4张公共牌被翻开——红心10.
冉照眠的心跳快了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一些酒,还是被刚刚的事影响了心态,他没有那么稳了。
场上弃牌的人很少,目前公共牌的花色漂亮,比较统一,10和J还连在一起。
起手牌好的话,拼一把也不是不可能。
冉照眠就是那要拼一把的,他加注。
但不能加太多,以防被察觉把人吓跑,得是一个大家都能接受觉得正常的合适范围。
一圈之后,到了翻最后一张公共牌的时候。
冉照眠伸手。
祁砚衡侧头看了他一眼。
冉照眠没注意他的目光,他有点紧张了,感觉呼吸都热了些,心跳愈发快。
就最后一步。
要么一手废牌,要么一飞冲天!
手指抵住了牌面,他将那张扑克翻开,一张红心A在他眼底炸开。
——皇家同花顺。
冉照眠只觉得心里噼里啪啦作响。
虽然就是一局游戏,但人这一辈子就算玩再多,能出几个皇家同花顺!
这么低的概率都能发生,有种被老天眷顾的感觉。
如果不是不可以,他都想在包厢里跑几圈了。
他面上死死绷住,忍住就要跃出胸腔的心跳和雀跃,准备“镇定”收回手——
“嗡嗡嗡——”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准确来说是他还没来得及收回刚翻完牌的那只手的手腕上。
袖子随意向上撸起,露出了一截白皙的小臂,腕骨清瘦突出。
一个普通的黑色手环也戴得像是高奢首饰,它正在震动作响,提示“异常心搏”。
冉照眠:“……!”
他迅速调整手环,硬着头皮,还没开口解释说手环有问题,每天都会瞎震,就听到了众人的声音。
盛文瑄:“弃牌。”
姜颂:“溜了。”
“我先去远航。”
“识时务者为俊杰。”
“都弃啊?那我也弃。”
“bye~”
……
“啊啊不可以!”
冉照眠简直道心俱灭,整个人都破防了。
有人大笑道:“牌这么好?心跳成这样?那我们还不自量力干什么?”
“哈哈至少得是个同花顺吧。”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砚衡喝酒说欠个人情的时候都没震吧?这一手牌震起来了?砚衡功夫修炼不到位啊!”
冉照眠:“……”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祁砚衡,就见对方正倚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笑。
为皇家同花顺心动,不可以吗!!
一时间,冉照眠只觉得失去了所有手段和力气,还丢了好大的人。
整个人一下子就自闭了,从沙发上滑了下去,伏在上面狠狠捶了几下。
他的反应实在太可爱,越好玩大家就越想逗。
“这里不能坐电梯,也不能睡觉,快起来!”
冉照眠一动不动,埋着头谁都不想理,就当他去了吧。
这个皇家同花顺跟着他委屈了,最罕见的顶级牌型结局却如此窝囊!
头顶却蓦地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加注。”
“腾”的一下,冉照眠抬起了头,手撑着桌面“坐着电梯”缓缓升了起来。
祁砚衡伸手把他捞起来重新坐在沙发上。
冉照眠对上了他掩不住笑意的眸子:“加注?”
场上还有祁砚衡最后一个人没有弃牌。
“对。”祁砚衡将面前的所有筹码轻轻扫向他的方向,边问其他人,“我们玩的是无限注吧?”
冉照眠这下子心跳是真的要起飞了,在胸腔内“砰砰”作响。
无限注是可以全下的,也就是人们听过的All-in.
众人纷纷对视了一眼:“当然。”
祁砚衡就笑着道:“行,都是你的了。”
冉照眠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脸上红扑扑的,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就听到带着调侃的声音响起:“手环是不是坏了啊?这都不震?!”
话音落下,就引发了一震喧闹的笑声,止也止不住。
冉照眠:“……”
这个真过不去了,他以后都不要和祁砚衡的朋友玩了!
他伸出胳膊,将祁砚衡面前满满的筹码圈向自己,像是囤宝。
冉照眠看着手腕上的手环,只想着,幸好刚刚关闭了功能。
要不然他今晚一定完蛋了。
然后他将自己起手牌翻开,众人一看,果然好牌,红心的皇家同花顺。
不禁感叹道:“运气真好啊,我还是第一次见。”
冉照眠将五张牌拍进祁砚衡掌心中:“五心好运~”
祁砚衡笑了,手指捏着牌把玩着,展开又合拢,没有放回到桌面的牌堆里。
游戏进行到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
最精彩的一局也应该是最后一局,一个小孩成为最后的赢家,也挺好。
脑子也累了,于是都放松地坐着喝酒吃东西,简单地聊天。
见祁砚衡去卫生间后,姜颂坐到了冉照眠的身边,好奇地看着他领口的戒指。
刚刚被盛文瑄一说,再加上众人的反应,他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戒指就是祁砚衡那一枚。
“看来你和砚衡关系真挺好的。”
姜颂也不把话说太满,没有说哪种关系,友情不也可以?总归就是好。
冉照眠解释道:“这个等会儿要还给他的,现在只是借用一下固定领口。”
姜颂“嘿嘿”笑了一声:“不是单纯首饰的问题,他那么有钱,难道还会在意一些装饰品?”
“关键在衣服上,他插手你的衣服搭配了。”
“哦?”冉照眠好奇,“有什么说法?”
姜颂也没瞒:“他小叔是服装设计师,祁砚衡从小和他关系好,自然会被影响品味和审美习惯。”
“你应该看得出来,挺讲究一人,不过再讲究也是对自己。毕竟怎么搭配打扮是人家的自由,他不会有任何意见。”
“只有被认定关系亲近,熟到一定程度的,他才会多说几句。”
冉照眠想了想:“所以他也会给你们整理搭配衣服吗?”
姜颂大大“哈”了一声:“你开什么玩笑?他会说‘你再满身荧光跑我面前扎眼试试’、‘固定标语?你活在哪个年代?’、‘你信不信我用你那铆钉皮带抽你’。”
冉照眠:“……”
有没有种可能,不是祁砚衡的问题?
他委婉道,“他对文瑄哥不这样吧?”
姜颂摆摆手:“他会给文瑄一些简单的建议,比如什么颜色和配饰更适合他。”说到这里,他一下子就坐了起来,“他针对我!”
冉照眠忍着笑不说话了。
姜颂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刚刚说‘也’?什么意思,他亲自给你整理了?”
冉照眠一顿,面不改色道:“没有,他跟我说‘你是来夜店的还是去图书馆的,穿这么素’、‘都5202了,领口这么严实,保守的话来这里现什么人?’”
姜颂狂点头认同:“是他,这就是他!”
冉照眠在心里大笑,他等会儿一定要告诉祁砚衡!
祁砚衡站在外面盥洗台前洗手,温热的水流淌过指间。
身边很快落下了另一道身影。
还没等对方开口,祁砚衡已经开口道:“闭嘴,懒得听。”
盛文瑄立马笑了:“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祁砚衡抽了一张纸,慢条斯理擦手道:“瞎折腾什么,想太多,人家说的不是我。”
盛文瑄一听就明白,指的是之前真心话的那个问题。
这下他倒是有些意外了:“不是你?他不是你带来的吗?这里他还认识谁?”
祁砚衡无奈,估计今天包厢里其他人都这么想。
“不全是我带的,他在楼下玩,我把人逮上来的。”
盛文瑄:“……所以他指的是一起玩的同伴啊?”他很快意识到什么,“难怪你刚刚往楼下看,我还寻思你在看什么。”
他的思维也开始飞速扩散。
“他楼下有喜欢的人,你还知道,都一个学校的?”
“等等,他喜欢的人在楼下,你还把人捉上来?棒打什么鸳鸯呢?”
“他指的不是你,但你喝酒不正面回答问题总没跑了吧。”
“你all in个什么?好哇!祁砚衡!你背着我在外面当舔狗?!”
祁砚衡:“……”
他被机关枪一样的问题突突得头疼,倒宁愿对方像姜颂一样,脑子笨一点。
“闭嘴,要你教?”
手上已经没有一丝水汽,他垂下眼睑,将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卫生间附近的光线暗黄,暖色顶灯投下,在人脸上落下一片不明的交错光影。
“我心里有数。”
第40章
看他这样, 盛文瑄也不再多说什么。
祁砚衡向来有主见,总是目标清晰,也不会优柔寡断放掉机会。
他说心里有数, 就一定知道自个儿心里头是个什么想法,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是他又实在好奇,暗戳戳八卦道:“你说心里有数, 哪几个数啊?”
祁砚衡懒得理他,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盛文瑄上去追问道:“但我怎么看他对你还是挺信赖的啊?”
要不然也不会轻易误会,总之怎么看这两人都有点不对劲的苗头。
祁砚衡想,都帮他追人了,能不信赖吗?
但他不想过多说这件事, 只简单道:“我们以前有点渊源。”
盛文瑄有些意外,可还没来得及详问,两人就已经进了包厢门,于是立马安静下来。
冉照眠正在和其他人聊着天, 祁砚衡不动声色地坐回到对方身边。
“在聊什么?”
冉照眠扭头看向他:“没什么,就是刚刚被邀请去听演奏会,聊了些相关的事情。”
祁砚衡点点头。
他突然也有点好奇, 毕竟刚刚在卫生间里和盛文瑄只是随口说的。
他确实是因为以前的一些渊源,所以一开始就对冉照眠有几分心软和退让。
那冉照眠呢?他又不知道是他, 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信任一个人?
遇上个人品不好的,指不定会故意把他的事当做笑料八卦传出去。
于是,他也开了口:“我问你一个问题。”
里面有人在唱歌, 为了听得清楚些, 冉照眠朝他的方向靠近,然后侧倚在了沙发上。
“什么问题?”
祁砚衡问他:“一开始你怎么会信任我?”
冉照眠还以为他要问什么呢。
他语气轻松道:“我挺会看人的,感觉你不像坏人。”
祁砚衡拖着声音道:“感觉?你就靠感觉判断一个人?”
冉照眠也觉得显得有点太轻率了,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老实道:
“好吧,但说了你不许生气。”
祁砚衡握着杯子喝了一口酒:“你说。”
冉照眠垂下了眼睑,有些不自在道:“我们碰到过两次赵禹,你应该也猜出来了一些,他是我生物学父亲的私生子。”
祁砚衡一顿,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这个上面来。
都用生物学来描述也不肯叫声爸爸,想来也是极其厌恶的。
他无意刺探他的隐私和伤心事:“如果不想说就算了,我就是随口一问。”
冉照眠摇摇头:“没事。”
“那年我5岁,私生子只比我小半岁,我妈妈就是那时候和他离婚的。”
“后来她得到了一个很好的事业发展机会,就去了法国,我被小姨家照顾。”
祁砚衡目光温和地看着他:“小姨对你好不好?”
冉照眠眉眼弯了弯:“很好,非常好!”然后他继续道,“每次节假日,我都会被妈妈接过去。”
“6岁那年的暑假,我在法国不小心伤了眼睛,大概有一周左右都不能见强光,也看不太清楚。”
“恰好我妈妈有个特别重要的工作,我又不想她为了照顾我而推掉,就让她把我带到了工作现场,我乖乖待着就行。”
“但其实我挺害怕的,完全陌生的环境,那时候我还没学法语,周围叽里咕噜说着我不懂的语言,眼睛也看不见。”
“就在那时候,有个比我大两岁的哥哥出现了。”
祁砚衡无意识转着杯子的手停了下来。
冉照眠毫无察觉地掰着手指道:“你想啊,他说中文,是同胞,又和我一样是个小孩,在那种情况下,我是不是会本能地去亲近?”
“现在想想,我觉得自己当时挺烦人的,我感觉他本来没打算留下来,但我太缠人了。”
“我怕他跑了,就一直贴着他、赖在他身上,他去哪里我都要牵着衣角跟着。”
祁砚衡没忍住笑了,故意道:“所以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讲啊。”时间过去了太久,冉照眠一边回想着当时的细节,一边开口道,“但他真的很耐心,我妈妈的助理照顾我都未必有他细致。”
“所以,那点因为客观条件引起的亲近意图就变成了真心的依赖,真的很有安全感。”
在5岁之前,冉照眠是不曾意识到“安全感”这个东西的。
因为那时赵泉还是个“好好先生”,他处在父母的爱护中,只当是如常。
直到彻底失去,才恍然意识到“安全感”这种东西的存在和重要性。
可对当时的他,已经无比稀缺。
他不敢从任何人身上找寻,尽管是冉明枝,他怕耽误她,更怕她会为他放弃某些东西。
于是那些不安与惶恐就不敢表露分毫。
可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他却反而可以不用顾忌那么多。
而对方恰好足够温和耐心,于是就这样,他居然感受到了安全感。
听到这里,祁砚衡实在没忍住笑了:“温和?你这滤镜开大了吧?”
他小时候着实算不上一个温柔的人,还有点拽。
他记得自己还戳开对方的脑门让他不要贴得这么近。
冉照眠绷着脸,指了指自己,又戳了戳他:“我当事人还是你当事人?”
小孩子其实最敏感不过,就算当时对方说话有些不客气,但那些举止里的细节,他不是察觉不到。
照顾一个看不见的小孩子,真的很麻烦的。
祁砚衡:“……你继续。”
冉照眠“哼”了一声,然后才开口道:“和他待了一天,我现在唯一能记住的,是他的气味。”
他看不到对方什么样子,于是五感主要就集中在了嗅觉上。
或许气味与情感的链接更加紧密,所以他觉得有关气味的记忆是由心脏来留存,总是更长久弥新。
但要说“新”,也不至于有多新。
“过去太久了,加上相处时间很短,倒也没有记得特别清楚,但大致知道是什么香调。”
祁砚衡想到了什么:“开学第一天,你经过我衣柜的时候?”
冉照眠点了点头,小声道:“对,那个哥哥衣服上气味的处理,应该是专门定制,所以之后我闻过都是那个类型的香调,但没有一模一样的,你的那个是最接近的。”
气味都是有联想性的,比如闻到饭菜的味道会想到家,嗅到酒精会想到医院。
所以当时经过对方,感受到柑橘与木植的气息时,他很难不想到当年的那种感觉。
祁砚衡蓦地笑了。
能不像吗?虽然味道处理随着他的年龄气质进行了调整,但同一个调香师,基础元素改变并不多。
但他还是觉得很神奇:“就因为这种缥缈的感觉,你就信任我?”
冉照眠义正言辞道:“很多东西会被人赋予象征性,然后就有不同的意义。”
几乎很长一段时间,他嗅到那种类似的香调,都会觉得安宁。
某种程度上,几乎是等同于了安全感。
所以,一开始祁砚衡给他的感觉就是让人很心安的。
虽然已经因为香豆素不耐受,远离了这种类型的香调,但有些记忆习惯没有改变。
祁砚衡认可这句话,就像之后他剥开心果,都会想到冉照眠的钥匙扣,打领带的时候也会想到对方。
他又问:“那你为什么说让我不要生气?”
“因为这么说挺让人误会的,好像在说你和那个哥哥很像,但我其实没想把你们进行比较。”
他确实很感谢那个哥哥,直到现在,也是希望他过得好。
但说到底也只相处了一天,说在人生中占据很重要的一部分也不至于。
“所以换句话说,我就像是被安利了一种香调,我很喜欢并且赋予了一定含义,在碰到时,会给我一个想上前和你打招呼结识的契机,就像是碰到了同好。”
“但后续做朋友也好,其他相处也好,就已经和味道没有关系了,换个人未必会有后续。”
尽管祁砚衡知道所有原委,但听到他说的话,心情还是不可遏制变得更好。
“所以,为什么要跟我解释这么多?”
冉照眠歪了一下脑袋:“上次我们一起吃火锅的时候,你不是不喜欢自己被拿来类比吗?”
一种绝对的骄傲和自我存在不许侵占感。
祁砚衡笑着点头:“对。”
冉照眠就继续道:“所以我最开始说的看感觉,也不是瞎说,人与人的交往不就是看感觉吗?”
祁砚衡垂着眸子,看着对方的脸,就看到对方手撑着沙发,缓缓靠近了他。
最后停留在他的领口处,很轻地嗅了嗅,然后仰头带着几分天真开口:
“你身上有酒香,还有别的气息我就认不出来了,可已经完全没有开学时候馥奇调的气味了。”
“但我还是觉得你很有安全感,看,没骗人吧,和气味已经没有关系了,是感觉。”
祁砚衡目光专注地看了他一会儿他的眼睛,又不自觉地往下轻移,蓦地想起来在深林木屋里烟花漫天的那个晚上。
最后,直到感到了几分潮湿热意蔓延,他才伸手托住了他下巴,声音很轻:“是不是喝多了?”
冉照眠眼睛弯了弯,适时地撤退了些:“是喝得有些多,但还没有醉。”
“换个人我是不会随便跟着他进到包厢和一群不认识的人喝酒的。”
祁砚衡手一空,人却笑了。
“知道了。”
他们俩就坐在昏暗的角落里聊天,像是开启了一道隔离罩,没有人不识趣地去打扰他们。
不知不觉间,最后反而是祁砚衡酒喝得更多。
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祁砚衡叫了代驾,准备先送冉照眠回去。
两人坐在后座,都没有说话,看着窗外的景色形成一道道模糊不清的线条向后飞速掠去。
北市的凌晨路上仍有车辆,但已经不会再拥堵,车子一路畅通。
冉照眠透过窗户的倒影看到祁砚衡揉了揉太阳穴。
他扭头朝对方望去:“不舒服吗?”
祁砚衡“嗯”了一声,他偏头看向冉照眠:“应该是喝多了。”
冉照眠正想给他拿水,肩上陡然一沉,他的身子瞬间顿住。
祁砚衡脑袋靠在了他的肩上。
对方的存在感和气息的侵占性太强,冉照眠一时觉得自己也有些犯晕了起来,脑子都不转了。
他察觉到对方缓缓偏了一下头,似乎是在他的颈窝处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声音很低:“头疼。”
冉照眠就不说话了,半晌后才道:“那你睡一会儿?”
祁砚衡却没有回应,转而问道:“我今天把你带上去,没能让你和关屹一起玩,有没有生气?”
冉照眠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好,对方发丝尾尖划过他的下颚。
他回过神来,还是选择简单回答道:“没有。”
“那就好,我感觉你们的进度快了好多。”
祁砚衡的声音带着散漫懒倦的困劲和酒意,说话时的呼吸很轻。
却让冉照眠觉得侧颈有点痒,反应都迟钝了些,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就听到对方继续道。
“离他远一点吧。”
冉照眠一顿:“什么?”
祁砚衡目光清明地看着窗户上两人倚着的倒影,笑了声: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程度可以试试欲擒故纵了。”
“离他远一点,纵一下吧。”【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40-50
第41章
冉照眠沉默了一下, 纵?
他和祁砚衡现在有没有到可以纵的程度了?
呜呜呜呜他不想离祁砚衡远一点,纵是必须的流程吗?
祁砚衡半晌没有听到人说话,看着窗户上属于对方那道模糊的身影, 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不愿意?”
冉照眠摇了摇头:“这样有用?真的能追到吗?”
祁砚衡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戏谑:“包的。”
开完玩笑后,他才认真解释道:“主要是退后一步,看对方会不会主动找你。”
“几乎每次都是你在寻机会去找他, 难道你不想知道,他现在是否会主动想见你?如果想,又有多想?”
对方的声音很轻,酒后的语气疏懒,几乎带上了几分缱绻, 像是蛊惑般。
冉照眠得承认,他狠狠心动了。
他想知道,特别想知道!
于是他点点头:“好,我试试。”
祁砚衡温和应道:“乖。”
这其实是一把双刃剑。
欲擒故纵需要合适的时机, 在暧昧期或者对方有着靠近欲望的状态下使用,才是有效的。
如果另一方的意愿和感情浓度没达到,很容易就此把人放跑。
祁砚衡不觉得关屹和冉照眠达到了可以欲擒故纵的浓度。
而且就算达到了, 以关屹的那个性子,真的能放下姿态, 主动创造机会吗?
人的性格也决定着这一招适不适合,起码以他对这个人粗浅的了解,是不适用的。
再说了, 寒假不是要来了?
就算对方是有意愿的, 纵的时间长了,也会适得其反。
但之所以说是双刃剑,是因为感情上的事, 没有人能说得准,也没人能有绝对的自信。
祁砚衡自认了解很多套路,但不代表他真的每件事都能在掌握中。
最差的一种情况是,关屹本来还没想法,纵一下反而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主动出击,真让冉照眠给擒着了。
倒是推进了他们的关系。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是自己的选择,他不想执着结果有多糟。
他会抓住冉照眠“纵”的这段空窗期。
退一万步讲,对方想主动出击,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机会。
想通了后,祁砚衡不再思虑,脑袋动了动。
只是他一动,就察觉到冉照眠的肩也随之移了下。
他本意是想起身的,靠一会儿能以头晕为借口。
靠太久难免会让人觉得失了边界和分寸,让对方不自在。
但冉照眠在干什么?调整了一个方便靠得更舒服的姿势给他?
祁砚衡失笑,整个人枕得愈发心安理得。
感受到了身侧人呼吸,冉照眠有些不自在:“你笑什么?”
“笑你容易让人得寸进尺。”
说完后,祁砚衡还是起了身。
“我怎么让人得寸进尺了?”冉照眠有些不服气,又转而问道,“不靠了?头还晕不晕?”
祁砚衡眼里的笑意愈发盛:“不晕了,肩酸吗?”
冉照眠摇摇头,觉得喝多了后的祁砚衡实在有点犯规。
本就是一双桃花眼,现在带着慵懒的酒意,潋滟灼灼地看着人笑,让人有点想捂心脏。
但面上到底是绷住了,他“哦”了一声。
车厢内安静下来,祁砚衡也没有再干什么。
车辆一路畅通,没多久就到了冉照眠家楼下。
“流浪?”
听到祁砚衡的声音,冉照眠愣了一下,然后迅速理解了他的意思。
上次舞蹈社和音乐社轰趴,他也是喝酒后,祁砚衡说带他去自己家。
冉照眠说,幸好,要不然无家可归得在外面流浪了。
“……”冉照眠也不慌,解释道,“这不是学长你那里离轰趴馆还有学校更近吗?”
祁砚衡笑了下,没再说什么。
他只是在想,对方本就是北市人,怎么会没有地方去,但那天他还是问了要不要跟他走。
冉照眠指了指外面:“那我走了?”说完,他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学长你的胸针和戒指。”
祁砚衡看着他正要从敞开的外套里面把配饰取下来,阻止道:
“胸针送你,戒指还我吧。”
冉照眠也没扭捏,直接收了下来:“那下次我送你别的礼物。”
他将戒指还给了对方。
“嗯。”祁砚衡收回戒指。
他原本没想太多,只是觉得送戒指不太好,就算送,这枚戒指也不足够好。
但重新戴回到手指上的时候,他才想起来,有半枚直接贴着了对方的皮肤一晚上。
于是戒指也被捂热了,带着对方身上的体温。
那点温度差环着他手指,格外明显。
祁砚衡的手指不自觉动了动,但到底没做什么。
冉照眠开门下了车,从窗户里看到祁砚衡正在解开安全带。
他开口道:“不用送了,我自己上去就行。”
祁砚衡刚才看过,这个小区的环境很不错,灯光明亮,安保级别也很高。
于是也不强求。
“去吧。”
冉照眠透过车窗,对上了祁砚衡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关屹的话,没忍住笑了。
“笑什么?”
冉照眠呼出一口冷气,凛冽的冬日晚风到底让他脑子清醒了些。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在想,下次有机会的话……学长要不要跟我上楼喝杯咖啡?”
祁砚衡应了下来:“好。”
冉照眠得到了答案,心情明媚地和人说了声“拜拜”,然后转身进了大楼-
自从上次晚上和祁砚衡在车上聊过后,冉照眠就有意识地拉远了一点距离。
倒也没有特别故意,否则太过于明显,对方会察觉到。
但好在现在12月份,有很合适的现成理由。
——要为即将奔涌而来的考试大军复习了。
冉照眠也没有撒谎,他对考试确实很上心。
关屹大一可是满绩点!他怎么能不满?!而且就算都是满的,公共科目他还要比具体分数!
再加上12月底的元旦晚会他是主持人,还真挺忙的。
所以都不用特意避开,两人的见面机会自然少了很多。
转眼几天过去,祁砚衡都没能见到人。
一问要么是在图书馆,要么就是晚会排练。
ok,学习重要,非常能理解,总不能这时候还去分人家的心。
那他们就一起学习。
【Zzzz:抱歉啊学长,我发现图书馆的位置太难抢了,最近课少,我干脆回家复习了】
祁砚衡:“……”
他差点都准备天天回宿舍住了。
祁砚衡深感失策,时机不对,这个空窗期也太难抓了。
冉照眠那岂止是纵了关屹一个人,除了晚会的参与人员,那简直无差别纵了每个人。
就连周旭东这几天都没怎么能见到人,在他耳旁叫着:“啊,有点想眠眠了。”
他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机会居然还挺难找。
对方脑子太聪明,连给人补习划重点的理由都站不住脚。
祁砚衡无意识地转着手中的触控笔,看得周旭东心惊胆颤,生怕他摔了。
“有烦心事?”
祁砚衡看了他一眼,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算了。
想让人回来或者想见着对方,不是件难事,方法总是有的。
但最近冉照眠事情很多,干嘛强行找存在感为了一己私欲去折腾人家,就不分散他的精力和时间了。
【7:注意休息】
冉照眠看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他才刷完题。
他没忍住笑了,可笑过之后,又觉得有点苦恼。
原本还觉得是个很自然的借口,可渐渐的,他也意识到最近的时机并不好。
因为除了故意回家不住宿舍外,他是真的忙。
所以祁砚衡约他的次数不多。
他知道对方为人成熟周全,很有可能选择体贴地不打扰。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分不清里面有几分觉得没必要找他。
冉照眠往地毯上一趟,往上翻了翻昨天的聊天记录,好想见他啊。
虽然累,但和祁砚衡在一起一定没有那么累。
也不知道这个“纵”折腾的是谁。
正想着的时候,冉照眠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电话。
“外卖?我没点外卖?”冉照眠疑惑开口道。
对面的人礼貌道:“是祁先生为您点的。”
冉照眠一顿,立马把门牌号告诉了对方,手机上开启了门禁和电梯权限让对方上来。
一时间,他只觉得自己心里在炸小烟花,意外又惊喜。
餐厅的工作人员很快上来,把包装精致的袋子递给他,说了声“用餐愉快”后才离开。
这是他们之前一起吃过的那家粤菜馆。
冉照眠一直很喜欢,但没有外送,只能堂食。
本来昨天祁砚衡约了他,但他晚上和别的主持人约好了修改串词,没能去成。
他回到了茶几前,将丰富的餐食摆在了桌面上,给祁砚衡发了张照片。
【Zzzz:怎么想着给我点外卖?】
对方回复得很快:【不是喜欢这家?吃得开心】
冉照眠还没来得及回复,对面的新消息已经发送了过来:
【7:还有,我试了】
【7:图书馆的位置也没有那么难抢】
【7:一个不难,两个也不难】
冉照眠一愣,瞬间感觉热意往脸上涌,扭头往抱枕里一埋,总感觉对方好像在暗示些什么。
偏偏他还没冷静,祁砚衡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怎、怎么一下子就视频电话了!这好像还是头一遭!
冉照眠手忙脚乱地接通。
对面的人就出现在了镜头里,看背景应该也是在家。
一个仰放的死亡视角,却一点都没有折损人的容貌。
祁砚衡的声音带着笑意:“没打扰你吧?”
冉照眠深呼吸了几口气,故作平静道:“没有,正准备吃饭。”
祁砚衡就把镜头对了一下自己的饭菜,笑道:“我和你吃的是一样的,既然线下没有时间一起吃饭,那线上云约饭没意见吧?”
冉照眠摇了摇头,他垂眸将保温盒打开。
他其实很想问对方,视频吃饭是什么意思?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祁砚衡很快给了他答案:
“主要是有事情和你说,但最近找不到你人,想着你吃饭的时候应该有时间聊聊。”
“什么事啊?”
祁砚衡问道:“寒假有时间吗?我朋友都很喜欢你,让我来问问,寒假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你可能已经有安排,所以早点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如果想的话,时间好提前调整,不想的话也没关系。”
冉照眠想了想:“玩自然是想玩的,但我到时候可能要去国外,我和我妈妈确定好了时间后,再回复你吧。”
祁砚衡点了点头。
冉照眠有些心神不宁,还是问道:“你刚刚说,图书馆一个两个……”
听到他的话,祁砚衡笑着“哦”了一声:“这个啊,就是听你说图书馆找位置难。”
“但我发现我一个人去的时候,好像还好,也和周旭东一起去过,不怎么难啊。”
冉照眠:“……”
混蛋啊!
他眼皮跳了下:“哦,这样啊。”
祁砚衡偏头笑了下:“你以为我什么意思?”
冉照眠恨不得把刚刚埋过的抱枕扔在他脸上。
正要说什么,门铃就响了起来。
“等我一下。”
冉照眠去开门,发现是物业管家,手里抱着一个快递礼盒。
对方朝他礼貌地笑了笑:“您好,之前和您打过电话,您的快递。”
他们小区的快递一般是放在楼下快递柜,也可以由物业管家送上门。
之前对方联系过他,冉照眠在家,就直接让人送了上来。
冉照眠签收后回到了桌前。
祁砚衡开口问道:“快递啊?”
“嗯,最近买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挺多的,我也不知道这个是什么。”
冉照眠一边垂着脑袋开快递,一边回道。
“先吃饭,等下再拆吧。”
“没事,就这一个盒子,快递到手不拆我心里不……”
话还没说完,祁砚衡就看到了冉照眠神色一惊,飞快把盒子抛了出去。
他神色变了下:“怎么了?”
冉照眠揉了揉脸,笑道:“我朋友给我寄的整蛊玩具,吓死我了!”
“学长,我改天和你聊啊,我先去收拾他!”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他就关了视频。
屏幕黑掉后,冉照眠的脸色迅速变得难看,他伸手将扔出去的快递盒翻开。
里面搁着一个枕头,被划得稀烂的枕头,露出了一片狼藉的绒絮。
满目扎眼的红,像被鲜血浸泡过,湿漉漉的,甚至流到了他的地板上。
一把刀竖插在正中央。
第42章
冉照眠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了些, 鼻尖血腥气很重,让人有点恶心想吐。
他冷着脸简单看了看快递单,没有商家, 个人信息模糊,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拍了几张照片后立马报警并且联系了物业。
警察来得很快,冉照眠需要去配合提供信息方便进行调查。
在被问到最近是否有结怨的时候, 他唯一能想到的且有条件做到隐蔽个人信息的,也只有赵禹一个。
冉照眠自然知道不会每个人都喜欢自己,但他性子好,不到被冒犯的程度,不轻易与人交恶。
就算闹不愉快了, 也不会撕破脸皮得太难看。
除了和赵家人的关系是毫不掩饰差到极致以外,他认识的人中,真的想不到有谁会冒着风险给他寄恐吓快递的程度。
等处理好一切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竟耗费了好几个小时。
冉照眠在浓稠如墨的夜色中站了一会儿,晚间寒风呼啸,透着凛冽刺骨的冷意。
但好在街头人来人往, 车辆鸣笛声不绝。
感受到几分热闹喧腾的活人气息,冉照眠才觉得心脏处开始供血。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 冷冷的白雾也随之呼出。
手脚被冻得有些僵硬,他连忙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和物业打过招呼后,小区内24小时巡逻的保安多了些, 尤其是他家附近的片区。
一进屋, 随着暖意袭来的是浓浓的血腥味。
地板上还残余了一块之前流淌出来红色液体,显得炽亮的灯光都白惨惨了起来。
警察初步判断是鸡血,但里面有没有掺杂别的化学液体还要经过进一步检测。
冉照眠在原地僵了几秒后, 他将室内的换风系统换成了除异味模式。
然后去处理那摊液体。
正收拾着,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在一片寂静中响起。
冉照眠一看,是祁砚衡打过来的电话。
他接通了电话。
“学长,这么晚了有事吗?”
冉照眠家的楼层高,从落地窗外能看到高架上堵车形成的火龙,又在分岔路口分散成更细的碎光。
他听到对面青年开口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吃晚餐的时候,你说被朋友的整蛊吓到了。”
“我一直在想,以你那个胆子,多大的整蛊才能吓到你?”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好奇心这么重了?”冉照眠紧绷的心松了一些,笑着回答道,“特别大的整蛊,要闹绝交的程度。”
祁砚衡似乎是自言自语碎碎念了一声:“这么大啊。”又问他,“那现在还怕不怕?”
冉照眠握着拖把的手一停,反问道:“怕又怎样,不怕又怎样?”
话音落下,他似乎听到了一道关车门声。
夜色无边,隔着一道电流,青年的声音有些失真,裹着风声像是离得很远,却又温和地穿透了他。
“怕的话现在开一下楼下门禁和电梯权限吧?我还不知道你家的门牌号。”
“如果不怕……不知道现在路过讨杯咖啡算不算冒昧?”
“!!!”
冉照眠一愣,第一反应竟是有些傻地扒着落地窗往楼下看。
这么高的楼层,车辆都看不太清,何况是个人?
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些蠢后,他才连忙在手机上开了权限。
冉照眠感觉自己的脑子和心脏仿佛同时被击中了,整个人开始犯懵。
是开心的,也是无措的。
也不由得想,对方这时候来干什么?为什么要来?又在楼下待多久了?
最后,开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他整颗心都安定了下来。
所有零散飘忽而过的念头最终只汇聚成一个想法——现在看到他真好。
祁砚衡手上不知道拎了什么东西,眼里带着笑意地在他面前晃了晃。
冉照眠眉眼一松,声音带着连他都未曾发觉的依赖:“学长。”
然后后退了一步方便对方进来,将一双新的拖鞋放在了人的面前。
外面环境开阔,冷空气中带着几分冬雪的清冽气息。
以致祁砚衡从室外进入到温暖的室内时,对气味的捕捉格外敏锐。
空气清新剂附着在一层淡淡的异味上,像是要掩盖些什么。
祁砚衡了解冉照眠,对方爱洁,不会让自己家里有这样的情况。
除非是才发生了什么事,没来得及清理完。
祁砚衡看了眼墙面上智能中控显示的除异味模式,目光又自然地落向茶几。
上面是他让人送过来的晚餐,满满当当的餐盒打开,却几乎没有动几口。
地毯的边缘上有几滴红色晕染。
祁砚衡扫了眼冉照眠,身上没有受伤。
于是什么也没说,态度如常地将手上拎的东西放在茶几上,帮他把装着粤菜的保温盒盖子一个个盖上。
在家里被对方挂掉视频电话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异样了。
虽然没能看到具体的东西,但一闪而过的红色物件让他有点在意。
想了想,到底是放心不下,如果是小题大做了反而要庆幸。
冉照眠端着杯子出来就看到了对方的动作,解释道:“晚上有点事,没来得及吃。”
祁砚衡指了指自己带过来的东西:
“茯苓山药排骨汤,安神的,本来准备给你当夜宵,带得正好,是不是饿了?”
冉照眠话到嘴边,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后也只是声音微哑地开口道:“嗯,谢谢。”
然后走过去将切好的水果放到他面前,另一手里的杯子递给他。
“现在太晚了,咖啡还是下次吧。”
祁砚衡看了看:“这是什么?”
“柠檬香蜂草,对睡眠好。”
祁砚衡笑了下,从沙发上下来,坐在了他旁边的地毯上,帮他把包装精致的保温盒打开。
“趁热喝。”
冉照眠看份量还挺大的,问道:“你要不要一起?”
祁砚衡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饿。”
空气中飘散着汤的鲜香气息,蒸腾出滚滚白雾。
一口下去,整个人由里到外都熨帖了。
现在精神松了下来,冉照眠才发现自己其实很饿。
身边的人也没有说话,一片静谧安宁。
还是对方伸手从桌面上抽了一张湿纸巾的动作,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冉照眠就见祁砚衡随意拂了下身侧地毯外的地板,然后看着湿纸巾上覆着的一层红色污垢。
但什么也没有说,安静地帮他把那块地方清洁好,最后把纸巾扔进了垃圾桶。
冉照眠:“……”
刚刚对方来得突然,他只能匆匆处理好地面,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但若是这么擦,红色痕迹也很容易被发现。
祁砚衡这人真是……他其实什么也没问。
但毫不掩饰地向他表现出“我发现了异样,你在撒谎”的戳穿态度。
偏偏又不尖锐压迫,冉照眠甚至感受到了几分温和——
我都知道,所以不用刻意隐瞒。
但不说也没关系,因为我都知道。
这几乎是一种无声却又具有极大杀伤力的诱导,把事情引向自己想要的方向。
偏偏包容又强大,好像就算说出来,也不是大事,不用担心给对方带去困扰和麻烦,他都能处理好。
就这样裹挟着人一步步降低防线,以致冉照眠没能抗住。
“今天……我收到了一个快递。”
祁砚衡轻轻“嗯”了一声,身子微微前倾,像只是家常闲聊般:
“拍照存证了吗?”
冉照眠还没来得及仔细回想细节去描述,就被这段话切断了思绪。
他将手机指纹解锁递给他:“相册里没什么东西,你随便看吧。”
祁砚衡接过,打开了相册,几乎是不用特意找就立马被那扎眼的红吸引了目光。
他点开放大,神色立马冷了下来,说话的声音却仍旧温和,没让冉照眠察觉到异样。
“有怀疑的对象吗?赵禹?”
他们的交友圈几乎不重合,要说交恶的,祁砚衡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人。
“我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上次雪地越野回来后,我把他整得还挺惨的,他想报复回来也不是没有道理。”说到这里,冉照眠也有些迷惑,“但可能性应该不大。”
倒不是觉得对方不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而是他从派出所回来的路上问了一下余弥。
然后就得知,上次的事情对公司造成影响后,赵泉不仅把赵禹狠狠收拾了一顿,还找人形影不离地盯着他,免得又在外面干混事。
对方尚且自顾不暇,应该还来不及立马招惹他。
祁砚衡开口道:“介意把照片发我一份吗?”
“你发吧。”
祁砚衡就把那几张图片分享给了自己。
一般这种案子很难短期内快速出结果,一个是人没有切实受到伤害,寄的快递也不是高危物,情况严重级别较低。
再就是,若是匿名信息,需要反馈到物流公司那边溯源,一道道流程下来,都需要不少时间。
如果对方足够隐蔽追踪不到,最后很可能无法再推进。
但祁砚衡需要一个结果,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他把照片发给了祁浔舟那边,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得到了对方的回复,他才放下手机。
正准备把冉照眠的手机还给他,就看到屏幕上有关报警的回执信息,他蓦地开口道。
“一个人去报警配合调查的吗?”
冉照眠确实饿了,吃东西半晌没有说话。
听到他的问题,才“嗯”了一声。
“然后又一个人回来自己清理现场?”
冉照眠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开玩笑道:“我本来觉得没有什么,你一说,怎么感觉我好可怜啊,要不我‘呜呜’两声?”
“没说你可怜,也没觉得你一个人不能处理。”祁砚衡的声音平静。
他的后背倚在沙发边缘上,看着对方的侧脸,半晌后才缓缓开口道:
“都说你很会撒娇,我怎么觉得,分明是一塌糊涂。”
冉照眠肩背直了起来,“腾”地扭头看向他,正要义正言辞地辩驳,就听到对方的声音:
“虽然希望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但如果不幸有,下次我会来得更早。”
分明只是寻常语气的陈述,冉照眠的心却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他转头看着面前的汤碗,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汤的保温效果好,仍是热腾腾的,氤氲出层层叠叠的水汽附着在眼睑上。
冉照眠其实很少会真的惊慌乱了阵脚,他独立惯了。
可尽管他当时还能维持冷静,身上也难免有些不受控制地炸鸡皮疙瘩,背后有点发寒。
要保存证据,他甚至没法把这个快递扔掉,只能任由它放在那里。
人还不能走,要等警察。
外面的天色昏暗下来,装潢温馨的室内一片寂静,刺眼的红格外突兀,液体缓缓在地面上流淌,显得诡异又惊悚。
时间待得越久,那种惊悚感会在沉寂中蔓延扩大。
冉照眠本来想着要不去对门关屹家里待着,可对方边界感极强。
平时小姨家里他的房间都不让人随便进,就算知道密码,也不好擅自开门侵入。
如果发消息询问能不能进去,又要说一下原因,对方最近在忙比赛,听了后肯定要赶过来。
可随便找个理由,冉照眠又嫌麻烦,还不一定能骗得过人。
这么一通复杂的思绪下来,人累了,懒得折腾,竟也觉得好像还好了。
于是他回房间里刷了一套题静心。
20分钟后,物业工作人员来了。
现在祁砚衡胳膊撑在茶几上,姿态随意地看着他,目光沉稳温和。
冉照眠突然整个人开始坍塌,不好,其实一点都不好。
他轻声开口:“嗯,下次我让你早点来。”
祁砚衡静静地看着他,待人差不多吃饱后,才缓缓开口道:
“今天,我说图书馆找位置,一个不难,两个也不难。”
“意思是,回学校吧,我想和你一起去。”
第43章
喝了汤之后, 冉照眠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听到了祁砚衡的话,更是觉得背后有点冒起了热汗,好像整个人都要被灼到了。
“你……想和我一起去?”
祁砚衡看了看他的表情, 几息后才收回目光:“对,想和你一起去。”
“你、你……”
祁砚衡感觉他要纠结死了,似乎想问什么, 又不好再问。
于是,他适时地后退一步,背脊倚在沙发边缘上,语气如常:
“看到我去图书馆帮你‘复习’,周旭东应该不会再缠着让我讲题了, 让我歇息几天,”
“……哦。”冉照眠轻哼了一声,撇开头用叉子扎了一个小番茄吃掉,“原来是我有用处啊!”
祁砚衡笑了下, 没有再说话。
正常追一个人,都需要思虑再三,以防惊扰对方。
何况追一个心有所属的人, 他都担心冉照眠发现了会直接跑。
冉照眠这人,追人不怎么会, 但拒绝人真的是绝对翘楚。
祁砚衡见过不少次,一通话术下来,让人再无侥幸之心, 非必要见面的情况下, 还会彻底拉开距离。
偏偏祁砚衡还顶着一个要帮对方追人的身份。
他想想就觉得糟心。
恰好桌面上的手机响了一下,祁砚衡拿过来看了看,是祁浔舟发过来的消息。
对方说了一下恐吓快递的事。
说完后, 又没忍住八卦:
【祁浔舟:是你那个新室友?】
【7:嗯】
祁浔舟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祁浔舟:真是稀奇,在追人啊?】
【祁浔舟:来,说几句好听的,我教你】
祁砚衡无声笑了。
祁浔舟是个感情生活极其丰富的人,祁砚衡从小起,就看到对方身边的人来来往往。
可以说,他几乎在他小叔身上看到过了各种性格的恋人、各种类型的爱情以及相处模式。
后来他长大了些,又早熟,祁浔舟也不把他当个小孩。
所以从不避讳在祁砚衡面前说一些感情的事,以及输出靠经验得出的感情观点。
这种情况下,祁砚衡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地被影响到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以致就算没有谈过恋爱,也会有朋友来寻求他的意见。
因为祁砚衡冷静清醒地近距离旁观过太多,对各种套路和感情逻辑驾轻就熟。
他得承认,祁浔舟有些观念和方法适用于绝大多数情况,套路总是得人心。
但他也有一个成年人应该具备的独立思考能力。
当祁砚衡现在不再是第三视角的旁观者,而是第一次处在了当事人的位置上时,就发现了,祁浔舟说的不总是对。
起码他现在的后退,就完全没想过对方曾说的“十分感情表达三分就够,给得太多对方就不会再渴求”。
祁砚衡只想着,是不是太直接冒进了,会把冉照眠吓跑。
祁浔舟在各种宠爱下长大,爽得要命的人生,半点委屈都不受,只想把爱情当调剂。
两人对感情态度不同,想要的也不一样。
那么对方的感情观,对祁砚衡就没有足够的建设性意义。
【7:教我?教只谈两个月恋爱的那种?我疯了吗?】
【祁浔舟:……滚蛋】
祁砚衡笑着把手机放回到茶几上,见冉照眠吃完了,正要收拾。
他伸手接过,帮人整理。
“吃完了起来活动活动吧,然后去洗漱休息。”
冉照眠乖乖起身,看了看墙面上的时钟,已经快晚上12点了。
他正想着怎么开口。
祁砚衡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边将茶几上清理好,一边开口道:
“等你睡着后,我再走。”
冉照眠看着他,下意识反问道:“已经很晚了,不留下来吗?”
不说别的,只说他睡觉的时候都不知道几点了,人家特意跑一趟,还凌晨开车回家。
何况……冉照眠看了看窗外,天气也不怎么好,不知道深夜会不会落雨。
他还不至于这么没良心。
祁砚衡笑了声:“能留啊?”
“能啊,怎么不能,我们都是脑袋对脑袋睡过的室友了,这有什么?”
他说得这么自然,祁砚衡挑了一下眉。
于是也不纠结,点了点头,直接洒脱道:“行,生活用品都有吧,毛巾牙刷睡衣内裤。”
冉照眠:“……”
祁砚衡看向他:“怎么,不是脑袋对脑袋睡过的室友吗?哪里觉得不对?”
冉照眠扭身就往房间里跑,转身得过于急切,以致歪着身子跑得乱七八糟。
“我找找!”
不对,哪里都不对。
冉照眠突然意识到问题。
宿舍里就像是合租,所有物品都有着明确的归属。
用自己的毛巾、穿自己的衣服、睡自己的床,整个空间全是公共的,谁在那都很正常。
可现在,却像是一种入侵。
这里是他家,对方要睡在本该全属于他的空间内,甚至穿他的衣服,用它的私人物品。
牙刷毛巾倒是有备用,睡衣、睡衣、内裤、内裤……
冉照眠翻箱倒柜,找到了一套尺寸合适的家居服。
在家穿得宽松些更舒服,所以他也有些宽大款式的。
但……是他穿过的……
内裤倒是有新的,但他们是有体型差的,骨架不一样。
祁砚衡愿意挤一挤吗?
冉照眠陷入了沉思。
不管了,他一齐把东西抱了出去。
祁砚衡还坐在地毯上垂头看着手机,听到声音后,抬起头看向他。
冉照眠准备说话的声音突然就卡了一下,然后才继续道:“衣服我穿过,你介不介意?”
祁砚衡接过柔软的家居服:“不介意。”
冉照眠见他要展开衣服看看,连忙要阻止,可到底晚了一步。
被塞在衣服里面的内裤掉了出来,直接落在了祁砚衡的裤子上。
两人的目光下意识飞过去,集中在那块布料上。
一时间,空气仿佛彻底被抽净,变成了真空状态,静得可怕。
直到感觉青年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冉照眠才清了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硬着头皮道:
“新的。”
祁砚衡没忍住偏头笑了下,将那块布料拿了起来,缓缓开口道:
“送内裤就送,你藏什么?”
冉照眠看着他的动作,修长的手指裹着灰色的布料,明明是很正经寻常拿东西的举止。
但因为物件过于私密,他模样又生得风流,就显得格外色气。
就算是新的,冉照眠也觉得自己脑袋有点冒烟了。
他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有点奇怪,私人东西感到不自在不是很正常吗?”
祁砚衡忍着得寸进尺逗弄人的心思,面上正经“哦”了一声:
“感谢慷慨解囊,但为了我的舒适度,我叫了跑腿送合适的尺码来了。”
好啊!不早说!
祁砚衡明明就有打算,还找他要,他故意的!
冉照眠抄手夺过:“不穿就不穿,一点苦都吃不得!”
祁砚衡:“……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冉照眠沉默了两秒,从他身旁爬起来,又乱七八糟地跑回房间了。
看着人的背影,祁砚衡垂头没忍住笑出了声,肩背都在抖。
冉照眠也懒得管待客之礼了,把翻乱的衣帽间整理好。
感觉对方应该笑够了,自己脑袋也不冒烟了,才离开房间去到客厅。
冉照眠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祁砚衡只是看着他笑,但也没有再提。
冉照眠带着人简单看了看屋子,主要是卫生间和客房。
他这间屋子是个面积不小的平层,空间充裕,装潢温馨又具有设计感。
“每周会有阿姨过来收拾屋子,所以客房也是干净的,直接睡就行。”
祁砚衡“嗯”了一声:“你住这边多吗?”
“高中毕业前住小姨家,但最近要渐渐搬过来了,可能以后大多就住这边。”
上次他听到了关家爷爷奶奶说的话,就一直在考虑。
成年已经有一阵子了,再过段时间,他就要19岁,搬出来也好。
别的东西不拿不要紧,但kiki他还是想带过来。
小姨知道他有多么喜欢kiki那个鲸鱼摆件,一旦搬走,所代表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他有点担心到时候小姨会哭。
后脑勺被人碰了一下,他听到身边的青年问道:“怎么了?”
冉照眠摇了摇头:“没什么。”
祁砚衡看了看时间:“不早了,快去洗漱吧。”
冉照眠也没讲究客气:“行,洗衣机烘干机都在阳台,毛巾牙刷也给你了,你自便,需要什么再找我。”
祁砚衡点点头。
冉照眠就回了房间,等洗漱完出来的时候,祁砚衡已经进了外面的公用卫生间洗漱,隐约能听到花洒的水声。
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同样是洗漱,但在宿舍里就很不一样。
冉照眠不敢再多想,检查了一下大门是否关好后,就将多余的灯关掉,只留下了客厅的一盏给祁砚衡。
正准备回房间睡觉,恰好卫生间的门打开。
两人都吓了一跳。
冉照眠看了看祁砚衡,对方还没来得及吹头发,浑身的水汽很重,裹挟着浴室的热气几乎是迎面扑来。
被打湿的眉眼色彩愈发重,眼窝很深,漆黑的眸子落在了冉照眠的身上。
那套穿在冉照眠身上过于宽大的家居服,在祁砚衡身上居然是恰好的。
款式简洁,但对方那身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祁砚衡看了看他手中的杯子,知道他是出来倒水。
但见人没有动,于是问道:“在想什么?”
冉照眠不但没有离远,反而靠近嗅了嗅。
然后缓缓开口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神奇,是一样的洗护用品,但怎么闻上去感觉不太一样。”
祁砚衡笑了下,没有说话。
冉照眠没有再耽误:“你快吹头发吧,我回房间睡觉了,晚安。”
“晚安。”
冉照眠本来以为今晚自己会睡不着。
但出乎意料,他几乎一沾床就撅了过去,再睁眼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整个人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浑身都是松快的。
出房门的时候,祁砚衡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
人睡好了,心情也好了,昨天不愉快的记忆都飞走了。
他声音轻快道:“学长早啊!”
祁砚衡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早。”
冉照眠看了看祁砚衡,面上其实看不出来什么,但浑身的懒散劲更重了。
他试探地问道:“你没睡好啊,认床?”
祁砚衡随口应了下来:“嗯。”
他那何止是没睡好,简直是没睡,看了整宿文献。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祁砚衡也感到意外。
他其实一点都不认床,平时去野外露营随便一顶帐篷也能睡。
后来找到了原因——
衣服主责,床榻次责,冉照眠全责。
之前他还故意借此逗弄冉照眠,真睡的时候,回旋镖全扎回来了。
床榻好歹是冉照眠没有躺过的,但衣服对方贴身穿过。
就算洗过了,也带有对方身上常有的好闻气息,于是心里作用,总觉得对方就在身边,还贴着他的那种。
祁砚衡躺得心浮气躁,烦。
人又不是真的躺身边,还受这种折磨,真是冤枉。
第44章
两人的事情都很多, 不可能时时待在一起。
于是在吃完早餐,祁砚衡叮嘱了他一下安全问题后,就先离开了。
冉照眠简单收拾收拾了屋子, 中午才出门。
周旭东和赵泽倒是觉得稀奇,因为冉照眠和祁砚衡同一天回到了宿舍。
不只是回来拿个东西的那种,而是要一直在寝室住到放寒假。
宿舍内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两人自然开心。
同时还有些纳闷,周旭东好奇道:“今天眠眠不是元旦晚会的排练吗?你们又不是一起去的图书馆,怎么还一起回来了?”
祁砚衡懒得跟他解释,随口应道:“顺路。”
冉照眠没有开口,因为祁砚衡是去会堂接他一起回的。
说多了, 寝室的另两人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恐吓快递的事情还没有结果,白天倒还好,他朋友多,几乎很少一个人待着。
夜晚他也不怎么出去玩了, 但有时候像排练这种情况无法避免。
顾忌到安全问题,太晚了的话,祁砚衡会和他一起回。
两人是肉眼可见地越走越近, 近到学校论坛上出现了一些风言风语。
但他们的态度过于坦荡自然,倒是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性缘脑上头想多了。
于是最后, 都归因成两人长得太好看,站在一起赏心悦目,磕磕cp怎么了。
所以冉照眠倒也没有感受到困扰。
唯一让他烦心的, 还得是快递的事。
这种被迫失去行动自由的感觉让他束手束脚。
祁砚衡从卫生间洗漱好出来, 就看到冉照眠满面愁绪的脸。
他不由得笑了:“在想什么?”
冉照眠仰头看着他:“快递。”
祁砚衡就明白了。
祁浔舟和物流公司那边沟通过,所以没有丝毫拖延,两天后就给出了结果。
只是却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枕头并非电商平台上购买, 也不是本人亲自寄出,而是个一问三不知的老人。
事情就断在这里,似乎对方不暴露出更多信息,调查就很难推进。
可怎样才能暴露更多信息?无非就是对冉照眠再次出手。
想到这种情况,祁砚衡更不愿意了。
但他面上没有表露出分毫,只是摸了下人的脑袋,无声地安抚。
冉照眠也知道,这事急也没办法。
于是不再想,总不能因为这事就不过正常日子了。
他拿出书本来,准备去做点正事转移注意力-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
有些情况,越是亲近的人反而越是容易察觉到异样。
特别是周旭东和祁砚衡来往了快三个年头。
两人下课去食堂的时候,周旭东到底没忍住,问道:“眠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祁砚衡瞥了他一眼:“怎么这么说?”
“就算眠眠让人容易有保护欲,但也不至于到你这种担心的程度吧?都像看小孩了。”
特别是前几天,祁砚衡还私下叮嘱他,他要是有事不在,夜晚冉照眠有事出门尽量不要让他一个人。
当时他没深想,但日夜相对几天,总能察觉到不对劲。
祁砚衡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瞒:“他收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都是学生,免得人恐慌,他说得模糊了些。
但周旭东还是懂了对方的意思,倒吸一口冷气:“怎么都和私生一样呢。”
祁砚衡的脚步一顿:“都?”
周旭东轻轻“啊”了一声,然后解释道:“就前阵子,眠眠说了几次,感觉有人在看他。”
祁砚衡眉眼陡然沉了下来:“怎么不早说?”
周旭东被他吓了一跳,解释道:“眠眠那模样,有人偷看他再正常不过。”
“另一个原因是这件事已经解决了,确实有人跟着他,是计算机学院一个特别社恐的男生,暗恋眠眠,不敢明着告白,偷偷跟了他好几天。”
“被捉住说清楚后,就没有再跟了,眠眠也没有被人偷看的感觉,我们就以为这事已经结束了。”
周旭东看着他冷冷的眉眼,小心问道:“不会是他吧?”
祁砚衡没有回答,跟踪偷窥、找到对方的电话和地址、恐吓快递,这一连串极端做法联系起来,让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他问道:“冉照眠是哪几天说感觉有人看他的?”
周旭东想了想,说了两个日期。
“我有事,先不跟你说了。”
说完祁砚衡转身离开,让冉照眠把那两天具体时间对应的行踪发给他。
然后给祁浔舟打了一个电话。
“我刚给你发了我朋友那两天的行踪,麻烦帮忙调一下相应位置的监控,看他周围有没有奇怪的人。”
“还有……”说到这里,祁砚衡声音顿了下,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查一下柯巍还在不在北市,如果在,他那两天在哪?”
祁浔舟愣了一下,事情过去了比较久,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几息之后才意识到什么:“之前那个跟踪你的疯子啊?警告过他和他的家人后,不是被带离北市治疗去了吗?”
“嗯,他上次回宿舍拿东西,我本来以为他又要纠缠我一阵子,结果后面完全没有消息,我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祁砚衡眉眼压得低,感到一阵头疼:“希望是我想多了。”
周旭东完全没有联想到,是因为他是个直男,以前他和祁砚衡走得那么近,也没见柯巍对他做什么。
所以在冉照眠的事情上自然也想不到。
至于祁砚衡,他完全理解不了疯子的逻辑。
尽管现在有所猜测,他都觉得这个猜测很荒谬。
对方和冉照眠只见过一面,而且只有几分钟。
那几分钟里,祁砚衡和冉照眠甚至没说话,更遑论亲密举止。
对方怎么就盯上了冉照眠?
“我也只是猜测,以防万一。”祁砚衡叹了一口气。
祁浔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最晚明天给你回复。”
挂了电话后,祁砚衡给冉照眠发消息:
【7:今天晚上有事吗?】
对方回得很快:【Zzzz:我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后,要和其他学生会成员去吃饭,晚上去会堂】
祁砚衡见他身边一直有人,心里松了些。
【7:晚上结束后,给我发消息】
【Zzzz:好】
收到消息后,祁砚衡把手机收起来,觉得这种滋味还真的新奇又愁人,感觉怎么都放心不下。
别人喜欢人也都这样?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事情上。
晚上和朋友吃完饭后,他回到了宿舍。
周旭东正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电脑,屏幕上就是冉照眠的照片,让他不由得目光停留。
“怎么在看冉照眠?”
周旭东解释道:“这是新闻社团发的,他们最近在收集元旦晚会的排练花絮当做素材,我一上论坛就看到了。”
祁砚衡多看了几眼,上面一排青春洋溢的学生,冉照眠是最吸引人眼球的那个,怎么拍都好看。
突然,他的视线一顿,几步上前接过了周旭东手里的鼠标,往上滑动了一下。
最后停在一张主持人的合照上。
拍照的人方位是在舞台内侧,于是将所有人以及身后的座位区都拍了进去。
祁砚衡将照片点开放大。
周旭东本以为他要看冉照眠,没想到照片一直放大,放大到像素模糊,只能看到众人身后的座位上。
“你在看什么?眠眠已经出框了。”
祁砚衡没有说话,直到画面中心落在最后排的一道黑影上,他的手才停了下来。
元旦晚会临近,凑热闹的人很多,就算是排练,也会有人去旁观。
所以下面时常有三五成群的学生坐着,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只有这人,带着口罩和帽子,浑身遮得严严实实,整个人都隐蔽在了阴影中,不仔细看完全会忽略对方。
“这谁啊?”
祁砚衡还没来得及回答周旭东的问题,手机就响了起来。
祁砚衡一看,是祁浔舟的电话。
他接通了电话,另一只手点动着鼠标,看其他的视角有没有更清楚的照片。
“喂,小叔。”
祁浔舟直接开口道:“是他。”
锁定了人物和方向后,真查起来速度比想象中会快很多。
他迅速道:“快递没有直接证据,但他没有离开北市,那两天也确实在你朋友身边发现了他的踪迹。”
祁砚衡的心脏像是被狠狠击了一下,浑身血液都冷了下来。
屏幕里处在阴暗中的身影好似渐渐清晰起来,那张被遮掩严实的阴郁脸孔也仿佛浮现在眼前。
前方舞台上就是冉照眠和身边朋友说笑的照片。
鹅黄色的毛衣,衬得人柔软又干净,是对方今天出门时穿的衣服。
——照片上传于10分钟前。
事情发生得突然,周旭东只看到祁砚衡接通了电话。
没过几秒,对方浑身气压低得可怕,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随即急遽出门离开。
只匆匆留下了两个字:“柯巍。”
周旭东愣了下,看向照片里那道模糊不清的阴影,像是一阵蜿蜒流动的黑烟,缓缓弥漫直至紧紧蛮缠住人的心脏。
沉默无声,却狠狠扎进去了绵长的悚然,以致让人感受到一阵惊悸。
周旭东呆滞了几秒,才骂了出来,连忙起身去联系冉照眠。
学校会堂
冉照眠正和其他主持人一起修改着串词,让节目与节目之间的过渡更加流畅。
几人直接盘腿坐在舞台上,拿着笔在纸上修改。
每次一通流程走下来,众人不禁都有些疲惫。
有人提议道:“等下结束了,要不要去西门那边吃夜宵。”
其他人纷纷应和着。
见冉照眠没有说话,问道:“眠眠,你呢?”
冉照眠朝他们笑了笑:“我就算了。”
众人调侃道:“学长要来接你啊?”
冉照眠用了对方之前的说辞:“顺路。”
打趣的声音响起:“次次顺路?好巧哦~”
冉照眠也没忍住笑了出来:“那我们一个寝室的,一起回宿舍怎么了?”
“那学长以前也不常住宿舍啊~”
冉照眠笑着没有说话,见他们没有谈正事,准备去休息区拿自己的手机。
但他一站起来,其他人也起了身。
“那不说闲话了,我们搞快点,不能耽误吃夜宵,也别耽误学长接人!”
说完,一群人哄笑成一团。
说笑声传至很远,远到止也止不住地钻进坐在最后一排的人的耳朵里。
他像是融进了黑暗中,阴鸷地看着处在最中心的人。
对方笑得粲然,像是天生就闪闪发光,和他这种在阴影中的人一点都不一样。
他焦虑地撕扯着指甲,鲜血留了出来,也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不是警告过他了吗?为什么和砚衡反而走得更近了。
最近他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他们越来越亲密,砚衡会看着他笑。
柯巍刚刚听到了,等会儿砚衡又要来接他,接他……砚衡特意来接他!!
他笑得好开心,他在得意,他没有把他的警告放在眼里!他是不是在挑衅他?!!
指甲裂开,他恍惚地想,没错,就是挑衅!
是对方的错,他挑衅他!那他反击,让人吃点教训也不是他的错吧?!
远方传来总负责人的声音:“眠眠,你solo那趴的词改好了吧?我们从那里继续排练。”
柯巍缓缓站了起来,感觉眼前的光都晕成了模糊不清的一团。
冉照眠拿着笔把原来的废稿划掉,突出了重点后,声音清脆应道:“来了。”
其他人散开,把空间留给了冉照眠。
冉照眠拿着话筒试了试音效,然后朝着下面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还没来得及继续说话,会堂的大门就被猛地推开,反弹到墙面上发出一道引人注目的撞击声。
有人疑惑道:“学长?!”
冉照眠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有些意外地看着匆匆赶来的人。
看到人好好地站在舞台上,祁砚衡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瞳孔骤缩。
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到青年浑身裹着寒冷凛冽的气息,像是无际的冰川雪原蔓延,将整个会堂冻结。
一阵疾风掠过,锋利尖锐得仿佛要割伤人。
千钧一发之际,陡然天旋地转。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黑暗,冉照眠被人猛地扑倒在地滚了几圈。
巨大的玻璃炸碎声在耳畔不远处响起,几秒之后,反应过来的尖叫声并着哭泣声骤然响起,整个会堂内一片兵荒马乱。
冉照眠的眼睛被捂住,他鼻尖嗅到了熟悉清泠的气息,还有……血腥气。
整个世界都乱了起来,他却独独听到了耳边急促的呼吸声。
冉照眠颤抖着手,迅速将眼前的手扒了下来,就看到了眼前的青年。
对方正目光担忧地看着他,侧脸覆着红色的血痕,血珠向下滴落在了他的脸庞上。
冉照眠立马起身,把祁砚衡扶了起来。
从对方的背后摸到了血,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他不敢耽误,对周围簇拥而上的人群哽咽开口道:“我没事,学长受伤了,快叫医生。”
祁砚衡感觉后背有些疼,看到对方哭了,温和安抚道:
“不是大事,就是撞在地上有些重了。”
众人听到这里,不禁看向不远处的地面,那是一块面积不小的玻璃,从楼上掉下来的。
现在粉碎得彻底,刚刚如果不是祁砚衡抱着冉照眠滚开,玻璃就会直接重重砸在冉照眠身上。
心底顿时阵阵寒意往上冒。
但饶是这样,两人离玻璃位置很近,骤然炸开带着冲力的玻璃碎片也将两人划伤。
冉照眠被人护在怀里,身上不免都添了些伤,更遑论祁砚衡。
再加上当时无法顾忌太多,猛然的撞击袭来,就算滚了几下缓冲,那一下估计撞得也不轻。
会堂负责老师慌忙送两人去校医院。
冉照眠身上有几道被玻璃渣划破的轻伤,上好药后,他连忙去找祁砚衡,等对方检查。
他的心跳直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平复,像是要跳出了胸腔。
直到对方基础检查做完出来后,他才看到正在上药的人。
祁砚衡后背的血痕多得多,肩背处有一块很重的挫伤和撞痕。
对方正在打电话,冉照眠没有打扰人,巴巴上前问一旁上药的护士:
“姐姐,他没事吧?”
他哭得安静,无声地往下掉眼泪,让人一看心都要泡软了。
护士轻声安抚道:“没事,主要是外伤,肩背的骨头有点伤着了,按时涂药,不提重物修养一阵子就好了。”
看到人过来,祁砚衡也挂了电话。
他松松地披上了外套,给冉照眠擦去脸上的眼泪和血痕。
“不哭了不哭了,不是听到了吗?不严重,没事的。”
想想当时危急的场景,冉照眠还是感到惊惶,如果受伤的只有他一个人,他都不会这么无措,于是只坐在对方身边没有说话。
祁砚衡的心其实也没有表面上那么平稳,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回想起来连后背都在发麻,手脚也涌上了寒意,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但他控制着声线,如常温和开口道:“不伤心了,反而是我要跟你道歉。”
冉照眠抬起眼看向他,似乎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祁砚衡解释道:“不是意外,柯巍还记得吗?我之前的那个室友,是他把玻璃推下来的。”
三楼放了一些维修时换下来的旧玻璃窗,还没来得及运走。
本一直放在安全的地方,怎么都不会伤到人,但也防不住有疯子推过去后借栏杆的力故意掀下来。
冉照眠一滞:“他……”
他本来想问为什么,但隐约又察觉到了原因。
祁砚衡继续道:“我小叔查到了他,我就赶过来了,现在人已经被抓了。”
想到刚刚祁浔舟跟他打电话说的内容,祁砚衡听多少次都有些难以置信,觉得无比荒谬。
故事的开端竟然是对方上次回来拿东西时,发现祁砚衡睡觉的朝向改变,他和冉照眠的枕头放在了同一边,几乎是头挨着头。
后面跟了冉照眠几天,发现他俩走得过近,整个人就有些疯了。
难怪寄过去的恐吓快递是一个被划烂浸血的枕头。
冉照眠看向祁砚衡,对方的眸子很黑,黑到几乎要把冉照眠给吸进去,显而易见的心情糟糕。
“这件事,我会好好处理,给你一个交代。”
祁砚衡确实很生气,冉照眠差点被伤害到让他很生气。
是因为他才波及到对方,这点更是让他恼怒至极,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如此糟糕的情绪了。
冉照眠垂着眼睑,看着祁砚衡的手背,那里有着道道划伤的血痕。
是对方捂住他的眼睛时留下来的,否则可能会有碎渣冲进他的眼球里。
在那种危急时刻,对方居然还注意着这些。
他摇摇头:“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
祁砚衡摸了摸他的脑袋:“不想了,好好休息一下。”
“嗯。”
两人正静静地说着话,外面脚步声陡然响起,越来越近,他们抬头朝着急诊室外看去。
就见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看到关屹会过来,冉照眠一点都不意外。
这件事闹得很大,学校里都在讨论,只是为了不引起恐慌,暂时还没有说清楚玻璃掉落的具体原因。
关屹自然也听到了消息,冉照眠一到校医院就接到了对方的电话。
尽管冉照眠说了自己没受重伤不用来,对方估计还是要亲眼看看的。
在其他人眼中也不会奇怪,他和关屹现在是同一个社团关系不错的成员。
发生这样的事,来看看朋友无可厚非。
何况也不只是他,冉照眠和祁砚衡认识的人多,要来校医院看他们的人自然多,只是都被劝住了。
作为当事人,从事发到现在,他们手机就没有安静过。
冉照眠对身旁的祁砚衡轻声开口道:“我过去说几句话。”
祁砚衡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应了一声。
冉照眠和关屹往外走了走。
关屹看了看祁砚衡,又仔细看了看冉照眠,他们的脸上都有划伤,像是双双战损般。
“怎么回事?”
冉照眠简单解释了下,然后气声开口道:“别告诉小姨和小姨父。”
关屹脸色很冷,但亲眼看到人没事,到底松了口气。
正要说些什么,两人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很轻的“嘶”。
他们循声望去,就见祁砚衡似乎是不舒服,皱眉扶着肩。
炽亮的光线下,显得失血过的脸色格外苍白。
关屹还没开口,就看到冉照眠巴巴地跑回去,蹲在人面前,红着眼眶仰头道:“是不是很疼啊?”
关屹:“……”
第45章
关屹眼皮跳了跳, 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本来有点微妙的意见,因为冉照眠本就是无妄之灾,是受祁砚衡疯狂追求者的牵连。
关屹也知道不应该这么想, 他有点迁怒了,但情绪这东西总归有点难以遏止。
可他看到了从会堂流露出去的监控片段。
虽然现在已经被学校删除干净、严禁传播了,但画面还是难以从脑子里散去。
不亲眼看到, 是真的无法感受到当时情况的危急,完全容不得人半点犹豫和彷徨。
就算是不想别人因为自己而被累及凭白遭遇祸端,寻常人也做不到对方那么果断决然。
他将冉照眠护得那么严,玻璃窗就在他的背后炸开。
所有的“伤势不严重”,都是相较被玻璃砸在身上而言。
这种情况下, 不管受什么伤都能称得上虚惊一场。
于是,那点情绪也就散了。
对方又流血又是骨头肌肉受伤的,疼很正常。
再说了,他不就只轻轻“嘶”了一声吗?又没唉声叹气、叫苦连天的。
说服自己按下了那点异样, 关屹视线再次落过去。
冉照眠泪眼汪汪地问完后,祁砚衡眼睫垂下摇了摇头,脸色苍白, 声音很轻:
“是我刚刚动作牵扯到了,没事, 关屹还在那等着,你有事就和他去聊吧,我有些累, 准备先回家了。”
“你等我会儿, 我打声招呼后送你回去。”
说完,冉照眠急匆匆地跑回到关屹面前。
关屹想,算了, 说服不了。
“我冒昧地问一句,可能是我对他不太了解,他一直是这样造作的人吗?”
他的嗓音很低,却让冉照眠的头顶冒出了一排问号。
“他干什么了?”
关屹:“……”形容不出来,“感觉。”
冉照眠想到了当时会堂的场景,没忍住吸了吸鼻子:“是吗?但受伤是真的。”
不管祁砚衡表不表现出来,疼痛和伤口都是客观真实存在的。
“……”
对方这么一说,关屹突然良心有点痛,他好mean.
他脑壳疼,懒得再管他们之间的事。
于是看了看冉照眠的情况,对方模样很狼狈。
浅色的毛衣上沾着血迹……虽然大多都是祁砚衡的血。
脸上也有着血痕,他来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后来才看清,是别处沾上去的。
“你伤就在脸上,我怎么瞒爸妈?”
匆匆来了校医院,冉照眠还没看自己的情况,现在感觉脸上有点刺刺的疼。
“我就说这阵子忙,先不回去了,要是被看到,就说是不小心摔碎了东西被溅伤。”
冉照眠还惦记着祁砚衡很累,神思不属道:“那我不多说了,我想快点送学长回家休息。”
关屹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冷声问道:“那个疯子呢?”
“学长说他会处理。”
关屹放下心来,也不再多问。
他也不便留太久,和人告别后,就转身离开准备回宿舍。
祁砚衡脑袋后抵着墙面,有些出神。
看冉照眠说了几句话后就快速跑了回来。
“学长,我送你回家。”
祁砚衡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等一会吧,刚刚周旭东发了消息要过来,劝不住,现在在路上,见了他我们再走。”
冉照眠就坐了下来:“你是不是困了,要靠着我睡会儿吗?”
祁砚衡也没纠结,直接倚了上去,就像上次在出租车里那般。
只是现在人是全然清醒的状态,不用装醉也能倚。
他开口问道:“关屹怎么过来了?”
“哦,他看到消息的时候就在附近,就发消息问了下。”
“他说井川学长也放心不下,干脆就顺路走一趟确认没什么事,免得井川学长特地跑过来。”
冉照眠稍微修饰了一下说法,以免显得他和关屹太过亲近。
而且井川那个是真的。
祁砚衡点了点头,他其实有些察觉到关屹对自己很淡的消极态度,像是对他有意见。
太轻微隐晦了,以致他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吃醋?
因为他和冉照眠走得近,所以吃醋?如果是的话,那就不太妙了,说明对方有回箭头的趋势。
祁砚衡的声音放轻了些:“你微信里有个人的备注比较特别,一座小山形状的图案,是他吗?”
冉照眠一顿。
祁砚衡解释道:“没故意看你隐私,是上次在你家,你让我用你手机操作,把恐吓的照片发给我自己时,跳出了分享人名单界面。”
“别人都是名字备注,这个图案备注最显眼。”
冉照眠低声回答道:“是他,你不是有他的微信吗?看头像没认出来?”
祁砚衡笑了声:“我还真没有他的微信,都是群聊,而且我关注他头像干什么?”
冉照眠就不说话了。
“所以,是什么意思啊?”
冉照眠觉得对方的声音很轻,像是羽毛拂过,让他有些痒。
还带着几分虚弱和疲惫。
冉照眠拒绝不了半点,问什么答什么。
“屹立的山。”
“感觉他的名字是这个意思,而且屹字里也有个山。”
祁砚衡阖着眼睛听他说话,身上确实是疼,但本来也还能忍受,觉得没什么。
一听倒是感觉身上的疼痛都放大了,清晰又明显。
冉照眠把他气死算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道:“你知道感情里忌讳什么吗?”
冉照眠有些疑惑:“什么?”
“忌讳喜欢得盲目,忌讳你以为你喜欢,其实喜欢上的是你想象中的赋予他的光环。”
“感觉他名字是这个意思?你自己给他冠上这个意义,久而久之,你就觉得他真是山了。”
祁砚衡的语速很慢,声音又好听,有条不紊地说起话时,就显得格外有道理。
“每看一次这个含义特殊的昵称,都是在提醒你一遍,对方是不一样的,人总是会对‘特别’心软。”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你就给自己下足了暗示,越陷越深,然后体会一把暗恋神伤。”
冉照眠:“……”
这么多门道?
其实不只是关屹,祁砚衡可能没看到,还有个鱼和猫咪图案的,是余弥;星星图案是赵然星。
普通人就是年级专业班级再加上全名。
独独一个祁砚衡,是列表里唯一一个没有被改备注的人。
就是他的微信名,一个“7”。
祁砚衡的声音还在继续:“恋爱中的人互相用特殊昵称无可厚非,但单向喜欢,我不建议你用太赋予正面特殊意义的标志。”
“你看的是关屹,不是山。”
冉照眠的声音犹疑:“那……我换掉?”
作为一个在对方那里有“恋爱脑上头”前科的人,这个视角好像也有道理。
祁砚衡缓缓眨了一下眼睛:“舍得吗?”
冉照眠其实已经在考虑渐渐脱离“追关屹”这个借口了。
只是说不追就不追会显得太过突兀。
他心念一动,当着他的面把那座小山的图案改成了全名。
一边如常开口道:“你不是说追人这件事要全权听你的吗?你都说不建议了,那我不舍得也没办法,而且……”
改完后他收回了手机,声音轻了些:“我发现,把他的备注改掉,竟然……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祁砚衡的身子一顿,然后缓缓坐了起来,看着他:“真的?”
冉照眠点了点头。
祁砚衡偏过头,看着校医院洁净的墙面,身上好像也不怎么疼了。
他唇角轻轻弯了下:“哦。”
没过多久,周旭东和赵泽匆匆赶了过来。
看了看两人狼狈的模样,周旭东差点没跳起来:“杀千刀的,柯巍那王八蛋疯了吧?”
说完后,发现连骂人都很无力,因为他真疯。
后来又看着两人脸上的血痕,心疼道:“伤哪里不好,伤脸,会不会毁容啊?”
冉照眠:“……”
他现在感觉脸上刺拉拉的疼,连忙拿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看了看。
祁砚衡被他咋咋呼呼得头疼:“不会说话就闭嘴。”他安抚着身边人,“不会的,你脸上的痕迹很浅,过不了几天就能好。”
冉照眠看了下,痕迹确实比较浅,很快就能修复。
于是他又担忧地看着祁砚衡的脸:“那你呢?你好像比我重。”
当时对方覆在他身上时,都有血滴在他脸上了。
祁砚衡微妙地一顿,站起身就朝着外面走去。
众人连忙跟上,就见他找到了之前给他上药的那个护士,正问人家:“我脸上不会留疤吧?请问涂什么药修复最好?”
冉照眠:“……”
周旭东:“……”
赵泽:“……”
等得到不会留疤的答案后,祁砚衡才松了一口气。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他已经明显地发现,冉照眠颜控,喜欢好看的。
他的脸得留着,以后有用。
第46章
冉照眠选择溺爱, 看着对方的脸:“你就算有疤,也超级好看!”
祁砚衡拿着手机前置摄像头看了看,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觉得颜控的话可信度不高。
但总归护士说了,伤口不深,不会留疤。
“别说, 你俩的‘战损妆’还真挺好看。”周旭东感叹了一声,然后又问道,“那你是不是又不住宿舍了啊?”
祁砚衡看了冉照眠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肩背受伤,还爬宿舍的上下铺就有些不太方便了, 在家能修养得更好。
柯巍也抓到了,起码不用再担心冉照眠的安全问题。
晚上折腾了一番,于是众人也不再耽误祁砚衡的时间,让人回去好好休息。
祁砚衡的家离学校很近, 三人本来想送他回去,被劝住了。
“我家就在附近,有什么好送的?”
外面的天有些冷, 冉照眠将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羽绒服的拉链拉得很高, 挡住了唇和下巴,就只露出了一双明亮的眸子。
此刻那双眼睛里有点不太开心。
他闷闷道:“可是我想送。”
“送了可能就赶不上门禁了。”
“那上次我都收留你了,你收留我一晚怎么了!”
祁砚衡没忍住笑了:“行, 那你跟我走吧。”
说完一扭头就对上了周旭东和赵泽直勾勾的目光。
他面不改色道:“看我干什么, 我家又不是宿舍?你们回去。”
周旭东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哼”了声,勾着赵泽的脖子, 哥俩好地往宿舍的方向走。
冉照眠则跟着祁砚衡出了校门,夜间风声簌簌,他却觉得没有什么冷意。
十几分钟的路程实在太短,感觉还没说几句话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到楼下的时候,冉照眠停了下来,呼出一口冷雾。
“我就不上去了,学长你回去好好休息。”
祁砚衡步子跟着他停下,不由得有些意外:“不上去了?不是要我收留?”
“我现在回学校的时间还很充裕,就算了。”
冉照眠单纯是想送送对方,但担心只说送人,祁砚衡会不让他跑这一趟。
至于伤,他刚刚在医院听到医生说过,祁砚衡今天的药已经上了,而且不能洗澡。
那么对方好像也没有特别需要人的地方,本来回家换个衣服,简单刷牙洗脸后就能躺在床上休息了。
他跟着,祁砚衡反而得分很多心神去操心照顾他。
祁砚衡手放在口袋里,看着他笑了一会儿,像是看穿了心思,然后才缓缓开口道:
“不行,你今天必须和我一起上去。”
冉照眠:“……回去的路上灯很亮,人也多,很安全。”
“我还不是很想睡觉,有需要你照顾到我的地方。”
对方这么一说,冉照眠就完全没有拒绝的心思了。
于是跟着人一起上了楼。
祁砚衡的房子也是一个平层,面积很大。
对方的好品味体现在方方面面,就算是极简风格也不会显得单调,具有设计感的家具和摆件恰到好处。
冉照眠有些好奇:“这是你常住的地方吗?”
“是我大学常住的地方,毕业后就不住这里了。”
听到对方这么说,冉照眠也不觉得奇怪。
虽然北市哪里都很堵,但大学城附近尤甚,因为行人多,交通就会不方便,再加上周围商铺摊贩繁杂,就会显得有些乱。
对方有那个条件,脱离校园后去市中心更好的楼盘也正常。
见他好奇,祁砚衡就带着人简单地参观了一下屋子,顺便看了看晚上对方要睡的房间,告知了一下洗漱用品在哪。
冉照眠看向他:“你说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要做什么啊?”
祁砚衡正在衣帽间给人拿家居服,几乎不用特地费心找,毕竟衣服小了是真没办法,但大了怎么都能穿。
他将衣服递给冉照眠:“都是没穿过的,你先去洗个热水澡。”
冉照眠乖乖接过,身上的衣服都脏了还带着血痕,他确实浑身都不舒坦。
等从卫生间出来时,祁砚衡也已经洗漱好,换上了家居服,正在门口拿东西。
冉照眠有些好奇:“这么晚点外卖,你饿了?”
祁砚衡将手中的东西都放到了茶几上,看了看冉照眠。
室内的暖气很足,穿单件衣服恰恰好,他的衣服穿在对方身上有些宽大,愈发显得人清瘦单薄。
他走过去帮冉照眠把袖口挽起来,两人离得近,对方身上还带有热气,氤氲着淡淡的馨香。
给人挽好袖子后,他抬眼看着人笑了下:“算是体会到了你上次说的感觉,用的是同一种洗护用品,但闻上去还是不一样。”
闻言,冉照眠扯开衣领,揪到鼻尖处好奇地嗅了嗅。
“是吗?但我闻着衣服还是你家的味道,我身上也是,感觉不出来区别。”
领口本来就大,对方一扯开,更大面积的皮肤在人眼前一晃而过,白得扎眼。
祁砚衡目光撇开,伸手把他领口整理了一下,转而回答对方之前的问题。
“买了一些吃的喝的,和我一起看电影吧。”
冉照眠很意外,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这时候看电影?”
“对。”
祁砚衡带着人坐到茶几边的地毯上,将上面堆满的包装袋一个个拆开。
因为两人都受伤了,所以满桌都是淡口的食物。
但淡口也可以有淡口的滋味,想把味道做好怎么都有办法。
“陪我看电影,就是我需要你的地方。”
冉照眠也没有纠结,轻轻“哦”了一声,将吸管扎进热腾腾的奶茶里,看向偌大的屏幕。
电影的色彩明亮温馨,带点童话风,是一部画风很温馨的治愈片,节奏舒缓。
室内的光线很暗,只有屏幕上的光线在客厅里游走。
祁砚衡侧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对方看得很专注,眼睛清透见底,于是就显得映着光的眼珠愈发明亮。
他其实没有什么需要被照顾的地方,也不是不想让人去休息。
只是在校医院外要分开的时候,他看到了对方的眼睛。
冉照眠的皮肤很薄,所以哭过后的痕迹格外明显,眼周都是红的,看他的目光不安又担心。
他想,今天的事到底还是把人给吓着了。
情绪有较大波动时,反而不能立马去睡觉。
因为就算感到很累,但脑子里的神经仍是活跃的。
没有处理好残存的负面情绪和记忆,很有可能会加重那段记忆引发的后果。
祁砚衡不想让这事发展成对方的阴影。
所以对方要跟着自己回来时,他没有阻止。
尽管离事发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他还是想对方今天入睡前,五感所体验到的都是让人开心的东西,最后的印象是平和的、安宁的。
电影快到尾声时,冉照眠已经歪七扭八地赖在沙发上,困得不行。
见对方神态不再带有紧绷,祁砚衡没有再勉强人,温声道:
“回房间去睡吧。”
冉照眠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摇摇晃晃地回到了房间。
可就算祁砚衡考虑得再周全,冉照眠还是不可避免地做了噩梦。
一会儿梦见祁砚衡把自己扑倒的时刻,一会儿又梦见自己被砸个正着。
他躺在无限蔓延的血泊中,看到三楼有人在朝他笑,像是阴魂不散的鬼魅。
明明只见过一面,寥寥几眼都未必把人看仔细,但对方的脸却无比清晰地显现在眼前。
冉照眠手指动了动,试图呼救,想看有没有人能帮帮他。
一扭头,就看到了祁砚衡的脸——没有任何生气,和他一起躺在血泊中。
冉照眠猛地睁开眼睛,呼吸急促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耳边嗡鸣,只能听到胸腔内剧烈震动的心跳声。
室内的光线很暗,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是祁砚衡家。
他这才长舒一口气,重新裹着被子躺了下来,浑身血液开始流动回暖。
他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但已经没有了睡意。
冉照眠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很脆弱的人。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干出的无逻辑疯狂行为,并不值得他产生过度的恐惧和阴影。
所以玻璃朝着他砸下来也好,对方的脸孔也好,他都能平静地回忆。
但想到祁砚衡朝自己扑过来的那一刻,一睁眼看到对方身上有血,他的心脏还是不可避免地加快了些。
他的不安来源于祁砚衡受伤了,甚至差点受到无法挽回的伤害。
这么想着,他没忍住拿着手机给人发了一条信息:
【Zzzz:你睡了吗?】
消息发过去后,他又觉得自己有点毛病,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于是伸手正要撤回信息,一条消息已经发送了过来。
【7:来我房间,直接推门】
冉照眠一愣,差点没把手机扔出去。
他实在没想到,这个时间点居然还能得到对方的回复。
纠结了一会儿,到底是没忍住从床上爬起来,出了房门。
进入祁砚衡房间的时候,对方正好打开床头灯,随即手撑着床榻起身,半倚在床头。
他的发丝凌乱,眼睑耷拉着,带着几分困倦和懒散。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祁砚衡清醒了些,摇了摇头。
他今天的睡眠本就很浅,受到影响的不只是冉照眠。
仔细回想起来,从和周旭东聊天到给祁浔舟打电话,再到看到论坛照片赶到会堂去,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会造成不可想象的后果。
大抵还是有点虚惊一场后残余的后怕。
所以一听到手机震动,他就醒了过来。
现在看到人心反而还能定一点,他朝着人招招手:“睡不着吗?”
冉照眠轻轻“嗯”了一声,见祁砚衡拍了拍身边的床榻,他走过去,有些纠结:“能上去啊?”
祁砚衡掀起眼睑直直看向他,但因为还带着几分睡意,攻击性并不强。
“你想上,就能上。”
于是冉照眠坐了上去,祁砚衡也没管他一点点试探着往里挪动的动作,伸手将床头灯调暗。
没有完全关掉,只到不刺眼又能隐隐看清对方的程度。
做完后,祁砚衡就重新躺了下来,因为背后有伤,他整个人是伏着睡的,脸朝向冉照眠那一侧。
冉照眠自从进对方的房间后,就有些不自在。
这是太过于私密的空间,几乎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物品都彰显着它们的归属性和被掌控性。
而这间屋子的主人本就是一个强势的人,于是显得他一进入,也像是被归属了过去。
可看着祁砚衡松弛随意的动作,他又放松了一些。
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祁砚衡已经合上眼睛似乎要继续睡觉。
冉照眠突然觉得好难办。
什么意思?好歹给他一点指示啊!
最后他干脆整个人上了床,盘腿坐在祁砚衡的旁边,推了推他的胳膊,像说悄悄话一样,小声道:
“你不能把我叫过来后,就完全不管我了。”
祁砚衡没忍住笑了声,睁开了眼睛看着俯身望向他的人。
“我不管你,就是你想干什么都可以,你在我床上蹦迪我都不管。”
冉照眠:“……”
如果对方直接说“一起睡”,他还能理直气壮地回一句:“这是你说的啊。”
偏偏祁砚衡什么都不管,任由他的任何举动。
那么所有行为就都是冉照眠自发的了,没有任何掩饰的余地,显得他的主动性好强。
眼见人又要闭眼睛了,他恨不得伸手去扒拉他的眼皮。
“我不知道做什么,你和我说说话吧?”
祁砚衡缓缓眨了一下眼睛:“你想说什么?”
“说说你寒假准备干什么吧?”
祁砚衡想了想,然后开口道:“寒假啊,可能会去苏市过春节吧。”
“你不是北市人吗?”
“嗯,但我奶奶喜欢南方,家里两个老人年轻时总是很忙,没有机会在那边久居,我5岁那年奶奶去世,爷爷病了一场,身体恢复后就彻底放手了公司的事,去到了苏市定居。”
对方的声音也放得轻,像是在跟着他说悄悄话一样。
明明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但越是静谧,反而越是不想高声惊扰。
于是为了听得更清楚,冉照眠凑近了一些。
听久了又觉得盘腿俯身的姿势太累,干脆放平腿趴了下来,手肘撑着床掌心捧着脸。
尽管室内的暖气很足,冉照眠一点都不冷,但身上不搭点东西,总是觉得很奇怪,感觉光秃秃的。
于是见人在说话,没有注意自己的动作,冉照眠悄悄拉着被角往自己身上扯。
扯一个角,搭在屁股上;再扯一点,背盖一盖;还扯一点,腿也伸进去吧;事已至此,就都拿来吧。
对方像是有多动症一样,祁砚衡只当没看见,纵容得近乎引诱。
他低声如常说着话,直到感觉自己身上空了一块。
“……”
他静静地看着冉照眠,对方已经完全趴在了床上,枕在他身边,窝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同床共枕,近在咫尺。
见对方不说话了,冉照眠有些心虚地把被子往他身上盖了盖。
“会一起包饺子打牌,然后呢?”
祁砚衡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轻声道:
“然后,我们就可以睡觉了。”
第47章
冉照眠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他现在被完全包裹在祁砚衡的被子里,鼻尖都是属于对方身上的好闻气息。
他却完全没能感受到入侵和攻击性,只有春雨柔和地交融于干涸土地的舒适。
像是躺在了一团云里, 浑身都是松软的,一动不想动。
意思是他留在这里一起睡觉吗?
他小声开口道:“那能不能我睡觉,你继续说话?”
祁砚衡:“……”
“你不是说我干什么都能吗?还说能在你床上蹦迪呢?”
“能, 活祖宗说什么都能。”
冉照眠欢天喜地地闭上了眼睛。
他本来没有什么瞌睡,但在对方的声音和气息中,还是没能抗住,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冉照眠一睁开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脸, 距离太近以致显得过于冲击。
就算对方是闭着眼睛的,也不影响五官的深邃感。
一大早冉照眠的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直直地看了一会儿。
缓缓回过神来后才意识到他们的姿势。
对方侧身躺着,一只胳膊隔着被子镇压在他的身上, 还近点脑袋就要搁在他的肩窝处了。
难怪他晚上隐隐约约想翻身翻不动!
想到这里,冉照眠悄悄往外挪了挪。
刚一动,本随意搭在他身上的那只手就收紧, 把他往回揽了下。
冉照眠偏头看去,就见祁砚衡正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睡觉什么毛病?一会儿看不住就往床边滚。”
对方开口的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哑意和懒散。
语速又轻又慢, 比起询问质疑,更像是一种温和的无奈。
一听就知道晚上对方捞了他不少次,冉照眠有点抱歉, 也蓦地有些开心, 小声道:
“那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毕竟之前他还能从宿舍的床上掉下去,后来还是修好的栏杆限制了他的发挥。
祁砚衡收回手,撑着床坐了起来, 看了眼床头柜上的装饰时钟。
已经上午九点多,他倒是难得的睡了一回懒觉。
“那你在家也这样?”
冉照眠点点脑袋:“所以家里的床比较矮,两边都铺了很厚的地毯,随便滚也没关系。”
祁砚衡想了会儿,然后开口道:“知道了。”
说完他就手撑床榻起了身。
“不睡了吗?”
祁砚衡偏头看了他一眼,对方像是被蒸化了,整个人都带着股四肢舒展的惬意感。
就算不触碰,也能感觉到冉照眠的脸被捂得热腾腾的。
“不习惯赖床,但你想睡可以再躺一会儿。”
冉照眠看着对方进了卫生间,躺得四仰八叉、心安理得,看着天花板发呆。
冬日暖阳透过落地窗斜斜地洒落进来,被家具切割成块状光斑。
被子轻盈柔软,满身的筋骨都像是泡软了。
是独属于周末睡到自然醒的清晨才能带给人的慵懒舒适感。
冉照眠突然好开心,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滚。
他想到了什么,立马从床上跳了下来,正好祁砚衡从卫生间里出来。
看到人急匆匆跑过来,正要开口问怎么了,就看到对方揪住了他的衣摆要往上掀。
“把衣服脱了。”
祁砚衡:“……”他连忙圈住了人的手腕,“你干什么?”
冉照眠抬头看着他,理直气壮道:“我看你的伤啊,我还要给你上药呢?背后你能自己来吗?”
可还没来得及等到对方的回应,空气中就响起了一声肚子叫的声音。
冉照眠捂着肚子,看起来很无辜:“我要饿死了。”
祁砚衡松开手,没忍住笑了,清了清嗓子,然后才开口道:
“你先去洗漱,然后出来吃早餐,要不然饿死了谁给我上药?”
冉照眠立马跑去卫生间,祁砚衡提高声音提醒道:“别忘了脸上有伤,洗脸小心点。”
听到对方声音清亮的“哦”了一声,祁砚衡才去到厨房。
冉照眠其实也见过好几次对方的身体,毕竟一个寝室都是男生,有时候就换件T恤的事,没有谁会特意跑一趟卫生间。
但每次看,冉照眠都会在心里大大的“哇塞”一声。
明明穿上衣服的时候,人看上去斯斯文文、风流清隽的,但脱掉衣服,满身紧实的力量感,又不会过于夸张,一具极漂亮的身体。
冉照眠也曾在心底默默流泪,好想摸摸他的腹肌,好想埋进他的胸肌里,看上去手感好好的样子。
但有贼心没贼胆,就是想想。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没隔着衣服,去触碰对方的身体。
冉照眠拿着药膏,也万万没想到,真有这种机会的时候,他会如此心无旁骛、清心寡欲。
满心满眼只有对方背后的伤,别的都看不见了。
一些血痕就不说,右侧肩背出,淤肿了很大一片。
看着看着,冉照眠就眼泪汪汪的了。
祁砚衡本来姿态随意地盘腿坐在地毯上看手机,一派松弛自如,等冉照眠给他上药。
对方似乎觉得终于有了可用之处,上药的态度异常热情积极。
但对方的手指带着微凉的药膏一碰,他的身子就没忍住往前倾了下。
然后一只手握住他的肩固定住:“你躲什么啊?疼吗?”
“……”祁砚衡握着手机的手一顿,也没心思看了,“你的手有些冰。”
“这样啊,那我搓搓。”
说着冉照眠就搓了搓手,直到摩擦生了些热度,才继续给人上药。
“冉照眠,你能下手重一些吗?”
冉照眠的声音闷闷的:“可我怕你疼。”
“不疼,重一点。”轻了痒得难受。
“哦。”
“冉照眠!你吹什么气?”
“下手重了些,那我给你呼一下啊。”
“别呼。”
“啪”的一声,冉照眠打了下他没受伤的地方。
“现在开始闭嘴,我上药,你少管!”
祁砚衡:“……”
一场药涂下来,他感觉比伤本身还折磨人。
终于结束的时候,他甚至松了一口气。
冉照眠也有自己的事情,自然不能一直待在祁砚衡家。
于是在给人处理完伤之后,就得离开。
但冉照眠心里总记挂着,于是这几天只要有空,就会过去看看人,确认伤势恢复情况。
盛文瑄过来的时候,冉照眠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冉照眠给他打了声招呼:“文瑄哥。”
盛文瑄笑眯眯地看着他:“这就走了?”
他已经听说过祁砚衡受伤的由来,所以看到冉照眠在这里也不是很惊讶。
“嗯,对了文瑄哥,等会儿你记得给他上药啊。”
盛文瑄应了下来。
见人要离开,祁砚衡把冉照眠送到了电梯口,轻声道:“柯巍的事不用再担心了。”
他本来不想再提起这个人的,但又担心没有后续冉照眠心里会记挂。
所以刚刚收到了祁浔舟给的结果,他还是和对方说了一声。
过了几天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冉照眠还愣了下。
“怎么处理的?”
“既然有病,自然去了他应该去的地方。”
冉照眠意会过来,不再多问。
在等电梯上来的间隙里,祁砚衡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我上次在出租车里和你说的,关屹……”
冉照眠懂了他要问什么,回答道:“我有听你的话,没主动接触,还纵着在,上次在校医院他过来是意外情况。”
正好他要想想怎么处理在祁砚衡眼中他和关屹的关系,总之不能再是“推进”的情况了。
有这么一段空白期也好,不用再费心神去胡编他对关屹采取了什么行动。
祁砚衡垂眸笑了下,正好电梯开了门,他往旁边让了些:
“去吧,路上小心。”
等回到屋子里的时候,盛文瑄已经将带过来的东西全部摆在了茶几上。
麻辣烫烧烤湘菜,满桌红通通的一片。
察觉到他的目光,盛文瑄才开口道:“别看了,都我吃的。”说着边将一碗白卡卡的粥搁在他面前,“这你的。”
祁砚衡:“……你到底来干什么?”
“我看看你啊?之前爬山从矮崖摔下去都没见你吭过声,这次直接闭门不出一副要好好修养的样子,我还吓了一跳,想着是多严重的伤啊!”
“但一进门,我就恍然大悟了。”
祁砚衡懒得喷,拿起勺子喝起了粥。
看着清淡没滋味,但喝起来还是能明显察觉到,厨师也是下了功夫的。
是用骨汤熬制而成,融入了各种营养丰富的食材,香浓粘稠,就是眼前红通通的一片实在扎眼。
盛文瑄好奇问道:“你怎么不让眠眠同学帮你上药?”
“前几天他上的,太折磨了,下手太轻,他还一边上药一边呼呼,每天都坚持跑过来上药怕我伤口恢复不好,我说了你今天来,他才作罢的。”
盛文瑄被辣得吸了一口气:“你是在抱怨还是在炫耀?”
“炫耀得还不明显吗?”
盛文瑄:“……”他看了看前面零食框里的枣泥酥,“你什么时候喜欢吃甜的了?”
问完后,他就立马截住了对方的话:“行,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但祁砚衡还是说了:“冉照眠带过来的,你可以尝尝,味道挺好的,不是很甜。”
盛文瑄烦,懒得理他了。
等差不多吃饱后,他放下了筷子,喝了一口水缓解辣意。
想了想,还是缓缓开口道:“对了,‘我有听你的话,没主动接触’是什么意思?”
祁砚衡:“……”
是刚刚冉照眠和他在电梯口说的话。
盛文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上的浮雕花纹,一边思索着一边自言自语道:
“上次你说他有喜欢的人,现在他说听你的话……”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迅速扭头看向身边神色平静的人:“你疯了!”
有谁会帮自己喜欢的人去追对方喜欢的人的?
或许有,但那人绝对不可能是祁砚衡!
想到这里,他脑子又转了过来,对啊,不可能是祁砚衡。
祁砚衡才不会拱手相让,他只能干出使坏这种事。
那句“我有听你的话,没主动接触”已经初现端倪,哪个好人家追人不去接触人家?
于是他音量提得更高了:“你疯了!”
祁砚衡:“……”
两个最好的发小中,姜颂过于粗神经,听不懂人的话。
另一个过于敏锐,不想说的话都能被对方剖析了个完。
既然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祁砚衡也没必要再瞒。
他言简意赅道:“之前确实答应了帮他追人,那时候是真的,要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我怎么都不会答应。”
盛文瑄:“……”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来,让我听听,你都干了些什么缺德事?”
祁砚衡想了想:“还没做什么吧,你刚刚听到了,我让他欲擒故纵,离那人远一点。”
“然后尽力削弱了一些对方在冉照眠那里的存在感和特殊意义。”
无非就是三个方向,让冉照眠喜欢上他,让冉照眠下头,让关屹下头。
关键性逐级递减,冉照眠的心意是最重要的。
盛文瑄狐疑道:“真的就这些?”
祁砚衡停顿了两秒,偏头喝了一口水。
“什么?”在听完祁砚衡说的话后,盛文瑄没忍住确认道,“你的意思是,你教了一些与那人理想型相反的特质给眠眠?”
“祁砚衡,好不要脸啊!”
祁砚衡:“……”
事情其实就发生在今天,他和冉照眠闲聊的时候,提到理想型的话题。
他突然就想到了上次在雪地越野时,和关屹聊过。
对方说,会比较欣赏聪明、可爱、有趣一点的,但又很有个性,遇到事情有主见有原则。
他怎么听都觉得冉照眠就是这样的。
于是,他就对冉照眠说:“看关屹平时管理社团的风格,其实就能看出来,他性子强势,掌控欲强,不喜欢事情超出自己的逻辑操控之外,也不是温和的人,说直白点,就是有些dom.”
“所以这时候,如果另一方自我意识同样过盛,就会与他形成对冲,会时常发生矛盾和口角。”
当时他说完后,就看到冉照眠恍然大悟,仿佛深有所感地点了点头。
祁砚衡就继续道:“所以在他面前需要性子软和一些,依赖一些,发生了什么事以参考对方的意见为主。”
现在听到了盛文瑄说的话,他冷笑道:“什么叫完全相反?我要是真想完全相反,就直接说他喜欢性感火辣的笨蛋美人了。”
他说得其实很隐晦,也很委婉。
一个原因是,说得太夸张很假,完全不符合关屹的性格和行为逻辑。
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担心冉照眠真的会去以相反的模式和关屹相处。
如果其中闹了什么笑话,那伤害作弄的是冉照眠。
那是他坚决抗拒的,一点风险也不可以。
他只想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细节,让冉照眠和关屹双方都感受到,他们俩性格不适合,他们相处起来无法调和。
祁砚衡想了想:“其实我对冉照眠也不完全是瞎说,我之前对那个男生的认知确实就是这样,所以在他说出理想型后,我还挺意外的。”
“不过我和他的关系一般,他随便说说,敷衍一下我也不是不可能。”
盛文瑄“啧”了一声:“你还是好缺德。”
祁砚衡平静道:“他们又没有在一起,我争取怎么了?就算以后他喜欢冉照眠,那也是他让自己错过,他有过机会的,没本事抓住的人就该自我反省。”
“所有对冉照眠的伤害,也是他亲手造成的,我凭什么还管对他公不公平?”
“那冉照眠呢?他的机会可能是你让错过的。”
祁砚衡偏头看向他,眉眼下至,显得攻击性愈发强,毫不掩饰的放恣:
“觉得遗憾才叫错过,他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盛文瑄对这种强盗逻辑佩服得五体投地,无声朝着人竖了竖大拇指。
祁砚衡的眼睑垂下,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道:“也不是完全没有愧疚,冉照眠那么信任我。”
盛文瑄:“……”
“他什么都跟我讲,来征询我的意见,也什么都听我的。”
盛文瑄喝了一口水,沉默不语。
“不能让他循着自己的心意,也挺抱歉的。”
听某人自我忏悔了三分钟后,盛文瑄实在没忍住:“我俩出生就认识,你在我面前装的意义是……?”
祁砚衡:“……”
盛文瑄冷笑了声:“忏悔,但不改,是吧?”
祁砚衡突然有点想喝酒了,最烈的那种。
他收起了愧疚的神色,平静又断然:“反正他俩绝对不会在一起。”
第48章
12月底的元旦晚会一结束, 基本所有课程也都到了尾声,接下来冉照眠只需要专心迎接放假前的考试周就行。
时间更多,精力也不用被分散, 他整个人反而轻松了些。
元旦假期里,冉照眠和关屹一起回了趟家。
两人坐在餐桌旁一边喝着汤,一边闲聊着寒假的计划。
“所以你就准备一直待市图书馆?也太无聊了吧。”
关屹淡淡回道:“也不全是, 大年初三后会去辛城,爬爬雪山看看冰湖。”
“你一个人去啊?”冉照眠很意外。
“一个人去怎么了?”
被他这么一问,冉照眠确实也觉得不奇怪。
以前是未成年,出行去哪里都不方便,身边不得不有人盯着。
现在终于成年了, 以他那样的性子,自然更喜欢一个人不被影响。
“那你好好跟小姨说,年都没过完你就一个人跑走,她要伤心的。”
关屹自小就独立过了头, 又不是个软和性子,不喜欢被家里管束太多。
做父母的不被需要,总归会有些难过。
“你的票是不是已经都订好了?”冉照眠又问到。
春节期间的票总是不好买, 对方是个周全的人,肯定会提前做好准备。
“嗯。”
冉照眠:“……订票这个不要跟小姨说。”
关屹抬头看了他一眼。
冉照眠低声解释道:“小姨和小姨父肯定不会说什么, 他们理解你尊重你,不代表心里好受。”
“你先和他们去说,那叫商量, 你票都订好了再去说像是通知, 以后提前告诉他们吧。”
他知道关屹没有那个意思,他纯粹是闷,从来不主动表达。
如果冉照眠不主动问, 估计出趟国回来后,都不知道关屹往外跑了一趟。
而冉昭蔓夫妻身处父母位置上,总觉得不好问太多,面对主见太强的孩子一说多就显得要插手,担心他会嫌烦。
冉照眠愁,从小就愁。
见关屹没有说什么,他觉得对方应该是听进去了,也不再啰嗦。
一旁的手机震了下,冉照眠拿过一看,神色立马冷了下来。
关屹太了解冉照眠,一看他的神情就察觉出了不对。
“赵泉给你发的消息?”
“嗯,要我回去吃顿饭,说醒醒想我了。”
关屹都给听得气笑了:“他为了你手里的股份想和你修复关系,每次就拿赵然星做筏子,从你小时候起他就用这招,还没用腻?”
说到这里他就恨铁不成钢,声音冷冷道:“算了,对你有用,他当然用不腻,要是赵然星真想你也就算了。”
冉照眠拿着汤匙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道:
“其实我挺想问醒醒,想不想见妈妈。”
关屹愣了下。
冉照眠看到他的神情,没忍住笑了:“你觉得是我擅自主张?”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温和,“前几天我和妈妈视频时,中途她有事离开,我和Brina聊了会儿。”
“小姑娘中文还学得磕磕绊绊的,我问她‘还会什么中文啊’,她字正腔圆地说‘醒醒哥哥’。”
冉照眠看向关屹:“她从来没有见过醒醒,你觉得是谁教她的?”
“妈妈从来不和我说醒醒,是因为她知道醒醒和我关系不好,她不想给我压力,更不想我再搅入赵家的事。”
“但……她很想醒醒。”
关屹一时哑然,虽然他和父母的相处不是传统的亲密模式。
但是他们都清楚,他们是彼此爱着对方的,关系简单明朗。
而冉照眠和姨母家的事情太过复杂,很难扯清楚,不是当事人都没有资格去置喙。
关屹沉默了一会儿,才淡声开口,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理性。
“你有什么想法都随便,我只是觉得你没有必要面对赵然星的时候步步退让。”
“你总觉得他那么小就一个人被留在赵家,而你被带走,就感到亏欠愧疚。”
“你爱他,你就只能看到他过得不好的那一面,总觉得他身处龙潭虎穴受尽委屈。”
关屹认真看着冉照眠:“事实上,他比你过得自在多,你以为他为什么能养成这样一个嚣张性子?”
冉照眠手一松,汤匙掉进碗里,他神态轻松道:“我怎么不自在了,我也过得很自在好吧。”
关屹不再回应,一副“你说是就是吧”的态度。
冉照眠没有回复赵泉的消息,也没打算去赵家。
只是没有想到,他会在外面见到这一家子。
在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有朋友叫冉照眠出去吃饭。
那是一家中式私房菜馆,仿苏式园林风格,室内典雅安静,隐私性极强。
外面绿植丰富,曲径通幽,青石板路和鹅卵石路交错铺就,青绿流水随着固定渠道一路蜿蜒。
在包厢里待久了,冉照眠觉得有些闷,一个人出来透气。
只是户外环境也没能缓解几分沉闷感,今天的天气不怎么好,白天就是阴沉沉的,到了傍晚,更是透出几分压抑。
不是静谧夜幕的那种黑,像是乌云笼罩的灰,还隐隐泛着一点黄。
连廊上挂着的灯笼,也没能带来几分暖意。
冉照眠就是在这时候看到赵然星的。
对方一派嚣张对谁都在说“滚”的模样,身边跟着赵禹,两人没有说话。
冉照眠一愣,还没来得及叫人,赵禹已经先一步看到了他。
对方似乎也很意外,看了眼身边的赵然星,似乎是觉得有意思,笑了出来,故意开口道:“哥?好巧啊。”
赵然星的脚步顿住,猛地看向冉照眠的方向。
冉照眠没理赵禹,走过去看着赵然星,尽力平和道:“来吃饭吗?”
赵然星眸子撇开:“你能来,我怎么不能来?”
赵禹心里还有气,上次的事他知道是冉照眠故意收拾他,他也确实不敢再招惹对方,但说说实话总没问题吧。
想到这里,他就笑了下:“这么有缘分,要不和我们一起去吃饭?爸妈在包厢里等着呢。”
说着,他晃了晃手上提的包装袋:“正好,今天是我妈的生日,我们来这里给她庆生。”
冉照眠的心脏像是被重锤了一下,心口仿佛被湿漉漉的枕头给闷住了。
他看向赵然星:“你……过来给丁思宁庆生?”
赵然星没有说话。
赵禹笑了声:“哥……”
冉照眠冷冷看向他:“你闭嘴。”
他不想当着赵禹的面和赵然星吵架,让对方看了笑话。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攥着赵然星的手腕:“我们需要谈谈。”
不只是今天的事。
赵然星挣扎了一下,却被冉照眠钳制得更紧,被迫跟着他朝着无人的建筑拐角而去。
祁砚衡正垂头回复着祁浔舟的消息,告诉对方他已经到了。
身边跟着的表弟元谦突然大声“卧槽”了一声。
祁砚衡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小孩不要随便说脏话,小心我告诉元嘉哥。”
元嘉和元谦是俩亲兄弟,都是他姑妈的儿子,和祁砚衡是表兄弟关系。
今天他们还有祁浔舟四人约好了,一起吃顿饭。
元谦推了推他的胳膊:“我看到我同桌了,好像有人欺负他!”
说完他就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
祁砚衡一时没能拉住人,抬头朝那边望过去,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冉照眠和一个少年正拉拉扯扯着朝角落里而去,两人的表情都很难看,气氛剑拔弩张。
他神色一变,快步上前跟上了元谦的步伐。
找到人的时候,元谦正站在墙边,有些无措地看向祁砚衡。
——拐角处,争执声明显。
祁砚衡无声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么巧,冉照眠的亲弟弟和元谦居然是同学。
他低声道:“你先回去,跟元嘉哥还有小叔说一下,我今天就不一起吃饭了。”-
赵然星甩开冉照眠的手,神色紧绷:“你要说什么?”
冉照眠看着面前的少年,想要竭力保持平和:“我不听别人说什么,我只想听你告诉我答案。”
“今天是丁思宁的生日,你过来干什么?”
赵然星冷笑了一声:“说是不听别人说的话,那你问什么?”
“我不信你是来给丁思宁庆生,但你和赵禹一起出现在了她的庆生场所,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过来,有问题吗?我担心是不是赵泉逼迫了你,威胁你,罔顾你的意愿,有错吗?”
赵然星心里颤了一下,撇开头答道:“没有,我自愿来的,就是为了庆生,单纯给她庆生。”
冉照眠像是被狠狠击穿了心脏,给丁思宁庆生?
那一家三口,每个人他都憎恶得要命,恨不得他们从世界上消失。
就算赵然星只是撒谎为了气他,这话说出口,也足以诛心。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有过半点想到妈妈吗?”
赵然星低着头:“我两岁起,她就不再身边了,那就一直不在好了。”
冉照眠直接被气笑,整颗心仿佛都在被火煎。
“两岁起,她不在你的身边,你该怨的不是赵泉吗?”
“你有过机会在她身边的,你7岁那年,她以为有了足够的能力,回来拿你的抚养权时,是你当着她的面叫了丁思宁一声妈妈,是你亲口说要留在赵家!”
孩子意愿如此,冉明枝想打官司都赢不了。
赵然星心里也憋着东西,仿佛被激怒般:“我去她身边?然后跟你一样寄人篱下吗?起码我留在赵家是自己家!”
“你真的不愧疚吗?小姨以前和关家的关系很好,不是因为你才闹僵吗?”
说到这里,赵然星的声音低了下来,像是耗尽力气,逼着自己开口道:“我不要那样。”
“我们都属于过去,她想抛下的过去,每次叫我们名字的时候,她真的不会痛苦吗?她真的愿意吗?我怎么去到她身边?”
冉照眠眼眶烧红,僵在了原地。
冉照眠出生时,随母姓,名字里融进了父姓。
当时只当是情浓,连赵然星出生时,也是同样的取名模式,随父姓融母姓。
可一切都是假的,甚至赵然星出生在赵禹之后,于是就显得他们的名字愈发可笑。
“可是……Brina知道醒醒哥哥。”
听到对方说的话,赵然星浑身像是被冰川冻住,整个人愣在原地。
冉照眠哑声开口道:“你知道Brina的,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她知道醒醒哥哥。”
他蓦地感到疲惫,感觉身上的力气都被抽空。
“你太小瞧妈妈了,居然以为一个名字就能让她不爱你。”
“你以为,你当初那么小,还能任着脾气肆意嚣张地长大,是谁在给你铺路?”
“公司里那些老人,还有余叔叔余阿姨,把你当眼珠子看顾,就怕赵泉和丁思宁对你做什么,是谁让利是谁耗尽自己的人情,只想让你好好长大?”
“你不在她身边,可她一直在你身边。”
赵然星伸出手,掌心压住潮湿温热的眼眶。
冉照眠的声音颤抖:“我以前只当你是在耍小脾气,你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我没资格怪你。”
“可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
想到赵然星说给丁思宁过生日,他就无法释怀。
就算只是口头上说着气他,他也难受,不是什么话都能随便说出口的。
一道不稳的声音响起:“那就别面对了。”
冉照眠到底没忍住,眼泪落了下来,整个人却一片空茫。
“你说什么?”
赵然星放下手,吸了吸鼻子,看向冉照眠:
“我说,那就别面对了,以后都不要再和我有半点联系,不要管我的任何事。”
安静了半晌,一声“好”应了下来。
人离开后,冉照眠在原地失神了片刻,好一会儿后才离开。
刚出转角,却意外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青年,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对方站了多久。
冉照眠立马偏头用手背拂去脸上的眼泪,下意识收起所有情绪。
再次看向人的时候,嘴角已经扯出了一抹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学长,好巧啊,你和朋友来这里吃饭?”
祁砚衡眉心皱了一下,直白开口道:
“冉照眠,和亲弟弟吵架,拥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对你来说无所谓吗?”
“现在他正要回到那家人的包厢里,他们在给一个伤害过你们的人庆生,你不愤怒吗?”
“你不伤心吗?不生气吗?这事没有影响到你半点吗?”
冉照眠因为突然的质问愣在原地,被对方击得节节败退。
扯出来的笑再也维持不住,嘴角逐渐压平,面无表情,眼眶却更红了。
心里愈发的憋闷,像是被头顶倾下的乌云彻底裹住,潮湿的、阴郁的,脑子晕作一团。
冉照眠憋着的那口气再也忍不住。
“我生气怎么了,我愤怒怎么了,我被影响到了又怎么了,我现在甚至想去砸了他们的包厢。”
“可我和人吵完架后是什么心情,我笑不笑哭不哭,也要被教吗?你凭什么管?”
就在他觉得自己的情绪全面崩盘,不由控制、口不择言时,他被轻轻拉着手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冉照眠正要挣扎,就听到了头顶温和的声音:
“是,不会怎么。”
冉照眠整个人就此安静。
“直白地传达心情不会怎么,表达出负面情绪不会怎么,偶尔失控乱发脾气也不会怎么。”
冉照眠手指颤抖着紧紧揪住祁砚衡的衣领,将脸埋进了他的颈窝处。
第一次,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和亲近的人发脾气,第一次毫无保留的情绪宣泄。
是,不会怎么。
他甚至得到了一个拥抱。
冉照眠蓦地放声,嚎啕大哭。
第49章
赵然星回到包厢里的时候, 桌面上已经摆上了各种精致的菜肴。
十道寓意美好吉利的菜肴,他们的面前摆放着一个造型特别、价格高昂的蛋糕。
他一进去,赵禹带着戏谑和看好戏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醒醒, 来得正好,要唱生日歌许愿了。”
赵然星没有说话,隔着距离坐在了这一家三口的对面。
看着蜡烛被点燃, 包厢里的灯被关掉,只有火光散发出满满暖意的光线,映照在他们的脸上。
赵泉和赵禹在唱生日歌,丁思宁双手交握合十,闭上了眼睛, 看上去一片温馨美满。
昏暗的包厢里,赵然星不禁有些反胃,整个人有些恍惚了起来。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都仿佛离他很远。
直到鼓掌声拉回了他的思绪,他们的生日歌唱完了, 蜡烛被丁思宁带着笑意吹灭。
可真是幸福的一家三口,赵然星讽刺地笑了下。
赵禹刀递给丁思宁:“妈,来切蛋糕。”
赵然星目光落在丁思宁身上, 看着她拿着刀,看着她沿着蛋糕中线往下切, 然后——
“砰——”
剧烈爆炸声应和着丁思宁尖锐叫声和赵禹的骂声响起。
整个蛋糕陡然炸开,赵泉、赵禹和丁思宁无一幸免,满身狼狈的奶油碎屑痕迹。
为了庆生, 这一家三口出门都有特意打扮过, 现在连脸上的神情都被糊得看不太清。
只有坐在圆桌对面最远处的赵然星身上干干净净,
是谁做的已经无需多言,他们猛地朝人望去。
就看到对方拿着手机“咔嚓”一声, 还特意开了闪光灯,拖着语气朗声道:
“Happy Birthday!Smile!”
赵泉怒不可遏:“你真是翻了天了!”
赵然星笑了声:“我怎么啦!不是你们非要我来庆生的吗?敢叫我来,我怎能辜负你们的心意,这不是好好庆祝了吗?”
“这张照片拍得真好。”他看向赵禹,“等我发在你的学校论坛上,我还要打印出来贴满整个家里,日夜欣赏!”
看向这三人的表情,他笑得更开心了:“看来是庆祝不到位。”
说着赵然星就端起了桌面上的盘子朝着他们甩过去,几人尖叫着躲开,盘子直接落地清脆碎开。
“碎碎平安。”
赵然星一个个盘子往他们身上重重地扔,倒是体会了一把玩躲避球的乐趣,场面一时无比混乱。
“混账!”
赵泉朝着人大步走去,就要阻止他。
赵然星直接站了起来,顺手就薅起身后的椅子,朝着他们的方向横向往桌面上一扫。
桌子上一道菜也不剩,所有烫的、油的、荤腥的,都混杂着蛋糕落在了他们身上,还有瓷片划出的血痕。
椅子也被他脱手,顺着惯性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了墙上。
就连赵禹也没能想到他嚣张至此,甚至到有些疯的程度,那椅子简直就是朝着他脑袋来的。
整个包厢瞬间安静了下来,一片狼藉,所有人都陷入呆滞中。
赵然星长长呼出了一口气,然后笑了:“这样的庆祝够了吗?”
听到他的声音,丁思宁猛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赵泉额角猛跳,高扬起手,赵然星直接朝他仰脸:
“对了,李爷爷要我明天去他家吃饭,我不去他大概是要来家里看我的。”
赵泉脸上肌肉没忍住抽了抽,咬牙切齿地放下了手。
赵然星嗤笑了一声,拿着餐巾擦了擦手。
“当初不是你死死拖着妈,死活也不肯对我放手吗?把我留下来还指望我乖乖当人质?做什么春秋大美梦呢,我们一家人就好好在一起互相折磨吧。”
他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
“以后你的人质大法应该也没有用了。”
“我刚刚在楼下碰到了冉照眠,我和他关系本来就不好,赵禹还告诉他,我要给他妈过生日。”
“他要气死啦,以后都不会管我了。”
听到这里,赵泉偏头瞪了赵禹一眼,赵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一把子要入土的年纪了,就别舔着脸天天拿我当借口去骚扰人家了。”
说完,赵然星转身,冷着脸出了包厢。
一旦被所有人放弃,人质就会失去它本身的影响和作用。
最让人痛苦的感情,是不上不下的那种。
无法亲密靠近也无法割舍放弃,于是耗费心神反复惦念。
不如极端些,做出不给希望的选择。
自然是会伤心的,但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儿子和弟弟,总不值得伤心太久。
“全世界都觉得醒醒是白眼狼,可我知道,不是的。”
冉照眠坐在车里,吸了吸鼻子。
祁砚衡一手拿着抽纸,另一手给他擦眼泪。
一场大雨到底还是落了下来,车辆停在路边,挡风玻璃上噼里啪啦作响。
雨刮器偶尔划过,看清楚一瞬外面的世界后,再次被密集的雨点迸溅掩盖。
“当初妈妈回来准备打官司时,他当着妈妈的面叫了丁思宁一声妈,我怎么可能不生气,我气死了。”
“那时候每个人都生气,所有人都离开了他身边。”
“小姨心冷了,除了暗里确认他的生活状态外,不再强求去见他。”
“妈妈虽然不会记恨,可她很伤心,以为醒醒恨她抛弃他,所以为他铺好路后离开,不敢再出现在他面前。”
冉照眠看向祁砚衡,红着眼眶道:“可我看到了,妈妈抱住他时,他小心翼翼地牵她的衣角,他还偷偷闻妈妈的头发。”
冉照眠从小就常去看他,他比所有人都了解他。
他们处在相似的处境里,他在对方身上看到某些特质。
这让他隐隐察觉到,他们或许有着相似的想法,那就是,别拖累冉明枝了。
以前关屹骂他一根筋轴得厉害的时候,他也试图解释过。
赵然星用错了方式,行事过于偏激,但他真的没有坏得彻底。
关屹只当他不肯接受现实,在给对方找理由。
冉照眠也知道,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感觉和猜测,没有证据,也就懒得再说。
今天吵架他到底气狠了,就算他觉得当初赵然星不是真心要叫丁思宁妈,可还是把这件事翻了出来。
因为现在想想,他还是会为这件事很生气。
做得太绝对了,下手没轻没重,几乎是一击毙命,让所有亲近的人都放弃了他。
“我试图去理解他,可也不是能承受他一次次的攻击,伤害是实打实的。”
“他说我寄人篱下,他知道我也有我的难处,他还是拿这个来刺我。”
祁砚衡温和道:“眼睛都肿了。”他轻声问道,“他没跟着妈妈走,那你呢?”
哭着哭着,冉照眠觉得自己有点缺水了,嗓子也干。
祁砚衡将温水喂到他嘴边。
冉照眠接过,仰头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大口,一边进水,一边眼睛出水。
然后伤心地继续碎碎念。
“因为我们,我妈妈那年拒绝了她现在丈夫的求婚。”
“那是个很好的人,追了她好多年,我妈妈是喜欢他的。”
“她从来就没想抛下我,但是她好不容易走出去,好不容易能重新喜欢上一个人……”
“我就跟她说,我不喜欢国外的生活,我想留在国内,也很好。”
“其实我也没想留在小姨家,但那时候想法还是太天真了,觉得自己已经10岁,让妈妈请个保姆照顾我就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可到底还是没有多少选择权,既然我亲口说了不想出国,最后大人商量后一锤定音,我还是给小姨添了麻烦。”
说到这里,冉照眠眼睛湿漉漉地看向他。
“你知道吗?小姨和小姨父越是对我好,我就越是觉得不能给他们添麻烦。”
要乖一点,再乖一点,不能让别人说小姨养了个费心神的。
可也不能乖到木讷,要讨人喜欢,成为“别人家的孩子”,不让小姨落人口舌,说没把孩子教好。
小姨他们不在意外人的眼光和议论,可冉照眠不能不在意。
要回馈他们的好,可也不能太过亲热的回应,得拿捏着一个平衡的度。
否则会喧宾夺主,会占据关屹的存在感。
对方本就是一个内敛低调的性子,就需要格外注意这一点。
他才是小姨和小姨父的孩子,要让他们一家三口的关系更融洽。
于是,他事事斟酌,就这么从5岁努力平衡到了18岁。
还有无论怎么努力,都一如既往厌恶他的关家人。
因为他们觉得,他抢夺了属于关屹的那份注意和资源。
偏偏他无从辩驳。
“说句不应该的,我有时候也挺羡慕醒醒的,他自己做出了选择留在赵家。”
“我甚至在想,我留下来和他作对混世魔王也不错,搅得那一家子一天都不能安生才好,随便发脾气,肆意耍性子。”
“可我是妈妈带着离开的那个孩子,我不能那么做。”
于是就像是没有归处,妈妈和小姨那边他不想选,总感觉像是负担,而赵家他无法选。
祁砚衡看着冉照眠的脸,突然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养成了这样的一个性子。
他是在有爱存在的地方长大的,可有些爱也不是能被坦然接受的,于是就会化成更沉重的禁锢。
养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给别人家养孩子更不容易。
养好了不见得被人多么感激,但只要养差了一点,就容易结成仇怨。
冉照眠或许听过不少这样的风言风语。
于是他被人精心照顾着长大,展露分毫负面情绪,就显得像是在指责抱怨些什么,好似矫情事多。
所以那些复杂的心绪和委屈,他从来都不能自由地诉诸。
但凡是个心大的,都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得很好。
可偏偏他是全天底下心肠最柔软的小孩。
他总想周全地考虑到所有他爱的人,心思细腻又敏感。
想到这里,祁砚衡觉得自己整颗心也软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冉照眠看着窗外的雨滴又急又重地砸下,密闭车厢里却围出了一片安宁的小世界。
整颗心也都静了下来,看一场暴雨也能察觉到几分安宁。
这些话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就算是关屹也不能说。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边祁砚衡的声音:“原来是这样啊。”
他扭头看向人:“什么?”
祁砚衡缓缓开口道:“我是不是还没说过,我父母离婚得很早,他们都不想管我,我是我小叔养大的。”
冉照眠一愣,他还一直以为对方是在很幸福的家庭里长大的。
但仔细想想,上次他们一起睡觉提起春节的时候,对方说了很多人,但确实没提及父母。
“我本来是爷爷奶奶养着的,后来奶奶去世后,爷爷他老人家想去苏市。”
“本来商议好,是我姑妈和姑父来照顾我,这时候我小叔说,让我和他一起玩。”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他也只比我大8岁,干嘛要提出这个建议。”
“听你说了后,突然明白他的想法了。”
因为姑妈家有元嘉和元谦俩兄弟,有孩子的家庭,其他人再介入进去,就算给再多关心,其实都会有无所适从的时候。
提到这里,祁砚衡轻声道:“说起来,那我们还挺相似的。”
只是和冉明枝不同,他妈也不爱他。
看到冉照眠眼巴巴看着他,一副难受得又要流泪的表情,他没忍住笑道:
“虽然我小叔非常不靠谱,但对我还是挺好的,姑妈一家很好,爷爷……”
说到这里,他声音顿了下,然后缓缓道:“也很好。”
“我曾经也觉得愧疚,因为我小叔那性子,本来可以遵循心意过得更自由自在些,我好像有点拘束到他了。”
“后来有天,我们俩一起在野外露营,因为错估天气遇到了一场大暴雨,就像今天的雨一样,我俩都很狼狈,最后甚至还叫了救援。”
“得救后,他笑着跟我说,他养我有好多事情都不能做了,可有更多的事情能一起做了。”
说到这里,祁砚衡对上冉照眠的目光。
“所以我想,你小姨也一定从你那里获得了很多力量。”
“或许会听些风言风语,或许会为了保护你而费些心神。”
“但养你,一定带给了她远超这些东西的满足和快乐。”
“当初,希望你妈妈获得幸福拥有新生活的,不只是你。”
“她爱你,也爱姐姐。”
第50章
冉照眠要哭不哭的模样, 然后一头扎进了他的怀中。
祁砚衡揉了揉他的脑袋。
冉照眠闷声道:“可醒醒怎么办呢?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祁砚衡缓缓开口:“他15岁了,或许还不够成熟,但已经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
“你越靠近, 他的攻击就越强,说明这是他的意愿,那就别靠近了。”
冉照眠一愣, 抬头看向人。
祁砚衡的声音很平静,他解释着:“不是放弃的意思。”
“只是现在靠近和后退都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那就站在原地别动了,时间会推动一切,或许等到某个合适的契机, 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还有,没有想过和妈妈聊聊吗?”
冉照眠缓缓坐直了身子,看着祁砚衡。
对方的声音还在继续:“你不想她为国内的事烦扰,可有没有想过, 这些本来就是大人的事,需要他们自己去收尾解决,也不应该由你承担, 会走很多没必要的弯路。”
“你独立太久了,不喜欢找人求助, 可到底19岁都不到,对你来说是进退两难、天大的麻烦,但对大人来说, 或许根本算不得什么。”
冉照眠听到对方第一次叫自己的小名, 声音很轻。
“眠眠,别把事情想太复杂了。”
冉照眠安静了好半晌,才闷闷道:“我知道了, 我会考虑。”
祁砚衡笑了下,摸了摸他的脑袋:“春节是要去妈妈那里吧?”
冉照眠点了点头,想到冉明枝之前说的话,他又有些开心:
“她说想我,想要我以后一直待在她身边。”
祁砚衡一顿,收回目光,看向外面的雨幕。
“是吗?你怎么想的?”
“她说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和她聊过之后再说吧。”
祁砚衡轻轻“嗯”了一声:“那你好好想。”
“就是我可能会在那边待比较久,你上次说你朋友邀请我一起出去玩,我可能没有多的时间。”
祁砚衡能理解,毕竟他和妈妈好久没有见了。
“没事,以后能一起玩的机会还有很多。”
冉照眠点了点头,安静了片刻后,蓦地开口道:“对不起。”他的声音很小,融在雨声里,像是在撒娇卖乖,“我不应该跟你发脾气。”
说的是上车前,两人刚撞上面的时候。
祁砚衡拿过一旁的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水,才利落开口道:
“没关系,我说过了,偶尔耍脾气也没关系。”
冉照眠还没彻底松口气,就听到对方拖着声音继续道:
“毕竟说得也没错,我凭什么插手你的事?确实没那个身份。”
冉照眠:“……”
他绞尽脑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
说能插手,好像就是在给出个身份。
祁砚衡偏头,看着他纠结的脸,没忍住笑了,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
“我也对不起,不该私自听你和弟弟谈话。”
冉照眠摇了摇头,然后语调上扬道:“那我们扯平了?”
“嗯,扯平了。”祁砚衡转移话题道,“吃了吗?”
“吃得差不多才出来的。”
上对方车之前,冉照眠就已经和朋友发过消息说过,自己有事先离开一步。
“我还没吃,陪我去吃吧。”
“哦。”冉照眠指了指不远处的私房菜馆,“那我们进去?”
“换家店。”
冉照眠自然应了下来,雨势也稍微小了些,车辆被缓缓启动-
祁砚衡和冉照眠吃完饭后,直接驱车朝着祁浔舟家的方向而去。
在吃饭的时候,他就收到了祁浔舟的信息,说让他今晚过去,不过去的理由只接受双人夜不归宿。
看到对方的消息,他真的沉默了好久,也不知道元谦回去瞎说了些什么东西。
进到祁浔舟家里时,元嘉和元谦也在。
坐在沙发上的元嘉第一个看到他,笑了声:“小七来了。”
祁砚衡叫了声哥,看着茶几上开的酒,笑道:“你们这是吃饭的时候没聊够,还要开启第二轮?”
“这不你脱离了组织?等你啊。”
祁砚衡走过去坐了下来,接过祁浔舟递给他的酒。
对方开口道:“我们仨你说扔就扔下,不得喝一杯?”
祁砚衡也没犹豫,仰头干了这杯酒。
祁浔舟好奇问道:“还是上次恐吓快递的男生?”
祁砚衡将杯子搁在桌面上,回答得坦坦荡荡:“什么叫‘还’,又没有其他人,除了他还能是谁?”
其他三人一时都笑了出来。
元谦手里捧着果汁,突然想到了什么,兴奋朝着祁浔舟道:
“小舅,有一次晚上表哥接到电话,我都不管了,直接跑出去接人,估计也是他!”
元嘉问道:“等等,什么时候啊?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排挤我?”
祁砚衡皮笑肉不笑道:“就他上次考试考得稀烂躲我那里去的时候。”
元谦:“……”他小声辩解道,“他把我要送给元宝的捏捏乐贪了的那次,谁知道他拿捏捏乐干什么去了。”
祁砚衡:“……那么丑一青蛙,你好意思送元宝?”
元宝是元嘉的女儿,大名元诗蕊,小姑娘才3岁。
祁浔舟没忍住笑了出来:“所以,现在只有元谦见过真人?”
元谦“嘿嘿”了一声:“他长得好好看,真的非常好看,就是看起来冷冷的。”
元家和祁家的孩子哪个长得不好看,元谦都说好看,那说明是长得真好。
但元嘉有些意外看向祁砚衡:“你居然喜欢高冷型吗?”
祁砚衡听到这里,觉得还挺离谱的。
他有些头疼道:“没有,今天特殊情况,挺开朗一人,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爱笑。”
此起彼伏的“哦哟”声响起。
祁砚衡手肘撑在茶几上,手指微微蜷着,松散地支着太阳穴,笑了半晌才开口道:“好了好了,不说了。”
几人也没有机会再打趣,因为祁浔舟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通了视频电话,笑着叫了声“爸”。
那边的老人家似乎看到了身后的影子:“家里有人啊?”
祁浔舟就拿着手机摄像头扫了一圈:“和几个小孩在一起。”
他和元嘉其实差不多的年纪,但他仗着辈分大。
看到镜头落过去,元谦和元嘉打了声招呼,元谦活泼地招了招手:“外公外公!”
最后落在祁砚衡身上,祁砚衡直直看见了对面的老人,不由得顿了下,然后朝着人笑了笑:“爷爷。”
对方不是个温和的长相,能从深邃的五官和眼神中看得出来年轻时候的雷厉风行和凌厉气势。
现在年纪上来了,又远离公司事宜,常居于江南一带,似乎也修出了几分慈祥模样。
面对几个孙辈,身上的气势也柔和了下来。
看着祁砚衡,他脆生生地“诶”了一声,像是哄人。
见祁砚衡没什么话要说,祁浔舟收回了手机,和老爷子聊了起来。
祁砚衡沉默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元谦有些无措地看向身旁的哥哥,元嘉摸了摸他的脑袋,朝他无声摇了摇头。
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
除了元谦以外,其他人都喝了酒,于是直接在祁浔舟这里留了下来。
祁砚衡洗漱完从浴室出去的时候,正好敲门声响起。
“进。”
祁浔舟推门进来,将手上的蜂蜜水递给他,然后随意地窝进了懒人沙发里。
看见对方的姿态,祁砚衡挑了挑眉:“有事?”
祁浔舟笑了:“就是刚刚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老爷子长得凶,元嘉元谦小时候都怕他,就你一直不怕,叫他老七、祁老头、祁大爷,就是不叫爷爷,一通乱来。”
“他以前总骂你没大没小,是个胡作非为的混账。”
“现在你倒是规规矩矩地叫爷爷,我却总觉得浑身不对劲,还有些怀念以前你们吵吵闹闹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偏头看向祁砚衡:“不止我,老爷子也怀念。”
祁砚衡握着杯子,半晌没有说话。
祁浔舟声音放得更轻了些:“两年多了,你要和老爷子一直这样下去啊?”
祁砚衡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不知道,我想想。”
祁浔舟无声叹了口气。
“你向来是个通透的人,我就不多说了,老爷子肯定有错,我不替他辩解,也不强求你一定原谅。”
“我只是觉得你们好像从来没有好好聊过你爸妈的事,我不想你给自己留下遗憾。”
祁砚衡垂下眼帘:“嗯。”
“行,就这些,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祁浔舟站起身,经过人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然后走了出去-
考试周前的复习期间,总是格外忙碌,整个S大彻底陷入了一种紧张的学习氛围中。
越是紧迫,时间好像过得越是快。
比起大三,大一的课少一些,考试安排也更早。
所以冉照眠和赵泽已经结束了所有考试时,祁砚衡和周旭东还有两门。
看着赵泽已经收起了行李箱准备跑路回家,周旭东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我也想跑。”
说完,他扭头看向冉照眠:“眠眠,你呢?准备什么时候走?”
冉照眠也在整理东西,虽然也没有什么东西好带回家。
但一整个月不在宿舍,要稍微收拾一下,再盖上防尘罩。
“我明天回家。”
周旭东“呜呜呜”哭泣出声,扭头继续复习。
祁砚衡本来想今天约冉照眠吃顿饭,但对方知道他晚上有一门考试后就拒绝了。
【Zzzz:你今晚回一下宿舍】
看到对方这条消息,祁砚衡想,就算对方不说,他也是回去的,毕竟马上就要分开好久。
他回到宿舍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算早,周旭东还在带着耳机埋头复习,冉照眠也爬上了床。
似乎是听到他回来的动静,对方探出脑袋,朝他招了招手。
祁砚衡走到冉照眠床边,低声问道:“怎么了?”
冉照眠看了眼周旭东的背影,声音也下意识地放低了些:“你上床来。”
“我先去洗漱。”
祁砚衡将外套脱掉,他不习惯直接穿着外面的衣服就往床上跑。
冉照眠瞪了他一眼:“速度!”
祁砚衡没忍住笑了出来:“好。”
对方神神秘秘的,祁砚衡倒是真有些好奇了起来。
洗漱好后,他上了自己的床。
见冉照眠的床帘被捂得严严实实的,他叫了声对方的名字。
里面传来冉照眠低低的声音:“你直接进来。”
祁砚衡伸手,不知道为什么,蓦地有种掀盖头的感觉,他被自己这种联想逗笑。
但床帘一被掀开,看到里面的场景,他突然就哑了声。
床帘的遮光性强,外面看不到里面,真进去的时候,才发现洒落着一片暖光。
冉照眠捧着一盏雕花灯,盘腿坐着朝他笑。
他晃了晃手,声音雀跃道:“噔噔!”
祁砚衡笑了,钻了进去,倚着墙面坐在他旁边。
冉照眠将手中的灯递给他:“给你的,夜灯。”
祁砚衡接过,看了看带着古典气息的小灯,哑声问道:“为什么送我这个?”
冉照眠没想到他居然还要问:“就元旦假期最后一天,我们不是聊到了吗?”
那天祁砚衡开车带他离开,他们换了一家新的餐厅。
那家店同样精致漂亮,整个室内的光线偏暗,但每张桌子上都有一盏特别主题的夜灯。
他们的桌上是一盏旋转的土星。
当时或许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祁砚衡就跟他说了一些自己小时候的趣事。
“看着这个夜灯,突然想起了我表弟。”
“他小时候有一阵子经常被魇住,夜晚被噩梦惊醒,当时我姑妈为了哄他,就亲手做了一盏宇航员造型的夜灯,说夜晚有人给他站岗,坏人和鬼怪都会被宇航员抓到月球上去。”
祁砚衡笑着道:“这个方法居然很有用,之后我表弟就不做噩梦了,那个夜灯也很可爱,给我羡慕坏了。”
“然后我就装,跟我爷爷说,我夜晚也睡不好,总做噩梦被吓醒。”
“他老人家担心死了,甚至还带我看医生,可身体什么毛病都没有,后来他夜里盯了我几个晚上,发现我比谁睡得都香,把我揍了一顿。”
冉照眠大笑,然后问他:“那你跟爷爷说了原因吗?”
祁砚衡摇了摇头:“没说,太丢人了。”
冉照眠当时没说什么,但他记住了。
他轻声道:“我本来也想过,要不要做个宇航员的夜灯给你。”
暖色的光映照在祁砚衡眼底,漆黑到有些深的眸子带着光亮:“那怎么改主意了?”
冉照眠伸手拨了下那盏灯:“因为我觉得你想要的不是宇航员。”
祁砚衡轻笑了声。
是,他羡慕的不是夜灯。
当年他只是看着元谦夜里没睡好,羡慕他会被姑妈费尽心思去哄。
冉照眠继续道:“而且我才不要用别人用过的含义。”他伸手碰了碰雕花灯的底座,“这是宜云寺的雕花形状,底座刻着经文。”
说着,他的手摸索到侧面,按下卡扣,有个很小的储存暗格弹出来。
“里面有张平安符,上周我去宜云寺求的。”
床帘隔绝出一片私密的小空间,只有那盏雕花灯散发着柔和暖色的光。
“虽然你没有睡眠问题,但我还是想说——”
冉照眠的声音轻盈。
“学长,每晚都睡个好觉吧。”【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50-60
第51章
祁砚衡眸光微动, 然后直直看向冉照眠:“所以为什么我说了那件事后,你就送我这个?”
冉照眠“诶”了一声:“不是说了吗?因为你想要。”
“我想要就能得到?”
冉照眠下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有些不自在地眨了下眼睛。
他送礼物的时候其实没想太多, 就只是单纯地想对他好,弥补对方那点遗憾。
但祁砚衡执着地追问这个话题让他一时有些不确定起来,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 暴露得太明显了?
他偏开头,尽力自如道:
“上次在车里学长你不是安慰我吗?我确实好受很多,而且认识以来你还帮过我不少,所以我是真的很感谢。”
“我就想着送件礼物给你,那总要送得投其所好, 诚意些吧。”
祁砚衡手指轻轻描摹着雕花的纹路:“原来是这样。”
这一方小天地安静了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但气氛也不显滞涩和尴尬,只余安宁和静谧。
直到冉照眠开始泛起困意后,祁砚衡才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飞国外?”
“后天下午, 到达B城的时候那边应该是傍晚。”
“我去送你?”
冉照眠眼皮猛地掀开,整个人都清醒了。
不可以啊!小姨会送他,关屹也在!
他连忙拒绝道:“还是算了吧, 你那天不是有最后一门考试吗?”
祁砚衡本来想说,影响不了什么, 他又不是考试临时抱佛脚的人。
但冉照眠已经继续开口道:“机场附近谁知道会不会堵,你没赶上考试怎么办?”
“好吧。”祁砚衡只好作罢,他伸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背, “去睡吧。”
冉照眠低低“嗯”了一声, 困意上涌,也不管对方,直接躺了下来。
祁砚衡看着手中的灯盏, 然后按下开关,夜灯熄灭,整个床帘内陷入一片黑暗。
温和到风一吹就能散的声音响起:“晚安。”-
从北市直飞B城需要11个小时左右,冉照眠预估得没错,到达的时候正值黄昏时刻。
他一出航站楼,就看到了在外面接机的冉明枝。
女人穿着一身驼色长款大衣,中间腰带将腰束得很细,踩着一双高跟鞋。
长发披肩,戴着一副无框眼镜。
分明是看起来温柔知性,还带着几分高智距离感的模样,但在看到冉照眠的那一刻,笑着大大张开了手臂,情绪外露得格外明显。
冉照眠也远远大声叫着“妈咪”朝着人跑去,直到紧紧给了对方一个拥抱。
冉明枝捧着他的脸:“让妈妈好好看看,上次见的时候,脸上都还有婴儿肥,现在一点都没有了。”
冉照眠眸子亮晶晶地看着她,低下头乖乖让她看个够,嘴里碎碎念道:
“哪有人成年了还有婴儿肥的?”
“可我就觉得你还是个小孩子。”
冉照眠眉眼弯了弯,直到看到冉明枝身后不远处高大俊美的金发男人。
是冉明枝现在的丈夫卢卡斯,当初冉明枝拒绝了他的求婚后,又过了两年他们才修成正果。
所以说起来,他们也才结婚六年,却已经互相扶持走过了十多个年头。
男人性子温和爽朗,注意到他的视线后,笑着拉过腿边小姑娘的手朝他晃了晃。
冉照眠上前和对方大大的拥抱了一下:“卢卡斯,好久不见。”
对方叫了他一声“Ryan”,这是冉照眠的英文名。
当初他取名的时候其实没想太多,纯粹是和冉的发音接近。
叫完后,对方又继续用中文生涩道:“冉、照眠,眠眠。”
冉照眠没忍住笑了,但他还是欢呼捧场道:“比上次好了很多诶!”
卢卡斯也笑了,然后两人才如常地用英语交流起来。
冉明枝拍拍他的肩:“累不累?是不是饿了?我们快回家,你好好休息一下。”
冉照眠应了下来,于是卢卡斯帮他推着行李箱,朝着停车的地方走去。
冉照眠和Brina坐在后面一起玩,虽然之前总是视频,但见到真人后小姑娘还是有些害羞。
可冉照眠的性子活泼有趣,还给她带了礼物,于是那点远距离带来的生疏也很快消弭。
副驾驶上的冉明枝回过头,看着两人贴在一起叽里咕噜亲密地说着话,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然后就感觉到手背被温和地拍了拍,冉明枝看向卢卡斯,对方笑着朝她眨了眨眼睛。
冉明枝的家坐落于B城有名的富人区,是一座三层高的别墅。
花园、游泳池等设施一应俱全。
冉照眠和他们一起吃完晚餐后,就回到了房间。
他的房间朝向很好,因为周围的建筑不高,所以视野开阔,能看到很远的风景。
室内干净整洁,带着被阳光晒透过的气息,还氤氲着淡淡的香薰味道。
衣帽间里一应俱全,全是符合冉照眠风格的当季新品。
还有冉照眠常玩的乐器与男孩子基本都会喜欢的东西。
——不是客房,一直都是他的房间。
冉照眠一进屋子就把香薰熄灭了,快速洗漱后,扑进了柔软的床榻里。
干净舒适,像是一团云把他包裹。
他在床上滚了几圈,然后又滚了回来,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上面有他和祁砚衡的聊天记录。
下了飞机后,他就和小姨父他们报了平安,祁砚衡自然也少不了。
也是直到那时候,他才真切地意识到,他们要分开一个多月了。
就在这种悲伤的念头中,他实在支撑不住,缓缓进入了梦乡。
长途飞行让人十足疲惫,冉照眠这一觉睡得格外长。
冉明枝也知道他累,所以也没叫人,任由他睡到天荒地老。
等到他迷迷糊糊拥有意识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将近正午的阳光将他的房间照得通亮,显得格外明媚,好似任何人只要在这样的房间里待上一会儿,就能拥有更敞亮的好心情。
何况他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张精致漂亮到像是洋娃娃般的脸。
Brina整个人趴在他身边,正双手捧着下巴看他睡觉。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溜进来的,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对方浅棕色的眸子清透水亮,遗传自父亲的发色很浅。
不吵不闹,就乖乖趴在旁边玩自己的,像是小天使。
冉照眠没忍住上扬唇角:“Brina~”
Brina见到他睁开眼后很开心,学着他的语气叫道:“Ryan~”然后又用不标准的中文叫,“眠眠~”
“妈咪说是睡觉的意思。”小姑娘十足惊奇,眼睛瞪得大大的,“你真的好能睡!果然是眠眠!”
冉照眠笑出了声:“对,sleep.”他翻了一下身,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进来了怎么不叫我?”
Brina捧着脸,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似乎无可奈何般,用宠溺的语气道:
“那谁让你叫sleep呢?”
说着,她拍了拍冉照眠的背:“你还要睡吗?我可以给你讲故事哦。”
冉照眠感觉被对方的可爱击中了,整个人彻底清醒了过来,他笑着从床上爬起来:“不睡啦。”
他迅速洗漱好,然后和Brina一起出了房门。
或许是生怕冉照眠生活有不适应的地方,冉明枝在他身边安排了尽量多的熟悉东西。
就连餐食,也都明眼可见是符合他口味的。
这边的春节不是法定节假日,所以没有假期,但仍会有各种活动和庆祝。
加上冉明枝是华国人,所以每年他们都会过春节。
今年冉照眠也在,就准备得格外精心。
屋子里有很多属于国内传统元素的装潢,红通通的一片。
冉照眠帮忙贴完对联后就回到了房间。
站在阳台上时,正好看见了楼下蹲在花园里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在掏什么的Brina.
对方穿着红色衣服,像是个小福娃。
他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祁砚衡。
【Zzzz:你有妹妹吗?我有!】
正在苏市的祁砚衡看到照片后没忍住笑了。
他朝着不远处3岁的元诗蕊招招手:“元宝过来,叔叔给你拍张照。”
小姑娘懵懵懂懂地看向他,觉得他最好看,毫不犹豫从元嘉怀里挣脱朝着他跑去。
祁砚衡朝着元嘉挑了挑眉,像是炫耀。
然后他拍了张元宝的照片给冉照眠:
【7:你有小侄女吗?我有!】
冉照眠就发了一张熊猫头愣住的表情包,然后是憨豆先生捧脸的姨母笑。
【Zzzz:可爱!】
周围吵吵闹闹,屋子里的人格外多,电视里播放着春晚的声音。
除夕夜总是会格外热闹。
祁砚衡走远了一些,在落地窗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和冉照眠聊天,偶尔看看外面园林的景色。
他们分开了十多天,倒是每天都会聊天。
冉照眠的分享欲强,只凭对方说的话和发的照片,就能窥见他的生活过得有多么丰富。
没过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祁砚衡扭头看了眼。
然后立马站起身来扶老爷子坐下。
“爷爷。”
祁老爷子看着他脸上的笑意,问道:“和谁聊天呢?这么高兴?”
祁砚衡笑了下:“就……朋友。”他看向老爷子,转移话题道,“刚听到您咳嗽了,生病了?有没有看医生?”
“没有,就是呛到了。”
祁砚衡放下心来:“这边气候湿冷,还是多注意点。”
说着,看老人家不自觉地捶着胳膊,他自如地把人的手拉过来,给对方按着手臂:
“元宝刚刚闹腾了?小姑娘说起来只有3岁,但还挺压手,也就您抱半天不撒手,还当年轻呢,现在疼了吧。”
他这个随意抱怨的语气一时让老爷子有些恍惚,感觉像是回到了过去。
“小七,今年也只待到初三吗”
祁砚衡给人按摩的手一顿,然后如常地继续。
“嗯,初三离开,但等年过完后,我会再回来看您。”
初四的时候,祁显,也就是他的父亲,会回来这边。
自18岁起,他们就没有一起过过春节,有对方在的地方,祁砚衡就会离开。
老爷子就干脆让祁显晚些回。
祁显是个混不吝的风流性子,外面情人一大堆,在哪边过也都觉得无所谓。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犹豫半晌后,才缓缓开口道:
“小七,当年我……”
祁砚衡抬头朝着他笑了下:“其实我能理解,您不只是爷爷,还是个父亲,所以您就算帮他也算不得什么错,是我太执拗了。”
一句话下来,老爷子张了张嘴,感觉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不远处祁家姑妈走过来,笑着道:“爸,小七,饺子好了,快过来吃!”
祁砚衡将老人家扶起来交给姑妈,笑道:“我晚餐吃得有些多,我等会儿再去吧。”然后他看向老爷子,说着吉利话,“希望您能吃到含有硬币的那个,新的一年平安健康。”
看到人都离开后,祁砚衡才重新坐了下来,平静地看着外面的灯盏。
直到户外骤然想起了烟火爆竹声,他才恍惚回过神来。
新的一年到来了。
手机适时地响起,祁砚衡拿出来看了看,是冉照眠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他笑了下,点了接通。
对面带着璨然笑意的面孔出现在眼前,眉眼弯弯的:“学长新年快乐啊!!”
祁砚衡感觉心里好像也欢喜了起来,笑道:“新年快乐。”
冉照眠却扬着眉高声道:“Nonono!我的新年还没到!!”
祁砚衡看到对方身后的背景,正处于黄昏傍晚之际。
差点忘了,他们不仅没在一起过春节,连时间都不能同步。
冉照眠那边要晚几个小时,祁砚衡支着脸,问道:“那怎么办呢?”
“你现在快定闹钟,早上七点起床,跟我说新年快乐!”
祁砚衡眉眼含笑地应了下来:“好,到时候给你大红包。”
他看着冉照眠在那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突然开口道:
“你住在哪里?”
冉照眠愣了下:“啊?我住在我妈妈这里啊。”
“不是,具体地址。”
“你问这个干嘛?”
祁砚衡看着对方疑惑的脸,带着笑意的神色不变:
“有礼物寄给你。”
第52章
挂了电话后不久, 祁砚衡察觉到有人坐到了自己身边,递给他一瓶酒。
对方开口道:“新年快乐!”
祁砚衡接过,朝着祁浔舟笑了笑, 一边瓶身交错和对方轻轻一碰。
“小叔,新年快乐。”
“初三还是回北市?”
祁浔舟刚刚自然也看到老爷子和人聊天的场景,只是最后形势不太对, 他大姐连忙过来把老爷子带走了。
说实话,祁砚衡对待老爷子的态度其实无可指摘。
他比以前更恭敬、更懂事、也更关心老爷子,甚至常回苏市看老人家。
像是正常地对待家里的一个长辈,对待爷爷。
但比起以前就是感觉哪里都不得劲,总觉得隔着些什么。
偏偏还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总不能让人家不要那么孝顺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尤为难搞,还不如发个脾气。
祁砚衡想了想,然后反问道:“你那几天是不是有工作要飞B城?”
“怎么?有想法?”
“带我一个呗。”
祁浔舟挑了挑眉:“我不带你, 你就不去了?”
“去啊。”
“那你问我干什么?”
祁砚衡慢条斯理道:“跟着你那叫师出有名。”
祁浔舟一下子好奇了:“什么名?”
“到时候我就说,我小叔好辛苦,年都还没过完就得为了工作孤孤单单奔赴异国他乡, 我于心不忍,于是决定舍身陪伴。”
祁砚衡伸出手, 开玩笑般跟他数着:“第一,显得我多善良啊;第二,你工作的时候我落单, 那孤孤单单在国外过春节的就是我了, 他会主动陪我玩的;第三,我是为了你去,听上去是不是矜持些?”
祁浔舟窝在躺椅里, 笑得胸腔震动:“好不要脸啊。”
祁砚衡坦然应下:“谢谢,是你教得好。”
祁浔舟笑骂道:“滚”-
在刚听到祁砚衡要具体住址的时候,冉照眠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为什么问这个?不会是要来找他吧?
但又立马笑了,他也太异想天开了。
直到听对方说有东西寄给他,冉照眠才觉得比较合理。
他的生日快到了,在2月2号,今年的大年初五。
冉照眠其实一直都觉得挺庆幸,因为自己的生日总是在春节期间。
而小时候每逢节假日,冉明枝都会把他接过去。
虽然大部分的时间他都不能在妈妈身边,但起码生日能和她一起过。
然后他又开始琢磨,对方要寄给自己什么东西?
想着想着,冉照眠成功地失眠了。
他好像有点想祁砚衡了。
明明刚开学的时候,他们一个月也没能见几面都觉得无所谓。
现在分开十多天,他已经有些难受了。
冉照眠在床上打了一个滚,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而且……这人怎么回事啊!
国内的时间更快,在对方的时间里,他的19岁生日已经到了。
已经有不少国内的朋友给他发了消息,祝他生日快乐。
可祁砚衡完全没有消息,发信息也没有回。
冉照眠正想着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看到是祁砚衡的电话,他连忙点了接通,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道:
“学长?你那边应该才6点多,起这么早啊?”
祁砚衡笑着说了声“是”,然后又问他:“你呢?怎么还没睡?”
冉照眠在床上翻滚着。
怎么还不祝他生日快乐?他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多分钟才转点,难道是等这边的零点?
会不会他误会了?对方只是因为那盏夜灯,出于礼貌还个礼,其实根本不知道他的生日?
于是他声音闷闷的:“我失眠了。”
“失眠了,那怎么办?”
冉照眠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手机被开了免提放在脑袋边。
“我也不知道。”
听着对方的声音,冉照眠忽然心里一动:“要不你唱歌给我听?”
祁砚衡笑了声:“你要听什么?”
“随便唱呗。”
祁砚衡利落应下:“行,那我就随便来了。”
冉照眠安静了下来,就算隔着一道电流,祁砚衡那边的声音也依旧好听。
在寂静的深夜中多了几分温和,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到耳边。
对方唱的是一首英文歌,似乎对歌曲进行了降调变奏处理,有点温柔旖旎的爵士乐感觉,倒真有了几分哄人睡觉的意味。
最后,冉照眠隐约听到了一句歌词——
Ill see you later on.
他笑了一声,像是回应这句歌词般,轻声道:“我们是不是得开学的时候见了?”
祁砚衡的嗓音带着笑意响起:“也没有那么‘later on’吧。”
冉照眠也故意洋不洋中不中地问他:“那雷特是多雷特啊?”
“或许,now?”
冉照眠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一个翻身,忘记自己正躺在床榻的边沿上,“咚”的一声落地。
“……你没事吧?”
“没事!”冉照眠缠着被子的身子直挺挺地支棱起来:“你再说一遍?”
祁砚衡言简意赅道:“出来。”
冉照眠爬起来,迅速拉开窗帘。
就看到外面的大道上停着一辆车,穿着黑色长款大衣的青年面朝别墅,正倚着车身打电话。
深夜寒风簌簌,对方额前微长的黑色发丝掠动,肤色又冷,满身凛冽的冬日气息。
但抬头朝着窗边看来的时候,眉眼分明是带着几分笑意的。
冉照眠立马转身跑了出去。
在看到人从屋子里飞奔出来时,祁砚衡没忍住笑着上前了几步。
对方像个小炮弹一样,直冲冲撞进了他怀里抱住他,声音惊喜:“你怎么来了?!!”
抱完后,冉照眠突然觉得自己的反应好像有点太大了,于是按下兴奋,仿佛哥俩好般,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祁砚衡:“……”
冉照眠往后退了一步,两只胳膊在身旁晃了晃,像个小孩子。
“在这里看见你感觉好稀奇啊?”
祁砚衡笑道:“我小叔在这边有工作,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异国过完春节,就陪他过来了。”
冉照眠点了点头:“那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不久,先把我小叔送回家,就直接过来了。”
“坐了这么久飞机不累吗?我们可以明天见。”
祁砚衡垂眸温和地看着他:“没关系,礼物想快点给你。”
冉照眠没忍住“哈哈”了一声:“你把自己当礼物送过来啊?那你好自恋哦。”
“……”祁砚衡深呼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道,“我原本还真没有这个意思,但你这么一说,我倒要问问,不算吗?”
冉照眠卖乖道:“算?怎么不算?我见到你真的好开心!”
祁砚衡这才笑出来,他伸手看了看手上的腕表。
直到秒针一格格划过数字12,他才温声开口道:“冉照眠,19岁生日快乐。”
“挺好的,能和你过同一个时间线里的生日,新的一岁,心想事成,健康开心。”
冉照眠缓缓眨了一下眼睛,随即遏制不住地弯起:“谢谢!”
祁砚衡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礼盒递给他,似笑非笑道:“我说的礼物是这个,真的礼物,而我又算什么呢?就是个人工派送的。”
冉照眠声音软下来,语气拖着:“我开玩笑的。”
祁砚衡也不再揪着这个不放,看他身上穿得单薄,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进去说。”
因为过于兴奋,冉照眠还真没有感觉到有多冷,看到人坐到了旁边后,他问道:
“我能现在拆吗?”
祁砚衡点点头:“可以。”
于是冉照眠缓缓打开了那个小礼盒,一看到里面的东西,他眼睛就亮了起来:“kiki?”
那是一个小型的鲸鱼钥匙扣挂饰,和冉照眠家里的那个kiki造型一模一样,除了鲸鱼翘起的尾巴尖上还顶着一颗珍珠外。
最上等的珍珠表面光滑明亮,几乎能映照出人影,不见分毫瑕疵。
整个鲸鱼完全不像普通的钥匙扣,精致剔透到像是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冉照眠抬眼看向祁砚衡,他们曾经闲聊的时候,他有提起过家里的kiki,还炫耀般给对方发过照片。
注意到对方的目光,祁砚衡开口解释道:
“你不是说喜欢那个鲸鱼摆件是因为让你很安心吗?但那个太大了,给你送个迷你kiki,能随身携带的。”
冉照眠笑了声,心里软成一片,手指无意识地摸着那个鲸鱼:“谢谢,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祁砚衡偏头看着他,“看你发的照片,和妈妈应该玩得很开心吧?”
冉照眠点点头:“很开心,她还特地空出了好多时间陪我出去玩。”
祁砚衡静静地听他一点一点说着,等对方停下来才道:“但是?”
冉照眠扭头对上他的目光,祁砚衡继续道:“我感觉你的状态里,后面应该要接个但是。”
冉照眠眉眼弯了下,他本来没想说的,但没想到对方还是看了出来。
“但是,过于注意我的情绪,到一种小心翼翼的程度了。”冉照眠笑了下,“比如,我们吃饭的时候,卢卡斯,就是我继父,他提起了他们曾经去农场玩的事情,我妈妈就会转移话题。”
“因为那是他们带着Brina一起去的,她会很小心避开把我排除在外,只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记忆,她担心我会心里难受,觉得没有参与感。”
“我其实不希望因为自己让她变得不自在。”
祁砚衡明白了,一次次生硬地转折,反而会显得刻意,更提醒了冉照眠他曾经的缺失。
到底是很久没有一起生活过,过于在乎对方的感受。
而有关对方的习惯和日常又过于空白,于是总担心不小心踩到了雷点。
祁砚衡没忍住笑了:“我觉得你也是这样,你没发现吗?你一直对你妈妈的态度也是小心翼翼的,担心她这里难受,担心那里伤害到她。”
“你们对彼此的了解不够深,还担心直接询问会显得了解的过程太生疏,无形中就加重了这种谨慎的态度。”
“然后两人的小心翼翼互相影响,恶性循环。”
冉照眠偏头,感到有些困惑:“那该怎么办呢?”
“也不难,只需要你把自己敞开些,有时候不能只指望着对方凭空猜测你的习惯和喜好。”祁砚衡想了想,笑着道,“第一步,从说出你对香豆素过敏怎么样?”
“冉照眠。”祁砚衡一字一顿道,“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快被腌入味儿了。”
特别是刚刚对方扑上来的时候,身上属于某个奢牌香薰系列的气息很明显。
因为祁浔舟,祁砚衡多少对这些东西也了解一些,很快就闻了出来是哪款。
就这么一个冉照眠,被毒到了可怎么办啊?
冉照眠有些意外地“哦”了一声,揪起自己的衣服嗅了嗅。
“是吗?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把房间里的香薰灭了。”
但冉明枝知道他喜欢这个味道,或许在衣帽间也处理了下,难以避免。
只是含量太低,他身上没有起反应,所以也就没有管。
冉照眠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衣服:“那我试试。”-
冉明枝站在落地窗边看着外面,望眼欲穿,最后还是没忍住:
“他俩是不是在车里待太久了?”
卢卡斯:“……”
半小时前
冉明枝和卢卡斯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手中拿着两个礼盒还有一束花,是冉照眠的生日礼物。
他们正准备悄悄放到人的门口,好让对方一醒来就能看见。
结果刚走到拐角处,就看到冉照眠匆匆跑了出来。
冉明枝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和卢卡斯藏好。
两人满心犹疑,听到楼下开心的动静,于是立马去到了阳台上。
恰好撞见冉照眠往一个陌生青年怀里扑去。
冉明枝身子就是一震,卢卡斯连忙掺住人,用生涩的中文道:“亲爱的,冷静!”
“……”
然后卢卡斯就把人带回到了房间。
冉明枝喝了杯水冷静了一会儿,工作上的事情她总能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但有关孩子,她有时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比较合适。
于是脑子里的想法纷纷杂杂的。
眠眠是不是谈恋爱了?
等会儿要不要和他谈谈?
会不会显得像是那种很多管闲事讨人嫌的家长?
那装作不知道?
可这都追到家门口了?下一步是不是要上门?
就这么思索了半天,一晃眼,发现他们在车里已经待好一会儿了。
卢卡斯安慰道:“别担心,对方模样气质特别好,说明Ryan的眼光超级棒!”
然后就收到了冉明枝的眼刀。
冉明枝抱臂在卧室里缓缓踱步着:“说起模样……”
卢卡斯问道:“怎么了?”
“刚刚只顾着想眠眠了,没有多关注对方,现在想想……”冉明枝停了下来,带着几分沉思,“好像有点眼熟。”
“那孩子,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第53章
想了半晌都没有思绪, 冉明枝只好暂时作罢。
耐心地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后,她才不确定地碎碎念道:
“如果我去问眠眠,会不会显得很多管闲事?也没能一直陪他长大, 好像没有什么资格……”
卢卡斯温和地看着她:“你想想别的父母,深更半夜,孩子跑出去, 和疑似有亲密关系的人待了半天,他们会不会问?”
“就算不说别人,只说Brina,你会问吗?”
冉明枝一愣,还没回答, 卢卡斯已经给出了答案:“你会,你不只问,说不定还要教育她安全问题。”
卢卡斯拉过她的手:“唠叨啰嗦或者让孩子抱怨管太多,也是父母这个角色里正常存在的特质, 亲密关系中,有时候需要一点无伤大雅的冒犯。”-
冉照眠正坐在车里问祁砚衡:“那你在这边待多久啊?”
“四天,等我小叔的工作结束后, 会和他一起回去。”
主要是祁砚衡承诺过,等祁显离开后, 他会再回苏市,所以他也不能在这边待太久。
“那你小叔工作去了,你怎么办?”
祁砚衡神色自如道:“我?我待在家, 或者自己一个人出去逛逛。”
“一个人啊, 要不……我们一起玩?”
祁砚衡笑了下,看向他:“不会打扰你和家人相处吗?”
冉照眠目光明亮清澈,语气雀跃道:“没关系, 我妈和卢卡斯也要工作,如果你不介意带上Brina的话。”
“不介意。”祁砚衡笑着应了下来,正要说什么,目光陡然定住。
“怎么了?”
祁砚衡的目光透过车窗落向他身后:“你家客厅的灯亮了。”
“!!”冉照眠迅速回过头,果然看见暖色灯光透过窗户洒了出来,他推开车门就要出去,“完了完了,应该是发现我跑出来了!”
祁砚衡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干嘛?又不是早恋被抓。”
冉照眠瞪了他一眼:“我不跟你说了。”
祁砚衡也打开车门下来,送他进门。
冉照眠刚打开屋门,就看到冉明枝站在客厅里缓缓踱着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上披着一件驼色针织外套,手里捧着一杯热水,整个人显得愈发知性温柔。
“妈咪。”冉照眠有些心虚地叫了一声。
冉明枝回过神来,朝着他望去,就看到站在门外不远处的青年。
两人对上目光,青年身姿修长挺拔,看见她后,礼貌谦和地低了一下头:“阿姨好。”
冉照眠拉着冉明枝的手,简单介绍了一下祁砚衡的名字,然后小声道:“是我朋友,来给我送礼物的。”
冉明枝朝祁砚衡笑了下,不动声色地多观察了几眼。
近看对方的模样愈发出挑,仪态气质都极出众,突如其来面对长辈的姿态也大方坦荡。
她神色缓了些,温声开口:“谢谢你特意过来看眠眠,外面是不是很冷?要不进来说吧。”
祁砚衡能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其实是温和的,但绝对不是那种可以随意冒犯的温和。
他有思索过,屋子里的大灯亮了,其实就相当于是个信号,告诉他,家里人发现了他的到来。
那么出于礼貌,无论如何都是要过来打声招呼的。
只是现在这个时间点实在不合适,不宜过久的啰嗦寒暄。
所以祁砚衡没进屋,只是朝着她笑了笑:“现在时间已经很晚,我就不继续打扰了,下次有机会再正式和您打招呼。”
冉明枝笑着应了下来。
祁砚衡看向她身旁的冉照眠,在妈妈面前乖软得仿佛一戳就能陷出一个深深的窝。
对方垂在裤边的手却悄悄翘起,朝他两边晃了晃,无声地说“拜拜”。
祁砚衡忍着笑朝着人点点头:“那我就先离开了,再见。”
等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后,冉照眠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冉明枝。
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宝贝,生日快乐。”
冉照眠一愣,就见冉明枝把茶几上的花和礼物抱给他。
冉明枝佯装叹息怅然道:“怎么一转眼都19岁了?都已经可以跑出去和别人约会的年纪了。”
冉照眠耳根有些热,小声道:“不是约会。”
“哦?那是什么?”
冉照眠想了想,补充道:“现在还不是约会。”
冉明枝听明白了,这是喜欢的意思,但还没在一起。
“我看他也不是全然无意,要不然这么晚跑过来干什么?”
冉照眠眼睛亮亮地看着她:“是吧?我也觉得。”但是他转念一想,“不过他也不是特意过来的,他家人过来出差,所以他恰好也在。”
冉照眠苦恼地拖着嗓音“啊”了一声:“我有时候其实有点感觉,但又怕是自作多情,而且我和他相同性别,很多行为的意义和边界好像也更模糊,更难判断了。”
冉明枝静静地听着,没忍住无声笑了出来。
成年人之间总是含有各种利弊权衡,但年轻人之间的喜欢单纯又简单。
反复琢磨着对方每一个细小的行为,像是揪着花瓣问“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
很有意思也极其珍贵的一个阶段。
冉照眠见她的态度,窝在她旁边,靠过去小声问道:“那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啊?”
冉明枝反手轻轻地抚了抚他的侧脸。
“我和他就见了几分钟,哪能这么快做出判断?不过应该是好人家的孩子,教养好举止也周全,其他的就不过多评判了。”
“但你和他待在一起很开心,是吧?”
冉照眠轻轻应了一声。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冉明枝确实是故意开客厅大灯的,就算不能详聊,她也想亲眼看看对方。
看到青年明显成熟度更高后,到底放心了些,也不再有那么多顾虑。
或许是和冉明枝聊了聊心事,对方的态度给了冉照眠一些勇气。
他咳嗽了两声,小声开口:“妈咪,我这几天总觉得身上有些不太舒服,找了半天原因,发现把香薰熄了才会好些。”
冉明枝坐直了身子,连忙拉过他的胳膊撸起袖子看了看,又看了看他的脖颈,担心道:
“身上有没有哪里痒?”
“没有,但接触太多,皮肤好像会变红一点。”
“那今晚先换个房间睡,明天我们去检查一下,看是不是什么东西过敏了,如果是香薰引起的话,我找人把你房间处理一下。”
冉照眠看着冉明枝的反应,乖乖地点了点头,告诉对方这件事好像真的没有那么难。
只是他到底还是说不出口他对香豆素过敏有段时间了,冉明枝会愧疚。
但没关系,让对方知道他现在是过敏的,好像也可以。
时间已经很晚,冉照眠和冉明枝没有聊很久,就回房间休息了。
他和祁砚衡说好了要一起玩,第二天晚上他们就一起出了门。
“带我真的没关系啊?”
祁砚衡点了点头:“没关系,本来就是一个娱乐性质的派对。”
冉照眠想了想:“那……你小叔也在?”
“对,但如果你觉得哪里不自在,不想去也完全可以,我们去别的地方玩。”
冉照眠摇了摇头:“不用。”
这个聚会是祁浔舟的工作伙伴举办的。
因为对方在时尚圈工作,所以过来玩的人大多都是模特名人,聚会场所在一个私人别墅。
冉照眠一到,之前想着要见祁砚衡小叔的隐忧完全飞走了。
天哪!全部是顶级的俊男美女!这里完全就是天堂!
“学长,你人怎么这么好啊!!”
祁砚衡:“……”
祁砚衡带着冉照眠穿梭过人群,一路有熟悉的人和他打招呼。
在对方的视线落到冉照眠身上时,他对谁都能甜甜地笑,于是也伴随着一路的“甜心”和“亲爱的”称呼。
每个邀请他一起去玩的人,都能脆生生应下来跟着对方跑。
祁砚衡攥着冉照眠的手腕不敢放手,怕撒手没。
最后好歹是把人带到了吧台旁,坐在边上喝酒的祁浔舟观览了全程,人到了跟前他都还没笑够。
他叫了声小七,然后朝着他调侃道:“总算见到了,确实,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爱笑。”
看到面前的青年,冉照眠后知后觉地有些害羞:“哥哥好。”
然后就被祁砚衡轻轻拍了下后脑勺:“叫小叔。”
冉照眠知道对方的身份,但他看起来实在过于年轻,模样生得又好,总觉得隔着辈分的称呼叫不出口。
祁浔舟和祁砚衡其实是长得有些像的,也正是因为同样秾丽深邃的五官,所以都会显得风流多情。
只是两人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祁浔舟身上没有祁砚衡那么直白的冷淡和疏离感。
对方清瘦伶仃的手腕弯折,腕骨突出,正懒散地支着脑袋。
靡丽不流于皮相表面,像是从骨子里浸出来的,透着更成熟的气息。
这样一想,冉照眠又觉得没有不好叫出口的了。
他脆生生道:“小叔!”
祁浔舟笑着“诶”了一声,他比对方大了将近10岁,看他真像看小孩一样。
加上又觉得祁砚衡不要脸,于是连说话都带上了几分哄意。
“能不能喝酒啊?”
冉照眠不是个认生的性子,凑过去坐在了他身边:“可以。”
祁砚衡叮嘱道:“给杯低度数的或者不含酒精的。”
见冉照眠准备辩驳,祁砚衡开口道:“能喝也不行,我可是当着你妈的面把你接出来的。”
提到冉明枝,冉照眠瞬间乖顺下来,可怜巴巴道:“好吧。”
祁浔舟笑着看这两人的相处模式。
直到冉照眠偏头好奇问他:“小七是学长的小名吗?因为姓氏,可你们都姓祁,怎么只有他这么称呼?”
祁浔舟带着笑意温声解释道:“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他是姓祁的小辈中年龄最小的那个。”
冉照眠笑着扭头,故意拖着声音朝人叫道:“小七。”
祁砚衡挑了一下眉,却也没有阻止他。
看着这两人说话,祁浔舟的目光不自觉又落到了冉照眠的脸上,那是一张皮相和骨相贴合完美的脸,灵秀精致。
但引人注目的远不止外表,还有注入这具身体里的精气神。
神态生动,眼神明媚清澈。
满身带着属于他这个年纪最好的天真和鲜灵。
只是……
“我好像见过这孩子。”
三人聊了半晌,等冉照眠离开去卫生间后,祁浔舟才蓦地开口。
祁砚衡喝了一口酒,简单道:“嗯,我8岁那年。”
经由对方一提醒,祁浔舟脑子里的那段记忆也变得清晰起来。
当年某奢侈品公司举办了一场活动,祁浔舟是过去玩的,带着祁砚衡一起。
只是对方对这些不感兴趣,他们就分开行动了。
但到底放心不下,中途他回来找人,就看到祁砚衡正老实地带孩子。
他还记得自己过去调侃了一句:“行,在这里乖乖给人带孩子,不要乱跑,等小叔玩够了回来接你。”
被祁砚衡瞪了一眼后,立马滚远了。
祁砚衡也不意外他眼熟。
其他人或许会还要多想一想,但冉照眠除了褪去了幼时的婴儿肥外,完全是等比例长大的。
“这也太巧了吧,你们居然还有这种缘分?”饶是祁浔舟都不免有些惊讶,“居然过去了这么久都还能再碰上。”
说着他实在有些好奇:“我看他好像不知道,你怎么不说?”
“没必要,说出来显得太刻意,还可能影响他的判断。”
祁浔舟明白了他的意思,祁砚衡这人,对感情纯度的要求非常高。
既然想要对方的喜欢,就会避免里面掺杂别的情感。
祁浔舟没忍住吐槽:“穷讲究。”
很快冉照眠就回来了,于是两人也不再谈这事。
祁砚衡和冉照眠没有在这边待很久,他还记挂着不能把人送回去太晚。
两人都喝了一点酒,有司机开车送他们回家。
坐上后座后,祁砚衡问他:“玩得开心吗?”
冉照眠小鸡啄米式点头。
“哪里开心?”
“一屋子好看的人,看着就开心,看多了还能长寿!”
祁砚衡:“……”
冉照眠正垂着头,给祁浔舟改微信备注,临走前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很喜欢我小叔?”
冉照眠毫不犹豫应了下来。
祁砚衡垂头笑了,他心情确实很好,就是身边最亲近的人能处得很好、互相欣赏的那种开心。
他看得出来,祁浔舟也很喜欢冉照眠,毕竟逗了一晚上人家。
“因为他长得好看?”祁砚衡故意戏谑道。
冉照眠也诚实地回答:“有这个原因,但你放心,你的脸超级能打,无需自卑。”
“……”祁砚衡被他逗笑,“那我谢谢你。”
“而且他跟我说话好温柔哦,人还很有趣,懂得特别多。”
冉照眠收起手机,看向窗外向后掠过的街边风景。
“还有,是他把你带大。”
祁砚衡一顿,偏头看向他。
正好冉照眠回过头来,两人对上视线。
“所以更加喜欢他。”
第54章
祁砚衡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才深呼吸一口气,喉间像是梗住了般,半晌才吐出一个“嗯”。
他偏开头, 连忙转移话题道:“今晚还有什么开心的吗?”
或许是有点困,冉照眠的声音慢慢的。
“嗯……还有你弹钢琴和拉大提琴的时候。”
为了避免冉照眠被人拉着喝酒,没过一会儿, 祁砚衡就带他离开了人群聚集的地方,去别处逛了逛。
当时他们进了一间琴室。
冉照眠突然想起,当初迎新晚会的时候周旭东说过,祁砚衡那年的迎新他也表演过,是拉大提琴。
冉照眠在学校论坛上翻出那段视频看过, 很神奇的感觉。
就像别人很难想象冉照眠弹电吉他跳hiphop,而以祁砚衡的气质,总觉得大提琴和钢琴这种乐器对他来说太规矩了。
但真正看到的时候,却又觉得一点都不违和。
相反, 那是一种更内敛清贵的感觉,像是透过皮相窥见了更多真实的内里。
或许是看冉照眠好奇,对方今天给他来了个现场版。
冉照眠很喜欢这种发现对方不同面貌的过程。
说到这里, 祁砚衡开口道:“其实你看上去更像是弹钢琴或者拉大提琴的。”
冉照眠笑了下:“太闷了。”
祁砚衡恍然。
小时候的冉照眠或许为了表现得乖一些,很多情绪都只能憋在心里。
而相比起来, 电吉他和hiphop是能更释放压力的方式,还能合理冠以兴趣爱好的名义。
祁砚衡转移他的注意力道:“我和你相反,我小时候的性子太跳了, 我小叔也是个不规矩的, 我还跟着他一起玩,我爷爷觉得我俩在一起能翻天。”
“所以,当时他老人家让我学书法钢琴之类, 好修修心,免得人太浮躁。”
冉照眠对他小时候的事很感兴趣,好奇地看向他。
见他想听,祁砚衡就多说了些,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家门口。
时间已经很晚,冉照眠也不再耽误,下了车后和他告别。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每天都会一起出去。
有时候还会带上Brina,于是连Brina也渐渐地和祁砚衡混熟。
或许是完全换了一个新环境,那种新鲜感会加深一起度过的时光的乐趣。
祁砚衡甚至还推迟了两天,没有和祁浔舟一起回国。
但再怎么推迟,对方也只停留6天,短暂到几乎眨眼间而过。
“真的不要我送你去机场吗?”
冉照眠站在家里花坛的边沿上,看着祁砚衡。
祁砚衡立在他面前笑了下:“不用,寒假还有十天左右,我们到时候学校见。”
既然他这么说,冉照眠只好作罢。
也就10天,他也不想显得自己太过于黏糊。
他抬起手朝人晃了晃:“那拜拜……你一路顺利。”
冬日的冷风划过,祁砚衡正准备转身离开,就见冉照眠的眼睛模糊起来,偏开了头。
祁砚衡一顿,哭、哭了?!
冉照眠飞速地眨了两下眼睛,见对方没有走,他伸手揉了揉:
“我眼睛里进沙子了。”
祁砚衡:“……”他整颗心都软了下来,“冉照眠,哭就哭,但这个借口真的很俗套。”
冉照眠沉默半晌,神情一言难尽:“谁找借口了?我没哭!我该怎么说你才相信我眼睛是真进沙子了!”
真不至于!
但现在这个情况,他简直是有口难辨。
他朝着人大声:“真进了!真进了!我眼睛要瞎了!”
祁砚衡:“……”不像假的,他连忙上前,“我看看。”
他一手拉着人的胳膊把人带到自己面前,另一手扶起他的脸,仔细看了看对方的眼睛。
整个眼球确实都红了。
可能是眸子里有异物,他眨眼的频率很高,眼睛难以睁开。
不确定沙子有没有进,但睫毛是一定进了的。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举措,就听到身后开门的声音。
他扭过头,正好和准备出门的冉明枝对上视线。
看到他们的动作,冉明枝微不可察地一顿,迅速转身就要回屋。
“……”祁砚衡连忙松手,朗声道,“阿姨,眠眠眼睛进沙子了。”
听上去很像扯理由,他立马补充道:“真进了,眼球红了。”
一听冉照眠的眼睛红了,冉明枝快速跑过来看了看。
“宝宝,我带你进去洗一下,别揉了。”
祁砚衡把冉照眠的手交给对方,看到前面有石子路和台阶,他随口道:
“阿姨,他现在看不太清,您牵一下。”
冉明枝整个人陡然愣在原地,立马看向祁砚衡,连什么时候接过冉照眠的手都没有印象。
身旁的两人还在如常说话,冉照眠的语气明媚开朗:“那我先进去了啊,学长你还要赶机场,快去吧。”
“好,拜拜。”
冉明枝也没再耽误,和人告别后,一手牵着冉照眠的胳膊,另一手揽住他的肩,迅速带他朝着屋子的方向走去。
祁砚衡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想到,十多年前,冉明枝好像也是这么牵着冉照眠离开的。
他也是像现在这般,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祁砚衡笑了笑,直到两人进了屋子,他才转身离开。
冉照眠进屋后,整个人仰靠在沙发上,眨眼半天也没能将异物排出来。
冉明枝拿过清水和眼药水,一边柔和地冲洗,一边轻翻开他的眼皮用无菌棉棒擦拭清理。
好一番折腾,冉照眠才终于能正常地睁开眼睛。
只是先前揉过,现在还感觉眼睛有点刺刺酸酸的,于是维持这个姿势,继续仰躺着闭眼休息。
冉明枝温声道:“眠眠,怎么没和妈妈说,他是那个哥哥啊?”
她垂着头整理茶几上的医药箱和纸巾,一边开口:“要是早知道,怎么也要空出时间请他吃顿饭。”
冉照眠陡然睁开眼睛,瓷白的天花板映入眼球。
他缓缓坐直了身子,愣愣道:“什么哥哥?”
冉明枝也愣住了,十足意外:“你不知道?”
记忆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前几天晚上初见对方时,只觉得眼熟。
但越是刻意深究反而越是没有头绪。
可当她已经放下探寻的心思后,就是这么巧合,记忆的钥匙自己来到了她面前。
当年,那个品牌方的活动很重要,她实在走不开,就将冉照眠带到了工作现场的后台,让助理帮忙照看。
中午匆匆回来看过一次,发现有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待在冉照眠身边,在耐心地喂他吃饭。
不知道为什么,她蓦地感到安心。
等一天繁忙的工作终于结束后,她连忙去找冉照眠。
当时,就是那孩子牵着冉照眠到她面前。
明明年岁也不大,却比其他同岁的小孩早熟得多。
对方把冉照眠的手交给她,带着些稚气的声音平稳,他说:
“阿姨,他看不见,您牵好他。”
冉明枝当时就笑了,却也没有忽视,对这句叮嘱认真回应道:“好,我一定牵好他,谢谢你哦。”
现在,冉明枝甚至都还能忆起当时每一个细节和场景,清晰得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不需要多么惊天动地的提醒,仅仅是相似的一句话,就能成为一个契机。
如同开关被按动,闸门开了一个小口,过往的那段记忆就已经如洪水般倾泻了出来。
“就是你6岁那年,在我工作的地方不是有个哥哥照顾了你一整天吗?回家后,你还念叨了好长一阵子,就是砚衡那孩子啊。”
看祁砚衡和冉照眠关系这么好,冉明枝还以为他们早就知道了。
“也真是巧,我还寻思了半天,他怎么这么眼熟……”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冉照眠陡然起身跑了出去,她连忙道,“眠眠,你去哪?”
已经跑到院门口的人高声回应:
“我有事出去一趟,马上回!”
下一刻,对方就已经跑没了影。
司机车开得平稳,祁砚衡坐在后面,看着掠过的异国街头风景,不禁有些出神。
刚刚冉明枝听到冉照眠的眼睛红了后,跑过来的模样很急切。
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可岁月几乎没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于是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当年结束繁忙工作后,对方急切找到冉照眠的模样。
也让他再次想起了当年的事。
其实,是8岁的祁砚衡主动到冉照眠身边去的。
在那个贱嗖嗖的大人故意招惹逗弄小冉照眠,跟他说“你妈妈不要你啰”的时候,冉照眠的回应让他停住了脚步。
他说——
“叔叔,你没有感受过爱吗?”
“妈咪很爱很爱我。”
在那个人讪讪离开后,祁砚衡走到了他身边坐下,问他:“你怎么知道?”
小眠眠看不见人,但能听见他的声音是个小孩子,说的还是中文,于是本能地亲近了些,稚声稚气地问他:
“我知道什么?”
“你怎么知道妈妈很爱你?”
“我就是知道。”小眠眠声音笃定,“我相信她爱我。”
祁砚衡又问:“你为什么相信?”
如果直白些,他是想问,忙到都没有时间去相处,又从哪里能感受到爱?
没有根由,没有证据,找不到爱的轨迹。
祁砚衡从出生起就是在爷爷奶奶身边,几乎很少看到自己的父母。
他母亲是做生物科研的,人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实验室,不关心任何东西。
父亲呢,有钱有闲,来了兴趣就做一名风光摄影师,全世界到处跑,一路留情,基本不归家。
爷爷奶奶总是安慰他,说父母的工作很忙,不是不爱他。
他其实能理解,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和理想。
可既然生了他,怎么能一分爱都不曾让他感受到?
后来父母对他忽冷忽热,有时候很长一阵子不联系,可过了一些时日,又会回来看他。
这种变化让他困惑。
所以,在遇到父母好像同样繁忙的冉照眠时,他是真的很好奇。
明明孩子已经到眼睛受伤的程度,依旧忙到不在身边,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
他还这么小,为什么能这么笃定?
“可妈妈也有很多没有办法必须去做的事,而且我知道,她忙也是因为爱我,她想能更好的爱我。”
祁砚衡又问:“可我还是不知道你为什么相信?”
那些深究的问题,对一个小孩来说是很不合时宜的。
但或许听出了他是不带恶意的真心询问和迷茫,所以小冉照眠没有生气。
他叹了一口气,像是小大人一般教育他:“爱很特别,不用先有理由。”
“你都不先相信它的存在,怎么能尝到它的味道?”
祁砚衡沉默了很久,然后在对方的撒娇攻势下,他选择留了下来。
他隐约能察觉到,对方和父亲的关系很差,但他对父亲似乎并不执着。
聊天时,满心满眼的都是妈妈,并且对“妈妈很爱他”这一点,深信不疑,没有任何犹豫。
一天结束后,他看到一个女人急匆匆地跑过来,蹲下抱住小冉照眠,在他脸上一顿狂亲,然后轻声细语地和他道歉。
祁砚衡当时想,不一样,和他是不一样的。
或许是因为他没有的东西,看到对方拥有时,他有点开心。
小冉照眠如此坚定的相信,所以当时的祁砚衡是真的希望他不被辜负,能一直这么对爱笃定。
在把对方的手交给妈妈时,他跟她说了一句话。
具体说的是什么,祁砚衡现在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总归是希望她能一直牵着冉照眠的手,不要松开。
自那起,他好像释然了些。
因为父母而对爱存疑,对那些爱他的人来说,好像很不公平。
就像冉照眠说的,不需要先找寻任何证据,要先坚定相信,才能感受到。
他更好的去感受其他人的爱,好像也很好。
或许是真实地好好体会过,以致在后来发现父母对他的欺骗和算计时,也没能颠覆这个观点。
甚至直到现在,他对爱本身都深信不疑。
所以当初关屹的那件事,对祁砚衡来说,无异于在动摇冉照眠对爱的认知和笃定。
他不能接受,也就如此轻易地妥协了答应帮他。
他希望冉照眠一直是被爱的,各种类型的爱都好。
对方被爱的这个结果和那份笃定,对他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是冉照眠先教他的,所以他们的信念都不能摇摇欲坠。
想到这里,祁砚衡突然觉得命运很神奇,兜兜转转,现在竟然变成了他教对方有关爱的议题。
他笑着收回视线。
车辆很快到达了机场,他下了车。
随身行李很少,他几乎没有带什么东西过来,回去自然也就轻松很多,身上主要就是一些证件之类的。
他进入机场大厅,手机就响了起来。
看到是冉照眠的电话,他一边走着一边接通,带着笑意开口:“怎么了?”
电话另一边的声音很急促:“你已经进航站楼了吗?具体在哪?”
祁砚衡还没开口,对方已经开了口:
“不用了,找到了。”
手机被挂断,祁砚衡有些疑惑,下意识地转身回望大厅,一道熟悉的身影已经先撞了上来。
过于猛烈,以致祁砚衡揽着人的背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过来了?”他有些意外,然后笑道,“我来的时候你就往我身上撞,走的时候,还这么撞。”
但冉照眠却不像对方刚来的那个晚上般那么快松手,他抱着对方的腰,仰头看着对方,眸子亮得惊人。
“来跟你说再见。”
祁砚衡挑了一下眉:“什么再见还来特意说啊?”
“哥哥,再见。”
清亮的声音响起,却让祁砚衡整个人顿在了原地,放在对方背后的手不自觉地蜷缩。
这么称呼他的人却浑然不觉,目光专注通明,如雀跃春光绚烂满身。
似乎是要让他听得清楚,冉照眠的语速很慢,于是也就显得无比郑重:
“认识你真的很开心,这次回国后我们一定见。”
祁砚衡感到一阵清明的煦风拂过,带着温和的力量穿透了他的身体,然后盘旋环绕,绵长悠久,升至当年异国静谧的夜色中。
冉明枝温柔地晃了晃身旁小孩的手:“宝贝,和哥哥说再见。”
“哥哥,再见。”
然后幼崽天真地问他:“以后真的还能再见吗?”
“如果有缘,或许会吧。”
祁砚衡认真地看着这个黏糊糊缠了自己一整天的小孩,缓缓开口道:
“但认识你,真的很开心。”
第55章
在来机场的路上, 冉照眠的心脏一直都属于飞速跳动的阶段,仿佛要跃出胸腔。
从开学第一天和对方认识起,所有的画面都一帧帧从脑子里划过。
曾经那些他觉得奇怪的、费解的地方也渐渐都得到了答案。
难怪第一次见面, 他说自己对香豆素过敏时,对方会惊讶。
难怪自己受伤后,对方会一反以往的做事风格给他上药。
难怪明明是个难以接近的人, 对他的态度却总是更加温和宽容。
……
其实,若对方不是小时候的那个哥哥也无所谓,不影响冉照眠现在对他这个人本身的喜欢。
可曾经那个小孩耐心地陪伴他照顾他、消解了他的彷徨,给予了幼时的他安全感。
祁砚衡的身影与对方互相重合时,冉照眠感到无上欢喜。
像是天上掉下了一个大馅饼, 他怎么这么幸运?
原来他喜欢的人从小就这么好。
两个年龄阶段截然不同且独立的感情在此刻交融,翻涌起更高的海浪拍打着他的心脏。
祁砚衡当时和祁浔舟说的不是假话,他确实没想刻意告诉对方,也不想影响冉照眠的判断。
可在这一刻, 他发现自己到底还是高兴更多,他们共享了一段无比珍贵的记忆。
他很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没忍住低笑道:“是你妈妈告诉你的吗?”
冉照眠点了点头, 又有些委屈地开口:“对不起,我没有认出来。”
“没关系。”祁砚衡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颈, “你当时看不见,过了这么久,声音也有变化, 仅仅是因为气味而有熟悉感已经很不容易。”
冉照眠没有问对方为什么当初没有告诉自己, 无非是一开始就没打算和自己接触深交。
想到这里他猛地松手,后退了一步。
祁砚衡:“……”
好端端怎么突然生气了?
这么想着,他也就直接问了出来。
“为什么不开心?”
“你猜。”冉照眠偏开头, 但见对方真的思索反省起来,他到底还是没忍住,“要是当初我也不主动理你,我们就……”
祁砚衡眼尾向上扬了一下:“我们就什么?”
冉照眠一卡,然后继续道:“我们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好的关系了,你的生活中会失去冉照眠这个人的!”
祁砚衡垂眸笑了:“不会,迟早的事。”
喜欢上冉照眠是迟早的事。
只是……他蓦地想到了关屹的存在,突然又觉得还是不能迟,迟了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于是他又立马改口道:“你说得对,幸好你主动和我做了朋友。”
对方态度诚恳温和,冉照眠很好哄,一下子就没气了,小声嘟囔道。
“你知道就好。”
冉照眠看了看时间,推了下他的胳膊:“现在真得说再见了,快去过安检吧。”
祁砚衡缓缓后退着,一边开口:“那回国见。”
冉照眠眉眼弯了起来:“拜拜。”
看到人过了安检进了航站楼,冉照眠才心情明媚地转身离开。
10天,也就10天而已-
冉照眠回国的时候,也是小姨一家来接他。
一出航站楼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冉照眠雀跃地飞了过去,挨个给他们大大的拥抱。
到关屹的时候,被手指抵着脑门戳开了。
冉照眠手捂着脑袋,“嘶”了一声:“好冷酷无情啊,我不会原谅你的!”
关屹冷嗤了一声:“最好别原谅。”
说笑着,一家人已经走到停车场,然后纷纷上车。
“我给你们带了礼物!”
冉昭蔓连忙拍拍身旁关荣的胳膊:“快点开车,已经等不及要看了!”
冉照眠笑了出来,回答了一些他在国外生活的问题后,他才戳了戳身旁的关屹。
“不是去辛城了?好玩吗?”
关屹言简意赅:“可以。”
冉照眠看了眼前面的冉昭蔓夫妻,他们正在聊着等会儿回家后做什么好吃的。
见没有注意到后座,他才小声道:“那有机会我也去看看,和学长去。”
关屹:“……”
“对了,我和简黎打电话拜年聊天的时候,他也在辛城,你们碰上了吗?”
关屹的手一顿,没有说话。
冉照眠也不需要他给出答案,已经自己开口:“算了,辛城那么大,想碰上几率也太小了。”
他吐槽道:“而且你们碰上了和没碰上又有什么区别,又不会一起玩。”
关屹这人早就计划着独自远行,不会让别人打扰他的计划的。
冉照眠独自讲了半晌,身边的人始终沉默,没有吭半声。
狗都受不了冷暴力,何况是冉照眠这种需要人哄着的,他果然和关屹属相不合!
他有些忧伤:“和你讲话真的好寂寞,我好想学长。”
关屹:“……”
他能说什么?
终于到了家,两人下车,在即将进门时,冉照眠脚步停了下来,叫了他一声:“小山。”
关屹扭头看向他,就见冉照眠轻声开口道:
“我已经不想和他的相处中还借你的缘由了,也不想撒更多谎了。”
“等有合适的机会,我会跟他说,不追了。”
关屹看了他一会儿,才淡声开口:“冉照眠,你还记得你一开始说的是两个月吗?”
冉照眠一愣,身子不由得站得更直了些。
关屹的声音还在继续:“不只是你的想法,他呢?会愿意有一段比两个月更久的恋爱吗?”
沉默了半天,冉照眠一下子抱住了脑袋:“啊啊啊!你当哑巴是对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逼你说话的!”
呜呜呜尽说些他不爱听的。
“……”
关屹扯了下嘴角,懒得再说,拉开门进了屋子-
剩下几天假,冉照眠抽空去了余弥家,给余叔叔余阿姨拜了个年。
而祁砚衡一直都在苏市,等对方回来的时候已经要开学了,倒真像对方说的,得在学校见了。
小行李箱的滚轮在水泥地面上滑动作响,冉照眠朝着宿舍走去。
这两天是返校日,学校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带上了几分活跃热闹的氛围。
冉照眠一路碰见了不少熟人,打完招呼后,他垂头看向手机。
寝室群里很活跃,周旭东和赵泽正在讨论什么时候到,然后艾特了他和祁砚衡,问寝室聚餐想吃什么。
冉照眠确认了一眼门牌号,然后拿出钥匙一边开门一边打字回复消息。
门被打开的一瞬,冉照眠顿在原地。
室内的光线很足,明媚的阳光洒落进来,将整个屋子都照得通透明彻。
修长挺拔的青年将宽松的毛衣套上,听到声音后扭头朝着门口望来。
看见冉照眠,他已经下意识笑了出来:“在门口站着干什么?不认识了?”
冉照眠推着行李箱进来关上门,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好意思。
这可真是天上下红雨,他这个厚脸皮居然还搞什么害羞!
倒不是因为对方换衣服,他只是觉得很多东西不一样了。
明明是和刚入学第一天相似的场景,但他的心态已经完全不同。
何况这还是他知道对方就是小时候的那个哥哥后的首次见面。
好像共享了一段幼时记忆,就拥有了共同的秘密,而记忆承载着情感,他们也理所必然地愈发亲近。
这种复杂的心绪让冉照眠那一瞬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冉照眠清了清嗓子,佯装如常道:“怎么这时候换衣服?”
“刚刚打扫了寝室,衣服被蹭脏了。”
冉照眠“哦”了一声,然后伸手将桌面和椅子上的防尘罩扯下来。
细小的灰尘扬在半空中,在炽亮明媚的光线下飞舞得格外明显。
寝室里安静下来,只能隐隐听到楼下很远和外面走廊上传来的笑闹声。
冉照眠想知道祁砚衡在干嘛,刚一扭头,就对上了他的目光。
对方正抱臂侧身靠在衣柜上,带着笑意地静静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冉照眠也有点想笑了。
没有什么原因,就是很开心。
但还没有说话,门就被打开了,周旭东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好久不见!我想死你们了!”
冉照眠笑着挪开视线,去回复周旭东的话。
刚开学总是很忙碌,不只是学习上的,还有课余时间的安排。
加入与自己专业有关、更注重实践和体验的俱乐部也好,又或者是规划参与各种比赛。
总之,每个人都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了状态。
不知不觉中,整个校园也进入了平稳的节奏,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冉照眠一直都很忙,对他来说,户外运动社团的活动反而是一种休息了。
虽然他已经不需要再靠这个社团来接触祁砚衡,但也确实能感受到一些乐趣。
祁砚衡靠着活动室的窗边,手里捧着一个纸杯,看向楼下。
学生会主席在他身后不远处坐着,正请他作为学生代表去发表一个演讲。
说了半天,见人都没有说话,气压沉沉的,让他心里不禁有些犯怵。
他说错什么了?
他走到了祁砚衡身边,顺着对方的视线朝楼下望去,就见大楼前的小道上站着两个人。
两人外貌都极出众,学校里应该很少人不认识他们。
“咦?是关屹和那个叫冉照眠的学弟吧?他们户外运动社团今天好像来活动室开会,现在应该已经结束了。”
祁砚衡没有说活,静静地喝了一口水。
那两人隔着一些距离相对而站,正在说话。
没过一会儿,冉照眠指了指关屹的肩,上面落了一片树叶。
关屹偏头看了下,冉照眠已经顺手把落叶扫下。
其实也算不上多亲密的动作,他甚至都没有碰到关屹的肩。
但伸手的动作过于自然了。
人下意识的反应和肢体行为骗不了人。
那一瞬,关屹也没有任何闪躲的趋势。
身旁人结巴的声音响起:“学、学长,怎、怎么了?”
祁砚衡看向手中捏成一团的纸杯,神色平静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没什么,到时候你把活动的详细情况发给我。”
说完他开门离开。
祁砚衡很烦,或许是寒假和人玩的太开心,加上冉照眠有段时间没有再提起对方,以致他都把关屹抛到了脑后。
所以这两人现在什么情况?
总不能一直拖下去,指不定冉照眠某天就会问起来。
除非对方决定彻底放弃。
祁砚衡沉思着回到了寝室,冉照眠也已经回来,正坐在桌边吃从食堂带回来的饭。
察觉到有人走到自己身边后,冉照眠有些懵地仰头望向他:“学长,怎么了?”
祁砚衡对上他的视线,开口问道:“你上次说,你妈妈想让你去她身边,你准备寒假和她谈谈,怎么样?”
“这个啊……”
在冉照眠回国的前一天,冉明枝和他仔细聊过。
他现在都还能清晰地记得对方说的话。
“眠眠,现在我的事业情况很稳定,生活也很稳定,你完全不用担心,也不用顾虑过多,只用问自己,你想不想和妈妈生活在一起?”
“而且我想着,以你的专业,去到不同的地方见识更多,也更有利于你以后的职业发展。”
“你是怎么想的呢?”
冉照眠朝着冉明枝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开口解释道:
“和你生活在一起真的很开心,但是……”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愈发轻,像是和对方宣告一个小秘密,“妈妈,我已经长大了。”
冉明枝一愣,然后温声问道:“和砚衡那孩子有关吗?”
冉照眠坦荡地承认:“有。”他继续道,“但我不是在您和他之间选择了谁,我只是单纯地选择了自己想要的人生方向。”
说到这里,冉照眠没忍住笑了下。
他其实考虑了很久,也对冉明枝的提议有过心动。
可他设想了一下,发现那好像已经不是他想要的未来了。
他想,就算来到了冉明枝身边,他可能也会去追求属于自己的私人生活。
他似乎不再渴望一直待在母亲身边,去寻求对方的关注和照顾。
冉照眠当然是爱冉明枝的,也会总是想她。
但没关系,彼此想念的时候,他们去看望对方就好。
但他们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而祁砚衡,是他想让对方成为自己未来私人生活一部分的存在。
冉照眠安慰道:“至于未来的职业方向,您放心,我会选择最好的那条路,不会为谁放弃什么。”
冉明枝静静地听他说完,叹了一口气,遗憾又欣慰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真的长大了啊。”
那些对冉明枝说过的话,自然不能对祁砚衡说。
冉照眠想了想,试探地问道:“学长,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想我走吗?”
“嗯。”
冉照眠:“???”
祁砚衡声音平静:“去吧。”
出国吧,出国吧,好吗?
他也可以出的!又不是什么难事!
他现在真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让关屹离远点!
“为、为什么啊?”冉照眠连忙问道。
祁砚衡发现自己对冉照眠和关屹一起相处的忍受度更低了。
现在真是见都见不得,对他的影响居然已经这么大了吗?人都失了智。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揉了揉人的脑袋,温声道:“没什么,当我瞎说,不要放在心上。”
“如果你有什么想法,遵循自己的心意就好。”
冉照眠狐疑地“哦”了一声。
祁砚衡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下次社团开会是什么时候?”
“后天。”
“我和你一起去。”
冉照眠后仰身子,看了看他:“怎么了?”
祁砚衡平静道:“我找井川有点事。”
他不想再听冉照眠单方面描述他和关屹的情况,还是自己亲眼盯着能有更准确的判断。
而且……祁砚衡想到了刚刚冉照眠和关屹相处的场景。
他感到了有几分奇怪的异样和违和,只是还寻不到源头。
冉照眠点头应了下来-
两天后,冉照眠和祁砚衡一起进入了活动室。
井川很开心:“学长,你怎么来了?”
“没什么,就等会儿有点事找你,你们先开会吧。”
“行,学长你过来坐,正好我们要讨论下次去哪玩,你给我们提提建议。”
祁砚衡直接落座在了冉照眠的身边,漫不经心地看向关屹。
对方神态一直都很冷淡,大多都是一个倾听者的角色。
但是能很好的做出总结和决策,也能很客观地对建议的可行性进行分析,具备一个优秀的领导人应该具有的所有特质。
老实讲,以前虽然和关屹关系一般,但祁砚衡很欣赏对方。
就连换届选举新的社长时,也是他向校领导陈述理由进行推荐。
但他现在真的大气不了一点,更别提风度,看到对方就很烦,还总想挑点毛病出来。
冉照眠那样的性子,和对方待在一起,真的不会闷死吗?
毕竟不是正规的会议,没有那么多规矩,也没有耽误很多时间。
半小时不到,就已经结束。
冉照眠和关屹没有任何单独交流,祁砚衡只能看出,他们现在的关系确实很和谐。
至于暧昧之类的,他暂时没有感受到那种气息。
何况冉照眠和谁关系都好,一场会议下来,似乎每个人都能和他贴贴。
祁砚衡:“……”
这也是个问题。
“那就这样,有事我们群里再通知。”关屹开口道。
众人应了下来,然后纷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井川跑到祁砚衡身边,弯腰问他:“学长,你找我什么事啊?”
祁砚衡神思不属地开口道:“这个啊,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想说你最近活动办得很好。”
“哦!谢谢学长。”
井川兴奋得脸有些红,尽管最近他没办活动。
祁砚衡收拾东西,准备起身和冉照眠离开。
视线突然落到了角落里,关屹走了过去。
祁砚衡的动作一顿。
——简黎坐在那里。
关屹经过他的时候,用文件夹很轻地拍了下他的胳膊。
对方立马站了起来,小步地跟了上去。
祁砚衡挑了一下眉,身子陡然一松,散漫地歪进了靠椅里,手肘撑在身侧扶手上,曲起的手指骨节支着下巴,目光探寻地追随过去。
看着两人一起离开的背影,最后落到他们因为距离有些近,而似有若无摩擦而过的胳膊上。
哦?
“学长,在看什么?不走吗?”
听到声音,他偏过头看向面前的冉照眠。
眼睫一动,祁砚衡蓦地笑了出来。
一双桃花眼潋滟又多情,盛满了笑意与晴光。
随即他洒落站起身来,修长手指勾过桌面车钥匙:
“走,学长请你去吃好吃的。”
第56章
冉照眠一边跟着他朝外面走去, 一边好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心情怎么这么好?”
一向情绪稳定、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现在眼底明晃晃地彰显着明朗晴天。
“没什么,就是苦恼了很久的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祁砚衡带着笑意偏头看了冉照眠一眼。
他也没想到, 今天来一趟,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之前他就一直在想,有什么方法能让冉照眠彻底死心、停止追求。
让冉照眠看到对方有另一半, 这是个办法,祁砚衡早就想过。
他了解冉照眠的人品,在别人两情相悦的情况下,就算是感情再深,他也不会去破坏插足。
只是这个念头一起, 他就立马放弃了。
关屹这人的性子太难搞,想让他有个对象太麻烦,还不一定成功,性价比实在太低。
况且除了冉照眠, 祁砚衡还真从未、也不想介入别人的感情过程。
重心得在冉照眠身上,关屹那边只是顺带,不能本末倒置, 在对方身上浪费太多心神。
但今天的发现,让这个方式有了可行性。
——很明显, 关屹有情况了。
当这个前提条件已经存在时,就像是一道数学题,计算过程已经完全给出, 只用最后写一个总结的“答”。
简直就是捡现成, 真是再好不过让冉照眠放弃的方法了。
听到祁砚衡说的话,冉照眠替他感到开心,声音雀跃道:
“是吗?那恭喜了。”
祁砚衡偏头对上他的视线, 坦然接下:“谢谢。”
他倒也没想插手关屹和他人的感情发展,这比较忌讳。
如果不是因为冉照眠的情况太特殊,当初他都不会答应帮对方。
感情是很私人的事,外人不了解情况,随意介入容易造成不可预料的影响。
祁砚衡就算再烦关屹,也不会为达目的擅自掺和。
所以,关屹那边他不会管。
他的重心仍在冉照眠身上,他只需要找机会让对方发现这件事就好。
关屹和简黎之间绝对有问题,就算感情浓度还不够,也没关系。
祁砚衡会想办法,让冉照眠误解他们已经够。
总归不是空穴来风-
到了三月份,整个北市渐渐地显现出绿意。
春天踏着轻快的步伐而来,万物复苏。
于是社团出行的可选择性就多了很多,后续的规划也渐渐完善。
冉照眠心底暗暗好奇,祁砚衡这么爱户外运动的吗?
“你看我干什么?”祁砚衡开口问道。
冉照眠缓缓眨了一下眼:“就是有点好奇,最近你对社团的活动好像很感兴趣。”
这几次会议他都过来了。
“这个啊,我来了解一下关屹。”祁砚衡回答得也干脆。
毕竟也只有和社团有关的事,祁砚衡才有机会同时观察到关屹和简黎。
已经能确定,这两人有事,事还不小。
就是如何让冉照眠发现是个问题,直接告诉他?
没有证据且效力太弱,容易心存侥幸、心思断得不干净。
若是让冉照眠亲眼撞见,如何设计场面是个问题。
而且让他眼睁睁看到,会不会太残忍了?
想到这里,祁砚衡真的是头大,心里也难受。
既迫切地想让冉照眠知道,又担心他看到后伤心,于是陷入一种两难的境地中。
冉照眠:“啊?”
了解……关屹?
祁砚衡温和地“嗯”了一声:“不是帮你追人吗?为了能更好地帮你,我加深一下对他的了解,有利于后面的计划。”
“更好地帮我?他居然说更好地帮我?!”
冉照眠将酒杯“咚”的一声磕在桌面上,对身边的余弥哭诉着。
想想前几天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冉照眠真觉得天都塌了。
“我总觉得我们可以下一步了,我甚至都觉得我能告白了,结果他来一句,说好好帮我追人!”
“我都好久没提这事了,就想渐渐淡化,他倒是上心!一个早就退社团了的人,每次社团会议都去!就为了给我想法子追人?!”
冉照眠不理解,冉照眠不明白,扭头看向身边的余弥。
“你说他什么意思啊?但凡有点喜欢,都不会这么认真帮我追人吧?呜呜呜他不喜欢我!”
“他对我这么好算什么?算因为小时候的事,真把我当弟弟了?”
余弥:“……”
最近因为春天来临,各酒吧举办不少精彩活动促进消费。
今天这家请了一个很有名的乐团表演,台上的歌曲热烈,台下反应亢奋喧腾,说话都累,得扯着嗓子。
早知道是聊心事,就找个安静的地方了。
他拍拍冉照眠的肩:“走,我们去楼上包厢。”
冉照眠低落地从吧台前的高脚凳上下来,和他一起朝着楼上走去。
余弥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他俩这个事儿,旁人还真不好插手,什么意见好像都不太合适。
冉照眠委屈地瘪瘪嘴:“我也不知道了。”
余弥看了看他这个反应,蓦地又问:“你还记得你之前说的两个月吗?”
冉照眠这下是真的想哭了:“你怎么和关屹说一样的话啊?”
“因为我们不知道你学长的想法,但我们明显知道,你是完了。”
冉照眠:“……”他想了下,“我还是想争取,我觉得有希望。”
余弥提醒道:“我觉得你还忘了一个问题。”
“如果你们真能在一起,又真能有段不止两个月的恋爱,你得考虑怎么解释骗他的事了。”
冉照眠上楼梯的步子一顿,就听到了余弥的声音:
“除非你一辈子不打算带他见你的家人,否则关屹的身份瞒不过去。”
说起来,完全是两难的境地。
如果是一段不认真的感情,欺骗也就显得无伤大雅。
可一但认真了起来,好不容易互相喜欢上,结果要必经一个影响感情的关键问题,事情后面怎么发展不好说。
冉照眠停在了原地,想了片刻,然后陡然扭头看向他:
“我和关屹是不是一点都不像?有没有可能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抱错了之类的?”
余弥:“……这话,就算明枝姨和昭蔓姨再宠你,听了都得收拾你。”
冉照眠心如死灰地闭了一下眼,然后重重叹了一口气,认真了些:
“先解决不追关屹的事吧,一件一件来。”
余弥意外地看向他。
其实现在再喜欢,可感情渐淡最后形同陌路的情侣多了去了。
就算不止想要两个月,可走一步看一步也未尝不可,说不定也不用到坦白的那一步就会分手。
可冉照眠的意思是准备渐渐吐露真相。
竟是已经把祁砚衡规划到了长期的未来中,他想把对方介绍给自己家人。
于是余弥不再多说什么:“行,你有方向和打算就好。”
冉照眠简直想哀嚎,他有个啥方向啊?!
人家都铆足了劲要帮他追关屹了!
上到了二楼,光线昏暗了些,走廊曲折回环。
冉照眠看向前方刚刚经过的人,目光下意识追随了过去。
余弥问道:“怎么?认识啊?”
冉照眠点了点头:“上次我们去夜店的时候,我不是跟我学长去见他朋友了吗?他就是其中一个。”
“那你学长会不会也在这里?”
冉照眠也怀疑,今天他们发消息的时候,祁砚衡说今晚不回宿舍,朋友过生日。
“我过去打个招呼吧。”
冉照眠刚走过拐角,就见那人笑着揽过另一人的肩,问他:
“干嘛去啊?”
“露台透透气。”
男人笑得更大声了:“别去了,祁哥在那里和人接吻呢,我刚过去不小心撞上了,差点没收拾我。”
冉照眠的脚步一顿,余弥也停住了,这话实在让人遐想。
他担心地开口叫道:“眠眠?”
“又不是只有他姓祁。”冉照眠垂着眼道,“大不了去露台看看。”
两人正僵持着还没行动,就见露台方向过来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很眼熟,好死不死正是余弥所想的那个人。
祁砚衡的脸上带着笑意,眼睑微垂在听身边的人说话。
而旁边模样清隽的青年正曲着胳膊搁在他的肩上,一起朝前走着。
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都笑了出来,关系看起来很亲近。
冉照眠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隐在黑暗中,转过了身。
隐隐还能听到那陌生青年的声音:“今晚去我家吗?”
祁砚衡回他:“好。”
走廊很快安静了下来,余弥拉过冉照眠的胳膊,再次叫了他的名字:“眠眠?”
余弥也没想到会这么巧,才说不可能是对方,祁砚衡就和一个青年有说有笑地从露台的方向走过来。
冉照眠愣在了原地,刚刚……他竟下意识躲开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不想乱猜,我要问他。”
他和祁砚衡认识半年多了,听过有关对方的各种桃色新闻。
但冉照眠从来没有信过。
他和对方近距离的相处过,他更相信自己所认识的这个人,他有一定的判断能力。
很明显,那些传闻很多都是假的,祁砚衡绝不是乱来的人。
但可能是对方这半年多身边都没有人,也让冉照眠忘了,不乱来不等于不谈恋爱。
如果是真的,他还是想听到对方亲口承认。
“现在吗?”
冉照眠摇了摇头,脸色有些白:“不了,里面应该是生日聚会,我去打扰干什么?”
他不能保证自己现在还能维持情绪饱满的状态。
他刚刚喝了酒,更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冲动下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余弥当机立断拉着他的胳膊朝楼下走去:“走,我送你回家休息。”
余弥知道,若是往常,冉照眠未必会像现在这样动摇。
只是他们到底没有确认关系,甚至就在几分钟前,他才在楼下问祁砚衡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他,只是因为小时候的情谊才对他好。
本就是心神不稳的时候,又遇到了这样的事,冉照眠还能情绪稳定都已经不容易,偏偏还没有任何身份立场去指摘和发泄。
冉照眠安静地跟着他离开酒吧,余弥拦了辆出租车,有些不放心。
“要不送你回昭蔓姨那边吧?”
冉照眠摇了摇头,看向窗外向后飞速划过的灯带。
“回自己家就行,我想一个人待着。”
于是余弥不再说话,只是担忧地看着他。
他这幅模样反而让冉照眠笑了出来:“你干嘛,我还能要死要活不成?多大的事儿啊,没关系的。”
于是余弥转移他的注意力。讲自己游戏直播时候的趣事。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目的地。
冉照眠下了车,和余弥告别后回到了自己家。
冉照眠劝自己,明天去问对方,不要想太多。
可夜晚到底还是失眠了,脑子里乱乱的,于是干脆爬起来刷题,时间不能白白浪费。
后面迷迷糊糊眯了一会儿,还不停地做梦,终于等到了天亮。
祁砚衡给他发了消息,说晚上会回宿舍。
于是白天里,冉照眠如常地去上课,去图书馆,生活节奏仿佛完全没有打乱。
然后时间差不多后,他才打道回府。
到寝室门口后,冉照眠竟发现自己是有些畏惧的。
他没急着见对方,是在逃避。
而现在终于到了避无可避的时候。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把手,推开了门。
只是那心存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彻底粉碎。
他看到祁砚衡正在视频,对面的人正是昨晚的那个陌生青年。
而最后祁砚衡口中唤的是……宝宝。
冉照眠的手抖了一下,他一点也不像跟余弥说的那样没关系。
这一瞬间,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坍塌。
——他亲耳听到了。
视频里的青年也看到了他,笑了声:“你室友回了。”
冉照眠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反应,头脑一片空白,似乎是朝着人点了一下头。
在恢复感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自己桌前坐了下来。
祁砚衡眉心一蹙,立马起身走到了他身边,微躬下腰轻声道: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脸色很不好。”
冉照眠对上了他的目光,下一瞬立马挪开,低声道:
“没什么,我夜晚没睡好,趴一会儿就行。”
说着他就扯过身后的毛毯伏在桌面,闭上了眼睛。
他一副不想说话的疲惫模样,祁砚衡只好作罢:“去床上睡吧,哪里不舒服跟我说。”
冉照眠枕在胳膊上的脑袋轻轻动了动,整张脸都埋进了小臂里,声音也闷在了里面:“嗯。”
祁砚衡担忧地回到了桌边,对电话那边的人低声道:“下次再说吧,先挂了。”
冉照眠觉得时间变得无比漫长,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可等他直起身子时,发现也只过去了十多分钟。
他的脑子一片混乱嗡鸣,纷杂的想法缠裹成了理不清的毛线团。
但不管是什么心绪,都不会改变结局和最终应该指向的道路。
他绝对不要成为破坏别人亲密关系的存在。
冉照眠站了起来,走到了祁砚衡的身边,竭力冷静地稳住声线:“学长,我们谈谈。”
“你说。”祁砚衡抬眼望向他,看到他苍白的脸色时,皱起眉,伸手去碰他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冉照眠偏了一下头,伸手压下他的胳膊。
祁砚衡一愣,就听到了对方开口的声音。
“关屹的事情,我真的非常感谢你,但以后就不麻烦了,事情到此为止吧。”
祁砚衡猛地看向他的眼睛。
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恍惚间他还以为听错了,又或者是理解错了意思。
他连忙确认道:“意思是?”
“意思是,不追了。”
冉照眠对上他漆黑的眸子,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所有殆尽的力量尽数汇进了这声宣告中:
“学长,我不追了。”
第57章
天上凭白掉了一个大馅饼砸中了祁砚衡, 将他砸得头晕目眩。
他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有这样的转机,他甚至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冉照眠自己就主动放弃了。
他有些怀疑, 是不是冉照眠已经撞见了关屹和他人的暧昧情景,所以才彻底醒悟。
于是他轻声问道:“为什么不追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冉照眠偏开视线,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门板上。
在他说不追了后, 他看得出来,对方第一反应是高兴的。
看来他之前确实很麻烦人,应该给祁砚衡带去了很多困扰,一开始就是他不信邪偏要试试,祁砚衡没打算和他有往来的。
冉照眠快速眨了一下眼睛, 将氤氲的水汽憋了回去。
他哑声开口道:“嗯,之前学长你不是要我欲擒故纵吗?我没有得到反馈。”
“想了想,发现是我自作多情了,我高估了我们的感情进度, 我以为的很多看似暧昧的东西,其实什么都不是。”
“当初你决定要帮我的时候,就提醒过我, 说感情不能勉强,人心无法控制, 我现在觉得很有道理,很多东西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
“所以……”冉照眠的声音很轻,“就这样吧。”
祁砚衡看着他通红的眼眶, 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冉照眠今天的状态不对。
——他下定决心, 做足了心理准备,决定放弃一个人了。
祁砚衡其实并不觉得现在的冉照眠对关屹的感情程度有多么深。
但放弃一个人不是只放弃当下的感情,还需要将曾经投入的沉没成本彻底从心里清空, 也包括了回忆。
回忆也总是最扰人。
里面有他曾经最喜欢对方时的模样和心绪,甚至也有美好的瞬间狡猾地挽留人。
所以,放下向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祁砚衡一颗心像是放在火上灼烤,复杂矛盾的情绪在胸腔里胡乱窜动撞击。
对方终于决定放弃了,他说不开心,太虚伪了。
可冉照眠现在很伤心,祁砚衡因为他的伤心也难过了起来。
“但我记得,我后面还说了一句话。”祁砚衡轻声道,“就算最后他还是没有喜欢你,也不是你的问题。”
一滴水珠砸在了地面上,迸溅成发射状的水花。
冉照眠缓缓看向他,“嗯”了一声。
看到对方的手伸过来,似乎要给他擦眼泪,他后退了一步:“我累了,既然已经说清楚,我就先去休息了。”
祁砚衡目光落到他的背影上,突然感受到几分闷窒。
想追上去说带他出去玩,或者用其他方式安慰对方。
可冉照眠身上他人勿扰的气息太重了,明晃晃地彰示着需要私人空间。
祁砚衡只得作罢,拿过桌面上的手机,发现几分钟前元嘉给他发了信息:
【元嘉:小谦说他高冷,小叔说他是个甜心】
【元嘉:今个儿我打眼一瞧,嗯,我站小谦】
祁砚衡扯了一下唇角:
【7:你们兄弟俩倒霉】
赶的都不是好时候,他放下了手机,有些出神。
冉照眠洗漱后就爬上了床,床帘拉紧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
这样封闭的空间给了他一些安全感。
被角渐渐被眼睛洇湿,昨晚没怎么休息,到底是太累了,冉照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但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大亮。
冉照眠的脑子也开始清明了起来,时间很宝贵,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接下的一段时间,冉照眠肉眼可见的忙了起来,一点空余时间都不留。
不是在这个比赛中,就是在那个投资策略分享会,甚至因为某个国际赛事跑了一趟港城。
周旭东还和赵泽调侃,说他是高能量人群,行程比铁人三项都夸张。
偏偏他还不只是单纯堆砌数量,但凡比赛,必不会空手而归,参与的活动都能有高质量的输出。
优秀耀眼得明明晃晃,就算是在S大这样天之骄子云集的地方,也是绝对顶尖的存在。
祁砚衡原本觉得对方的做法没有问题,不能说时间会治愈一切,但起码能淡化。
这种时候充实自己的生活,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好。
但对方的生活充实中,不包括有他。
而且也应当渐渐恢复正常的生活节奏,眼见着两三周都快过去,对方还是这样的状态,祁砚衡就觉得不对了。
人是需要偶尔停下来休息休息的。
他和对方谈过,冉照眠态度很乖巧地应了下来,说会考虑。
结果扭头就忘,该怎样还是怎样。
然后,他回复消息的次数和数量越来越少,有时候甚至第二天才回一条。
道歉后,说昨天太累没有来得及看。
或许是披上了一层忙碌的皮,所以接触变少好像也是一件自然的事。
偶尔见上一面,对方甚至还能如常地和他打声招呼,然后再匆匆离开。
看上去一切正常,极其迷惑人。
但不对,哪里都不对劲。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再次加上了冉照眠的工作微信。
——他感知不到冉照眠的生活了。
“他忙我能理解,我不想成为那种因为私心,就去阻止他变得更优秀的那种人,我也担心打扰到他,让他困扰。”
“但断崖式是不是也太过分了?”祁砚衡将酒杯搁在茶几上,自嘲地笑了下,“我难道不忙吗?可我还是想见他,他这是完全没有任何上心的意思。”
“你要是看见我微信聊天框单方面的满屏绿色气泡,都得骂我句舔狗。”
盛文瑄提醒道:“你俩还没谈呢,倒搞出了一副失恋的架势。”
祁砚衡身边的朋友也只有盛文瑄知道具体情况,除了他,祁砚衡还真不知道跟谁说。
最近他心里实在是憋狠了。
“就算是朋友,也不应当。”祁砚衡被气得心窝都在泛疼,“我不明白,他是不是真把我当工具人了,现在不需要了就一脚踹开?”
盛文瑄看向他,一向高高在上的人,他还是第一次听出了有点委屈的心绪。
“你去找他谈谈呗。”
“你当我没想过?人都找不到,上周他还跑去了港城。”
祁砚衡背脊抵着沙发边缘,仰躺着看了会儿天花板,然后站起身来,准备去洗澡:“不说了。”
对方似乎只是单纯找人聊聊,不需要别人的意见。
于是盛文瑄问他:“那你准备怎么办?”
祁砚衡转过身,目光带着酒意上头的微醺懒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嗤笑了声:
“有本事就一直躲,他最好祈祷不要被我逮到。”
没过几天,祁砚衡终于如愿地逮着了人。
他回宿舍的时候,就看到冉照眠正站在桌边收拾东西,旁边堆着几个纸箱。
听到开门的声音,冉照眠扭头望来,看到是他后愣了下,然后点了一下头,笑道:“学长。”
“这是?”祁砚衡看了看他身边的纸箱,问道。
是周旭东回答的他,对方语气失落道:“眠眠准备搬到校外了,说最近忙,担心早出晚归会打扰到我们。”
赵泽倒着身子坐在椅子上,下巴搁在靠背上看冉照眠收拾:
“前阵子你就不怎么在宿舍,我还以为忙过了这阵子会好,你倒是好,居然彻底走了,其实我们没有被影响到。”
冉照眠笑了下:“但我心里过意不去。”
祁砚衡深呼吸了一口气:“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别说你了,我们都是刚刚知道的。”周旭东解释着。
祁砚衡这下真是被气笑了,是防着他不成?
他看向另一边的两人:“不好意思,不知道方不方便给我们一点私人空间?”
听到对方的声音,冉照眠心绪不稳,一个失神,胳膊被箱子的尖角划出了一道长条痕迹,细小的血珠氤氲了出来。
祁砚衡心里一紧,立马走了过去,拉过他的手臂。
冉照眠下意识地要收回,被祁砚衡紧紧攥住了。
周旭东和赵泽面面相觑了一眼,作为身边最亲近的人,这两人的异样他们不是没有察觉到。
于是连忙站了起来:“你们聊,我们去食堂买饭,有什么想吃的发消息,给你们带回来。”
祁砚衡钳着对方挣扎的手,偏头朝着他们淡笑了下:“谢谢,麻烦了。”
寝室里很快只剩下了他们。
“松手。”
冉照眠心里也窝着火,他不明白。
退到合适的距离和位置不是很好吗?
结果就算没见到人,他今天有点不舒服,药明天就会出现在桌子上。
他要参加个什么比赛,不久后就会在桌子上看到相关的详细参考资料和书籍。
微信上嘘寒问暖,声声关切。
真的是做到了尊重他、尽力不干扰他的脚步,但哪里都是对方的痕迹的程度。
他是想和对方做朋友的,就当成正常的学长。
可对方这样,他怎么退?!
祁砚衡不知道什么是合适的分寸感吗?
“冉照眠,我做错了什么吗?”祁砚衡将他拉过来,声音带着几分火,果决又利落,“不说清楚,不准走。”
平生第一次,祁砚衡生出了无可奈何,不知道该拿人怎么办才好的感觉。
又气又舍不得发脾气,想好好谈,对方还不配合。
冉照眠胸膛起伏,感觉自己是被气狠了。
有什么是不清楚的吗?!
叫了别人宝宝就不许碰他!
“行,说清楚,是你得说清楚。”冉照眠仰头看着他,“我觉得被一个有对象的人这样拉着,很冒犯!道歉!”
祁砚衡想自己是不是被气懵了,要不然他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见人不准备跑了,他才缓缓松开了手,转身去自己的桌上拿过了医药箱,然后拖着椅子折返了回来。
他压下冉照眠的肩,让对方坐下。
一边垂头去拆棉球的包装,让自己的脑子冷静下来,一边去理解对方的意思。
他用生理盐水沾湿了棉球,手突然一停,抬眼看向他:“有对象的人,我?”
冉照眠有点后悔脱口而出这句话,追问没什么意思。
他也没有这个勇气去听到对方一次次承认。
他垂着脑袋,没有说话。
祁砚衡坐在他面前,拉过他的胳膊:“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但我还没有谈恋爱。”
冉照眠的手轻颤了一下。
这句话后,祁砚衡明显察觉到对方安静了下来,抗拒也没有那么明显了。
刚刚碰一下,都恨不得要飞出外太空。
祁砚衡耐心地等着,手上动作很轻,给人清理着伤口的碎屑灰尘,半晌后,他才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3月23号晚上,我在Dusk.”
祁砚衡想了下,Dusk是个酒吧的名字,再加上日期,他很快记起那天有朋友在那边过生日来着。
“是吗?我也在那里,早知道你也在的话,就叫你过来一起玩了,所以呢?”
“我看到你了。”
“那怎么不过来跟我打招呼?”
冉照眠的声音闷闷的:“你在和别人接吻。”
“咔”的一声,手中的棉签被不小心折断。
祁砚衡冷静了一下,扔进了垃圾桶,重新取出两根:“冉照眠,你回头看看阳台外面?”
冉照眠立马扭头看过去,阳台很正常,窗外很正常,隐隐还能听到外面楼下学生的说笑声。
“看什么?”
“飘雪了吗?”
冉照眠:“……”
他立马回过头来,继续自闭。
“我什么时候和别人接吻了,你亲眼看到了?”祁砚衡继续问道。
“我碰到了姚安哥,我听到他说‘祁哥在露台上和人接吻’。”
“就这啊?”祁砚衡不可置信。
“然后你正好和一个人从露台那边出来了,你们关系很好。”
冉照眠知道,就算祁砚衡有很多朋友,但其实边界感很强。
一般人很难和他有肢体接触,但那青年却能把胳膊搭在他的肩上,两人有说有笑。
祁砚衡真想喊声老天:“姓祁的人中,你只认识我一个?”
冉照眠一愣,很快意识到什么:“浔舟小叔啊?”
祁砚衡点头道:“之前一起玩的时候,你什么时候听过姚安他们叫过我祁哥?他叫的是我小叔,他在露台上和对象接吻怎么了?”
“那你们怎么……”
祁砚衡抬头看向他,故意道:“冉照眠,平时你去哪家酒吧比较多?对Dusk不太熟啊,要不下次我带你去认认路?”
“那个方向除了露台,还有互动体验区,我们不是从露台出来的。”
冉照眠:“……”
“还有,我身边的人叫元嘉,我表哥,亲表哥。”祁砚衡强调道,“直男,有老婆孩子的直男,那天我嫂子就坐在包厢里。”
冉照眠脱口而出:“你们家表兄弟叫对方宝宝啊?”
他和关屹不是这式儿的啊?
祁砚衡直接被气笑,还有点被恶心到:“谁叫他宝宝?我?他?我叫他?!”
冉照眠:“……”行,这个表兄弟间的反应很对味,“我听到你视频那么叫他。”
祁砚衡很快想起了当时的场景,解释道:“有没有可能,这个宝宝不是爱称,是客观年龄上真正的宝宝?”
冉照眠一愣。
“我有个3岁的小侄女,寒假时我还给你看过照片,大名元诗蕊,小名叫元宝。”
“在酒吧的那天晚上,我哥说元宝很想我,问我要不要去他家看看小姑娘,我就答应了。”
“但是过去的时候已经很晚,她睡了,而第二天早上我又有课,需要早起离开,她没能见到我,所以晚上才会给我打视频。”
“小姑娘年纪还是太小了,有些坐不住,到处乱跑,就干脆和我表哥聊了两句,中途元宝时不时会窜过来,所以才会叫她。”
那天冉照眠回来的状态不太对,他也没心思再说,干脆把电话挂了。
但凡多听一会儿,应该就能听出来他和小孩子说话的语气。
冉照眠不说话了,有些不自在地捏着身侧的毛毯。
祁砚衡的声音还在继续,因为陈述得慢条斯理,显得格外温和又有耐心。
“其实以前除了她爸妈,其他人都是叫她元宝。”
“但我表哥元家那边的堂哥最近刚有了个孩子,还没取名,大家就宝宝、宝宝的叫着,加上元家老爷子做法难看,有点重男轻女。”
“元宝察觉到了,但她不知道怎么表述,只能从称呼上直观地反映,问祖爷爷为什么不叫她宝宝,有人告诉她,因为弟弟年纪更小。”
祁砚衡抬眸看了冉照眠一眼:“小姑娘有些伤心,偷偷问我们,3岁就不是宝宝了吗?”
“所以我们家里就统一改了称呼。”
祁砚衡解释一句,冉照眠就拉一下毛毯,把毯子当做遮羞布。
直至最后毯子盖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还说下去,就要把整张脸都给盖住了。
祁砚衡没惯着他,伸手把整张毯子都抽走,搁在了桌面上。
冉照眠:“……”
祁砚衡看向他,话说完了,对方整个人像是都乖了,也能任戳任捏了。
这么想着,他直接上手掐了一下他的脸,没有任何闪躲。
“解释清楚了吧,还有什么要问的?”
冉照眠摇了摇头。
祁砚衡有条不紊地收拾着医药箱。
“行,那现在到我了。”
“咔哒”一声,箱子被合紧扣上。
祁砚衡转回身,面对冉照眠而坐,一手握住他身侧的椅子扶手,朝着自己的方向一拽。
“第一个问题,知道我有对象,为什么这么生气?”
第58章
冉照眠一愣, 感觉自己的耳根有些热,然后偏开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不是因为你有对象生气,是因为你有对象还和我走得过近而生气。”
“你知道我妈妈和赵泉的事, 应该能理解,我对这个很敏感。”
这个理由不假,如果不是这样, 他不会毫无计划和准备,那么急切地就说不追关屹了。
当时他真又气又伤心,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彻底拉开距离,切断他们之间的所有密切关联,什么都顾不得了。
但这不是最深层的理由, 禁不起细究。
好在祁砚衡也没有刨根问底。
对方只是点了点头,轻声道:“看来你觉得我们走得过近是那种会让人产生误会的过近。”
冉照眠感觉自己的耳根更热了,这句话如果更直白点,简直就是在说“看来你觉得我们在暧昧”。
既然有了这样的认知, 之前却仍一直维持着这样的状态,那是什么意思?好像也很明显了。
在所有误会都明明白白地摊开在眼前的时候,冉照眠就知道自己必不能全身而退。
他一定会暴露些什么。
尽管有看似合理的理由掩盖, 冉照眠还是有种变成透明模样放在大太阳下暴晒的感觉。
以致他有点想要蜷起身子,缩成一团。
祁砚衡垂头笑了下, 他本来还担心会不会是当成是哥哥的那种“走得过近”。
见对方嘴唇张动,似乎要继续说些什么,祁砚衡开口道:“知道了。”
冉照眠:“……”
祁砚衡没有逼他, 继续道:“下一个问题吧, 不追关屹也是因为这个误会?这两件事的关联很大吗?”
话音落下,他就看见冉照眠拿过桌面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一不自在, 对方的小动作就会特别多。
冉照眠缓缓开口道:“刚刚说过了,不想走得过近,觉得没必要再麻烦你。”
祁砚衡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声音平静道:“不想和我走得过近,那就只不需要我的帮助而已,应该不影响你自己去追人。”
“这样吧,换个问法,现在你知道了我其实没有对象,是你误会,还追他吗?”
冉照眠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杯子上的花纹。
当时他冲动下的不管不顾,暴露了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所以现在才会被祁砚衡抓住,追问得节节败退。
尽管不在他的计划中,但是、但是……没有再走回头路将进度条清空半截的道理。
冉照眠看向祁砚衡,对上他的目光:“不追了。”
“学长,我不追了。”
凝滞的空气一松,祁砚衡笑了出来:“好,理由呢?”
“之前说过,不强求了。”看到他笑了,冉照眠也没忍住笑。
冉照眠本来还想继续说,虽然当时有些敏感应激,是冲动下的决定,但发现决定放弃关屹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况且已经快过了一个月,过于充实忙碌的生活已经渐渐让他恢复。
听上去更合理,也显得那将近一个月的异样是因为放弃关屹,而不是因为误会祁砚衡有喜欢的人而伤心。
但是话到嘴边,他说不出口。
谎言,都是谎言。
现阶段他都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对方真相,更不能在关屹的事情上继续叠加难度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焦虑。
但祁砚衡没给他想其他事的机会:“我记得……你当时说的是,你高估了你们的感情进度,以为很多看似暧昧的东西,其实什么都不是。”
“那来说说吧,你以为你们的感情进度在哪?暧昧的东西,细说一下?”说到这里,祁砚衡顿了下,“哦,说漏了,很多——暧昧的东西。”
冉照眠:“……”
他有点汗流浃背了,问题好多一男的!
他连忙开口道:“你还说漏了,看似!是看似暧昧!而且重点在最后一句话,‘其实什么都不是’。”
祁砚衡哼笑了声:“最好是。”
冉照眠紧绷的脊背一松,总算结束了吗?!
“对了……”
冉照眠的心高高提起,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然后就听到了对方的声音:“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来问我,不要自己胡乱猜。”
冉照眠一愣,然后小声道:“我当时第一反应也是准备问你的,但是那么一套组合拳打下来,谁能不误会?就觉得没必要了,显得好像很在意似的。”
祁砚衡给他鼓掌:“哇,那你现在看上去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诶。”
冉照眠:“……”
调侃完人,祁砚衡垂眼笑了下:“但我想了想,这么容易误会应该还是有原因的。”
比如关屹,大家好像就不会轻易的把他和恋爱联系在一起。
祁砚衡知道其他人误解的原因。
但冉照眠……他曾经无意听到对方和赵泽谈话,也就听他说过,他不信外面的那些传言。
对方是个极有主见的人,自我意识强,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所以祁砚衡一直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冉照眠是清楚的,传言当不得真。
但现在,祁砚衡不禁思索,那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我的长相风格给你带来了什么暗示和错觉吗?”
冉照眠连忙摇头:“没有,我不以貌取人。”
祁砚衡继续道:“我之前听你说,外面的那些传言你都不怎么信?”
冉照眠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你不是乱来的人。”
“那除了一连串的误会本身,还有什么影响了你,让你毫不怀疑地迅速下了判断,觉得我有对象?”
冉照眠犹豫了一下,看着对方认真的眸子,缓缓开口:
“传言我不信,但当事人亲口说的话,我总不能不信。”
祁砚衡正疑惑,就听到了冉照眠继续道:“是你自己说的,你谈爱很多,每段恋爱不超过两个月。”
“……”祁砚衡当即眼前一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么久我在你心中的印象一直是这样?”
“就上学期刚开学时,我膝盖受伤那次,你在阳台上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的,不是吗?”
冉照眠的声音闷闷的,最开始时他能毫不在意,甚至还觉得是件好事,前任就前任吧,反正也都是“前”。
但现在不行,真正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在意。
而且谈恋爱不超过两个月,那可怎么办啊?
祁砚衡被气笑了:“冉照眠,以后不许不把话听完整,不是我。”
他看着人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道:
“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也没有过暧昧关系。”说着,他严谨补充,“在此之前。”
“嗡”的一声,冉照眠大脑开始轰鸣。
第59章
祁砚衡继续解释道:“那天打电话说的是我小叔。”说到这里,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上次在b城你见过他,应该能看得出来, 他在感情上是比较随心的那种。”
冉照眠回想了一下,确实,那天祁浔舟和人调情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只是对方是长辈, 所以冉照眠没有多问,也不太适合议论。
“他谈恋爱比较多,而且过不了多久就会失去兴趣,所以大多数恋爱不超过两个月,腻了就甩。”
冉照眠正为自己闹出的乌龙感到有些囧:“那你为什么这么会?”
也正是因为对方对待感情的态度一点都不像新手, 所以冉照眠才从来没有怀疑过。
“我5岁就和小叔走得近,从他早恋起到现在,看了十多年,各种感情套路见过不计其数, 你觉得我会不会耳濡目染?”
“哦,还有,外面说我有很多前任, 其实他们是我小叔的前任,我和他们走得近, 是因为很多都是我朋友。”
冉照眠又开心了起来,偏头偷偷笑了下,然后“哦”了一声。
他现在简直想振臂欢呼。
好耶!没有前任!不用再担心两个月的问题!
祁砚衡也没忍住笑了:“我再确认一遍, 还有没有问题要问?或者存疑的地方?”
冉照眠摇了摇头:“没有了。”
祁砚衡站起来, 准备把医药箱拎回去,一时没注意到脚下,踢到了对方打包行李的箱子。
纸箱被踢得往前一滑, 空气立马安静了下来。
祁砚衡抬眼朝冉照眠望去:“还搬吗?”
“……”冉照眠有些心虚,装无辜道,“可以帮我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吗?”
祁砚衡嗤笑了一声。
两人的关系恢复如初,冉照眠人也不走了,最高兴的莫过于寝室的另外两个人。
就算外人看不出来,但同一个寝室里,看着以往向来亲近的人却将近一个月没有什么交流,他们看着也别扭。
冉照眠渐渐恢复成了之前的生活节奏。
周末也有了时间,他和祁砚衡约好了一起出门。
四月底,春天彻底来临,整个北市都覆上了一层绿意,道路两侧栽种着一路繁花。
像是整座城市都被唤醒,带着蓬勃的生机。
天气一好,人的心情也不自觉愈发明媚。
冉照眠和祁砚衡朝着咖啡馆走去,听到身边的人问他:“所以你五一假期又要飞b城?”
冉照眠偏头看向他,点了点头。
自从按照祁砚衡说的和冉明枝相处后,他们的关系有了很大的改善,相处也自然了很多。
比如,当Brina提起某家他们曾经去过的餐厅很好吃后,冉明枝已经不会再生硬地转移话题。
在后面某个合适的时间里,他们会带着冉照眠一起去感受。
不是刻意回避他们一家三口曾经的回忆,而是带着冉照眠一起创造新的回忆。
而这种融入让冉照眠感受到,他们所有人都是自在愉快的,一起度过的时光也越发明媚灿烂。
冉照眠也不会再有觉得自己打扰了他们生活的感觉。
冉照眠解释道:“这次假期我过去,下次假期妈妈会回国。”
“以后毕业工作了,可能就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趁还是学生,有机会的时候多感受一下和她一起的日子。”
“好吧,那玩得开心。”
冉照眠听到他可惜的语气,笑道:“怎么,你有计划?”
祁砚衡没有否认:“确实想有机会和你一起出去玩。”
“那之后的周末留给你。”
祁砚衡垂头笑了,正要说话,目光却突然顿住。
冉照眠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有些纳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就见不远处有两道熟悉的身影。
——是关屹和简黎。
两人正从另一条阳光灿烂的林荫道朝着咖啡店走去。
简黎微微落后半步,看了看关屹的侧脸,又垂头盯着关屹身侧摆动的手,试探着捞了几下,似是想牵。
但好几次都捞了个空,最后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自己掌心,像是大脑加载中。
但下一刻,原本走在前面的人折了回来,手掌压在了对方空空的掌心上,拉着人朝咖啡店走去。
关屹一张脸仍是冷冷的,看不出来什么情绪,但简黎开心了,快步跟了上去。
祁砚衡:“……”
他看了都想骂声靠。
他之前绞尽脑汁想要创造被冉照眠撞见的机会,不如意外随机一动。
关键是,现在冉照眠都说不追了,这个机会属实没有必要!反而让人瞧见了伤心。
所以在看到这两人的第一时间,他心里就开始发出警报。
不妙!
祁砚衡迅速扭头看向冉照眠,果然看到人的瞳孔在疯狂震颤。
“冉照眠?”
冉照眠被唤回神,身子往旁边一摊,祁砚衡连忙扶住他。
“我、我没有看错吧?”冉照眠结巴道,“是关、关屹和简黎?”
祁砚衡没有说话。
冉照眠从对方的沉默中得出了答案,他连忙挣开了对方的手:“不行,我再去确认一下!”
祁砚衡脸色一黑,不是说不追了?不是说好像没那么在意了?!
冉照眠的心底在疯狂尖叫。
天啊!关屹?简黎?关屹和简黎?!!
他们什么情况?
是谁说人窝囊的来着?
到底是谁窝囊,冉照眠心底大声哭泣,窝囊的是他,现在都还没有搞定祁砚衡!
冉照眠快步走到咖啡店门口,正要透过偌大的玻璃窗朝里望,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一只大掌就已经覆上了他的眼睛。
“?”
冉照眠被身后的人拉着转过了身,一手遮住眼睛,一手揽着肩被带着往前走。
对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心疼:“我们不看了。”
“……”
这一瞬间,冉照眠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他只是想吃个瓜!
但这个瓜他属实不能当着祁砚衡的面啃得太明显。
冉照眠只得含泪放弃,跟着他离开。
直到冉照眠被带到了一家新的咖啡店,他都还处于震撼中。
天哪!关屹那样的人居然会谈恋爱!
关屹诶!
而且关屹居然一句话都没有透露过!他和祁砚衡的事情,对方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要和关屹绝交!
人怎么能闷成这个样?!那他怎么谈恋爱的??
祁砚衡将一块小蛋糕和一杯热饮放在他的面前,看到对方的模样,没忍住问道:
“冉照眠,你现在还是很伤心吗?”
冉照眠回过神来,看到面前的祁砚衡,他连忙否认道:
“不是伤心,我就是太惊讶了。”
祁砚衡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真的不伤心?”
冉照眠犹豫了一下,在坦白前,他想让祁砚衡尽可能多看见一些他的真心。
于是尽管可能会让对方觉得奇怪,甚至可能察觉到异样,冉照眠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主要是没想到关屹这样的人会谈恋爱,也想象不出来他谈恋爱的样子。”
祁砚衡发现对方的神情不似作伪,高兴之余不禁思索了下。
但还没深挖到有效信息,就听到冉照眠继续道:“还觉得你挺神奇的。”
祁砚衡疑惑:“嗯?我神奇?”
冉照眠吃了一口小蛋糕,茉莉青提的清香在口中爆开。
“你之前不是说过关屹会喜欢什么样的吗?我觉得还挺准的。”
祁砚衡:“……”他想到当初自己说的几个相反的元素,清了清嗓子,“是吧。”
他就说自己一开始分析得没错!
关屹那一通理想型一说,搞得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看人准不准了。
但想了想刚刚的场景,祁砚衡垂下眸:“所以,刚刚那个情况,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冉照眠愣了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你说,我想和人牵手的时候会怎么做?”
祁砚衡点点头。
冉照眠没有谈过恋爱,所以仔细想了想:“嗯……应该会更直接些吧,推他一下,问他是有什么心事吗?为什么不牵我?!”
说到这里,冉照眠开始脑袋冒问号:“所以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主动牵我?”
祁砚衡低笑了声:“哦,知道了。”
冉照眠一顿:“你知道我指的是假设里的那个‘他’吧?”
祁砚衡笑道:“知道啊,我的意思是以后知道了‘他’是谁,我去提醒他一声,你以为我什么意思?”
冉照眠:“……”
不知道为什么,他也笑了出来。
比起冬天,他果然还是更喜欢暖和的日子-
在五一假期临近的日子里,冉照眠没有想到自己会接到一个出乎意料的电话。
在看到屏幕上的“醒醒”两个字,冉照眠足足愣了几秒才选择了接通。
却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冉照眠赶到市一中校医院的时候,赵然星的班主任正在一旁等着。
看到他的模样过于年轻,她犹豫道:“你是赵然星的哥哥?”
冉照眠应了下来:“您好,是李老师吧?”
冉照眠提供了自己和赵然星关系的证据,对方才放下心来。
其实尽管气质不同,但还是能从五官上看出两人模样很像,只是多少要确认一下。
何况对方还这么年轻。
她看了眼病床上正打着点滴陷入昏睡的人,解释道:
“他发烧的温度过高,差点昏了过去,被他同桌送了过来。”
“本来想联系他的父母,但没有人接电话。”
冉照眠能理解,毕竟学校也怕出事担责。
李老师解释清楚后,冉照眠开口道:“谢谢您了,麻烦给他请两天假吧,剩下的我来就好。”
等人走后,冉照眠从医生那里了解了一下赵然星的身体具体情况,才放下心来。
看向不远处站着的少年,冉照眠神情缓和道:“你好,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吗?”
元谦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好奇地看着他:“嗯,老师联系不上他的家长,我就擅自用他的指纹开了手机,不好意思。”
冉照眠摇摇头:“没事,还得谢谢你,麻烦了。”
元谦想到了年前见到对方时候,他还在和赵然星在吵架,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开了口。
“我本来也只是想着,看能不能在通讯录里发现有能联系的人。”
“但其他人是正常名字,看不出关系远近,手机里好像没有存亲人的号码,只有一个备注是‘哥’,我就试着联系了一下。”
冉照眠愣了下,然后又说了声:“谢谢。”他连忙转移话题道,“这里我来看着就行,你是不是还得上课?”
元谦应了声:“那哥哥,我就先走了。”
和人告别后,元谦出了校医院门,然后立马掏出手机给祁砚衡发消息。
对方做了什么冉照眠不知道。
他在旁边找了张椅子坐下,看着赵然星昏睡中的脸,隐隐窥见了几分对方小时候的模样,不禁有些出神。
等点滴快打完的时候,人也醒了过来。
看到是冉照眠坐在自己床边,赵然星一时还以为看错了,哑声道:“你怎么来了?”
冉照眠叫来护士帮他把针抽了,一边道:“医生说不用住院,回去好好修养就行,你休息好了就起来跟我走。”
赵家没人会管他。
赵然星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冉照眠已经利落道:“闭嘴,想吵等好了再吵。”
赵然星:“……”
或许是真的病狠了,对方浑身都蔫答答的,也没有什么力气再去折腾,连话都少了很多。
冉照眠拎着药带他回了自己家。
然后给人做了一顿简单清淡的晚餐,餐桌上两人都很安静。
直到吃完让人去休息的时候,冉照眠才开口叮嘱道:
“不要洗澡,简单刷牙洗脸后就去睡吧,药放在了你的床头柜,记得吃。”
赵然星脑子很晕,眸子转动地速度很慢,迟钝地看了一会儿冉照眠的背影。
半晌后才从喉间挤出:“嗯,谢谢。”
说完他撑着桌子起身,像是游魂般朝着客房走去。
冉照眠垂着眼收拾餐桌,直到桌面上的手机震了下。
他一看,是祁砚衡发过来的消息。
【7:今晚不回宿舍了?】
【Zzzz:嗯】
【7:因为弟弟?】
冉照眠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知道祁砚衡很了解他,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Zzzz:你怎么知道?!】
【7:给你打电话的那个,是我表弟,他给我发消息说的】
冉照眠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巧的事。
祁砚衡也没多打扰他:【7:有事给我打电话,多晚都可以】
冉照眠眉眼不禁弯了下,回了句知道了。
或许是心里惦记着事总放心不下,今晚冉照眠睡得并不好,凌晨的时候就醒了过来。
想了下,还是去赵然星的房间里看了看。
这一看,还真出了问题。
少年捂在被子里满身汗,脸色通红,呼吸急促。
冉照眠伸手碰了碰他的脸,烫手。
没想到凌晨又复烧了起来。
冉照眠连忙调整了一下室内的温度,然后去拿毛巾,打了些温水,给对方进行物理降温。
然后又给人换了衣服,将冰凉贴盖在人的脑袋上。
准备观察几小时,如果还不退烧就带他去医院。
做完这一套下来,冉照眠已经有些疲惫,他倚在床头,看着躺着的人。
对方看起来很难受,嘴里模糊不清的呓语,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嘴唇干燥。
于是冉照眠去倒了一杯热水回来,想让人补充水分。
他轻声唤道:“醒醒?”
被拍了几下肩后,少年迷迷糊糊挣扎着眼睛,看到是他后,嘴唇动了动。
冉照眠俯下身子,耳朵凑近他的唇边,温声道:“想要什么?”
却听到对方含糊喃喃道:“哥……”
冉照眠猛地扭头看向他,对方的眸子里一片懵懂迷茫。
赵然星从来不在清醒时叫他哥。
对方很快偏开头闭上了眼睛,低低自语:“梦里……我也不敢看你的眼睛。”
冉照眠愣了好半晌,恍惚回过神来时心脏已经酸软一片,他低声问:“为什么?”
对方没有给他答案,只是反复呢喃着:“对不起。”
混杂着各种胡话。
冉照眠伸手给他拂去眼角滑下的眼泪,就听到对方如小兽般呜咽道:
“不是只有你不想成为趴在妈妈身上吸血的那种孩子。”
有水珠砸在了对方的脸上,冉照眠抵着他的额头,哽咽安抚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只有在梦中的时候,对方才会像个真正受了委屈找人诉苦的孩子。
“我听到了,她和小姨说话的时候,我听到了……”
冉照眠一愣,听到对方无意识呓语,终于明白对方说的是过往的事。
赵然星看着被朦胧灯光映照的天花板,大脑一片眩晕,恍惚间像是回到了7岁那年,在知道妈妈回来争取他的抚养权时,他不知道有多么开心。
可他偏偏不小心听到冉明枝和冉昭蔓的谈话。
听到了冉明枝说,她拒绝了一个人的求婚,因为怕耽误对方。
明明说得平静,但在亲近的人面前,她还是不自觉地落下了泪。
7岁的孩子,又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敏感又多思。
他想,好像是因为他,妈妈才会哭泣,才会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也自从那时起,他开始听到不少人的议论。
有冉明枝以前的旧友,也有家里的一些佣人。
他们说,冉明枝可惜了,明明都走了,又被拖了回来,陷入赵家的事中纠缠不休。
赵泉不会轻易放手的,就算是为了恶心冉明枝,他也会花费最大力气去耗损她的精力,打官司也不知道要打多久。
他们说,不知道冉明枝的事业会怎样,明明都已经在国外发展起来了。
这回来耽误久了,也不知道会不会一朝回到解放前?
他们说,就算是母子,可关系也是要培养的。
其实说起来,感情这回事也就那样,那个孩子之前也没长久相处过,就当没有也行。
何况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那个小三养歪,认贼作母,那岂不是费尽心思要了个白眼狼回来?
之前归谁养,就归谁负责,冉明枝操那么多心,图什么呢?
类似这样的言论,赵然星听过不计其数。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一个结论,不值得。
他感到恐惧。
从小起,就有人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赵泉是多么狼心狗肺的一个人,又是多么地耽误冉明枝。
他好像成了这个男人对冉明枝人生耽误的延续。
他不要这样,可又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妈妈放弃他自己离开。
于是,他想到了那个伯伯说的话。
被小三养歪,认贼作母。
这样是不是就真的不值得再花费心思了?
“没有我这个儿子,她是不是真的会轻松很多?”
“你是干净的,我不是……我是在赵泉出轨后才有的……”
听到对方哽咽的话,冉照眠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猛地重击了一下。
他碰了碰对方的脸,红着眼睛摇了摇头,声音颤抖:“不是的,脏的是他,不是你。”
赵然星迷糊地看着他,缓缓眨了一下眼睛,似乎在竭力理解他话的意思。
然后他眷念地蹭了蹭他的手:“哥……”
冉照眠手背抹了抹脸,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睡吧。”
少年也只有这时候才显现出几分乖顺,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冉照眠坐在床头,看着落地窗外的夜色愣愣出神,直到发觉对方已经退烧体温稳定后,他才起身出了门。
清晨的阳光明媚,透过落地窗洒落到室内的家具上,映照出一片暖色的光。
赵然星缓缓从睡梦中醒来,身上一片干燥轻松,他撑着床榻坐了起来,看着柔软的被子有些出神。
好一会儿他才下了床,朝着外面走去,正好看到冉照眠将碗端到餐桌上。
对方平和道:“正好醒了,来吃早餐。”
冉照眠看着对方缓缓坐了过来,脸色还有些苍白。
他手里汤匙搅着碗里的粥,蓦地开口道:“这个五一我会飞b城,去妈妈那里。”
赵然星一顿:“哦。”
“我会把你的情况告诉她。”
赵然星眸子瞪大,还没来得及大声反对,就听到冉照眠继续道:“昨晚不是梦,你说的我都听到了。”
赵然星:“!!!”他原本苍白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好半晌才憋出几个字,“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非礼勿听!”
“我知道个屁。”
赵然星:“……”
冉照眠继续道:“反正我都听到了,什么不想耽误妈妈,什么不想让赵泉再骚扰我,什么我们既然离开了,就走远点。”
“哦,你还发表了一篇人质小作文。”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眼见人要原地爆炸,冉照眠才息声,停了几秒,转而道:
“不要自作多情,不是因为你特意跑一趟b城,本来就是要去的。”
“既然赵泉骚扰到了我,我去找妈妈没有问题吧,他是借由你的原因骚扰我,那和你有关的事自然避不开。”
赵然星憋了会儿,也没能憋出话来。
安静了会儿,感觉对方冷静了些,冉照眠才放下碗。
“赵然星,我最后认真地问你一次,你想不想待在赵家?”
赵然星本来想依旧坚持,但蓦地想起昨晚恍若梦中对方照顾自己的模样,又对上了他的目光。
然后下意识的撇开,他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从来都不敢。
于是脱口而出的话变成了别扭的一句:“不在赵家,我能去哪?”
说完后,赵然星就垂下了眸子不说话了。
反正所有的心思昨晚都暴露了,现在他颇有些摆烂的意味。
年前和冉照眠吵的那一架,是为了故意气对方,极近刻薄,想把人刺远一点。
但有一句话是真的——
他不敢去到冉明枝的身边,作为赵泉出轨后才有的孩子,他更怕自己的存在会让对方感到痛苦。
冉照眠冷凝的神色缓和了些:“有人告诉过我,我们都还是小孩子,很多事情在我们这个年纪来说,觉得天都要塌了,但在大人看来,或许根本算不上什么事儿。”
“仔细想想,很有道理,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只是我们的眼界太窄、能力不够,所以看不到,才会觉得困难。”
“你已经15岁了,也不算小,如果还是坚持不想去妈妈那里,也可以在国内找个保姆照顾你,总归比赵家好,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听到他的话,赵然星一愣,显然没想到除了赵家和冉明枝那里,他真的还能有别的归处。
见对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什么又不敢问的模样。
冉照眠开口道:“妈妈b城的房子,有你的房间,不是客房,是独属于你的房间,尽管知道这一辈可能都用不上。”
赵然星安静了下来,眼圈彻底变得通红。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憋不住情绪。
冉照眠垂眸道:“但其实我还是很生气,你叫丁思宁的那声妈。”
尽管现在真的确定了,对方不是真心实意。
冉照眠也理解他没有被好好教过,不知道如何用更温和的方式,所以过于极端。
但理解和生气并不冲突,赵然星切实地给人造成了冲击和伤害。
“可生气也不代表怨憎,没有人怨憎你,妈妈更不会。”
“你也不要有负担,觉得是给她添了麻烦。”
“我去b城和妈妈说这些,是因为这些本来就应该是大人的事,是那段婚姻的问题延续到了我们身上,她是去收个尾。”
“最重要的,我现在才发现,不需要我们一意孤行的自我牺牲,反而会将事情变得复杂。”
“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想成为累赘,但你留在赵家,我们却会更加惦念和操心?”
见对方呆滞在原位,冉照眠温声道:“看,我们年纪太小,看问题只能看到单方面。”
“相信妈妈,她很厉害,就算可能要费些心神,但解决问题一定比我们更高效。”
见对方垂着头不说话,冉照眠缓缓开口道:
“所以,我最后再问你一遍,还要不要待在赵家?”
晌久,赵然星才摇了摇头,低声哽咽骂道:“那群傻逼。”
冉照眠:“……”
他没忍住笑了下,然后犹豫了会儿,才继续道:“妈妈现在都觉得你是因为怨憎她。”
毕竟当事人的态度如此,冉照眠再怎么解释赵然星不是真心想伤害她,在冉明枝听来都像是安慰。
“其实真正让人受到伤害的,不是赵家给我们带来的麻烦,你的态度造成的杀伤力,比赵泉大一千倍一万倍,我们更在乎的,也只是你。”
“她床头还摆着我们小时候的照片,她真的很想你。”冉照眠轻声道,“所以,这次无论你想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对她温柔一点,可以吗?”
赵然星掌心胡乱压住潮湿的眼眶,点了点头。
冉照眠松了一口气,他听祁砚衡说,或许站在原地,随着时间流逝,合适的契机会自然地降临。
原来真的有。
他突然很感谢祁砚衡的表弟给自己打的这通电话。
至于他和赵然星的关系,他也想通了。
虽然有些怅然,但不勉强了。
他们之间也不是非要相亲相爱,是他太执着幼时那段亲密的回忆了。
强行拧在一起,反而都不自在,或许赵然星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温和地相处。
就算了,顺其自然吧。
未来某天,他们可能变成正常家庭里的兄弟那般亲近,也有可能渐行渐远。
但没关系,总之都是希望对方过得更好。
至于其他,就不强求了。
正想着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学长?”
祁砚衡坐在驾驶位上:“我之前受伤的时候,吃过不少味道不错的药膳,也适合生病的人吃,方便拿吗?”
冉照眠一愣:“你现在在哪?”
祁砚衡开口道:“在你家小区门口,顺路过来的,你要是不方便也没关系,我带回寝室给周旭东他们吃。”
“方便的。”
祁砚衡笑了下:“行,那你在楼下等我吧,我就不上去了。”
对方的弟弟还在,他去可能让人不自在。
挂了电话后,正准备启动车辆,目光突然一凝。
他看到不远处的出租车上,下来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朝着小区的方向走去。
——关屹。
第60章
祁砚衡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 看着关屹进了小区,他才回过神来,不急不缓地启动车辆。
小区里有行人, 所以车速放慢了些。
可尽管是这样,祁砚衡还是很快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对方在别墅区的一幢房子前停了下来,按响了门铃。
车辆经过关屹, 祁砚衡没有要停下来和他打招呼的意思。
只透过后视镜看到了一位穿着整洁优雅的老奶奶开了门,笑着上前给了关屹一个拥抱,然后牵着人进了屋。
不知道为什么,祁砚衡心里蓦地松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前方的路转了一下方向盘。
察觉到车辆已经转弯消失不见后, 站在院子里的关屹才若有所思地回头,看向已经空了的小路。
面前的老人疑惑开口:“话说,小屹你突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关屹连忙回过头,礼貌道:“就是回我公寓的时候, 路过您家,想着来打声招呼,是我唐突了。”
老人家立马笑了, 拍拍他的手背:“不唐突,替我向你爸妈问声好。”-
冉照眠抱臂在楼下等着, 不自觉地缓缓来回踱着步。
直到听到了车辆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看向从驾驶位下来的祁砚衡, 然后笑着迎了上去。
祁砚衡将手中的包装袋递给他, 仔细看了看冉照眠的脸。
冉照眠有些疑惑:“我脸上有东西?”
祁砚衡笑道:“看你有没有被弟弟气哭,现在看来相处得不错。”
冉照眠也笑了。
“对了,你是明天飞b城?我送你?”
冉照眠摇了摇头:“我小姨送我。”说着他瘪了瘪嘴, “只能五一结束后回来见了。”
祁砚衡伸手捏了下他的脸:“玩得开心,说好了之后的周末留给我,那我大胆安排了。”
“你要安排什么?”冉照眠好奇问他。
祁砚衡笑着没有说话,指了指他手中的汤:“趁热带给你弟弟喝吧,我就不打扰了。”
“行吧。”冉照眠也还惦记着屋内的赵然星,朝他晃了晃手,“拜拜,路上小心。”
祁砚衡正准备上车,想到了什么:“对了,刚刚……”
听到他的声音,冉照眠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嗯?刚刚怎么了?”
对方清澈明亮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疑惑,祁砚衡声音就停住了。
然后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回去尝了汤后告诉我味道怎么样。”
“好。”
冉照眠脆生生地应了下来,看着对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祁砚衡才收回目光上了车。
告别后冉照眠上楼回到了屋子里,赵然星看着他拎着保温袋上来,好奇问道:
“谁啊?还送汤?”
关键是,给冉照眠送不算什么,但对方还给他生病的弟弟送,这关系就不一般了。
冉照眠没有多解释:“我室友,也是我学长。”
听到这里,赵然星没有了八卦的兴趣:“哦,那你们寝室兄弟关系还挺好的。”
“……”
冉照眠在心底默念了几遍“15岁的直男15岁的直男”,按下了搭腔的念头。
过了会儿,他的手机震了下。
冉照眠一看,是关屹发过来的信息:
【关屹:祁砚衡走了吗?】
【Zzzz:……?】
【关屹:走了吗?】
冉照眠陡然意识到什么,立马打字:
【Zzzz:走一会儿了】
果然,十分钟不到,家里门铃被按响了。
冉照眠连忙去开门,关屹就站在门口。
对方冷着脸,劈头盖脸道:“你知不知道……”
话音突然顿住,关屹的目光落向他的身后,看着赖在沙发上的少年,脸色更臭了:
“他怎么在这里?”
赵然星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重新躺回到了沙发上:
“你怎么在这里?”
这两人向来不对付,冉照眠头都疼了:“闭嘴,不许吵架。”他往后退了一步,“进来说。”
关屹进屋换了鞋,和冉照眠去到了阳台上,心情糟糕道:
“你什么情况?”
冉照眠做了个阻止的手势:“停,醒醒的事我等会儿再解释,先说我学长。”
关屹冷嗤一声,阴阳怪气道:“哟,你学长?你学长刚刚差点就和我撞到了。”
被对方怼了好几遭,冉照眠警告道:“你别逼我提简黎。”
“……”
对方瞬间安静如鸡,冉照眠满意了,急道:“说正事!”
关屹冷冷开口道:“刚刚我在小区门口下来,认出了他的车。”
之前他们去雪地越野的那次,他见过祁砚衡的车,记住了车牌号。
所以下车后,他下意识就想转身回到出租车上。
但不确定祁砚衡有没有看见自己,反应太奇怪反而惹人生疑。
“然后呢?”
“我就顺势去了王奶奶家,跟她打了声招呼。”
王奶奶以前是冉昭蔓的邻居,前两年搬到了儿子这边。
冉照眠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刚刚学长没有提这事,他可能以为只是巧合。”
关屹问道:“你知道他现在过来吗?”
冉照眠点点头:“给我打过电话。”
“那倒还好。”
知道祁砚衡过来,起码冉照眠心里是有准备的。
关屹想,就算自己的出现冉照眠没有料到,对方也不会和他多费口舌,更不会做些让人误会的事,呆呆等着让祁砚衡抓包。
想到这里,关屹冷笑了声。
“我看下次他突袭的话,你怎么办。”
没有听到人的回应,关屹看向他。
冉照眠脸上没有被怼的生气,也没有虚惊一场的庆幸。
“你怎么了?”
冉照眠摇了摇头,出神地看着远处的高架,没有多说什么。
关屹也沉默了下来,然后立马转移话题道:“所以赵然星怎么回事?”
冉照眠透过落地窗看了看屋子内的人,简单解释了一下。
他淡淡道:“我也被赵泉纠缠烦了,正好这次彻底处理了吧,最好以后都不要和他们一家三口有任何往来。”
关屹应道:“确实该让姨母去解决。”说完,他就要转身离开回自己家,“走了。”
冉照眠连忙叫住了他,冷笑了声:“我的事你问得那叫个清清楚楚,你自己的事倒是能藏,不多唠唠?”
关屹:“……”
看着对方匆匆离开的背影,冉照眠才没忍住笑了出来,进了室内。
赵然星好奇地看了眼,又看向冉照眠:“他怎么了?”
冉照眠摇摇头:“没什么。”
冉照眠去房间收拾行李,一边开口道:“等会儿我把我家密码发你,接下来几天你想住这里就住,每天会有阿姨给你来做饭。”
对方昨晚没有回去,也不见赵家有人联系他关心一下。
赵然星别扭道:“谁要住你这里。”
“那你走。”
赵然星:“……”
冉照眠懒得再跟他废话,如果不是太唐突,怕吓到冉明枝,他恨不得把人逮着跟自己一起过去。
这次飞b城,虽然自如了很多,只是心里到底装着事,没有那么轻快。
祁砚衡收到冉照眠的信息时,正在工作。
对别人来说是五一假期,但对他来说还有事情要忙。
【Zzzz: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
祁砚衡没忍住笑了下:
【7:没事,试着去依赖一下大人】
【7:你劝你弟弟的时候不是一套接一套的?】
【Zzzz:那怎么能一样,大道理当然谁都会说!】
祁砚衡正要和他好好聊,对面的消息就发送了过来:
【Zzzz:我要登机了,到时候再和你聊,拜~】
【7:一切顺利】
祁砚衡正要放下手机,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小叔?”
祁浔舟声音少有的严肃:“回苏市,老爷子出事了。”-
冉照眠落地的时候,感到有些疲惫,捏了捏自己酸胀的肩颈,推着行李箱朝航站楼外走去。
上了车后,他才拿出手机,准备告诉祁砚衡自己安全抵达。
就发现几个小时前,对方已经已经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7:最近几天有点急事,可能来不及回消息,五一后见】
冉照眠一愣,想问是什么急事。
可刚打几个字,就缓缓删除了,担心打扰到对方。
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一下,最后回了句“好”。
手机熄屏,冉照眠看向窗外,最近的天气不怎么好,整个b城都是雾蒙蒙的。
压低的乌云让人心里一阵沉闷,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冉照眠按下车窗,让风灌进车厢。
一路奔波,到达家后,他立马洗漱后才觉得身上舒服了些,然后出了房门。
冉明枝正在客厅里,看到他出来后,温声道:“怎么不睡觉?”
冉照眠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看到卢卡斯也在,他才安心些。
等会儿和冉明枝说了后,能有一个成熟亲近的人在她身边安慰劝解。
“妈妈,我有一些事想告诉你。”
不说清楚,他可能没办法好好休息。
……
母子俩聊完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他们从未有过如此漫长的交心,冉照眠躺在冉明枝的腿上,一时觉得有些恍惚。
就这么全都说出来了?
他扭头,有些不安又担忧地看向冉明枝。
一只手就已经落了下来,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
“现在感到轻松些了吗?”
冉照眠心里一酸,连忙点了点头:“嗯。”
“知道了,我们眠眠是不是累了?”冉明枝轻声道,“剩下的交给妈妈就好,去好好睡一觉,醒了后只想着接下来去哪里玩,好不好?”
冉照眠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将潮气憋了回去:“好。”
冉照眠乖乖回到了房间,准备睡觉休息。
但看着手机上祁砚衡未回复的消息,他有些放心不下,找到了周旭东:
【Zzzz:旭东哥,你今天和学长有接触过吗?】
发了后,他看着手机角标处的时间,现在国内应该是早上6点左右。
又是假期,不知道周旭东会睡到几点。
明明身体很疲惫,脑子里却无比活跃,以致他一时间有些睡不着。
直到两个多小时后,冉照眠迷迷糊糊被手机震醒,发现是周旭东回复了他:
【周旭东:砚衡回苏市了,他没跟你说吗?】
冉照眠一愣:【Zzzz:怎么了?】
【周旭东:好像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他就要我帮忙五一后多请两天假】
冉照眠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
犹豫了一下,他在手机里找出了祁浔舟的微信。
冉明枝有些睡不着,披着睡袍看着外面的夜色,卢卡斯在旁边陪着她。
刚刚在冉照眠面前,她的情绪不能比孩子更崩,对方本就不安,还总是对她过度担心。
她得让冉照眠放下心来。
一回到房间里,她的心底彻底坍塌,情绪全面崩盘,大哭了一场。
就算是现在想想,她也感到无比伤心。
“我不是个合格的妈妈,还得靠两个孩子来成全我的人生,他们当时都还那么小。”
“想到两个孩子承受的,我这心里怎么都过不去。”
“我太自以为是了。”冉明枝自责道。
卢卡斯伸手牵过人,温和地抚着她的后背:
“你一定是最好的妈妈,他们才会这样为你考虑。”
冉明枝正要开口,就听到外面有动静传来。
他们开门走了出去,就看到冉照眠穿戴整齐,提着小行李箱正急着要下楼。
“眠眠?”
冉照眠有些意外,他连忙上前道:“我本来想着给你发消息说,现在有机会当面解释也好,我可能要回国了。”
冉明枝惊声开口:“现在?可你都还没休息。”
“我在飞机上睡就行。”冉照眠抱歉地看着她,“真的对不起,我有很重要的事,下次有机会我再和您一起度假。”
见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冉明枝不再阻止,也不多问是什么事:
“我就是担心你太累了,既然是急事就去吧,到了给妈妈打电话。”
冉照眠给了她和卢卡斯一个拥抱:“我叫了车,不用送,明天帮我跟Brina说声抱歉。”
冉明枝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对方匆匆下楼离去,无声叹了口气-
冉照眠的飞机从b城直达海城,然后得从海城坐高铁才能到达苏市。
加上时差,几乎是从一个深夜轮转到了另一个深夜。
祁浔舟开车来接他,当他接到对方的电话时还愣了一下,因为没料到冉照眠会特地跑一趟。
可当他真正见到对方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
“你从哪里过来的?”
对方身上的疲态肉眼可见,绝对不只是单纯从北市跑到苏市。
“b城。”
祁浔舟一愣,随即自责道:“早知道就不跟你说了。”
冉照眠坐在副驾驶上,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没事,联系不上学长,不说我反而心里更惦记着。”
密闭的车厢内,他清晰地嗅到了祁浔舟身上的消毒水味,很明显是从医院过来的。
对方接下来的话,也证明了这点。
“小七在医院待了二十多个小时,我们把他赶回去休息了,估计手机早就没电,现在也没心思看,我在医院里都联系不上他。”
冉照眠睁开眼睛,看向身旁的祁浔舟,对方的眉眼间也带着几分愁绪和疲惫。
“我擅自过来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祁浔舟笑着摇了摇头:“来得正好,小七一定很需要你。”他温和道,“辛苦了。”
“爷爷呢?怎么样了?”
他在微信上只了解到了一些基本信息,只知道老爷子因为血压问题犯晕,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撞到了头,情况有些不好。
提起这事,祁浔舟唇边的笑意变淡:“颅内血肿做了手术抢救,现在还没醒,还在观察中。”
老人家上了年纪,术后一周的情况都很重要,存在并发症的风险。
冉照眠心事重重地看向窗外,车厢内也安静了下来。
两人很快到达祁家苏市的宅子,很典型的园林风格。
内部空间大,几乎是一步一景,尽管是夜里,但灯光明亮,与白日里是不同的观赏意趣。
只是现在谁也没有心思去仔细看。
进大门不久,正好撞见了一个男人从里面出来,冉照眠听到身旁的祁浔舟叫了声“二哥”。
男人的模样和祁砚衡有几分相似,冉照眠多看了几眼。
在人走后,祁浔舟注意到他的目光,笑道:“是小七的爸。”
尽管有所预料,冉照眠还是愣了一下。
“看你的神情,小七是不是跟你说过他父母离婚的事?”
冉照眠点了点头。
祁浔舟偏头看向他:“那小七有没有告诉过你,他直到18岁才知道这件事?”
冉照眠脚步猛地顿住,对上了祁浔舟的视线。
祁浔舟温和地朝着他笑了下:“都从b城跑过来了,告诉你也没什么,估计小七一直都不会说。”
“小七的父母不是一路人,当初爱得仓促,不爱得也突然,但不管爱不爱,自从小七出生起,都没有对他尽过什么心。”
“整个祁家,偏偏就出了我二哥这么一根歹笋。”
祁浔舟讽刺地笑了下,全然不管骂的是自己的哥哥。
“但其他人都是好笋,某种程度上,对小七来说也是一件残忍的事。”
“因为他得一直看着其他长辈如何爱护他们的孩子,就算别人也很关心他,但父母的角色到底难以替代。”
“很小的时候,小七就问我爸,说你和奶奶很爱你们的孩子,姑妈和姑父也很爱表哥表弟,但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妈妈爱?”
冉照眠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刺了一下,细密的疼痛涌了上来。
祁浔舟的声音还在继续。
“当时可把我爸给心疼死了,他向来宠小七,但也许是心疼过了头,晕了脑子,他干了一件糊涂事。”
“他藏下了我二哥二嫂离婚的事,要求他们以父母的身份对小七好,让小七开心。”
“我二哥呢,有事相求,自然应了下来;至于二嫂,老爷子以无条件投资她的科研方向作为叫交换,她当然同意。”
“于是之后的日子里,情况就变成了,他们俩工作忙,但仍会抽出固定的时间,去带小七出去玩,去关心他。”
“但这种感觉就像是定时任务打卡,让人感受不到真情实感的热度。”
“小七最开始也是开心的,但随着年岁变大,也渐渐意识到父母真的没有那么爱他,但对他有责任,也足够了。”
祁浔舟扯了一下唇:“但到底都是假的,小七18岁那年还是知道了真相,一场骗局,像是楚门的世界。”
一阵晚风拂过,冉照眠感受到了几分寒意。
“如果说,老爷子是出于一片拳拳爱护之心,才干了件糊涂事,那我还没有说他和我二哥的情况。”
“怕家里人不允许,我二哥二嫂是悄悄离婚的,可没过多久我母亲去世,她疼小七,知道那对夫妻不靠谱。”
“所以律师公布她个人财产的分配时,其中有一条,就是需要他们夫妻好好照顾小七。”
“属于我二哥的那份财产,等到小七18岁签字同意后,才能生效。”
“你说,他需要做的事和老爷子的要求是不是不谋而合了?他甚至还得求着老爷子隐瞒。”
“纯粹的感情犯下的糊涂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可一旦掺杂了利益,这其中的情况就说不清楚了。”
“老爷子爱他的每一个孩子,小七会不会想,在他父亲求老爷子的那一刻,老爷子有多少是因为爱他,又有多少是为了帮儿子拿到那份财产,才有了这样的谎言?”
冉照眠停在了原地,感觉自己如坠冰窖,寸步难行。
祁浔舟也停了下来,看着远方黑暗的天际,喃喃道:
“以前小七是把老爷子当朋友,当最亲近的人,向来没大没小,有时候还直呼他的大名。”
“现在倒是规矩了,尊敬地叫他一声爷爷,因为每次想靠近,都会不由得想起,他还是爸爸的父亲。”
祁浔舟温柔地拍拍他的肩,带着人继续往前走。
“小七自然知道老爷子爱他,这么多年的疼宠至极做不得假,其中真心谁都能感受到。”
“但他害怕其中掺了别的东西,他要百分百纯粹的感情。”
“这两年,他们从来没有好好聊过这件事,小七不想听老爷子解释,他怕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祁浔舟笑了声,带着几分苦涩和无可奈何:
“可老爷子真出事了,就再也没有机会得到一个答案了。”
说着,他停下了脚步,看向前方:“到了。”
冉照眠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就见身形修长挺拔的青年独自站在一棵树前,仰头看着繁茂的枝叶出神。
他仿佛成了一座静止的雕像,凝固的,寂寥的。
“那是他出生那年,老爷子亲手种的。”
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声音,青年回头望来。
看到冉照眠的那一刻,目光似乎亮了些,带着意外和惊讶。
祁浔舟看着冉照眠立马飞奔了过去,直至到祁砚衡面前。
原本肩背挺直的青年,脊背一寸寸坍塌。
像是卸下了所有防备和强撑的外壳。
最后,垂下了脑袋,埋进了面前的人肩窝处。【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60-70
第61章
祁砚衡鼻尖嗅到了对方的气息, 不自觉的在对方的肩窝处蹭了蹭,疲惫后知后觉地上涌。
“怎么来了,不是和妈妈在一起?”
对方的脑袋就搁在自己的肩头, 以致声音也极其的近,几乎就在耳边。
或许是很久没有睡觉了,带着几分哑意, 显得格外轻。
冉照眠心疼得想哭,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紧紧抱住了他。
“联系不上你,我不放心,就给小叔发了消息。”
祁砚衡摸了摸身上, 没有找到手机,随即才想到什么:
“一直在医院,手机已经没电了,回来后也直接去洗漱, 出来后没带在身上,抱歉。”
冉照眠摇了摇头:“没关系。”
听出对方的声音不对劲,祁砚衡连忙站直了身子, 看向对方的眼睛。
眼眶一片通红,要哭不哭的模样。
他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对方湿漉漉的睫毛。
“我小叔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怎么都把你惹哭了?”
冉照眠吸了吸鼻子:“什么都说了, 是你把我惹哭了。”
祁砚衡轻笑了一声,拉着他的手朝着室内走去。
冉照眠问他:“去干什么?”
“回房间睡觉。”
祁浔舟只知道冉照眠从b城赶回来,但祁砚衡还知道, 对方是什么时候从北市飞去的。
时间算下来, 对方到达妈妈那里没多久,就立马回来了。
和他一样,几乎二十多个小时完全没怎么休息, 甚至因为一路奔波,更加辛苦。
现在对方满眼都是红血丝,祁砚衡只想让他好好睡一觉。
冉照眠被他乖乖牵着带到了一间客房,他看到自己的行李箱已经被人放在了里面。
祁砚衡解释道:“房间里的东西都是干净的,卫生间里也有新的洗漱用品。”
“我的房间就在你出门后右手边,有什么事随时去找我。”
见对方看了自己好几次,祁砚衡揉了揉他的脑袋:“我等你出来。”
冉照眠这才放下心来,立马拿出衣服跑进了卫生间。
然后简单快速地洗漱完。
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青年正站在房间里透过精致的雕花窗看着外面的夜色出神。
很久未曾休息的脸上带着几分疲色,又显得有些空茫。
祁砚衡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牵住,他才回过神来。
扭头看向身旁的冉照眠,就见对方拉着自己一起去到了床上。
冉照眠拍了拍自己身侧:“来,我们一起睡。”
他觉得等自己睡觉后,对方离开了也不会好好休息。
祁砚衡没忍住笑了下,倒也没挣扎,顺着对方的力道躺了下来,
两人都侧着身,面对着面,咫尺之间,感受着对方的气息。
“闭上眼睛。”
祁砚衡就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他原本只是想哄着冉照眠,脑子里的东西纷纷杂杂,一刻不消停,难以安心入眠。
可真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有个毛绒绒的脑袋凑近了他,和他依偎在了一起。
于是整个喧嚣的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两人都太久没有休息,以致这一觉睡得格外长,像是要到天昏地暗,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等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太阳已经西斜。
祁砚衡感觉自己浑身都松了下来,疲惫一扫而空,就连大脑也清明了很多。
身边的人还在熟睡中,他伏在床上,手肘撑着床榻,看了一会儿对方的脸。
最后,实在没忍住凑上前,唇在他发顶落下了一个轻柔的触碰。
然后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去让人准备一些吃的。
和祁砚衡相反,冉照眠睡得其实并不好。
虽然睡得久,但那更像是陷入了梦魇中,难以挣脱。
和祁浔舟聊完后,他又是心疼,又是害怕和愧疚。
对方说的话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冉照眠无措地问他:“学长……是不是很讨厌别人骗他?”
祁浔舟想了想:“谎言这东西,其实很复杂,有各种类型的谎言,也有各种大小的谎言,很难单纯用是否讨厌来概括。”
“这世道,谁又能完全赤诚透明地活着?就说小七自己,你看他像是不会撒谎的样子吗?”
听到祁浔舟开玩笑般的话,冉照眠也没有感到半分轻松。
对方的声音还在继续。
“这事的性质太特殊,老爷子昏了头,想得过于简单。”
“以为自己只是单方面强求了那两人,只想着他们的角色无法替代,能给出小七渴望的东西。”
“他对小七没有伤害的意图和想法,却忽略了,那对夫妻呢?”
“他们看着这个孩子如此期盼他们的爱,却仍蹩脚生硬地演着戏,他们会不会觉得很可笑?”
“以小七的角度看他们,那种假意像是戏耍和玩弄,更别说他们还有各自的算计。”
冉照眠被死死钉在了原地,挣脱不开。
一阵劲风把他裹进了漩涡中心,几乎要将他绞碎,凉意一点一点渗进了他的骨子里。
戏耍和玩弄……
冉照眠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陌生的天花板他才渐渐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身上有些汗湿,带着些微冷意。
“做噩梦了吗?”
冉照眠循着温和的声音望过去,就见青年的身影笼罩在夕阳中,形成一道筋骨挺立清瘦的漂亮剪影。
对方从倚着的桌边走过来,坐在了他的身边。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像是夕阳的颜色,带着暖意。
冉照眠缓缓坐起身来,直直地看着对方,喉间艰难地挤出:“嗯。”
祁砚衡给他擦去额角的汗:“什么噩梦吓成这样?”
冉照眠摇了摇头:“忘了。”
于是祁砚衡也不再追问这个问题,转而道:“是不是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
冉照眠下了床,和对方一起朝着外面走去。
“爷爷怎么样了?”
祁砚衡摇了摇头:“还没醒。”
冉照眠没有再说话,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
到餐厅的时候,里面还坐着两个年轻人,两个冉照眠都见过。
一个是之前他误会过的青年,另一个曾用赵然星的手机打电话联系他去学校。
元嘉朝着他笑了笑:“终于见到真人了,你好啊。”
冉照眠打了声招呼:“你好,真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没事,还得谢谢你,你要是不来,我们都不知道怎样让小七休息。”
他倒了一杯茶推向冉照眠:“长辈们都还在医院,你随意些就好。”
冉照眠应了下来,没有推辞。
大家心底都惦记着医院的老爷子,就算看似如常地聊着天,到底也没有多轻松。
吃完饭后,两人回房间的路上,冉照眠突然开口道:“我明天上午回北市。”
祁砚衡偏头看向他,冉照眠笑了笑:“免得你心里总惦记着怎么照顾我。”
祁砚衡垂下头,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伸手紧紧抱住了他,哑声道:“抱歉。”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我担心你,确认你现在好好的,就不添麻烦了。”
他不宜久留,他来是客。
离开餐厅的时候元嘉和元谦看他的目光都很抱歉,觉得没有好好招待他。
这个时机太不对了,整个家庭都心系着医院的人,他留下反而需要他人多费些精力,也有些越界。
“不是麻烦,你能来真的很好,我很开心现在能看到你。”
冉照眠笑了出来:“那就好,爷爷会没事的。”
祁砚衡神色温和,站直了身子。
私心来说,他希望冉照眠能一直留下来,就在他身边。
只是到底没有挽留,现在家里的气氛不好,其他人难免会疏忽他。
可不应该是这样的,也没必要将对方也拉进布满阴霾的氛围里。
第二天,祁砚衡推着行李箱,带他朝外面走去。
“那你注意休息,好好吃饭。”
祁砚衡带着笑意静静地听着。
就在这时,身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姑妈?”
冉照眠看到对方的神色渐渐变得明亮起来。
等对方挂了电话,冉照眠问他:“是不是爷爷醒了?”
“这你也看出来了?”
冉照眠拉过自己的行李箱,笑道:“那你还等着干嘛?快去啊。”
还不等对方说话,冉照眠已经继续道:“不要你送。”
祁砚衡笑了出来:“那让司机送总可以吧。”
冉照眠点了点头。
对方现在的心神大部分都在爷爷身上。
于是他没有耽误时间,只迅速道:
“学长,你回北市后记得第一时间联系我。”
祁砚衡抬头看了他一眼:“好,怎么这么严肃?”
冉照眠心里沉甸甸的,没有说话。
他昨天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太煎熬了,他不要再骗对方。
祁砚衡把这边的事情解决后,他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他现在甚至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头一昏就不清不楚地跟对方告白。
一段掺杂着谎言的恋爱,事情要严重得多。
起码,在一切开始前,对方拥有宣判的权利-
冉照眠回到了北市,五一假期眨眼而过。
祁砚衡多请了两天假,一周的时间,足以确定好老爷子的身体情况。
没有并发症,也没有影响到大脑的认知问题。
只是这么一摔,对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多少会让身体有些亏损。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得到消息的时候,冉照眠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空荡荡的天台上,冉照眠躺在长凳上晒着太阳,身上却没有多少暖意。
身侧走过来一个人:“怎么从苏市回来就心事重重的?”
冉照眠睁开眼,看向身边的关屹,笑了声:
“在死亡倒计时,学长今晚回来,我要跟他坦白了。”
提起这个,关屹沉默地在他身旁坐了下来,看向远方敞亮明媚的天际。
祁砚衡看着手机上无人回复的消息,无奈地想,还说什么他一回来就联系。
现在他联系了,倒是回复啊。
老爷子已经被安顿好,他也就改了机票,提前回到了北市。
他推开户外运动社团的活动室大门,里面零零散散有人在聊天。
看到他进来,井川惊喜地跟他打了声招呼:“学长!”
祁砚衡扫了圈室内,却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我听周旭东说,冉照眠来参加社团活动了,怎么人不在?”
井川“哦”了一声:“今天天气好,应该是去顶楼晒太阳了,不确定,你找他怎么不打电……”
说着,他就息了声,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位置:
“手机在这呢。”
祁砚衡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冉照眠的手机。
井川往他手里塞了一个零嘴:“应该马上回来了。”
祁砚衡笑了笑,看向手中被塞的东西,是一块枣泥酥。
包装精致特别,和市面上大多数糕点店卖的不太一样。
这个明显不是模具做出来的形状,全靠手工雕琢,需要费很多心思,一般的连锁店不太可能做这种费力的活。
他拆开尝了一下,味道也不是特别甜,恰到好处。
“你这是哪里买的?”
祁砚衡吃过一次,那次他受伤的时候,冉照眠带给他的,他还让盛文瑄尝了尝。
井川看着手中的枣泥酥:“这个啊,外面可买不到,社长带来的。”
“好像是他爸亲手做的,好爽,家里有这么会烘焙的人,每天都能吃好吃的。”
祁砚衡的手一顿,看向井川:“关屹他爸?”
说起关屹,祁砚衡这时才发现,他也不在。
“关屹呢?”
井川疑惑地抓了抓头发:“出去透气了吧。”说着,看着祁砚衡离开的背影,他问道,“学长,你去哪啊?”
祁砚衡朝着顶楼走去,心里一沉。
不是现在才感到不对劲的。
只是因为那是冉照眠,所以他从来不去深究对方的话。
他也从来不去盯着那两人的具体情况。
冉照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但只要跳脱出对方的言论,不被任何人影响,全然以自己独立的视角去观察,就能发现很多矛盾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冉照眠对待简黎的态度。
比如,他们彼此没有任何抵抗和排斥的肢体接触。
还有上次,在冉照眠家的小区里看见的关屹。
……
直到现在,那块枣泥酥再也无法被掩盖过去。
顶楼的阳台没有门,走过拐角,祁砚衡的步子停了下来。
他听到关屹的声音:“你们之前那一个月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我误会他有对象了,后来说清楚就好了。”
“而且他没有过前任!也不是只谈两个月的恋爱!”
关屹的声音不再是往常在大多数人面前的冷淡。
是阴阳怪气的,讽刺的,却也是鲜活直接的。
“哦,现在倒是不要这个条件了?”
冉照眠送了他一个“滚”,然后从长凳上起身:“下去吧。”
仰躺着看了太阳半天,陡然起来再望向别处,眼前一片花白。
冉照眠没注意到脚边有一层台阶,被猛地一绊。
身畔的关屹一惊,在对方磕地之前,连忙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把人捞了起来。
冉照眠也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偏头看向他,虚惊一场地笑道:
“手速不错,替我的膝盖谢谢你,爱你哦!”
“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稳重点?”
“哟,你还知道我多大啊?知道也不叫声哥!”
说着,他唉声叹气起来,开始找事,佯装哭泣道:
“呜呜呜两个弟弟没一个叫哥的,我这是什么苦命啊。”
关屹被他唧唧歪歪得头疼。
“表哥。”
“可以闭嘴了吗?”
话音落下,却没有听到冉照眠的回怼。
对方停下了脚步,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关屹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拐角处立着一位青年。
对方眸色漆黑不见底,窥不出任何情绪,却蓦地轻笑了声:
“你们兄弟,关系真好。”
第62章
空气一时寂静下来, 只能听到天台上扫过空旷地带的呼啸风声。
没有人敢去应这句话,也没有人真的会将这句话当做友善的寒暄。
冉照眠搀着关屹胳膊的手下意识弹开。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他的大脑瞬间宕机,以致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就算他打算今天坦白, 那也是在有准备的情况下,而不是现在这样从未预料过的场面。
但他知道,自己老实交代和被抓包, 是不一样的概念,他的一颗心开始无限下沉。
他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哑声叫道:“学长。”
“打扰了吗?需不需要给你们兄弟俩私人空间?”
冉照眠终于明白了祁浔舟曾说过的感觉,倒宁愿对方生气发脾气,甚至吼他质问他。
而不是看上去依旧平和, 但没人能清楚知道他心底的暗潮涌动到了什么程度。
于是无从下手,不知如何处理对方的情绪。
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感到心惊不安。
一种茫然、感到难以琢磨的恐慌漫涌。
但无论怎样,都无法也不应该再逃避。
冉照眠艰难开口道:“我们谈谈, 好不好?”
说完,他看向身侧的关屹。
关屹知道,这种时候应该把空间留给他们。
但他还是下意识在原地顿了下, 对上了冉照眠的目光,又看向祁砚衡。
祁砚衡轻笑了声, 眸子里却不带有任何笑意,一片冷淡沉静。
“怎么?怕我伤害到你哥?”
关屹静默地收回视线,没有多说什么, 路过祁砚衡离开了阳台。
平地空旷, 只留下了他们相对而立,显得愈发寂静无声。
祁砚衡目光落到了冉照眠身上半晌,然后才缓缓开口道:“不是要跟我谈谈?怎么不说话了?”
冉照眠发现自己已经不敢与他对上目光。
因为不敢确认对方目光里的情绪, 怕其中出现让他难以承受的东西。
对方漆黑的眸子一落到自己身上,他就下意识偏开了头。
冉照眠正要张嘴说话,就听到了祁砚衡低喃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带着几分恍然般。
“原来那晚……是这样啊。”
他不傻,在冉照眠让关屹叫他哥的那瞬间,所有事情都通了。
过往一切合理的,或是不合理的都找到了答案,事情的所有经过也无比清晰。
现在的场景几乎与那晚重合——他误会冉照眠喜欢关屹的那晚。
区别在,现在是在光线炽亮的白天,一切都无从遁形,他看得清清楚楚。
区别也在,他早到了几分钟,于是将所有过程看得完整。
一切都只是一场乌龙,是一对兄弟间夹杂着嫌弃与关切的斗嘴。
这一瞬间祁砚衡只觉得好笑。
啊,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可他只是扯了一下唇,淡淡开口道:
“那可真是抱歉,是我想太多,误会了。”
对方的自嘲让冉照眠心里一紧,仿佛被一只大掌猛的收拢捏住,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连忙摇头否认:“不是的。”
“是我干了件糊涂事。”冉照眠的声音艰难滞涩,“我不该在你误会后将错就错,也不该加深谎言,继续误导你。”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抓他的胳膊,似乎这样就可以显得诚恳些。
可手刚刚抬起,就无措地放了下来。
祁砚衡垂眸看着他:“所以撒这个谎是为了接近我?”
冉照眠低声应了下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有接触的机会,你误会我喜欢关屹的时候,我感觉你好像心软了,脑子一晕,就将计就计了。”
冉照眠感觉眼前蒸腾起浅浅的雾气。
回想起来,他突然觉得这个谎言很荒谬。
正是因为如此蹩脚可笑,他才意识到,一开始祁砚衡就给他开了多大的绿灯。
明明不是那么容易被骗到的人来着。
冉照眠哑声道:“对不起。”
“但我绝对没有戏耍你的意图,每次你教我的时候,我也从没想过看你的笑话。”
“我很早就不想骗你了,在去年你受伤的时候不想了。”
冉照眠想像以往那般竭力维持冷静。
他一直都知道,不管遇到了什么事都不能情绪崩溃乱了阵脚。没有理智,就会失去交谈的资格和机会。
可他的语气却仍不可遏制地变得急促,他怕对方会不愿意听他的解释,担心对方直接转身离开。
于是,他一时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着把心里的想法吐露出来。
“我不想把事情含糊下去,也没想一直让你处于骗局中。”
说到这里,冉照眠的鼻尖有些泛酸,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声音轻了下来:
“事情已经这样,可能我说起来像是在进行新的一轮狡辩,但我确实原本打算今晚就告诉你真相。”
“耽误了你很多时间,也浪费了你的精力,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如果对你造成了伤害,真的很抱歉。”
随着冉照眠的话音落下,空气再次安静了下来。
对面的人一言不发,没有给出任何反应,也就让人完全窥不出他的心思和想法。
冉照眠几乎以为祁砚衡已经懒得再听一个满嘴谎言的人的话。
可等他抬眼望去,就对上了祁砚衡的目光。
对方直直地看着他的脸,眸子漆黑,然后缓缓开了口:“哦,现在倒是不要这个条件了?”
没有询问骗局的细节和经过,也无关对他道歉的回应和评价。
却让冉照眠呼吸一窒。
“这句话——”祁砚衡看向他,“不解释下吗?”
对方的话音一落,冉照眠浑身的力气几乎瞬间被抽空。
【他没有过前任,也不是只谈两个月的恋爱。】
【哦,现在倒是不要这个条件了?】
——是刚刚他和关屹的对话。
乍一听好像只是随口一说,容易让人忽略,可一旦细究起来,就能发现其中的异样和微妙。
何况对方是那样聪明的人。
如果说,撒谎的源头是因为喜欢祁砚衡,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追求他。
那么对方这个问题,已然将他的所有解释架空,变成一座如泡影般的空中楼阁。
他连“喜欢”这个原因也站不住脚了。
果然不用他的回答,祁砚衡已经开口道:
“我前任无数,只谈两个月的恋爱,是你决定追求我的条件之一吗?”
或许是太过于荒谬,以致祁砚衡直接被气笑。
“冉照眠,你冲这个来的啊。”
话音落下,他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显露出几分遏制不住的真实情绪,脸色沉了下来。
“没想戏耍我,但一开始只想和我玩玩?”
冉照眠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向能言善辩的人,此刻给不出任何解释,无可辩驳。
因为曾经有过撒谎的前科,所以尽管知道现在说出实话对局面更不好,冉照眠也不想再骗他分毫。
他蜷缩起轻轻颤抖的手指,想要将那一点溃堤隐藏。
“那时候一冲动就上了头,很多想法不成熟,以为你是那种对感情不认真的人。”
“我知道自己性子不定,很难对人产生信任,也从来没有想过太长久的感情,所以觉得正好,追求你不用考虑太远的事,体验一把短暂的恋爱也很好,也不会伤害到你。”
正说着话,一只弯曲的手指轻轻碰上了他的脸。
冉照眠一愣,抬眼看向面前的人,对方屈着的食指骨节在他脸上划了下。
看着祁砚衡冷白皮肤上勾去的水渍,他才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哭了。
开了个口子,剩下的情绪也就难以再控制住。
冉照眠偏过头,手背胡乱抹过自己的脸,感觉自己出声都艰难了起来。
却又强撑着,不让自己显得过于狼狈。
可偏偏,他眼眶里难以控制地涌出一点眼泪,就会被对方用手指拂去一点。
动作很轻柔,几乎让冉照眠产生错觉。
对方好像一点都没有生气,要不然怎么会不厌其烦地给他擦着眼泪?
可冉照眠无法抱以侥幸的心理,他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眼前朦胧模糊一片,他看不太清面前人的神情。
对方就这么耐心地直到将他的眼泪擦干净,也直到他的情绪彻底恢复稳定。
冉照眠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到了祁砚衡的声音:
“最后一个问题。”
冉照眠抬头望向他。
“从让我帮你追关屹的那一刻起,就都是假的吗?”
冉照眠努力让自己的脑子清明起来,去应对他的提问。
这个问题几乎和前面的问题重合,甚至不用问,答案都显而易见。
关屹与他之间的血缘关系,就注定了这整件事情的开始,就都是假的。
不管源头和起因是什么,都掩盖不了骗人的本质。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还要特地问一遍。
可答案太过于苍白,在回答的那一刻,就仿佛是他给了自己下了死刑宣判,以致格外的艰难。
他声音干涩道:“抱歉……”
祁砚衡放下了手,缓缓往后退了一步:“我知道了。”
冉照眠不清楚他知道了什么,但他仍想要寻求一个结果:“那我们……”
“冉照眠。”祁砚衡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或许看不出来,但我现在其实挺生气的,说到这里,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谈下去了,没有意义。”
冉照眠立马止住了脚步。
祁砚衡目光从远处空茫的天际落到了他身上:“对其他人,我能一直给你感情上的建议和方向。”
“独独在我们俩的事上,我给不了。”
“你不清楚,你什么都不清楚。”
“再好好想想吧。”
第63章
说完, 祁砚衡转身离开了天台。
出去刚下一层楼,就看到了倚着墙的关屹。
——他在等冉照眠。
听到脚步声,对方朝他的方向看来, 一瞬间两人对上了目光。
但都没有说话,一人上楼一人下楼,然后擦肩而过。
最近302寝室的气氛十分凝重。
一天内, 冉照眠和祁砚衡都搬了出去。
说是“搬”也不太对,因为他们的生活用品和衣物都还在。
准确来说,两人只是不在寝室内住了。
偶尔碰见一次,他们也不说话。
尽管人不在,但赵泽和周旭东仍感觉仿佛被阴云给笼罩着。
周旭东极其崩溃:“不是前阵子才闹过一场吗?又怎么了?!又怎么了!!”他抱着脑袋看着空空的两个寝位, “最后的大学时光我就想好好感受一下相亲相爱的寝室生活,怎么这么难!”
赵泽胳膊撑在他的肩上叹了一口气:“之前好歹学长还想着主动求和,这次两人倒是都不理对方了。”
周旭东扭头问他:“眠眠有跟你说原因吗?”
赵泽摇了摇头:“每次提起,他就转移了话题。”
“呜呜呜还是眠眠好, 只会转移话题,我要是提起,祁砚衡就说, 我要是还啰嗦就滚。”
赵泽:“……”
冉照眠这几天的状态肉眼可见不好,除了上课外, 其他的课余活动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参与。
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家里,饮食不规律, 作息也颠倒了起来。
倒不是他刻意想这样, 只是有时候为了不多想,就会做别的事转移注意力。
没办法停下来,实在累了才恍惚察觉饿, 意识到自己很久没吃东西了,再一看时间,已经是深夜凌晨。
听见了门铃声,他起身去开门。
就见关屹正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保温盒。
“我妈煲了汤,让我给你送过来。”
冉照眠后退一步,让他进来。
“让小姨费心了,你有和她说什么吗?”
关屹摇了摇头:“她只以为你最近比赛忙。”
冉照眠沉默地盘腿坐在地毯上,关屹走过来,把保温盒打开。
汤还是热腾腾的,白雾飘散出来,氤氲出鲜香的气息。
关屹看了他一眼,对方一向气血充足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本来就瘦,几天过去,只感觉下巴更尖了。
“没事吧?”
冉照眠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下:
“只是觉得……我好像总是擅长搞砸任何感情上的事。”
妈妈、醒醒、小姨,到现在的祁砚衡。
每一个人,他几乎都选择了错误的方式,让路变得更加艰难。
“对不起啊,前阵子也给你添麻烦了。”
关屹的手一顿,将汤推到他的面前:“先吃东西。”
冉照眠没有推辞,起码不能再让身边的人担心了。
他把碗拿过来,安静地喝起汤来。
关屹沉默地看着,一边回想着从去年开学起到现在发生的事。
冉照眠这人,每次看上去都声势浩大,轰轰烈烈闹腾得不行。
但仔细一盘算,他其实想不出来对方麻烦了他什么。
也就一点他根本不在意的在祁砚衡眼中的形象和误会。
至于那个被借出的名义,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让他放心借的。
如果真会对他本身的生活造成影响,关屹能有那个自信说,冉照眠一定比他更急,也一定更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他相信冉照眠,才会如此放心任他折腾。
“不麻烦,冉照眠,你一点都不麻烦。”
冉照眠一愣,偏头看了他一眼,蓦地感觉鼻尖有些酸。
他笑着低声道:“嗯。”-
祁砚衡垂头看着自己手机上同学通知的教室,朝着相应的地方走去。
今天他们有个小组课题需要讨论,为了课题的进行,有人找个了空教室方便交流。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疼,最近夜里没有休息好,精神都差了些。
他头脑发胀地推开了教室的门,刚准备走进去的步子不由得一顿。
原本他打算处理一些个人工作上的事情,所以特意来得早了些。
祁砚衡以为里面会是空无一人,却没有想到会意外看到一个“熟人”。
关屹正站在前面的多媒体设备上操作,整个教室里除了他,空荡荡的。
看到祁砚衡,他也愣了下,然后缓缓站直了身子。
然后冷淡开口道:“之前我和同伴借用了这间教室,已经结束,马上离开。”
“嗯。”祁砚衡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拿出了电脑。
空气一时安静了下来,他们原本就不是能够熟稔聊天的关系,现在更不是。
可半晌后,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响起:
“想了想,觉得有件事,我得解释下。”
祁砚衡放在键盘上的手停住,随即继续敲打起来,声音平静道:
“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你的解释不重要。”
“哦,现在倒是不要这个条件了?”
听到这句话,祁砚衡面无表情地合上电脑,看向他。
“冉照眠什么都没跟我说。”关屹一边将多媒体关掉,一边继续道,“但我还记得,那天我应该说了这句话。”
尽管已经过去了快两周,可那天的场景还是很清晰。
“因为是我说过的话,感觉会造成一些误解,所以要解释一下。”
关屹的目光落向他。
“虽然是你说的,但不是事实吗?”祁砚衡对这句话不置可否。
“是,我大概也能猜出冉照眠是怎么跟你解释的。”关屹的声音平静,“应该是承认了。”
祁砚衡笑了声:“所以当事人已经承认了的东西,其他人要推翻重新辩驳吗?”
关屹的神情没变,不管说话的对象是什么态度,似乎都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冉照眠那么说,大概是因为他自己都是晕的,他都不清楚深层的原因,又怎么能给出你原因。”
关屹也不管祁砚衡有没有认真听,只平静如常地开口陈述。
“从小起,他就是一个总喜欢比较的人,我爸妈随机分了我们东西,他要比较,确保自己分得的数量没有我多。”
“我爸妈给了他一个什么东西,要确认我有没有先得到。”
“甚至大学开学的时候,我爸妈想去送他,他都要拒绝,因为当初我是独自到学校的。”
关屹笑了声:“他还以为自己做得隐蔽。”
“不敢要太多我爸妈的爱,甚至是接受他们的爱,也因为我的存在,不敢给予过分亲昵的回馈。”
“至于他妈妈那里更甚,你应该有了解,生怕自己成了她的拖累,也怕自己过度的想念会让她牵挂。”
“无法心安理得的坦然接受爱,也怕自己的爱给别人带来麻烦。”
“就这样,成了一个接受爱和给出爱,都没有什么信心的人。”
祁砚衡垂下眼睑,对方委实不是一个合格的讲故事人,语调古井无波。
讲起往事像是在进行一场学术会议。
只是越客观理智,反而也愈发显得真实,也叫人心里愈发闷堵。
“我不否认,他确实没有想过要一段长期的恋爱,也确实是冲着两个月去的,但并不是为了玩玩或者耍你。”
“或许一开始他的喜欢不够深,但一定不是假的,一开始你就和别人不一样,只是他不习惯要得太多。”
“而这时候,你的‘不稳定’和那两个月给了他安全感。”
“就像是一个明码标价的东西,让他心里有底,觉得这份感情不会太厚重。”
“而你对感情‘不认真’,也就不至于对你造成伤害,因此认为自己有资格得到。”
“至于他口中所喊着,‘两个月正好,我还担心到时候不好脱身’这种话……”
关屹不明显地扯了下唇角:“之前,我爸做了一款小蛋糕,他不肯吃得比我多,也是说着‘两块正好,吃太多我担心会被腻住’,其实喜欢死了。”
嘴上说着,并不认为自己会喜欢对方多久,及时行乐就好,
其实,是因为更觉得别人的感情不会长久。
所以先一步给自己找好退路的理由,这样好似就显得更洒脱一些,显得没有那么在意。
“或许考虑得不够周全,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任何人。”
“虽然他想不想,可能伤害都造成了,所以我不强求你原谅,只是请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考虑久一点也可以。”
前面的青年一直垂着眼没有说话,关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
但总归也无法强求。
他走上前,将第一排桌面上的书本电脑收进书包里。
蓦地开口道:“毕竟还在意,不是吗?”
祁砚衡掀起眼睑,朝着他望去,就见对方提起包,对上了他的目光。
“你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
话音落下,对方就离开了教室-
好些时日没有联系,冉照眠觉得自己的状态来到了一个新阶段。
最开始他只是想一个人静静,不要有任何人来打扰他。
现在却完全相反,他不想一个人待着了,希望身边能有人能陪着他。
于是余弥成了他骚扰的首要对象,除了去学校上课,几乎大部分时间他都在余弥家。
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躺在他家沙发上,听余弥直播打游戏和网友吵架也好。
冉照眠窝在懒人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夜景出神发呆。
隐约能听到余弥在和粉丝朋友解释:“对啊,是我宝来了。”
他来得频繁,对方的粉丝不知道他的长相和名字,只知道他是余弥最好的朋友。
于是也常常跟着余弥叫“我宝”。
没过多久,身边有人坐了下来。
冉照眠偏头看向余弥:“你直播结束了?”
余弥点点头,然后问道:“你弟呢?”
冉照眠喝了一口酒:“人家得谈恋爱,你单身,就只能来找你了。”
余弥:“……你走,现在就走。”
冉照眠不走,抱着瓶子呜呜哭泣:“谈恋爱,他谈恋爱,我也想。”
余弥叹了一口气:“所以,你们两周没有见过了?”
冉照眠吸了吸鼻子:“也不是,在学校里碰见过几次,但没有说话,他好冷淡,我就不敢凑上去了。”
主要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事情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他说,再好好想想,所以我就只能每天反省自己。”
余弥捧起他身边的一盏云朵夜灯:“所以你反省的结果就是做灯?反省到决心搞事业去开店?都做几盏了?!”
冉照眠手指开花,比了个“5”。
“之前送给过他一盏夜灯,他很喜欢,我也不知道该干嘛,不如做做灯,等做满7盏,我就再去找他道歉试试。”
余弥看到一旁还有盏:“怎么还有莲花灯啊?”
冉照眠夺过来:“这个看上去吉利,我能一边做一边许愿,还能祈福,说不定有用呢?”
余弥觉得自己眼前黑黑的:“得,这是觉得已经没有办法,开始上玄学?”
“那我能怎么办?”
余弥开了瓶啤酒,然后听冉照眠醉呼呼的碎碎念。
“他问我是不是都是假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我除了说‘是’,还有辩驳的余地吗?”
“这个简直就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他特意问出来,相当于直接在宣判死刑。”
“我回答了后,他果然很生气。”说着说着,冉照眠就想哭了,“他说都没有意义,还说我不清楚,我不清楚什么啊,我清楚地知道完蛋了。”
余弥静静地听着,突然开口道:“你喜欢你学长吗?”
“喜欢啊。”冉照眠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道。
“有多喜欢?”
冉照眠的脑子已经不怎么转了,反应了好半天,才带着醉意道:
“除了叠加很、非常、极度、特别这样的量词,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那我问你,他毁容了还喜欢吗?你最开始不就是觉得他好看?如果脸上全是疤或者疮呢?”
“喜欢。”
“长胖呢?300斤?”
“喜欢,但如果危害到了身体健康,就不可以。”
……
余弥列举了很多例子,冉照眠喝了酒,耐心也没有那么足了,大声道:
“喜欢喜欢都喜欢怎样都喜欢!”
“就算他3厘米我也喜欢!!柏拉图都可以!行了吧?”
余弥:“……”他没忍住笑了出来,“牺牲这么大?长度还是直径?”
“滚,鬼要和你讨论这个!”但冉照眠还是给出了答案,“both.”
余弥大笑出来:“行,我相信你的喜欢了。”
笑够了,空气也安静了下来。
几息后,余弥突然开口:“所以为什么不说?”
冉照眠一愣,看向身边的人:“什么?”
“从一开始骗他帮你追人起,不就是因为喜欢吗?”
“这个是真的,为什么不说?”
冉照眠的脑子像是被敲了一记钟,回响声巨大到令人晕眩,让他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只能下意识道:“可那两个月……”
“不要说那两个月了。”余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说太多你就真信了自己是个不认真的人,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欺骗过别人的感情?”
“我再问你一遍,在事情的最开始,可能那点喜欢不够深,可能那点喜欢只是出于皮相。”
“但,那个喜欢是假的吗?”
冉照眠缓缓眨了一下眼睛,蓦地觉得眼眶有些泛湿。
“不是。”
一开始就是真的喜欢。
余弥声音轻了下来,无奈道:“你学长说得对,你真的什么都不清楚。”
“从一开始,就不是你主动想要玩玩两个月,是你误解他只能给出两个月。”
那些轻佻的、随意的、甚至看似是海王口号的话,都是嘴上喊得响亮。
可实际上,这人从来没有轻待过祁砚衡。
冉照眠觉得自己耳边嗡鸣不停,酒劲和对方的话在脑子里互相博弈抗衡。
他连忙撑着桌面起身:“我去洗把脸清醒清醒。”
他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无意瞥到了旁边桌面上的显示器。
或许是喝多了,他眼前有些模糊。
——不是黑屏了吗?怎么还有东西在滚动?
冉照眠凑近电脑桌仔细看了看,就看到一行字跃入眼球:
【@啃你屁股啃啃啃:我宝,3厘米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
冉照眠眼前一黑,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还洗什么脸?
——余弥只关了摄像头,忘记下直播!!
察觉到说话的声音停了,有弹幕划过:
【啊哦,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所以我宝看到了吗?】
这条消息一出,满屏开始刷起:
【我宝,3厘米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我宝,3厘米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
“啊啊啊余弥!我杀了你!!”-
包厢门被推开的时候,姜颂正拿着话筒鬼吼鬼叫,噪音污染极其严重。
祁砚衡一进来,就立马想退出去。
盛文瑄拿着话筒道:“那边的朋友,招招手好吗?让我听到你的欢呼!”
祁砚衡:“……”
想骂声滚都显得无力,怕被当做欢呼。
他臭着脸走进去,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一言不发给自己倒了杯酒。
闹够了盛文瑄才关掉歌,和姜颂一左一右凑到了他身边。
“怎么?要闹绝交啊,怎么叫都不出来?”
“没心情。”
今天包厢里只有他们仨,这阵子祁砚衡的状态太不对劲了,姜颂知道事情经过是顺其自然的事。
姜颂音量提高:“没心情?我还以为躺在床上,气着气着就笑了出来呢!”
“人家眠眠一开始就是冲你来的,你没有偷着乐?”他拿起话筒对向祁砚衡唇边,“朋友,说出你的想法。”
祁砚衡:“……”
一看他的表情,盛文瑄就没忍住笑了:“所以真的有点乐?”
“滚,好吗?”
姜颂又问:“所以现在在气什么?”
盛文瑄欠嗖嗖道:“手机欠费了呗,网也坏了,两周多了,眠眠没有一点消息。”
祁砚衡眉心跳了下:“要不要我送你们去讲相声?”
有时候很烦,他们太过于了解彼此,以致有些心思一猜就中。
姜颂的胳膊撑在他的肩上:“不是你说自己生气了,要冷静冷静?”
祁砚衡冷冷开口:“所以他就完全消失,真让我冷静?平时也没见这么乖。”
盛文瑄调侃道:“说不定是不敢?你说他什么都不清楚,让他好好想想,这不得花时间想想啊。”
祁砚衡不说话了。
于是盛文瑄继续道:“那你呢?有没有好好想想?”
祁砚衡问他:“我想什么?”
盛文瑄有些疑惑:“想他和你爷爷的事啊,你不是因为骗局而生气吗?其实这两件事的性质不同。”
那场骗局中,有扯不清的利,也有老爷子在乎的另一个人。
所以谁也说不清,其中老爷子所含的心思。
他的一颗心分了多少给别人?
分给别人不要紧,重要的是,是否因为分给了别人,而伤害到了祁砚衡?
“但你们这事,他纯粹是图你,只是这方式……也太刁钻了。”
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盛文瑄和姜颂蛐蛐了一个通宵。
还觉得有些好笑,他们甚至确认了好几次,冉照眠顶着那么一张清纯无辜的脸,把祁砚衡给骗了?
“我们也知道,他确实错了,这点不洗白,但不能和你家里的事一概而论,感觉得单拎出来看。”
听到这里,祁砚衡偏头看向他们:“你们为什么帮他说话?”
这话乍一听,盛文瑄还以为是祁砚衡因为自己身为朋友,却帮别人说话而生气。
他解释道:“因为你喜欢他,不是吗?”
“我们担心你,也担心你错过了重要的人,以后会后悔。”
“当然,我们不置喙你的决定,只是希望你好好考虑,你要是觉得这事过不去,就按自己的想法来。”
祁砚衡又道:“就只是因为这个?”
盛文瑄和姜颂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一下,他才缓缓开口:
“而且,我们都和冉照眠相处过,怎么说呢……”
盛文瑄想了想措辞,然后继续道:
“我们见过的人不少,虽然不能百分百肯定,但也有一定的判断力。”
“相处下来,我们觉得他不是那种玩弄别人的人。”
姜颂在一旁连声点头:“我还挺喜欢他的。”
“所以,你们为什么觉得我感受不到?”
听到祁砚衡的这句话,盛文瑄和姜颂一时间愣在原地。
祁砚衡的声音冷静又平和:“你们一个两个,都跑到我面前,来解释冉照眠这个人如何。”
“关屹我就不说了,他和冉照眠从小一起长大。”
“但和冉照眠只见过几面的你们,都能看得出来的东西,为什么觉得我感受不到?”
祁砚衡神色淡淡开口道:“我从来没有混淆过他和我家里的事情。”
他和对方亲近的相处过,他才是拥有最直观感受的人。
冉照眠是全天底下心肠最柔软的小孩,在他这里,这点从未变过。
连无关人员的情绪价值都会提供的人,怎么会存心去伤害别人?
祁砚衡有时候甚至希望他的心肠硬一些,不要管那么多人开不开心,高不高兴。
从北市飞往b城,11小时,机场开往市中心1小时,停留5小时不到,立马进行返程,又是12小时。
到达海城机场后,乘坐高铁前往苏市,再由祁浔舟开车送往老宅。
再加上其中待机的时间,是未曾好好休息的三十多个小时。
他数得比谁都清楚。
对方待他真不真诚,当事人才有资格发言,他知道,冉照眠是多么珍惜别人善意的人。
相处以来其他的细节,已经没有必要多说。
和老爷子闹了两年,是因为对方对他好,也有对父亲好的可能。
于是难以辨清,情里是否夹杂了想为父亲争取那份财产的利?
所以他生气,也伤心。
但冉照眠的事情上,他就只余下了生气。
他们之间,不存在“父亲”这个角色,于是他所有的感受和感知到的情绪都最直观,
没有东西来干扰他的判断。
“我感受过那么多年伪装的假意,真正的假意如何,怎么会不知道?”
“我就是想得太清楚了,我还要再想什么?”祁砚衡平静道。
听到他的话,盛文瑄和姜颂沉默了下来。
确实,就是因为想得太清楚,所以知道爷爷是爱他的,感知到那份爱意。
也因此,尽管生气愤怒,他也没有大发脾气,不曾彻底和老爷子断了往来。
他一如既往地尊重对方,只是也理解了,老爷子不只是爷爷,也是父亲。
盛文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然后似开玩笑般转移他的注意力道:
“我们还想着你要是当局者迷,怎么都想不通该怎么办。”
他继续问道:“既然你知道眠眠是真的喜欢你,为什么还这么生气?”
“我知道有什么用,他知道吗?”
想到这里,祁砚衡还是有点气:“他都无法果断坚定地说出答案,我又能凭借什么说出来?他喜欢我这件事,要我来确认吗?”
“那天,我们谈话的时候,我总共没说几句话,就只想问三个问题。”
“第一个,我问他,撒谎是不是想接近我?他回答个‘是’就好。”
“可他开始道歉,开始解释。”
“后来,我问他,一开始只想和我玩玩?都问了是‘一开始’,他回答我一句,现在是认真的,以后都想认真,很难吗?”
“结果,他开始详细解释如何想和我‘玩’。”
说到这里,祁砚衡心都堵了。
虽然……但是盛文瑄和姜颂还是很缺德地笑了出来。
“最后,我问他,从让我帮忙追人起,是不是都是假的?”说到这里,祁砚衡直接被气笑,“他说抱歉。”
“他什么都不清楚,就只是道歉和解释,那还有什么谈的意义?”
姜颂忍着笑:“既然你想知道答案,为什么不把问题问得直接些?”
祁砚衡没有多说,只轻声道:“问不了。”
冉照眠在感情上太依赖他了,说什么就是什么。
如果面对第三人,还能给冉照眠指条路。
可偏偏是他们俩之间,如果他还指路,那叫诱导他说出自己想听的答案,有什么意义?
祁砚衡不想再说,转移话题道:“而且谁说我不气他骗我了?”
“这是另一笔账,迟早要再算。”
“不说了。”他意兴索然地站起身来,“没意思,回家。”
盛文瑄沉思道:“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想得到他主动坚定的一声喜欢?”
祁砚衡听到这话冷笑了声,越想越气:“两个星期都过去了,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平常哪里都机灵,关键时刻,笨的,我等做梦或者下辈子说不定更快。”
懒得和他们再啰嗦,他朝门口走去。
手刚放在扶手上,一道熟悉的声音咆哮响至整个包厢:
“就算他3厘米我也喜欢!!!”
祁砚衡:“……”
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缓缓垂落下来,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向那两人。
就见盛文瑄将话筒正对着手机扬声器处,那道声音仍在包厢里回音缭绕。
欢——欢——欢——
直到整个密闭空间彻底安静下来,盛文瑄才笑道:
“早说啊!”
“如何?够坚定吗?”
第64章
姜颂甚至还凑上前, 看了看屏幕上的数据,然后朝着祁砚衡wink了一下:
“已经有189万次观看了。”
说完,姜颂和盛文瑄大笑着在半空中击了一下掌。
祁砚衡:“……”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 走回去坐了下来。
盛文瑄故意道:“怎么,现在觉得有意思了?”
祁砚衡没理他的调侃,下巴朝着他的手机扬了扬:“什么情况?”
姜颂解释道:“眠眠和朋友聊天的时候提到了你们的事, 恰好他的那个朋友是个大几百万粉丝的游戏区up主,恰好他直播后忘记下播了!”
“还恰好!我喜欢打游戏,会搜罗一些游戏区up主的视频!”
祁砚衡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盛文瑄拉动了一下进度条:“来,我觉得我们得从头开始听。”
说着,他就直接按下了播放键。
冉照眠带着醉意的声音响起。
“我不敢找他, 他肯定特别特别生气。”
另一个男生开口道:“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说不定气已经消了呢?别自己吓自己了。”
“不是,最近我在学校看到他,发现他都不打扮了!我有罪!他那么讲究一人, 这是很严重的事!!”
听到这里,祁砚衡很明显察觉到身旁的盛文瑄和姜颂朝自己看来,然后大声当面蛐蛐。
“真的诶!以前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素过!”
“连首饰都没有戴了, 我是说哪里奇怪,原来今天浑身上下什么都没有!”
尽管来的是娱乐场所, 但对方的穿着明显不符合这里的气氛。
头上压着一定黑色鸭舌帽,一件灰色薄款卫衣,宽松休闲裤, 脚踩白板鞋。
再简单随意不过的衣服, 没有任何独特设计的版型,感觉就是从衣帽间里随手扯出来的一件。
手腕、脖子、耳朵上都干干净净。
但越是没有特意打扮,越能显得人帅得极其突出, 毫无任何技巧。
个高腿长,完全是人抬衣服。
只是熟悉的人确实会发现异样和反常,因为受祁浔舟的影响,他从来没有穿得这么随意过。
“眠眠看得还挺仔细。”
“这事确实挺严重的!”
祁砚衡被他们的实时弹幕吵到了,站起身来:“我自己去听。”
“诶诶诶诶!”两人连忙一左一右拉着他的胳膊,把人拽了下来,“让我们看看你的现场reaction.”
祁砚衡:“……”
音频里的声音还在响着,听到做灯那里,他直接被气笑。
他在等冉照眠的消息,他做什么灯?
直到另一个男生问道:“你喜欢你学长吗?”
祁砚衡的身子才不由自主坐直了些。
盛文瑄和姜颂也下意识看向他。
听到冉照眠的那句“喜欢喜欢都喜欢怎样都喜欢”,对方身上的气息明显缓和了下来。
就一句话,能让这人的状态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虽然仍是单手随意散漫支着脑袋的姿势,但整个人的气场和氛围却渐渐柔和,一扫之前的郁闷烦躁,甚至带上了几分笑意。
只是这笑意没能维持几秒钟——
“就算他3厘米我也喜欢!!柏拉图都可以!行了吧?”
盛文瑄和姜颂笑得想死。
祁砚衡眼皮没忍住跳了几下。
both?他还both?
最后,整段音频以冉照眠和他朋友的兵荒马乱为结尾,包厢内也安静了下来。
只偶有盛文瑄和姜颂憋不住的笑声。
5分钟的音频,4分59秒他们都在笑,剩下强忍的一秒是给自己攒的功德。
姜颂开口道:“所以也别怪他这几天不来找你,说不定在举报视频,全网都在笑,他很忙的。”
祁砚衡:“……”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两天前,当时‘唰’一下,就到了我的首页推荐,我一听,这故事有点耳熟啊!”
“那你怎么不早说?”
姜颂委屈道:“我倒是想,那也得能联系上你啊。”
盛文瑄问他:“你现在还气吗?都3厘米了!真的很坚定了!”
这句话音一落,祁砚衡明显察觉到那两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自己的腹下。
“……”祁砚衡冷声道,“有病?”
说完,他懒得再搭理他们,站起身来。
“干嘛去呀?”
虽然祁砚衡看上去对他们挺嫌弃,但盛文瑄明显看得出来,他现在心情其实不错。
祁砚衡拉开门,头也不回道:“去找人算账。”-
因为那个直播乌龙,冉照眠这两天都很心虚。
那天在下了直播后,余弥立马就把那个直播回放给删除了,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现在是信息时代,任何网络上的东西都会存留痕迹。
在发现事情的发展不对后,早就有人进行了录屏。
而余弥本身就小有名气,于是有人剪辑的片段直接上了热门推荐,简直可以称得上一场大型直播事故。
——余弥的直播,冉照眠的事故。
传播的范围太广,完全没有阻止的途径。
就像蟑螂一样,当已经有高点击观看的视频推送到冉照眠面前时,说明私下看到的人已经不计其数了。
冉照眠现在只庆幸,余弥关了视频没有录到他的脸,也从未暴露过他的名字。
事已至此,两个呆滞在原地的人只能硬着头皮把那段视频里说的话再听了一遍。
好在没有到最坏的情况,他们全程都没有提起任何人的名字。
就连出现在他们口中频次最高的祁砚衡,也只是叫的“学长”。
谢天谢地!
他简直不敢想,如果出现了祁砚衡的人名,对方会不会杀了他!
可尽管是这样,他也总觉得心里很虚。
这两天去学校,如果身边有人提起直播或者up主之类的话题,他心里都要“咯噔”一下。
冉照眠一边回宿舍,一边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
隔着电流,声音还是有点区别的,而且除了他和余弥的共同好友,大多数人应该认不出来!
都过去两天了,不也好好的?
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宿舍。
推门进屋的瞬间,周旭东循声望来,看到是冉照眠后,吱哇乱叫:
“天啊天啊!你好几天没回来了!我还真以为我们寝室要完蛋了!”
冉照眠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就算我没回寝室,学长你也可以找我玩。”
“那怎么能一样,不生活在一起感觉就不同!”周旭东问道,“那今晚留下来吗?”
冉照眠摇了摇头:“不了,我有事让赵泽帮忙,但他好像不在。”
“他去图书馆了还没回,有什么我可以帮吗?”
冉照眠从包里抽出了一张表格,一边解释道:“我白天找导员有事时,他让我帮忙把我们班长的国外交换申请表带给他。”
“我不小心带回了家,所以现在过来一趟。”
说着,冉照眠把表格搁在了自己的桌面上:“班长现在人在外面,他回来后再来我们宿舍拿表,到时候麻烦你把东西给他了。”
“没问题。”应下来后,周旭东问道,“那你现在就走啊?都快十点了。”
“嗯,宿舍的床几天没有睡,应该落灰了,还是回去吧。”
周旭东遗憾到:“好吧,拜拜。”
冉照眠离开寝室,打了一辆车。
最近天气不怎么好,夜间的天色黑得不纯粹,带着一股压顶的乌黄,只觉得压迫感十足。
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了,冉照眠觉得天气闷闷的。
他将车窗彻底降了下来,让掠过的风灌进车厢,冉照眠才觉得舒服了些。
他将胳膊撑在车窗边缘上,下巴枕在自己的小臂上,看着外面夜色中的街景,失神间不由得再次想起了祁砚衡。
其实前两天和余弥谈过后,他整个人幡然醒悟,心中浪潮汹涌,那简直能叫个雄心万丈、壮志凌云。
恨不得立马去找到祁砚衡,说喜欢他!
结果一个直播事故,立马把他打怂了。
全网都在笑他!!传播得那么广,不知道祁砚衡会不会看到!!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能立马飞去外太空。
旁人或许认不出来,但那个故事一讲出来,熟悉的人就能知道是他。
但……现在都过去两天了,是不是可以算安全了?
他还是想找祁砚衡。
车辆遇到红灯,缓缓停了下来。
冉照眠思绪被牵了回来,正好面前的小区大门映入眼球。
——是祁砚衡家。
夜色朦胧,那黑漆漆的门口对他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几乎能将他立马卷进去。
冉照眠实在是太想见祁砚衡了。
之前那段日子,他一直在想,他到底不清楚什么?
也在想,事情到底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如果没有,那就这样了吗?可如果有,又在哪里?
现在他有了新的想说的话,他不知道有没有用。
但那天顶楼上的谈话实在糟糕,他还有很多东西没告诉祁砚衡。
那是不是可以去到他面前,让他听听后再下结论?
是不是可以冲一把?
想到这里,冉照眠心脏的跳动速度不由得加快了些,甚至是急促了起来。
后面的车辆按了一下喇叭,冉照眠被惊动抽离,
前面的路灯已经转绿,车辆缓缓起步。
冉照眠身子前倾扑了上去,急切地拍了拍司机的座椅后背:
“叔叔叔叔!不好意思,麻烦在这里把我放下来!”
冉照眠匆忙付完钱后下了车,朝着祁砚衡家的方向跑过去,一边准备联系对方。
可拿出手机的时候,却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
等到了楼栋门口,他也才意识到一个新的问题,之前对方给他的手机赋予了门禁权限。
没有手机,他进不去。
他想了想,还是凭借着一股冲动,在智能系统面板上进行了呼叫。
“嘟——嘟——”
安静的夜色中,只能听到待接听的声音,每一秒仿佛都被无限拉长,冉照眠不由得有些焦虑了起来。
最后,直到彻底挂断,也没有人回应。
冉照眠在原地愣了几秒,是不在家,还是……不想接?
这一瞬间,他几乎想退缩立马回家。
一想到对方可能根本不想见他,他无法控制地感到委屈。
但是……他做满7盏夜灯了。
他不再耽搁时间,立马转身朝着宿舍的方向跑去。
那是离这里最近的地方,能让手机充电,而且还有周旭东。
如果他的手机联系不上人,证明对方是真的不想理他,那就请周旭东帮忙联系一下。
无论怎样,他们都得再谈一次-
周旭东意外地看向推门进来的人:“砚衡?”
祁砚衡扫了一圈寝室,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从会所出来后,直接去了冉照眠家,没有人,电话也打不通,
脑子里的想法太多,干等下去,又怕对方今晚不住家里,干脆往学校跑了一趟。
只是刚进宿舍没有看到人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果然感情能让人失智。
他明明可以手机上问一下周旭东的。
周旭东问道:“砚衡?你怎么回了?”
祁砚衡神思不属地摇摇头:“没事。”
说着,他一边朝着外面走去一边在手机上联系井川,询问关屹的电话号码。
“你俩还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祁砚衡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你俩’?哪个俩?”
周旭东回道:“眠眠和你啊,他刚走没多久,你就回来了。”
“他回来干什么?”
“他回来……”说到这里,周旭东的声音陡然顿了下,然后才恍若如常继续道,“他回来拿国外交换申请表的。”
祁砚衡一愣:“国外交换……申请表?”
周旭东看着他,点了点头,指着冉照眠桌面上的表格道:“对啊。”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国外交换申请表。”
话音落下,就见人立马转身出了门。
周旭东没忍住挑了一下眉,这是真昏了头吧?
来拿申请表,可表怎么还会留在桌面上?
夜晚十点多,因为学校的门禁,附近几乎已经没有了学生。
天色不好,乌云压顶,所以摊贩也收摊得早,显得有几分安静。
冉照眠还没进校,雨点就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
周围寥寥无几的行人也开始跑动。
他将手挡在头顶,以免眼帘被雨水遮挡了视线,一边速度不减地朝着学校跑去。
学校西门外是一条老旧的小吃街,大多数都已经关了门,只有牌子上的霓虹灯光闪烁。
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朦胧中,却有一只迎面而来的胳膊横拦住了他的腰。
冉照眠心里装着事,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撞个正着。
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就脚步踉跄的被迎面撞上的人带着朝街边而去。
雨水蓄积成一滩滩水坑,融进了各色灯光,如晕成一团的颜料,然后被凌乱的脚步踩得迸溅四散。
直到背脊撞上了老旧的卷帘门,发出“砰”的一声,冉照眠才回过神来。
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青年将头顶上卫衣的兜帽扯了下来,露出了一张被雨水打湿的脸,愈发显得五官色彩浓重。
“学……长?”
“这么大的雨,不知道躲?”
冉照眠无措地指了指不远处的校门:“我、我准备回宿舍。”
“不是刚离开宿舍,又回去做什么?”
冉照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安静了下来,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茫然。
于是祁砚衡也没有再说话,站到他旁边靠在已闭店商铺的卷帘门上,在这里等雨变小一些。
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你要一直沉默下去吗?没有话要说?”
冉照眠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刚刚他的脸被雨水打湿,本身睫毛就长,还承接了一些雨水。
眨眼的动作让雨珠顺着滚落了下来,乍一看像是眼泪。
他还没来得及动作,身边的人已经伸手,手指勾去他脸上那几滴水。
冉照眠解释道:“我没有哭,那是雨。”
“知道。”
冉照眠“哦”了一声,才低声道:“我是有话要说。”
说完后,他没忍住蹲了下来。
这种四肢不用完全舒展,蜷缩成一团的姿势能让他更有安全感,心脏也不至于跳得过于急促。
可不管怎样,飞速的心跳好像都无法平复下来,从对方拦腰把自己带过来的那一瞬,他整个人体内的肾上腺素仿佛在狂飙。
在想着和对方见面之前,他本来想了一套完整的流程。
先说明上次是为什么没有说清楚,为什么自己那么害怕谎言被戳破。
再然后,说一下那两个月,他没想和对方玩玩,这个事必须解释好。
紧接着,自己最近想了些什么东西,他觉得自己很明白了,所以有必要再和他谈谈。
最后,好好来一场告白。
正组织着语言,青年却直接坐在了他身边的地上,姿态随意松弛。
在这锈迹斑斑、老旧破损的街道上倒显得有几分落拓潇洒。
感受到了对方近在咫尺的好闻气息,冉照眠的大脑一下子就空白了。
在对方重新和他离得这么近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是真的很想他,很想很想。
想更亲近些,越来越亲近,他不能接受和对方形同陌路的结局。
“我喜欢你。”
祁砚衡一怔,偏头对上了对方的目光。
以他对冉照眠的了解,应该会从头好好解释一番的,突如其来的告白倒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以致他差点没绷住佯装平静的外表。
他缓缓碾着这几个字:“你喜欢我?”
很轻的声音融进了外面的雨声中,让旁人听不出这句话里带着什么情绪。
告白的话一出口,冉照眠自己也懵了。
所有提前预设好的话术和内容全部想不起来了,一切节奏也都乱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眶蓦地有些泛酸,剩下的只余本能:
“嗯,喜欢你,一开始就是真的喜欢你。”
他摇了摇头:“不要两个月,知道这个是误会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因为真的特别喜欢你,越来越喜欢你,以后可能还会更喜欢最喜欢……”
冉照眠的话音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看向面前的青年。
——对方凑上前来,在他唇上很轻地碰了下,像是一阵风,拂过后就散了。
雨似乎变小了些,被风飘落在他们的裤脚上,整条街的地面都被打湿,映照着霓虹彩灯,反射出绚璨斑斓的碎光。
明明雨声就在耳边,冉照眠甚至能触碰到湿凉的水,可他现在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除了面前的青年,对外界一切的五感全部渐渐退化。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只有面前青年好听的声音飘到了他的耳畔:“冉照眠,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答错了,就完了。”
冉照眠一时间都无法再顾忌刚刚那个一触即分的吻,他几乎要对他的最后一个问题产生阴影。
上次在天台上他就回答砸了。
祁砚衡已经低声开口:“我们的初吻,是什么时候?”
冉照眠一愣,眼前瞬间氤氲出浅浅的雾气,他哑声回答道:
“去年11月16号,社团活动,南山露营基地,森林木屋。”
青年轻笑了声:“回答正确。”
雨水砸进满街的水坑里,晕成颜料盘的灯光一圈圈散开,成为缤纷流动的画卷。
那晚天际璀璨熠熠的烟花倒转,在长街满地绽开。
“砰”的一声,冉照眠被压着肩抵在了卷帘门上,一个重重的吻落了下来。
第65章
冉照眠的大脑一阵嗡鸣, 只能全方位地感受到面前的人给予他的一切。
他的气息,他的鼻尖划过他脸颊上的触感,带着不知名的情绪, 唇碾得很重。
直到压在肩上的手缓缓向上滑动,直到带着热度的手心落到了他的颈侧,冉照眠才恍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眼睫颤动得里厉害, 他瞬间被拉入了新的一轮意识下坠中。
冉照眠被扶颈仰头,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了对方的肩,本能般予取予求。
在对方的舌尖撬开牙关时,几乎没有任何阻拦。
像是周围的潮湿闷热空气蔓延浸透了他们的骨子里,互相交融。
这一场雨落下, 彻底拉开了夏天的序幕。
这吻也仿佛突如其来的骤雨,降落得声势浩大,可止歇得也快。
几乎在舌尖相触勾缠的瞬间,青年就退了出去。
冉照眠睁开了眼睛, 就对上了青年一双漆黑的眸子。
对方没忍住又凑上来浅啄了两下,却没有再更深入的亲昵。
刚刚那个吻,让冉照眠世界里的时间无限拉长放慢, 但真算起来,并不算很久, 对方就撤退开来。
可尽管是这样,他还是因为紧张和各种糅杂在一起的情绪而呼吸急促。
冉照眠黑色的眼睫带着一点湿意,问他:“学长, 你是不是不会接吻啊?”
祁砚衡气得咬了他一下, 然后轻声开口道:“……闭嘴,看看这是哪。”
是他不想亲吗?是他不想有更深入亲昵的接触吗?
只是在舌触碰到的一瞬间,他就立马回过了神来, 他们还在外面。
冉照眠:“……”
听到这话,他放在对方颈后的手立马弹开,躲得比谁都快。
虽然现在整条街都没有人,但指不定哪家私人商铺门口怼着监控。
他整个人也清醒了,清了清嗓子,推了一下对方的肩,坐直了些。
祁砚衡笑了声,然后缓缓开口道:“我也喜欢你。”
“很喜欢,特别喜欢,会更喜欢,也最喜欢。”
冉照眠一下子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虽然刚刚对方主动的亲吻已经说明了一切。
可当听到正式的回应时,他还是感到心花怒放。
他陡然伸出手臂欢呼了一声,朝着他扑去。
祁砚衡带着笑意伸手把人接了一个满怀。
冉照眠问他:“那我们……谈恋爱了?”
“要不然你以为我们刚刚在干嘛?互相耍流氓?”说完,他又明确应道,“我们谈恋爱了,不止两个月的恋爱。”
冉照眠趴在他肩头笑了出来:“你学我告白,没创意!”
对方就是那种非常会顺杆往上爬的人,祁砚衡拖着声音道:“你以为我们的账算完了?”
冉照眠神色一凛,连忙小声道:“可你已经亲我了……”
“亲算什么?有人亲完后装断片,被戳穿后,就说亲了别人。”
冉照眠:“……”
他就知道,对方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初吻这件事!!
祁砚衡确实记得,还记得的清清楚楚,估计一辈子都忘不了。
去年11月份,他们户外运动社团的第一次活动就是去的南山露营基地。
在森林木屋的那晚,冉照眠喝醉亲了他。
结果他第二天醒了就装断片,还是自己聊爆了。
祁砚衡本来想和对方说清楚,可没想到冉照眠扭头就是一句自己喝醉亲了关屹。
最后,这件事只能以他和对方说是做梦而糊弄了过去。
现在想想,祁砚衡真的是气得想笑。
在所有谎言都明晃晃地摊开后,一切都再清楚不过。
冉照眠要是真能亲关屹,那还得了?他真是为了狡辩什么瞎话都说得出口。
冉照眠分明记得那个吻。
亏他过往还为这件事感到郁闷过,明明已经亲过了,还要帮对方追人。
偏偏只有他一个人记得,冉照眠只当做是一场梦,甚至是亲关屹的一场梦。
所以他刚刚才问对方,初吻是什么时候?
如果冉照眠的回答是现在,他真的死定了。
冉照眠连忙凑上前在他唇角啵啵了两下,卖乖道:“那我要是不糊弄过去,你就要和我拉开距离了!”说到这里,冉照眠瞬间理直气壮了起来,“谁的问题?!”
祁砚衡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冉照眠瞬间气虚道:“那总归你都知道了,和关屹有关的都是假的。”
“行,我们不说这事。”祁砚衡又问,“这大半个月你在干嘛?”
冉照眠一愣,下巴搁在了他的胳膊上,神情看上去很柔软。
“你说让我想想啊,那我就想想去了。”冉照眠抬眼看了看对方近在咫尺的脸,“但我想岔了。”
“上次去苏市你家的时候,我听小叔说了一下你的事,有关你爷爷和……父母。”
最后几个字,他落得很轻。
“我当时知道后,特别害怕愧疚,我太执着骗你这件事上,也太慌了。”
“所以上次在天台上,我满心只想着怎么解释骗局的事情。”
“我以为你更在意的也是这件事,其他就都顾不得了,以致后面在家的时候,就只想着怎么能减轻这件事的错。”
祁砚衡挑了一下眉:“所以你想到的方式就是做灯?我手机都看穿了,结果你在做灯?”
冉照眠正要解释这件事,突然“腾”的一下坐直了身子,眼睛瞬间瞪圆。
“做灯?你怎么知道我做灯了?!”
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身体一寸寸石化,表情也开始绷不住:“那、那个直播……”
祁砚衡声音戏谑地应了下来:“嗯,我听到了。”他还补充道,“所有。”
“轰隆”一声,冉照眠只觉得天彻底塌了。
祁砚衡看到他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凑上前啄了他唇角一下。
真的是让人又气又心软。
虽然对方口不择言瞎说什么3厘米那里,让祁砚衡恨不得把他收拾一顿。
但其实让他印象更深,刚刚在来的路上反复拉着进度条去听的片段,是最后一段。
在朋友的问题下,一层层把自己剥开,撕开那层把自己都骗过去的伪装,坦诚从未骗过他的感情,坦诚一开始就是喜欢,正视这段感情的过程。
现在想想,也足以让他有种心脏被温水浸泡裹住般的感觉。
可想到那些灯,他又没忍住道:“一盏夜灯就够我睡好了,你做那么多干什么?让我长眠不醒?”
冉照眠:“……”
他现在脑袋冒烟自闭中,不想说话。
外面的雨势小了些,淅淅沥沥,不再是朝地上猛砸,水珠低落的声音清澈柔和。
随着人的心脏一齐平缓安宁了下来。
平时只觉得这条小吃街繁杂喧闹,此刻的雨夜中倒是有种别样的意趣。
祁砚衡在手机上叫了辆车过来,扭头见人的脸还埋在胳膊里,他忍着笑:
“3厘米那个,你丢人还带着我一起丢,我说什么了吗?”
冉照眠小心抬眼看向他:“知道的人很多吗?”
祁砚衡想了想:“身边亲近的朋友应该是知道了。”
冉照眠神色无辜可怜地看着他:“你不生气啊?”
“我生气了又怎么样,还能把你打一顿不成?”
“那你还不如打我一顿。”
祁砚衡眉眼轻动了一下,看着冉照眠的脸。
之前对方淋了一点雨,现在脸上还带着些湿气,夜色中冷白的皮肤愈发清透。
有几缕湿漉漉的发丝扫在眉眼处,或许是有些痒,也有些扎眼睛,眨眼的频率有些快。
见对方正要伸手,祁砚衡已经先一步抬起手,穿过对方的发丝,将零散的碎发捋到脑后,露出他完整的眉眼。
干净漂亮,就算在这昏暗斑驳、连路灯都稍显昏黄的老旧街道,也兀自生出璨璨明珠般的光泽。
“你是不是仗着我舍不得才敢说这话?”
冉照眠缓缓眨了一下眼睛,问他:“那你舍得吗?”
得寸进尺,祁砚衡垂头笑了下:“等着。”
冉照眠:“??”他偏过头不说话了,几息后又想到了什么,闷闷道,“那灯你不要,我就不给了。”
“谁说我不要?不是7盏吗?一盏都不能少。”
冉照眠小声:“切。”
正说着,祁砚衡身上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下。
发现是周旭东发的消息。
【周旭东:见到眠眠了吗?】
【祁砚衡:嗯】
那边消息回复得很快:
【周旭东:哦,眠眠的电话联系不通】
【周旭东:帮我和他说一声,他让我帮忙转交给他们班长的国外交换申请表,已经给他了】
祁砚衡嗤笑了一声。
冉照眠听到声音,好奇道:“怎么啦?”
祁砚衡解释道:“刚刚我回寝室,周旭东不知道我是去找你的,以为我们还在闹矛盾。”
“他应该是看出了什么,想激我一把,话中暗示桌上那张国外交换申请表是你的,现在知道我们已经见上面,就发消息把这件事说清楚了。”
冉照眠没忍住笑了:“所以你信了?”
“当时没有想太多,确实信了,因为你之前不是说,你妈妈想要你去她那里吗?”
“出来碰到你后,没有那么急了,也就反应了过来。”
他又不傻,这么漏洞百出的话,再回想一下当时对方异样的神情,稍微冷静下来一想,就能发现端倪。
专门去拿表,那表怎么没被拿走?
冉照眠又问:“所以你不想我出国?”
祁砚衡捏了一把他的脸:“出国不是问题,但不能我们的事情没说清楚就出国,那叫逃跑。”
“哦。”冉照眠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正说着,祁砚衡叫的车到了,他把人牵起来准备带他先上去。
冉照眠的脚步蓦地顿住。
“去哪里啊?”
祁砚衡挑了一下眉,毋庸置疑道:“我家。”
第66章
冉照眠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连忙正色道:“不早了,要不还是先把我送回自己家吧,再不济宿舍就在这边, 我……”
祁砚衡没给他反悔的机会,把人塞进了车厢里:“怕我账没跟你算完?”他笑了声,“保证, 起码今晚不继续跟你算账了。”
冉照眠心里松了一口气,刚刚在外面聊天,就算翻出了以前什么样的荒唐事,祁砚衡也不能对他做什么。
可如果是去他家继续算账,冉照眠就有点慌了。
只是他这口气还没能松多久, 就听见从另一边上车的青年带着笑意道:“来日方长。”
冉照眠:“……”他连忙转移话题道,“旭东哥不是直男吗?他怎么看出来不对劲啊?”
祁砚衡回答他:“周旭东是直男,只说明他喜欢的是异性,不代表他真的什么都不懂。”
“他知道我们俩的性取向, 那就很容易看出端倪。”
冉照眠“哦”了一声:“那他还挺粗中有细。”
祁砚衡故意道:“毕竟谁家朋友能两月就闹出两次分手的架势?”
“……”
冉照眠不说话了。
祁砚衡家小区离学校近,10分钟不到车辆就到了楼底下。
两人下车,冉照眠看着对方开门禁, 笑了下。
明明只过去了一个小时左右,可和之前相比, 心情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去学校之前,其实来你家找过你,但我手机没电, 智能面板呼叫没人接, 还想过你是不是不想理我。”
祁砚衡愣了下,然后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温声道:“不会不理你, 我去你家找你了。”
冉照眠一想,那他们还真是恰恰好错开了,幸好在路上碰见。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牵着进了电梯。
祁砚衡家的楼层也高,电梯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只能隐约听见传送带机械的运作声。
洁净的金属箱面反光,几乎能清晰地映照出两人的影子。
密闭空间内的空气不流通,恍惚间甚至觉得闷燥紧绷。
看着一格格跳动的红色楼层数,冉照眠后知后觉地紧张了起来。
原本他以为得到祁砚衡的承诺,说今晚不跟他算账后,就能够放松下来。
他还是想太简单了,怎么就跟着回来了?!
正心绪不稳,垂在身侧的手背突然被碰了一下。
冉照眠眼睫一颤,就听到身旁人带着笑意问他:“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
冉照眠透过金属反光面对上了对方的视线,他摇了摇头:“没想什么,你还不是没有说话。”
“因为我有想什么。”
冉照眠:“……”
他不说话,但祁砚衡非要追问:“你怎么不问我在想什么?”
冉照眠偏不顺着他的意图来:“要是想让人知道就会自己说了。”
祁砚衡点点头:“说得有道理,我在想可以好好亲你了。”
啊啊啊啊啊!
冉照眠心底疯狂尖叫。
他差点没绷住,想伸手捂脸。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他被拉着走了出去。
在门被阖上的瞬间,冉照眠就被抵在了玄关处,吻落了下来。
一个私密的空间,不用再担心在室外影响不好,也不用担心有人撞见打扰。
能纵情恣意地做想做的事。
或许这才能称得上一个毫无保留传递出了今晚双方感情和热烈情绪的吻。
在这一刻,冉照眠得承认,想有亲昵举止的不止对方。
他也想。
心中糅杂了太多汹涌的情绪无处宣泄。
那些情绪因彼此产生,也只能由彼此来化解。
于是在对方的手握住他的下颚让他张嘴的时候,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放任了对方的侵入。
唇齿相碰,亲密勾缠碾转,极近缠绵热切。
冉照眠什么时候被抱坐在柜子上的都没有了印象,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渐渐被抽空。
周遭所有的空气都被攫夺,呼吸变得愈发急促。
整个屋子一片安静,只有细密的水声和呼吸声。
一个极其放肆大胆、让人脸红心跳的吻,符合祁砚衡给人的那些看似轻挑的、恣肆的、风流的所有感觉。
冉照眠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会,明明都是新手。
他也不记得这个吻具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他渐渐恢复外界感知的时候,他的脸正埋在对方的肩窝处在平复心跳和呼吸。
祁砚衡站在他的腿中间,一手抱着他的后腰,另一手顺抚着脊背,时不时偏头亲亲他的侧颈。
冉照眠揽住他脖颈的手渐渐收紧,有些黏糊地蹭了蹭他的侧脸。
然后哑声道:“我想洗澡,有点热。”
祁砚衡笑了声:“好。”
冉照眠洗漱好出来的时候,祁砚衡也从房间里洗完澡出来。
祁砚衡看了看对方,身上穿的是他的衣服,有些松松垮垮。
发丝湿漉漉的,水迹在衣服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痕迹。
“怎么不吹干头发?”
冉照眠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祁砚衡会意,没忍住笑道:“来,我给你吹。”
冉照眠就“啪嗒啪嗒”踩着拖鞋跟着他进了房间,自觉地盘腿坐在了床上。
祁砚衡调好吹风机的档次,手心试了下温度,然后才开始给他吹头发。
对方的发丝乌黑浓密,摸上去很软。
近日来神经一直紧绷着,现在又实在过晚,还经历了剧烈的情绪起伏,所有的疲惫后知后觉地上涌,冉照眠渐渐感到了困倦。
对方的动作太过于轻柔,耳边的吹风声也像是很远处传来的白噪音。
在彻底吹完头发后,他已经前倾身子,彻底赖在了面前的人身上。
祁砚衡捏了捏对方的后颈,轻声问道:“睡客房还是我这里?”
冉照眠半晌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脸,强撑着睁开眼睛看向他,歪了一下脑袋:
“换了一张床?高度更矮了,周围铺了地毯,不是给我睡的吗?”
祁砚衡轻笑了声:“是。”
“那干嘛还问我。”
冉照眠心满意足地躺了下来,钻进了带有满满对方气息的被子里。
祁砚衡将吹风机放好,室内只留了一盏亮度调到最低的夜灯,是冉照眠之前送给他的那盏。
他躺在了冉照眠身边,把他揽了过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对方自觉地往他怀里一滚。
祁砚衡笑着看去,发现对方明明都困得双眼皮格外明显了,却仍睁着眼睛。
“不是困了?不睡吗?”
冉照眠打了一个哈欠,声音懒倦:“突然还想到了一件事。”
“嗯,你说。”
冉照眠低低开口道:“喜欢你,没有童年滤镜的影响,也不是因为做错了事想要补偿。”
“就只是喜欢。”
他记得祁浔舟说过,对方要高纯度的感情,一点别的也不能掺杂。
祁砚衡一愣,然后笑了出来,垂头在他的唇角碰了碰:“知道了。”
听到了他的回应,冉照眠才再也支撑不住,彻底闭上了眼睛。
这一晚,祁砚衡都没怎么能睡着,因为开心,
因为开心而睡不着,说起来太过于孩子气,甚至在他的幼年时代都没有发生过,他一时竟觉得有些稀奇。
短短睡了几小时,第二天早上因为生物醒来的时候,也完全没有觉得疲惫。
冉照眠仍在熟睡中,他看着对方的脸,百般喜爱充盈在胸腔乱窜。
只是他知道对方的课表,可惜他们今天都有早八的课。
所以在时间差不多后,他还是把人唤醒了。
冉照眠其实不是个有起床气的人,只是他很久没有睡这么好了。
所以怎么叫都有点起不来,干脆在床上闷头捂着被子装死了半天。
可在看到祁砚衡的那瞬间,昨晚的记忆也渐渐上涌。
冉照眠立马清醒过来,眉眼下意识地弯了起来,一点被强制唤醒的委屈都没了。
一大早的好心情弥漫,人还躺着,已经握拳举过头顶欢呼:
“耶!我谈恋爱了!”
祁砚衡笑得肩背震动了下:“好巧,我也谈恋爱了。”
说着他在对方发顶落了一个吻,然后把人拉了起来。
两人也不再耽误时间,吃完了早餐收拾好后就准备离开。
在出门之际,冉照眠突然注意到什么,多看了眼祁砚衡。
“哦?你戴耳钉了?”
对方今天身上仍是干干净净的,但右侧耳朵上多了枚耳钉。
祁砚衡清了清嗓子,压住上扬的唇角:“嗯,不是很正常吗?”
“是因为现在有心情打扮了吗?”
冉照眠凑近了去看他的耳朵,但被祁砚衡勾着侧颈带出了门:“别看了,我们要迟到了。”
“哦。”冉照眠没忍住偏头笑了下。
昨日夜里下了一场大雨,今天却是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
碧空如洗,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绿植气息。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冉照眠下意识地松开了两人交握的手。
祁砚衡眼尾挑了下,看向他。
“什么意思?”
冉照眠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真要牵着手进去啊,会不会太张扬了?”
“张扬?我们是拿着话筒广播表白了,还是抱着随地大小啃了?”
冉照眠:“……”他被这个说法逗笑,然后好奇道,“可是会被很多人看,论坛上会有照片上传,虽然你没说过,但我感觉你好像不是很喜欢那些东西。”
祁砚衡直接道:“不管喜不喜欢,怎样都是要被讨论八卦的,而且我不喜欢的是那些捕风捉影的东西。”他看着冉照眠,“真的怎么能一样?”
说到这里,他看向冉照眠:“你介意?如果你不喜欢,我尊重你的意见。”
冉照眠摇摇头。
祁砚衡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如果要东躲西藏、各种隐瞒的谈恋爱,太累人了,又不是偷情。”
他手心向上,朝冉照眠伸出手:“我其实没有谈一场地下恋的打算。”
“我也没有。”
冉照眠笑着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祁砚衡手指收拢握紧,拉着他快步进入了学校。
初夏的空气中,已经带上了几分燥热的气息。
通向主教学楼的林荫道两侧树木整齐繁茂,星星点点的光斑透过枝叶间隙洒落在地上。
一阵清凉疾风从高空拂过学生涌动的大道。
树叶声簌簌作响,地面上的光斑颤动不歇。
人群不自觉侧首,视线落向牵着手,并肩说笑的两个青年身上。
他们在斑驳的光影间穿流而过,顺着灿亮大道如流动画卷展开。
早八萎靡氛围一扫而空。
劲风回旋,将落叶及空气中越来越密集的窃窃细语卷至碧蓝长空。
一场燥夏降临。
第67章
冉照眠今天的早八是几个班一起上的大课, 一进去里面就有不少人下意识地朝他望来。
他只当做没看见,自如地朝着赵泽招手的方向走去。
他一过去,赵泽连忙激动道:“卧槽卧槽卧槽!”
冉照眠:“……”他没忍住笑了, 但还是故意问道,“怎么了?”
赵泽压低声音:“藏得够深啊,我们可是室友诶!!”
冉照眠还没来得及回答, 已经有了其他玩得好的朋友凑了过来。
“眠眠眠眠,你和祁砚衡学长什么情况啊!我怎么看群里说你们今天牵手来学校的?!”
冉照眠性格好,平时大家和他关系都不错,问起来也直接。
他也没有瞒,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漂亮得灼眼。
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好心情。
“牵手还能是因为什么?”
得到了当事人的亲口承认,有人激动地叫了几声:“之前学长在会堂救你那事,我就觉得不一般!谁去救人自己命都不要了的?”
“学长平时来学校都不多,没见他和谁这么亲近过, 我果然没想错!”
“眠眠行啊,听说学长不谈校内恋爱的,你能拿下, 小的实在佩服!”
听到这个传言,冉照眠笑了出来。
而且以前他和祁砚衡的密切往来从来就没有藏过, 有些人有所猜测也不奇怪。
正说笑间,不远处一男生冷冷开口:“烦不烦啊!”
冉照眠朝着对方看了眼,有人喜欢他, 自然也会因为他风头过盛而看不惯。
有人怼了回去:“怎么?课间时间还不能说话了?偏要说!”
冉照眠没有搭理, 平静地收回视线,不受影响地简单聊了几句不涉及隐私的问题。
还是赵泽轰人道:“行了,你们怎么这么多问题?懂不懂先来后到, 八卦得我这个嫡长室友先听!”
众人笑着骂了他几句,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顺着下了这个台阶,纷纷散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冉照眠朝着他眨了眨眼睛。
赵泽胳膊压在他的肩上:“别卖乖,老实交代,我们一个寝室的诶,藏得也太深了!”
“那学长也是你的室友啊,你怎么不去让他交代?”冉照眠又想了想,“也不深,都是直男,怎么旭东哥就看出来了?”
“什么!”
冉照眠忍着笑,看着已经进来的老师,没有再说话。
一上午的课结束后,冉照眠和祁砚衡约了去吃午餐,结果却被赵泽缠住了。
冉照眠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一边和他出教学楼。
刚下楼梯,就在不远处的路口看到了正在等待的祁砚衡,身边同样缠着一个周旭东。
两人遥遥对上目光,冉照眠已经朝着人飞过去,祁砚衡伸手勾住他的肩,带着笑意道:
“看来得变成寝室聚餐了。”
四人选择回寝室点外卖,一个是方便说话,另一个是因为下午还有课,去外面吃时间不太够。
周旭东嘟囔道:“那你们说好请客的,得挑个好时间狠狠宰你们一顿,可不能这么随便含糊过去了。”
祁砚衡嗤笑了声:“谁缺你们吃了。”
冉照眠背脊抵在祁砚衡身上,翻着手机点奶茶,选好后把手机直接递给身边的人。
“今天这顿也我们请,尽管点。”
“散财童子啊?”
冉照眠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心情好,就想花点小钱。”
祁砚衡没忍住笑了。
赵泽捂着心脏:“别说这话,我是真的会酸。”
说着,他和周旭东丝毫不客气起来,炸鸡冒菜炸串烤肉披萨,有什么上什么。
祁砚衡开口道:“虽然我不介意,但还是多问一句,吃得完吗?别浪费了。”
“那就分一点给别的寝室呗,散散你们的喜气。”
“你当发喜糖啊。”
“我就当了,你就说乐不乐意吧?”
祁砚衡支着脑袋不说话了,冉照眠在旁边偷偷笑了下,被人捏了下后脖颈。
因为就是学校附近的商铺,所以外卖到得也快。
几人在寝室中间支了一张小桌,食物摆满了桌面。
冉照眠其实想吃的不多,就拿了一碗牛肉面。
几人一边吃一边闲聊着。
“所以你们是昨晚才在一起的?”
冉照眠点了点头。
周旭东立马兴奋起来:“那我是不是助攻了?”
祁砚衡毫不留情地浇灭了他的热情:“其实和你还真没有什么关系,我本来就是要找他的。”
“切~”
赵泽追问道:“那你们前阵子在吵什么架?”
那些事情太过隐私,冉照眠和祁砚衡没有详说,只笑道:“总不是在纠结些‘你喜不喜欢我’这样的问题。”
周旭东比较关注一个重点问题:“那你们是不是可以搬回来了?”
见人看向自己,祁砚衡平静道:“别问我。”
他这话一说,周旭东就知道决定权在谁身上了,目光巴巴地落向冉照眠。
冉照眠想了想:“可能会搬回来,毕竟我家离学校还是有点距离,但会不会每天住宿舍就不一定了。”
周旭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你们不是和好了吗?”
冉照眠手不自觉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这不是……和太好了吗?”
周旭东:“……”他意识到什么,“哦哦哦,你们同居是吧?”
祁砚衡没忍住偏头笑了下。
冉照眠解释道:“哪有这么快同居,就是偶尔,偶尔!我们需要私人空间!”
“要不然我们在寝室里亲亲抱抱,震撼到你们这群直男了怎么办?!”
不知道为什么,赵泽听着有些害羞,清嗓道:“眠眠,咱矜持点?”
说到这里,周旭东也纳闷:“不是都说,情侣刚在一起都会觉得有些尴尬吗?你们怎么完全没有?”
冉照眠没有说话了,不好说。
一般觉得尴尬的都是太纯情了,所以不知道怎么牵手、拥抱、接吻,一切的开始都不知道适不适宜,会不会冒犯。
身份的突然转变代表着距离感和分寸感界限的转变。
但祁砚衡不要脸。
冉照眠要一点,可也没要多少。
两人都不是怎么容易害羞扭捏的性子,毕竟也很少会有小情侣刚确定关系,就能亲到身上发软,然后当晚就躺在了一张床上。
祁砚衡有把任何事情都变得像是顺其自然的本事。
他们第一次牵手,冉照眠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但回想起来,那时候他好像也不觉得突兀,好似他们之间的肢体接触是很正常的事。
而且祁砚衡这人给他的安全感很足,他明显能感受到对方是包容的,也期待着他的靠近和亲近。
所以每次的亲昵,冉照眠都不怎么过脑。
几乎是下意识,想靠近的时候,已经飞奔过去贴近人有了亲密接触,根本不存在思考如何更近一步的过程。
冉照眠随意道:“可能是我们之前关系就很亲近了吧。”
“那你们什么时候喜欢上对方的?”
冉照眠的很明显,他也不怕别人知道,可他更好奇祁砚衡的答案。
于是偏头看向对方,恰好青年也正懒懒地靠在椅子里,看着他笑。
冉照眠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他们回家私下说。
他眉眼沾染上了几分笑意。
赵泽和周旭东也懂了,转而八卦其他问题。
总归都是些大众问题,不会太涉及隐私。
而且不想回答的,这两人都会直接跳过,他们也不会追问强求。
“那谁先追谁的,能说吗?”
冉照眠举了一下手,主动承认。
赵泽“哦豁”了一声:“我还以为是学长!”
冉照眠有些好奇:“为什么?”
“因为你看上去不太像会主动追人的,而且学长……”
说到这里赵泽顿了下,有些犹豫,又小心地瞥了几眼祁砚衡。
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小声道:“而且学长好像有点爱玩,相处了一段时间,我知道学长不是那种品行恶劣、玩弄别人感情的人。”
“但总归出入声色场合玩乐这事假不了,我看到过照片。”
说到这里,他声音大了些:“我们眠眠生性单纯,不用说我也知道,那种地方他是沾也不沾的,他……”
“……”冉照眠连忙清嗓咳嗽打断他的话,“咳咳咳!给我杯水!”
祁砚衡似笑非笑地倒了杯水给他。
冉照眠小心地抬眸看了他一眼,正好撞上人的目光,连忙撇开。
祁砚衡不急不缓出声道:“你说的意思我明白,我不会欺负他,更不会将目光放在除他以外的其他人身上,让他心有不安。”
说着,他偏头看向冉照眠,声音拖得很长:“眠眠,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吧?”
毕竟他去那些地方都是见朋友,再不济就是喝酒。
呵,可冉照眠是真的会点男模欣赏!
冉照眠:“……”
他察觉到对方眼神的攻击性都强了起来,这是在点他呢!
冉照眠如坐针毡,最后硬着头皮连声应了下来。
空气一时安静了下来,周旭东连忙出声转移话题:“看来我没想错,我想的就是眠眠先追的人!”
几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周旭东咬了一口披萨,一边含糊开口:
“毕竟刚开学的时候砚衡说过,他对眠眠这类型不感……”
“咳咳咳。”祁砚衡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
周旭东对上了他的死亡视线,动作一下子就僵住了。
一片安静中,冉照眠背脊挺直了些,幽幽开了口:“不什么?继续说。”
周旭东眼睛大大,清澈明亮:“啊?”
“对我这类型不感什么?不感兴趣?”
周旭东连忙扶额:“哎哟!我晕碳了吧?”
冉照眠:“……”
他缓缓侧目,看向身旁的青年。
祁砚衡还是如此罕见地感到心虚,凑近小声道:“我可以解释的。”
冉照眠偏头,远离了他,大大嘲讽“哈”了一声。
祁砚衡:“……”
第68章
玩归玩, 闹归闹,其实冉照眠还真的没有多生气。
闹了点小性子,一哄就好。
他想得也开, 理想型什么的,都不做数。
要不对方怎么还是喜欢他了?
但他还是有点关注一个问题,冉照眠私下问道:“那你原本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没有。”祁砚衡想了想, “确实没有,我不怎么给自己设置限制,感觉这东西谁说得准。”
“而且严格来说,刚开学和周旭东说的话,就是随口一说, 我只是不太喜欢和成熟度不高、过于天真的人打交道。”
冉照眠提高音量:“哦?!所以你觉得我不成熟??”
“……”祁砚衡笑了下,凑上去在他唇角碰了碰,“打眼一瞧,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少爷。”
说着, 他又亲了下:“而且,我把你误解成一个不理智的恋爱脑,还是靠近你了, 这不也证明,我那话没什么根据?”
冉照眠“哼”了一声, 不说话了。
主要是还说下去,就得提起恋爱脑这事,再深究, 就会牵扯出关屹。
他一下子就心虚了。
所以冉照眠也没有再纠结这事-
没过几天, 就到了端午节。
祁砚衡回到了苏市,老爷子身体恢复得不错,只是到底没有受伤前硬朗。
佣人端着刚煨好的汤从厨房里出来, 恰好撞见下楼的祁砚衡。
对方尊敬地点了一下头,祁砚衡看了眼那碗汤。
最终还是出声问道:“送去给爷爷的?”
佣人停了下来:“是的。”
沉默了几息后,他最终还是伸手道:“我来吧。”
祁砚衡端着托盘,朝着户外院子而去。
傍晚夕阳下沉后,透出几分夜间的凉意,老爷子正坐在竹椅上观着远处的风景。
庭院里假山碎石错落摆置,有设定渠道的流水汩汩经过,带着几分令人安宁的清爽之气。
绿植繁茂,野趣横生。
前方无任何遮挡视野的建筑,能看到很远的天际。
看天看山看水,于是这一方小院是再令人感到惬意不过的地方。
“噔”的一声,托盘搁在一旁的矮桌上,祁砚衡坐到了老爷子的旁边。
祁老爷子扭头看见是他,愣了一下:“小七……”
祁砚衡把汤推向对方面前:“趁热喝吧。”
老爷子很听他的话,闻言就拿起了汤匙,一边故作轻松闲聊道:“你还记得这座假山吗?”
祁砚衡笑了声:“记得,我以前还和你在这边玩捉迷藏,假山里有个你们也不知道的空间,我胜负欲强,躲在里面不肯出来。”
“是啊,当时找不到人,可把我们急坏了,差点没把池塘的水抽干,就怕你出事,结果你小子在里面睡着了。”
“对,当时找到我后,您还揍了我一顿,揍得很凶。”
祁砚衡眉眼弯了下,对方还是一边哭一边揍。
在商场上那么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掌权人,眼睛都哭肿了。
想到这里,祁老爷子也没忍住笑了,又问道:
“听浔舟说,你谈恋爱了?”
“嗯。”
老爷子笑了下:“你和浔舟那孩子不一样,能恋爱就说明应该是特别喜欢的。”
提起冉照眠,祁砚衡神色愈发柔软:“是特别喜欢。”
老爷子遗憾地叹了口气:“之前还听说,我在医院的时候,人家赶过来看你,有心了,可惜没能见着。”
“等以后有了合适的机会,会带他回来的。”
“是得好好挑日子,这次一定要好好招待他,不能让人家觉得我们轻待了。”
祁砚衡应了下来。
话音落下,空气重新恢复成安静的模样。
暮色渐渐降临,屋檐下古典精致的灯盏亮起,暖色的光线笼罩住了庭院,夜里点灯看院子又是一番意趣。
晌久,祁砚衡才缓缓哑声开了口:“老头子。”
祁老爷子手一抖,瓷勺落进了碗里,发出一道清脆的撞击声。
心神不稳间,甚至误以为自己幻听了。
“你……叫我什么?”
“祁大爷,老七,老头子。”
不知道为什么,祁老爷子心里一酸,以前总是因为对方没大没小胡乱叫人而生气,现在居然成了他做梦都想听到的东西。
“诶。”他哽着声音应了下来。
一阵清凉晚风拂过,穿透了祁砚衡的身体。
他看着簌簌晃动的绿叶,缓缓开口道:“过去两年我们都没谈过,但现在我想要个答案了。”
“从我小起那么多年,您有没有哪怕是一瞬间,想着帮祁显得到那份财产。”
父亲心疼儿子无可厚非,如果祁老爷子直接跟他言明,让他在成年后签下同意书,把财产给祁显,祁砚衡不会不答应。
他并不在意这些,也没想着独吞。
但如果是帮着对方欺骗自己,让祁显佯装对自己好,骗取他的同意,那叫算计。
老爷子眼眶湿润,回答得却笃定:“没有,从来没有。”
祁砚衡偏头,对上了老爷子的目光。
“我当初只以为他们能给你想要的,至于那份财产,我原本就没想让你签,就自己留着,我们白嫖他一顿。”
祁砚衡轻笑了一声。
这两年,没有问是因为没有任何佐证来证明真相。
人的一时起意和产生的念头怎么能找到证据呢?
所以谁也分不清老爷子心里的真实想法是怎样的。
恐怕就算是姑妈和小叔也无法肯定的说,老爷子不会对祁显有半分心软。
所以他总想着,再等等,再想想。
直到一个合适方式和理由出现,再去和老爷子谈谈,确认这份真心的纯粹。
可上次老爷子意外受伤这件事,到底让他慌了神,也想了很多。
回想起过去那么多年,记得的竟然只有老爷子的好。
如果对方真出了事,他恐怕要遗憾一辈子。
就……不把事情弄太复杂了吧,一切由心证,只要他愿意相信。
“您这么说,我就信了。”
祁砚衡的声音低低的:“还有,您弄错了,我是想要父母的关注和爱护,但假的不要,我只要真的。”
“有您还有姑妈小叔、表哥表弟他们在,也特别好,我其实没有吃什么苦,那些父母缺失的遗憾并不会对我长久的人生造成很大的影响。”
老爷子一时老泪纵横:“是我想岔了,是我糊涂,小七,对不起。”
祁砚衡将手帕递给老人家:“所以,以后不要这样骗我了,可以吗?”
老爷子胡乱点头,哭得像个老小孩:“可以,可以,不骗你。”
祁砚衡肩背松了下来:“行了,还哭就拍下来发给您那些兄弟看。”
说完,就挨了老爷子一声骂。
祁砚衡低头笑了声。
回到房间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深了下来,他从卫生间里洗漱好出来的时候,恰好手机响起。
看到是冉照眠打的视频电话,他点了接通。
一张带着笑意的漂亮面孔怼着镜头跃入眼球。
“嗨~”
祁砚衡也跟着他:“嗨~”
冉照眠笑了出来:“学长你的心情很好哦。”
“和你视频心情怎么会不好。”
“少来!”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但冉照眠还是开心的在床上打了一个滚,然后才问,“所以发生什么好事了?”
祁砚衡简单把刚刚的事情说了下。
冉照眠眉目专注地看着他:“是不是轻松了很多?”
祁砚衡点了点头,声音温和:“之前很担心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担心老爷子说了我想要的答案,却从他的神情发现了撒谎的痕迹。”
“但真问了后,感觉好像也还好。”
冉照眠眉眼弯了起来:“恭喜啊!”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对方的脸。
看着对方眉眼间的心事,祁砚衡缓缓开口道:“我之前有跟你说过吧,我从没有把你和我爷爷的事情弄混淆过。”
冉照眠一愣,上次告白的雨夜他们确实已经说得清清楚楚。
谈恋爱嘛,总归要毫无负担谈得开开心心。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知道,我想的不是这件事,是我妈妈要回来了。”
祁砚衡这才放下心:“为了你弟弟的事吗?”
冉照眠点点头:“对,这次可能会在国内待一阵子。”
正说着,冉照眠的目光落在他滴水的发丝上,转道:
“就算是夏天也要吹头发,要不然会头疼,你先去吹干吧。”
“行,那你等我会儿。”
冉照眠趴在床上晃着脚,退出视频界面看了看朋友圈。
手指滑动间,就听到了外面阳台上传来的动静。
小姨家里他的房间和关屹的房间同朝向,就连阳台也互相打通。
只是后来在装修的时候中间加了一个腰高隔断。
冉照眠从床上爬了起来,去到阳台上,就见关屹手机拿着一瓶气泡水,站在阳台上吹风。
听到声音后,关屹扭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冉照眠胳膊搭在横栏上:“还有吗?”
关屹顺手把室外小桌上的另一瓶气泡水递给他。
冉照眠接过,易拉罐外壁上带着冰镇后的水汽,沾染上了他的指腹。
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荔枝和玫瑰香,吹着晚风,只觉得惬意舒适。
“放假怎么不出去玩?不是谈恋爱谈得轰轰烈烈吗?”
冉照眠笑了声:“学长回苏市了。”
他和祁砚衡谈恋爱,学校里只要是认识他俩的人基本都知道了,关屹知道也不奇怪。
冉照眠想了想他的话,反驳道:“什么叫轰轰烈烈啊,我们谈得挺低调啊!”
这话倒是真没有夸张,低调不了的是他们这两个人的存在本身,但做事其实并不高调。
他们没有多么大张旗鼓,说起来和每对校园情侣差不多的模式。
会等对方下课一起去食堂吃饭,会一起去图书馆学习,也会牵着手在林荫道散步。
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只是因为做这些事的是他们,好像就会格外引人注目一些,就会放大一些行为。
“难不成像你和简黎一样,谈地下恋才叫低调啊?”冉照眠摇摇头,“我才不要,学长明年就要毕业了,留给我们校园恋爱的机会可不多了!”
说到这里,冉照眠真的很好奇:“话说你们什么情况,你不想公开啊?”
关屹仰头喝了口气泡水,淡淡开口道:“他。”
“哦,那没事了。”
关屹横了他一眼。
冉照眠笑了出来,也没有什么话要说,他正准备进房间,就听到了身后关屹的声音:
“明天我爸会做抹茶茉莉牛乳蛋糕,我只准备吃一块,你呢?”
冉照眠的脚步陡然停了下来,扭头看着他,愣愣道:“什么意思?”
关屹没有看他,目光落在远方的花园里。
“你不是很喜欢吃这个吗?多吃点吧。”
“切,谁要你说了,我想吃自己会吃。”
关屹不明显地笑了下,他是个懒得猜别人心思的人,喜欢人有事就直说。
所以小时候,他没能发现那些细节。
长大了些,后知后觉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冉照眠已经养成了习惯,凡事都要得不多,不让自己越过他去。
当时的冉照眠敏感谨慎,关屹提起来都担心会伤到对方的自尊心。
但现在他觉得冉照眠可能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不管是冉明枝赵然星那边,还是祁砚衡,或许已经让他拥有了足够的安全感,给了承托的底气。
这种情况下,给予爱和接受爱都不会再是一种负担。
“那你觉得现在能吃几块了?”
冉照眠蓦地笑了出来:“3块,再多就真的腻了。”
关屹的神色缓和下来:“嗯,还有,谢谢。”
冉照眠缓缓眨了一下眼,随即偏头笑道:“谢什么啊?”
关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感觉没有你,我爸妈养孩子的过程中应该会有很多遗憾。”
“你弥补了很多我不能给他们的东西,这些年,他们很开心。”
冉照眠安静了下来,小声道:“干嘛啊?你这样我还挺不习惯的。”
别人的态度影响不了关屹要表达的东西。
“还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这点,也谢谢。”
冉照眠蓦地感觉眼眶有些泛湿,想怼他一句,哇,这是干什么?非要来这套?!
可实际上,他泪眼汪汪地扑了上去:“呜呜呜呜小山,我和你天下第一好!”
关屹的胳膊被他扯得一抖,甜香的气泡水洒了出来。
关屹嫌他烦,挣脱开他的手:“行了。”
“呜呜呜呜呜。”
最后以关屹进了房间躲他为结束。
冉照眠回到房间,心下感动地往床上一躺,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你和关屹天下第一好?”
“?!!”
冉照眠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看向刚刚被压在身下的手机。
祁砚衡的声音响起:“怎么不说话?”
冉照眠连忙打开微信,发现之前等对方吹头发,忘记了视频还开着这回事。
他看着对方已经变干的发丝,超大声:“那是因为你不在排序里啊,你是0顺位!”
祁砚衡笑了出来:“就你会哄人。”
但也没再继续跟他算账。
端午节过去,众人也纷纷进行了返校。
祁砚衡准备离开寝室的时候,冉照眠正在床上睡觉。
他笑着走过去,伸手碰了碰对方热乎乎的脸,然后把室内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些。
冉照眠本来就睡的差不多了,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后,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学长?”
“嗯,睡好了?”
冉照眠轻轻应了声。
“要下来吗?”
闻言冉照眠睡眼朦胧地朝他伸出了胳膊。
他的睡姿本来就不规矩,小半个身子探了出来。
祁砚衡直接一手托住他的腰背,另一手揽着他的腿,把人从高床上抱了下来,像是抱小孩一样。
冉照眠挂在他身上黏糊了一会儿。
祁砚衡笑着把他抱了个满怀:“好啦,我上课要迟到了。”
冉照眠这才脚落地,松开了他。
“对了,等会儿我要和井川去吃个饭,要一起吗?”
冉照眠摇了摇头:“我和简黎约好了。”说到井川,他突然想起了件事,“井川学长最近看我的眼神感觉很奇怪。”
祁砚衡神色一凛,警惕道:“怎么?他弯了?”
“……”冉照眠笑了出来,“不是喜欢我的眼神!我也不知道,就是怪怪的,我问他他也不说。”
“那我今天问问。”
晚上,祁砚衡和井川见面后,发现井川看他的眼神居然也很奇怪,一直到了餐厅,都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看他的目光欲言又止,还带着几分悲悯和心痛。
祁砚衡被他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到底怎么了?有事直说行不行?”
井川目光悲戚,最终心一横,缓缓开口道:
“我真的不知道要不要说,感觉说了对不起眠眠,不说对不起你。”
“但我最近真的要被折磨死了。”
祁砚衡喝了一口水:“有屁快放。”
“眠眠好像出轨了!!”
“咳咳咳!”祁砚衡被水呛住,猛地咳嗽了起来。
井川还在凄凉悲伤继续道:“你们才在一起没多久,我以为就算出事也是学长你先不安分!”
祁砚衡:“……”
“但我没有想到会是眠眠,我本来想替他遮掩,但我都不敢见你了。”
“其实之前的社团活动,我就看他们不对劲了,但总觉得是自己多想,结果现在他们接触越来越不避讳,每次看着我都难受得不行……”
社团?他们?
祁砚衡及时打断了他的话:“我冒昧地问一句,‘出轨’对象是?”
井川愤愤道:“关屹!!”
空气落入了死一般的静寂。
第69章
“学长你知道关屹这人是怎样的, 冷淡又不近人情,边界感特别强一人,怎么总是对眠眠宽容退步?”
“以前学长你和眠眠没有在一起, 大家都单身,我就是觉得有些奇怪了也无所谓,但你们都谈恋爱了, 他们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甚至现在更不避讳!”
井川还在继续愤恨碎碎念:“亏我之前还把关屹当做好兄弟,他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
“道貌岸然!!”
祁砚衡:“……”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这其中有些误会。”
“误会?还有什么误会!我都看见关屹从家里带东西给他吃了!还是特意让他爸做的,独独给他!”
祁砚衡想了想,既然冉照眠和关屹的相处行为没有什么避讳, 说明就没打算再刻意隐瞒。
他喝了一口水,平静道:“人家小姨父关心家里孩子怎么了?”
“小姨父也不……”说到这里,井川提高的声音戛然而止,陡然扭头看向他, “小姨父?!!”
祁砚衡忍着笑点了点头。
井川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们是表兄弟?!!”
音调拉得很高,尾音还有点破音劈开。
“对。”
“那以前怎么不说?!”
祁砚衡敷衍道:“有些原因。”
井川心里彻底松了下来,整个人往椅子里一瘫, 重重吐出一口气:“老天保佑,幸好幸好, 我还在想我该被判给谁。”
祁砚衡:“……”
说着井川嘀咕了句那两人,吃饭的胃口也回来了。
吃完饭,祁砚衡开车去校门口接冉照眠, 对方今晚要回家拿点东西。
上了车后, 祁砚衡看了眼身旁懒懒倚在副驾驶座位里的人,突然开口道:
“井川那事我问清楚了。”
冉照眠神态动作不变,仍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刷手机, 一边应道:“他怎么了?”
祁砚衡语气意味深长:“他说,你好像出轨了。”
“什么?!!”冉照眠“腾”的一下就坐直了身子,“我出轨?我和谁出轨啊!”
“苍天啊!我很老实的!”冉照眠愤怒,“谁要害我!”
祁砚衡伸手捏了下他的脸:“猜猜对象。”
冉照眠不开心,冉照眠沉思,冉照眠抓耳挠腮!
“前几天隔壁班跟我表白的同学?”
“……”他话音一落,祁砚衡脸色就黑了下来,“还有这事?”
冉照眠连忙闭上了嘴,大大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我拒绝了!”
他绞尽脑汁又想了想:“总不会是我之前在外面喝酒被撞见了?那也不至于啊。”
祁砚衡被气笑:“算了算了,别猜了,就你这,还老实呢?”
冉照眠连忙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
祁砚衡被他哄笑,直接给出了答案:“是关屹。”
“……”
冉照眠身子一震,这可真是一个猝不及防的答案。
没想到他不借由关屹追人后,还能有这种误会。
不过自从祁砚衡知道了他和关屹的关系后,表兄弟俩的相处确实没有之前那么避讳了。
总归是顺其自然,没想瞒什么。
“我真的是服了他。”这事倒是提醒了冉照眠,“那我明天就叫关屹表弟,免得别人也想多。”
祁砚衡应了下来。
不知不觉中,车辆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两人有说有笑的从电梯里走出来,祁砚衡一手勾着对方的侧颈,让他偏头。
然后顺势垂首落下了一个吻,两人的唇角都带着笑意。
突然“咔哒”一声,几步距离外,一道门被打开。
祁砚衡下意识偏头望去,正好对上了关屹的视线。
“……”
这还是他和冉照眠在一起后,第一次三人见面的场景,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微妙。
关屹也觉得微妙。
一出门就撞见正在接吻的两人,这一眼冲击力有点大,让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随即立马冷着脸开口道:“就几步路了,非要在外面?”
冉照眠:“……”
被别人看见无所谓,但被关屹看见,他总觉得有种早恋被家长抓包的心虚感。
他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你干嘛去啊。”
关屹动了动提着黑色袋子的手,冷淡道:“去扔垃圾。”
“哦哦哦,不早了,那你快去吧。”
关屹拎着袋子经过他们,步伐顿了下,偏头看向祁砚衡:
“时间不早了,要是夜晚不好回去,可以去我家睡。”
祁砚衡礼貌淡笑道:“不用了,谢谢。”
关屹沉默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经过他们进了电梯。
看到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祁砚衡才意味深长地看向冉照眠:“他住你家对面?”
冉照眠低低“嗯”了一声。
“冉照眠,胆子好大啊。”祁砚衡嗓音拖长,带着戏谑,“他住你对门,你以前就敢把我往家里带,不怕我们撞见了?”
两人进了屋,大门传来轻微合上的声音。
空气彻底安静了下来,祁砚衡站在他面前没有动,冉照眠背脊靠在玄关边的墙面上。
光线昏暗,只有对方的影子笼罩住了自己。
他心虚小声道:“带你来的时候,我确认过他不在家。”
祁砚衡笑了声,然后想到了什么:
“还真的撞见过一次,当时他是不是发现我了,所以才改道去拜访别人?”
冉照眠感觉背脊有点发热了,他只能承认。
他也终于明白告白雨夜的时候,祁砚衡为什么说,那晚暂时不继续和他算账了。
因为账太多,一时理不清。
但处在生活大大小小的细节中,就算不是祁砚衡有意,也会因为今天这种意外而显现出来。
“你们还真是配合默契,看来关系是真好。”说到这里,祁砚衡似笑非笑道,“你知不知道刚刚他为什么多一嘴让我去他家睡?”
冉照眠牵住他的衣角,在卖乖。
“他不像弟弟,倒像是个哥哥,怕我欺负你。”
祁砚衡的声音很轻:“你说,他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
话音落下,冉照眠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轻柔的吻已经落到了鼻尖上。
“这个?”
冉照眠呼吸一紧,回答不出来。
下一个吻落到了唇角。
“这个?”
冉照眠垂下了眼睑,轻轻“嗯”了一声。
祁砚衡笑了出来:“不止吧,看到这么晚我们共处一室的时候,他脸色好像不怎么好,起码还要更过分……”
一双胳膊已经绕住了他的后颈下压,两人彻底亲在了一起。
冉照眠的后腰被结实地环住,因为对方倾压下的身子微微向后仰,拉扯出一段漂亮柔韧的线条。
好一会儿后,冉照眠才微微后退了些,但也没能退多少。
说话的时候唇尖几乎是擦着唇尖而过,若即若离,张合触碰间碾着柔软而过,反而愈发暧昧。
“你要亲就亲,干嘛非要问些问题来臊我。”
祁砚衡笑了声,故意道:“可能我没有你那么急色吧,就想和你多说说话。”
“我急色?”被倒打一耙的冉照眠松开了手,推了一下他的肩,“那不亲了,我们去,说,话!”
但对方的手禁锢得严实,冉照眠没能推开。
祁砚衡已经带着笑意重新亲了上来。
屋子里开了冷气,可两人还是出了汗,空气躁动闷热。
夏日的衣物单薄,冉照眠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热度,钳在他腰后的手几乎要把他灼伤。
他的大脑一片晕胀,后知后觉才恍惚察觉到,那只手确实是切切实实地贴在了他的皮肉上。
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掌着。
腰肢窄薄,对方的手指修长,掌心还压在后腰脊柱处,手指已经微曲绕住了腰侧,以致有种被对方一掌就彻底控制住了的感觉。
冉照眠一直以为他们之间,是没有所谓循序渐进这个过程的。
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很亲昵了。
可直到现在,他才发觉自己错了。
他们之间也有这个过程。
起初就算他们吻得再深入,冉照眠所感受到最多的情绪,是单纯的喜爱。
是温柔的,缠绵的,也是包容迁就的。
可在一次次更进一步的亲昵中,他逐渐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因喜爱衍生出的欲,带着一股侵略性和吞噬感。
又或者一直都有,只是刚在一起时,展露过多会显得冒犯。
所以包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斯文模样。
祁砚衡其实早有发觉,无论平时怎么言语放肆,冉照眠这人的底色就是白纸一张。
喜爱好颜色也只是单纯欣赏,心思纯粹又简单。
但他想让对方意识到,谈恋爱不只是由一个人玩变成了两个人一起玩这么简单的事。
单纯的亲亲抱抱不是全部。
冉照眠该知道,他想要得更多。
他应该要有危机感和警惕心的,而不是能如此坦然的和他躺在一张床上。
冉照眠确实感受到了危险,那只贴着皮肤的手存在感是如此强烈,这个带有强烈旖旎欲色的吻让人头晕目眩。
像是给他适应的过程,那只手一直毫无动作。
直到现在,对方捕捉到了他的发现,于是那只手很轻地动了下。
指尖收拢,很轻地刮擦而过腰侧最绮丽的那道曲线。
冉照眠整个脊背全麻了,骨子一软,透出细密的痒意。
还冒出一股微妙的恼意,就因为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怎么就产生了这么不争气的反馈?!
大抵是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在意乱情迷间,他强拉出一分理智,搭在对方后颈处的手顺着颈侧缓缓滑到了前面。
勾开了他衬衫的一颗扣子,尾指顺着划过祁砚衡的喉结。
冉照眠察觉到对方的呼吸明显一滞,周身的气势愈发压人。
还没来得及得到更进一步反应时,不远处的客房外稀里哗啦传来一阵物件掉落的声音,将人从绮靡世界拉回现实。
冉照眠和祁砚衡陡然惊醒,立马松手分开朝着客厅的方向望去。
“你们在干什么?!!”
冉照眠听到了赵然星混乱惊讶的声音。
“……”
冉照眠整个人彻底清醒了,他忘了!
他之前告诉过赵然星家里的密码,让对方不想回家就来他这里随便住,所以前阵子赵然星来得很频繁。
于是现在,他只看到了一个受到了大大震撼的绝望直男。
冉照眠和祁砚衡对视了一眼。
对方的目光很深,牢牢锁在他身上,却缓缓后退了一步,闲适地靠在了壁柜上。
冉照眠被那个目光一烫,连忙偏开头,清了清嗓子:“那个……”
他试图解释,毕竟刚刚整个屋子都没有开灯,他确定赵然星没能看到什么东西,
就算是现在,也只有开着门的客房里流泻出暖色的光线。
可赵然星已经颤抖着声音开口道:“你们是在接吻吗?”
冉照眠:“……”
察觉到自己的呼吸逐渐平稳后,他将客厅里最暗的灯打开,就看到了赵然星的面孔,瞳孔明显震颤中。
赵然星是没看到什么,只能察觉到两人贴得很近,在黑暗中几乎融成了一道影子。
可什么情况两个男的能靠得那么近?!!
想到这里,他看向另一个青年,夜色中肤色冷白,唇色艳红,领口大开着。
垂着眼散漫地倚着壁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起来像个花心鬼!
他眼神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
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祁砚衡按下情绪朝着对方望去。
他知道对方是冉照眠的的亲弟弟,但还是拖着声音开口道:“眠眠,介绍一下。”
冉照眠:“……”
他这哪里是要介绍,是在要名分!
不过他也没准备瞒。
赵然星虽然是直男,但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本就不是多么单纯无害的性子,也不是不知事的年纪。
他正常谈个恋爱怎么啦!!
“这是我男朋友,祁砚衡。”说着他又看向祁砚衡,小声道,“我弟弟,赵然星,你们打个招呼。”
赵然星已经高声道:“男朋友?”
“对,男朋友。”祁砚衡不客气道,“你也应该叫声哥。”
赵然星脸一下子就憋红了,看向冉照眠,还有点委屈:“你看他!”
冉照眠咳嗽了两声,只能把冉明枝搬出来:“他见过妈妈,过了明面的。”
祁砚衡心里顺了些,带着笑意看向他。
一提到对方已经见过冉明枝,赵然星瞬间乖顺萎靡了下来。
冉照眠觉得现在实在不是一个谈话的好时机,他甚至还得依靠暗色灯光来遮掩脸上的异样。
“现在不早了,改天有机会我再正式介绍你们认识。”
祁砚衡无意让冉照眠为难,知道今晚肯定不方便留下来。
他没管赵然星还在一旁站着,低头在冉照眠的侧脸上轻轻碰了下。
“那我先回去了,等下次。”
冉照眠:“……”
下次?下次干什么!
他推了一下对方的胳膊,小声道:“路上小心,送我回来辛苦啦。”
“不辛苦,命苦。”
祁砚衡平静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幽怨。
“有两个弟弟真好,门外一个,门里还有一个。”
冉照眠:“……”
第70章
把人送出门后, 冉照眠才转身回来。
一进屋子就看到了正目光炯炯盯着他的人。
“你干嘛?”
赵然星憋了半天,到底没忍住:“他看起来不像个正经人。”
冉照眠笑了出来:“你也说了,是看起来, 不能以貌取人。”
“谁说我以貌取人!”赵然星提高声音,“他走之前还非要亲你一下,我还在呢。”
什么风流做派!
“那是没把你当外人, 而且不就亲个脸吗?”
赵然星气得往沙发里一埋:“反正你就是要替他讲话!”
听对方那语气,冉照眠笑着问道:“怎么,关心我啊?怕我被渣?”
“谁关心你了!”赵然星起身就往客房里跑,“我才不管你!”
冉照眠看了会儿他仓惶的背影,垂头笑了下, 回了房间准备洗漱。
他拿着睡衣,走进了卫生间。
炽亮的灯光亮起的那一瞬间,冉照眠就愣了一下。
他看着镜子中的人,眸子里带着潋滟的水光, 唇色红得靡丽。
他缓缓抬起手,用手背碰了碰侧脸,触得的温度很高。
只是他的模样生得干净清纯, 没有祁砚衡那么外显。
可细看下,能窥见几分旖旎风光。
但凡是个在情感上敏锐些的人, 都能看出几分不对劲。
思绪不由得飘到了当时的场景下,如果赵然星没有出现,后面会发生什么?
想到这里, 冉照眠伸出双手捂住温度愈发高的脸胡乱拍了拍, 让自己清醒些。
冉照眠!你胆子太大了!
你都敢伸手脱他衣服了!
他连忙不再看镜子,走进了淋浴区-
冉照眠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白色的触控笔,桌面上放着一个平板。
思考的时候手指会不自觉动着, 带着大多数人处在学生时代都有的习惯——转笔。
只是转的速度并不快,缓缓绕着圈,像是随着思考的速度流动。
想明白了,手也就停了下来,握着笔在平板上写写记记。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落进来,映照在人的侧半身,琥珀色瞳孔干净剔透,眼睫漆黑,衬得眉眼愈发认真。
一种陷入绝对专注的心流状态,仿佛任何事情都影响不到他,也让人不想惊扰到他。
祁砚衡在前台处点单后回来后,就见到了对方这幅模样。
于是他在对方身边落座的动作愈发轻。
就连上前来的服务员,也是轻手轻脚地将托盘里的咖啡和小蛋糕送上来。
祁砚衡调整了一下带着水汽的玻璃杯,将它的位置放到了冉照眠顺手习惯的地方。
没过一会儿,对方的手仿佛长了眼睛般,头都没抬就握住了杯子,咬住吸管喝了一口清凉的饮品。
祁砚衡无声笑了下。
直到一个任务完成后,冉照眠才从那种状态中拉扯出来。
冉照眠的手扶在侧颈处捏了捏,边偏头看向祁砚衡,对方正认真看着笔记本电脑。
看着看着,人也就伏了下来,侧脸枕在了手臂上。
祁砚衡很快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打字的手指停了下来,低声问道:“累了吗?”
冉照眠点了点头。
“去我家复习多好,还能好好休息。”
冉照眠懒得说他:“去你家,是正经复习吗?”
前阵子冉照眠不是没去他家学习过,但自从那次意外出格的吻后,往后每一次亲近都带上了别样的意味。
那个吻让他意识到,他们之间,在亲吻之后还有更近的发展余地。
于是心态也不由得发生了转变。
亲吻拥抱好像也不只是为了单纯的贴近。
而是一个开始,一个准备,一个预告。
这种心态会潜移默化影响他周身的氛围,会传达出信号让祁砚衡接收到。
然后,得寸进尺。
于是逐渐出格过分。
都是年轻人,太容易出事。
就算是现在想起来,冉照眠都不太记得,每次是怎么开始的,又是如何发展到了不可控地步。
好像只是一个眼神撞上,都会带火,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
除了最后一步,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他们也都做了。
以致他现在都有些不敢直视祁砚衡家里的地毯和沙发。
如果不是到了学期末,冉照眠忙到飞起,如果不是冉明枝已经回来,他每天都会回家。
他觉得祁砚衡不会放过自己,毕竟时间和精力都实在有限。
想到这里,他掌心向上朝着祁砚衡伸出手。
祁砚衡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笑了下,牵过他的手给他按揉着。
其实掌心很白,带着正常的粉色血气,早就没有了格外泛红的痕迹。
但只要想起来,冉照眠还是会觉得手心和腿gen处一阵热辣,淌着的,黏腻又湿淋淋。
甚至当时闷燥的空气都笼罩了过来。
青年缓缓开口道:“周旭东问我,我们怎么了?”
冉照眠眨了一下眼:“怎么了?”
他都不明白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祁砚衡笑了声:“他说我们刚谈恋爱时好像都没有不自在过,现在却有点后知后觉的奇怪起来。”
“不像是吵架和生疏,但就是不坦荡了。”
说到这里,他对上冉照眠的目光。
午后静谧,咖啡店里大声说话的人不多,只有悠长的爵士乐入耳。
不知名的氛围绕在两人周身静默流动。
像是无声交流着独属于他们的秘密,旁人无法介入。
冉照眠发现周旭东这人某些时候还真挺敏锐的。
他和祁砚衡能坦荡吗?
正是眼神交汇碰撞都能出问题的阶段,偏偏因为到了学期末,两人都忙到飞起,不得不克制住。
但越是克制,就越是心痒。
完全挨不得,怕一碰就完蛋。
冉照眠看着祁砚衡望向他的目光,觉得如果是在家里,他们肯定已经亲起来了。
他笑着偏开头:“我就说我们得在外面,要不然什么正事都做不成。”
祁砚衡眉眼轻动了下,没有质疑这句话,
他一直觉得毋庸置疑的自制力,现在也薛定谔了起来。
冉照眠休息够了,拿起笔准备继续学习。
祁砚衡的注意力也转移到电脑上。
冉照眠看着面前的小蛋糕有些出神,笔尖在屏幕上落下一个黑点。
他兀然开口道:“我们好像还没有单独远行过,暑期我们去度假吧。”
“就我们俩,去远一点的地方。”
祁砚衡的手指一顿,偏头看向他,蓦地笑了出来。
“好。”-
在极致的忙碌中,日子过得飞快,倒也不算太难捱。
暑假如期而至,两人选择了国外的一个海岛度过假期。
温度适宜,玩乐项目也多。
冉照眠一边和祁砚衡过安检一边跟他吐槽着:“醒醒每次在别人面前大呼小叫,脾气烈得不行,像白磷,不用点就自燃了。”
“但上次我见着他在我妈身边,乖得像是连利爪都剪了的小猫咪!”
“我瞅了半天,觉得他被掉包了,他还悄悄瞪我!!”
祁砚衡笑了出来:“可能对阿姨有愧疚,所以就想着对她温柔点,再温柔点。”
想到这里,冉照眠的神色缓和了下来。
正好队也排到了他们。
冉照眠突然想到自己的行李箱里有护肤品之类的液体,需要单独拿出放进安检筐。
他正要取下行李打开箱子,祁砚衡已经伸手接过。
冉照眠顺势放开,让他去处理。
冉照眠的行李箱分类很整齐,有单独放置生活用品的收纳袋。
祁砚衡很快就找到了目标,将那个袋子抽了出来。
未曾想“啪嗒”一声,塞在角落里一个小盒子随着飞了出来,掉到几步之外。
祁砚衡和冉照眠的目光直直落到地面的那个盒子上。!!!
看到那个粉色盒子的瞬间,冉照眠脑子一片空白,晴空霹雳,天都塌了。
他们本就容貌出众,足够引人注目。
那个飞出去的盒子让后面排队人的目光也不由得齐刷刷看过去。
直到一个大概因为没看清,带着疑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的空气:“谁的糖掉了?”
连忙被身边的同伴捂住了嘴,尴尬地朝众人笑了笑。
祁砚衡看向冉照眠,挑了一下眉。
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冉照眠的目光瞬间飞开,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只有那个俊美的青年不急不缓地把那个小盒子捡了起来。
他的动作丝毫不显尴尬滞涩,慢条斯理中还带着几分气定神闲的优雅,仿佛捡的不是生计用品,而是一个高级的礼物盒。
以致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小题大做了。
冉照眠脑子里一阵噼里啪啦地狂轰乱炸,满脸懵逼地跟着安检队伍流动。
祁砚衡在前面,等着冉照眠过去。
一个老太太神色异样地看了他一眼,长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
冉照眠跟在她旁边应和道:“是啊,现在的年轻人!”
祁砚衡:“……”他险些气笑,叫了声他的名字,“冉照眠。”
“啊?先生,你叫我?”
祁砚衡一把揪住了他的后领,把人提溜了过来:“怎么,嫌丢人?”
冉照眠讪讪地朝他笑了下。
“超市和便利店都大张旗鼓放在必经的收银台旁边卖,有什么害羞的?”
冉照眠:“……”
他就说,自己没有祁砚衡那么不要脸!
祁砚衡拖着声音继续道:“我比较关心,你带这个干嘛?”
冉照眠清了清嗓子,但说话的声音仍旧含糊:“这、这不是有可能会用到嘛。”
说完后,冉照眠觉得自己那剩下的一点脸也不要了。
他就是临走前突然想到了,所以随手在小区外的便利店买个塞进了行李箱以防万一。
“你觉得酒店没有?”
冉照眠声音更小了些:“大多数酒店放的都是中号,那正要用到的时候,发现尺码不合适多扫兴啊!”
“你还真是思虑周全。”祁砚衡忍着笑,但还是故意道,“这么看得起我?不是说3厘米?”
“我不允许你看不起你自己!!”
冉照眠感受过,非常值得一个大号!
“我想了想,又觉得你没那么看得起,你觉得只会用到一盒?”
啊啊啊啊啊!
冉照眠捂耳朵闷头往前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们说点正经东西!”
祁砚衡失笑出声,上前捏了一下他的后颈。
两人飞机落地的时候,海岛正是中午。
阳光明媚,温度适宜,空气中带着海浪的咸湿气息。
从他们定的酒店,能从阳台上看到外面波光粼粼的果冻海,清澈见底,如满目漂浮滚动的碎钻。
因为有时差,又坐了很久的飞机,所以两人简单吃了一些东西后,就直接洗漱休息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两人也没再折腾,直接让酒店送了晚餐上来。
“下午睡太久,感觉晚上别想睡了。”
用完餐后,两人窝在阳台上的沙发里欣赏着外面的夜色,一边准备玩飞行棋。
冉照眠特意带过来的,想着能增加互动,也能打发无聊的时间。
但崭新的包装盒一拆封,看着图纸正中央一个圆圈里画着18,然后一道鲜红的斜杠。
——1/8/禁。
冉照眠眼前一黑。
他察觉到祁砚衡的目光“嗖”的一下就落在了他身上。
他定了定神,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仔细看了看图纸上每个格子里的任务——
种出三个草莓。
喝掉对方肩窝处盛的水.
可以选择稍后想要的姿势。
在对方大腿内侧留下个牙印吧~
还玩什么玩?立刻做!
……
一黑,一黑,还是一黑。
冉照眠干脆闭上了眼。
这什么鬼!余弥给他的时候说是打发时间的飞行棋啊!!!
祁砚衡目光落在他身上,意味深长道:“冉照眠,这么玩啊?”
他修长手指展开,掌心的骰子沿着桌面咕噜一滚。
“来吧。”【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第 71 章【VIP】
第71章
冉照眠连忙道:“这是余弥给我的, 我以为就是普通的飞行棋!”
外壳上只有卡通包装,不仔细看后面的小字介绍完全看不出端倪。
冉照眠一听是飞行棋,哪还想那么多。
如果是普通的情侣飞行棋也就算了, 就当一个互动小游戏。
可看着斜穿过18的那道红杠,他的心脏突突跳了两下。
冉照眠悄悄伸手,将桌面上的图纸折了一道, 正要拿走时,对面的人压住了他的手。
“都拿出来了,还要收回去?”
冉照眠:“……你直接说你想玩不就行了。”
祁砚衡挑了一下眉,直言不讳道:“我是想玩啊。”
冉照眠看了看格子里的文字,又看向面前的祁砚衡, 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又不是只有他单方面的惩罚和游戏,运气谁说得准?
这样想着,冉照眠手指抓过一旁的骰子:“玩就玩。”
……
冉照眠觉得这个图纸的设计实在过于狡猾,虽然纵观所有的任务, 也能看到后面的指令有多么出格。
但人总是抱着一股侥幸心理,觉得玩不到那么远。
而一开始的任务虽然亲昵,但也能在人轻易接受的范围。
咬一下zhi尖, 一个亲亲,也还好, 不是很难嘛。
后来,变成了用牙齿咬着对方衣摆掀开,在腹上落下一个吻。
还有, 坐到对方身上, 后面用括号备注着“小腹相贴版”。
咬咬牙,好像也能做。
再接着,已经到了18以上的程度。
可这种循序渐进的任务, 像是一场准备充分足以迷惑人的前戏。
一步步降低人的底线和警惕,如同温水煮青蛙,回过头来时,发现好像已经做了不少荒唐事。
明明没有喝多少酒,冉照眠却觉得自己有点晕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
夜色愈发深,天际一片浓稠的黑。
阳台的光线不足,只有套房内暖色暧昧的光线延展过来,在人身上落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几乎没有人说话的声音,只有外面远方传来的阵阵海浪声。
空气中氤氲着饱满绵长的玫瑰酒香,如密不透风的细网笼罩住了人。
冉照眠的脚缓缓从祁砚衡的腿上收回来,又钻进了抱枕下面藏着。
对上了祁砚衡漆黑的目光,他连忙撇看别处。
然后就看到了属于自己的那颗棋子占据的格子。
【踩一下……】
后面的字被棋子所遮挡。
脚踝被人捉住,微微用力把他拖了过去,青年似乎是笑了声:“你都敢做,还怕什么?”
冉照眠那何止是敢做,他简直是昏了头。
游戏以来,祁砚衡的情绪一直不外显,不管是作为惩罚方,还是冉照眠惩罚的承受对象。
除了喝酒频次高了些以及杯子中的冰块加得更多了些外,他都显得过于游刃有余。
可每一轮冉照眠的情绪和心跳都在上上下下,起伏不定。
他大概是真的有被对方的态度刺激到,他何止是踩了,足尖还掀开了衣摆,沿着裤边钻了进去碾了一下,像是挑衅。
被温度灼到后,他整个人才清醒了过来,彻底老实了。
对方一点也不平和!
他和祁砚衡争这口气干什么!
祁砚衡手捏住他的下巴,在人唇上亲了下,一边低哑开口道:
“上面没说是这么踩啊?”
冉照眠声音不稳,吐出的气息很热:“你也没有走到‘亲一下’这格,不能亲。”
祁砚衡笑了声:“这么遵守游戏规则?行。”
说着他就已经偏过头,扔了一下骰子,“渡酒”两个字呈现在两人眼前。
没有说得具体,却给了人很大的想象空间。
于是带着酸度的酒经过了唇舌的传递,最后只余下了甜,裹杂着果香和花香。
又来不及吞咽从唇角溢出。
空气中酒香越来越浓,也让人越来越晕眩。
冉照眠背脊贴在地毯上,看着蔓延过来的几缕光线,都成了发散状。
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那股越来越浓的酒香来源于他身上。
他们亲吻滚落到地上时,他的手带倒了酒瓶。
酒液汩汩滚了出来,浸透了他的衣服,冷酒又被他的身体捂热,灼热的触碰也一点点落到了肩颈处。
于是祁砚衡唇齿间又尝到了另一种酒香。
混乱昏沉间,冉照眠耳边响起了青年带笑的声音:“原来酒还能用身体渡。”
冉照眠只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从意乱情迷中强扯出了一分理智,手指穿过青年乌黑的发丝,往后扯了一下。
声音不稳:“粘……洗澡……”
话音落下,背后一空,他维持着面对面的姿势被对方抱了起来。
浴室很快因为持续打开的花洒而笼罩上了一层热腾腾的水雾。
朦胧间看不太清人的模样,只能听到混乱中旖旎暧昧的声音。
侧面有一面很大的镜子,冉照眠的背脊贴在了上面。
镜子上一片模糊,因为肩膀的贴近和挤压而获得了短暂的清晰,显现出青年一双带有攻击性和侵占欲的桃花眼。
没过几秒,再次被水汽覆盖遮掩。
那张游戏图纸就在一旁的悬空台上,在过高的湿度下很快被浸透,紧紧贴在瓷砖面上。
冉照眠觉得实在太折磨了,早已经过去了疼痛不适应的阶段,现在是另一种折磨。
他整个人伏在祁砚衡身上,呼吸急促骂道:“王八蛋!”
祁砚衡也觉得折磨,可他还是忍着,故意道:“可上面限定了几下,你说过要遵守游戏规则。”
说到这里,他轻轻咬了下冉照眠的侧脸,带着诱哄:“眠眠,你知道该怎么办的。”
冉照眠瞪了他一眼,只是眼周泛红,还带着剔透的水珠,看上去威胁力实在不足。
他推了一把青年的肩,祁砚衡顺应着他的力道往浴缸壁上懒散一靠,看着冉照眠主动坐了过来。
他限定了次数,可冉照眠没有。
冉照眠的手撑在他的肩上借着力,被祁砚衡扶住了腰背。
这个身位,冉照眠要更高,他垂头亲了他一下。
然后泛软的手指扔了一下骰子。
两人目光落过去,看到走到的格子——
【奖励格:爱的过程中,可以自由下达一个指令】
冉照眠掀起眼睑,看向祁砚衡。
水珠顺着他纤长漆黑的睫毛滴落,带着潋滟绮丽的水光。
就在祁砚衡以为他要立马下达指令的时候,冉照眠却没有说话,只是捧着他的脸吻了下来。
水面起伏波动。
没有人能抵抗这样的诱惑。
祁砚衡伸手,正要用力压下对方的腰时,被冉照眠的指甲划了一下。
“你上个惩罚还没有解除。”
祁砚衡额角跳了一下,胳膊上的青筋愈发明显。
可没过多久,冉照眠的掌心突然推开了祁砚衡的肩,他强撑着从对方腿上下来。
浑身没有骨头般爬到了浴缸另一边倚着,还蹬了他一脚。对上青年微愣的脸,唇角带着笑,一边喘着气缓着呼吸道:
“该到我的奖励了,你10分钟不许碰我。”
祁砚衡的眸子越来越深,锁在对方身上。
或许现在正是浑身放松下来的阶段,所以看起来格外的柔软懒倦,像是整个人都化了。
眼角眉梢尽是靡丽,完全看不出任何清醒状态下清纯的影子。
是只有他能看到的风光。
祁砚衡只觉得整颗心都在被灼烧,这个游戏进行到现在,已经完全变了味,带上了一种对抗性。
他们都不服输,他们都要看到对方的失态与沉溺,要看到对方竭尽全力也无法抵抗,理智一寸寸坍塌。
于是每次都要在极致沉溺沦陷的情浓中强行扯出一分自制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所以,现在是对方的报复。
冉照眠爽完了,就可以在关键时刻把他晾在一旁,不管他的死活了。
看着对方浓黑如墨的眸子,冉照眠隐约察觉到危险,正要说什么,青年已经拿过了骰子一扔。
冉照眠侧身,视线追随过去。
就看到一只胳膊从身后穿过他肩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住了滚动的骰子,人为将数字停到了3.
走3格……冉照眠看着棋子所到的地方——还玩什么玩?立刻做!
冉照眠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两下,肩头被身后的人用另一手牢牢揽着掌控住,他甚至觉得自己被贴住的皮肤都要被带着灼烧起来。
他掌心的温度怎么能这么高?
对方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认输。”
“如果这是你想看到的,你成功了。”
冉照眠整个脊背都麻了,尾椎骨泛软。
他想看到什么?
对方更加深陷于欲的沉迷与依恋?理智的坍塌与失控?
这是他游戏胜利的结果。
然后呢?
在下沉的床榻里,被拉入一轮轮难以承受的崩溃中时,冉照眠得到了答案。
赢了游戏,但今夜一败涂地。【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第72章【正文完】
第72章 正文完
飞行棋的游戏就算祁砚衡不认输, 冉照眠觉得自己应该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在情浓时刻,人很难分心去想其他的事。
他们都已经是强弩之末,想要彻底抛下那个游戏, 全身心地沉溺其中,这是爱的本能。
尽管当时的忍耐是所图更多,但强忍时间过久, 理智被反复拉锯摩擦,最终也会有崩盘的时刻。
然后得以更猛烈的反扑。
冉照眠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累过。
他平时潜水、游泳也跳舞,常常一次下来几个小时都觉得还好。
体能不算差,比绝大多数年轻人身体都要健康得多。
但尽管是这样,他后面还是有些坚持不住了。
他甚至怀疑, 要不是自己平时会运动,根本无法醒着坚持到现在。
可这个状态,还不如直接晕过去。
他做了什么,又说了些什么话, 已经完全记不清了,一整个灵魂出窍的状态。
失神恍惚间,又被对方带来的强烈感受湮没覆盖, 被逼出泣声。
到最后昏睡过去时,梦中都是起伏的海浪。
以致他没能看到, 一切都彻底结束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显现出几分熹微晨光。
祁砚衡给冉照眠洗完澡, 把人收拾得妥妥帖帖后, 才把他塞进了已经整理好的床上,然后自己也进卫生间简单洗漱。
出来后,他坐在床边, 看了会儿已经陷入柔软被子中的人,没忍住笑了。
对方呼吸平稳均匀,眼眶和脸上都红红的,看起来有些可怜。
睡觉那么不安分的人,居然在他洗澡前和出来后都是一个姿势,半点没有变化,看来是真累了。
他低头,在人薄薄的眼皮上落下一个吻,看了会儿,又亲了亲他的脸。
冉照眠的手心朝上,摊开在脑袋旁边。
祁砚衡盯了盯,随即五指缓缓穿进了他的指缝间,直至十指交握。
他突然又有点想咬他了,于是也遵循心意轻轻在冉照眠的指尖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似乎是有所察觉,掌心中纤长细白的手指抽动了一下。
祁砚衡连忙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见人重新安稳下来,祁砚衡才掀开被子躺到了他身边。
他将人揽了过来,落得满怀的柔软。
对方身上氤氲着洗护用品淡淡的馨香,融合在人身上产生了不同的化学反应,最后形成了一股独属于这人的感觉。
祁砚衡鼻尖蹭了蹭冉照眠的侧颈。
感受到这股熟悉好闻的气息后,整颗心在今晚才终于平稳地落回到胸腔内,被所有满足充盈。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冉照眠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精神都还是恍惚的。
窗帘拉得很紧,室内一片昏暗。
脑子空白,像是魂还没回来。
直到轻微动作后,身上传来的酸疲感才唤回了一些他的神智。
从身后揽住他的人也动了动,腰上的大掌将他禁锢得更紧了些。
冉照眠突然想到,自从和祁砚衡一起睡后,他好像就不怎么用担心自己的睡姿问题了。
因为每晚对方都把自己抱得很紧。
身后带着懒散困倦的声音响起:“睡好了吗?”
冉照眠侧了一下脸,一个温柔的亲吻已经落到了耳朵上。
“嗯。”刚发出一个音,冉照眠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他清了清嗓子发现也无济于事,于是干脆放弃,哑声开口道:“几点了?”
祁砚衡伸手碰了下床边的中控台,让智能窗帘自动打开,一边去看手机上的时间。
“下午四点了。”
随着对方的话音落下,外面西沉的夕阳透过落地窗外洒落进来,整个屋子里都笼罩上了一层橘红色的暖光。
冉照眠有想过自己睡了很久,但没想到一睁眼居然快到第二天的傍晚了。
祁砚衡继续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冉照眠顺着他的力道转过身,窝进了他的怀里。
戳着他的肩控诉:“哪里都不舒服!”
“你听我的声音,嗓子像是好的样子吗?”
说着,他就伸出了胳膊,皮肤上一片蔓延的痕迹,未展露出的地方只会更多。
“胳膊酸。”
被子下的腿蹬了对方一脚,只是没有什么力气,踹得很轻。
“我腿都抬不起来了!”
“我的腰还健在吗?”
“这个灯是不是还在晃?”正碎碎念着,他的手就已经扶上了脑袋,“呜呜我不行了!”
他说一句话,祁砚衡眼里的笑意就加深了一分,最后直接半边身子伏在了他身上,笑得胸腔震动。
冉照眠啪啪拍了两下床:“这是你认错的态度吗!”
祁砚衡没忍住蹭了蹭他的脸,顺着道:“对不起,我错了。”
说着,他手撑着床榻起身,端过床头柜上的温水,用吸管喂到他的嘴边。
温热的水流淌过喉管,冉照眠嗓子舒服了很多。
昨晚是有些出格,但祁砚衡并非完全没有分寸,也未曾真的伤到他。
他牵过冉照眠的胳膊,力道适中地给他按摩着,再到后腰,最后是腿。
经过这么一按揉,冉照眠确实觉得浑身松快了很多。
于是毫不客气地把腿搭在祁砚衡身上,让对方继续按。
他四仰八叉地躺着,一边感叹道:“幸好我们没有定什么行程,要不天天待在酒店里哪行。”
他们在物质和时间上都不缺乏,所以并没有把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也没有特意定好去哪个景点。
度假自然是自在随心,玩得开心为上,随意一点也无所谓。
提到这个,祁砚衡问他:“晚上是想出去吃,还是酒店送餐?”
他一说到吃的,冉照眠手摸了摸肚子,感到有些饿了。
“出去吃吧。”
“那现在起床?”
闻言冉照眠就朝着他伸出了胳膊,祁砚衡带着笑意俯身去抱他,冉照眠就手脚并用挂在了他身上。
然后被带到了卫生间,两人站在盥洗台前一起洗漱。
在极致亲密的时候,冉照眠都没有多么害羞。
甚至早上刚醒来的时候,他的脸皮也仍厚着。
可他现在透过清晰的镜面对上了青年的视线。
镜子中的两人离得很近,祁砚衡身位更后一些,于是他们的小半边肩膀交叠。
因为骨架的区别,身形也有所差异,容貌的风格和气质也尽不相同。
但周围的氛围却互相融合交缠,丝毫没有相斥。
就算不看两人脖颈上的痕迹,也能看出是发生过什么的状态。
或许是昨晚这个卫生间里发生的事过于荒唐。
也或许是已经越过了最后一道线后,两人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和羁绊愈发深,深到已经形成了一种独属于他们的氛围。
总之,冉照眠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祁砚衡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洗完脸后,抬起一张挂着水珠的脸,看向镜子中的人。
没忍住笑道:“你这反射弧是不是太长了?现在害羞已经晚了。”
冉照眠含糊的“哼”了一声。
他低下头洗脸,想用冷水降降温,刚起身时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就被掌住后颈捉了过去。
唇瓣相贴,一个黏糊的吻。
不带有任何欲望,仿佛就只是想亲,想贴得再近些。
冉照眠的呼吸变得急促,对方适时分开,但没离开多远就又凑了上来。
啄吻一下接着一下。
冉照眠被他亲得笑了出来,最后掌心推开他的脸。
“你怎么变得更粘人了?”
祁砚衡眉眼带着笑意,并没有反驳这句话。
他现在确实无时无刻都想与对方待在一起,不止是同处一个空间的在一起,还得是肌肤相贴的那种。
最后还是冉照眠大声叫饿了,祁砚衡才放开他。
祁砚衡换好衣服的时候,冉照眠已经收拾好。
目光一晃,就看到了对方未关闭的手机屏幕上一排绿色的气泡。
他问道:“和谁发这么多消息?”
冉照眠抬头看了他一眼:“哦,是余弥。”
他刚刚还悄悄去把那个飞行棋的图纸揉成一团扔了。
闻言祁砚衡不再多问,拉着他的手一起出了门。
远在国内的余弥一觉醒来,就看到满屏都是冉照眠发过来的语音消息。
每个语音条的时长都在1min以前被截断。
他没敢点开,甚至不敢想冉照眠是怎么骂他的,只是看着看着,突然“嘿嘿”了出来-
海岛的空气清新,每天都是阳光明媚。
不用滤镜,肉眼看到的风景饱和度就已经很高,色彩分明。
天地广阔,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绕着环海大道散散步、开车兜兜风,都能驱散所有疲惫和不快。
何况冉照眠和祁砚衡本就是带着轻松明快的心情来的。
他们也都是爱玩也会玩的人。
几天下来,冲浪、深潜、开游艇去岛中岛,去电音节上,各种都体验了个遍。
每天都睡到自然醒,玩累了就停歇一天,去体验特色餐厅,或找一家咖啡店打发时间,观察当地的风土人情。
不知不觉间,10天已经悄然而过。
冉照眠还没有忘记这趟旅途中最重要的事——
祁砚衡的生日要到了,在7月23号。
想到这天,冉照眠莫名有些紧张。
祁砚衡本就敏锐,很快就察觉到了对方的状态,但转念一想,就猜到了原因。
以前祁浔舟还有元嘉那边都会给他过生日。
在爱中长大,年年生日都被重视的人,自然不会不记得自己的生日日期。
只是这还是第一次身边是冉照眠。
一种很新奇的愉悦感,于是他也只当做不知道。
很快就到了22号晚上,冉照眠和祁砚衡换了衣服后就出了门,来到了沙滩上。
今晚这里有一场小型的海滩聚会,是主人家和朋友玩乐的party.
冉照眠性子活跃明媚,和谁都能说上话。
昨天他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吃早餐的时候,无意和人聊了起来,对方就顺势邀请了他们。
现场布置得很漂亮,璀璨明亮的灯串环绕,各色缤纷的酒液弥漫出淡淡的清香。
热带水果和海鲜拼盘摆在桌面上,一旁有厨师正在烤着肉。
冉照眠坐在沙滩倚上,听着阵阵海浪声,欣赏了远方的夜间美景,一边等着祁砚衡给他拿吃的过来。
等了半天没等到人,他回头望去。
这一看不得了,好家伙,祁砚衡被人拦住了。
冉照眠手撑着下巴,看着那个和祁砚衡说话的金发青年。
祁砚衡没等他说很久,很快就指了指冉照眠的方向。
金发青年随之看过来,冉照眠歪了一下脑袋,笑着摆了一下手,作口型道:“hi~”
祁砚衡:“……”
他没再和人多纠缠,拒绝了青年后,朝着冉照眠走过来,掐了一下他的脸。
“你还跟他打招呼?”
冉照眠大笑着接过了他手中的盘子,一边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那人家朝我笑啊,我不得礼貌点?”
祁砚衡恨不得再捏他一下,可看到他脸上的红痕,最终还是伸手抚了抚。
“真不吃醋?”
祁砚衡不想让他吃醋,但真不吃醋,他倒是浑身不对劲了起来。
冉照眠看着他笑了半晌:“怎么这个都在意啊?跟你搭讪表达好感的人多了去了,我吃这个醋吃得过来吗?”
“再说了,你又没有回箭头。”
说着,他凑上前亲了祁砚衡一下:“我不管其他人,我只看你,而你喜欢我。”
祁砚衡被他哄得笑了出来:“你是不是在给我打预防针?以后有人跟你搭讪的时候,让我也不吃醋?”
“好啊,冉照眠,你内涵我。”
冉照眠不知道他怎么就想到了这里:“这可是你说的啊,我没有说。”
说完后,他又清了清嗓子,小声补充道:“既然你提到了,我就还是说一句,你吃醋确实不少。”
祁砚衡:“……”他喂了一块菠萝到冉照眠嘴里,“还是吃东西吧。”
惯会气他。
冉照眠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祁砚衡侧头,微微垂首。
冉照眠会意,亲了上去,菠萝残余的酸甜汁水在两人唇间交换。
冉照眠听过一句话,说是只有在陌生的地方,行事才会更大胆勇敢。
他现在有点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
平时在国内他们几乎很少会当着大家的面接吻,更别说是如此亲昵的吻。
一个是熟人看见会评价议论。
就算他们不在意,但不代表喜欢听自己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另一个是多年来的文化更偏向含蓄,他们那样做不合时宜,很多东西也是要看场合。
可现在没有人认识他们,不用在乎那些陌生人的视线。
风土人情不同,习以为常到亲昵的接吻也不再是不妥当的行为。
没有人会大惊小怪,也没有人会失礼地盯着。
他们坐在角落里,身材更高大的青年和旁边的男生并肩,侧头与他接吻。
两人贴得很近,手掌撑在对方的身后,从外面看几乎是个包围的姿势。
谁都看得出来,其中所蕴藏的占有欲。
于是视线无意瞥到后,也都带着笑意自然挪开。
周围环境气氛热烈,连演奏团队的乐曲也能卷起一阵阵浓烈喧哗的热潮。
曲子的节奏随着众人的状态而变,夜越来越深。
酒意上头的微醺气氛弥散,狂欢后的心脏渐渐恢复平静,开始寻找休憩。
于是乐曲也变成了悠长暧昧的爵士乐,成群的热闹分散,变成一对对的私语。
冉照眠和祁砚衡在远方静静地看着。
冉照眠坐着他腿上,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拍了下,突然问道:“你猜我想到了什么。”
祁砚衡挑了一下眉:“我猜,我们想的是一样的。”他直接给出了答案,“寒假在b城,我小叔的那个聚会?”
冉照眠笑了出来:“对。”
虽然一个是室内一个室外,但情景其实挺像的。
都是在国外,也都是深夜暧昧的氛围里,周围的恋侣或是艳遇凑近私语,情意绵长而大胆。
那晚在热闹过后,屋子里的乐曲也变得缓慢起来,灯光昏暗迷幻,其实人的脸都看不太清。
冉照眠和祁砚衡坐在吧台处,祁浔舟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们离得很近,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看清对方的五官。
可偏偏说话的声音又很低,仿佛是怕惊扰了什么。
台面上酒液澄澈,晃动间带着流光。
他们一旁的人说着说着就亲了起来,离他们很近。
于是渐渐地,他们也不说话了,只是偶尔会看向对方的眼睛,在视线滑下之际又匆忙瞥开。
仿佛时间都被无限拉长,耳边听到的不是周围的音乐,而是对方的心跳。
在又一次视线撞上,停留数秒之后,青年才哑声开口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冉照眠也仿佛被惊醒般,应道:“嗯,是该回家了。”
思绪被悠长的调子拉了回来。
冉照眠缓缓开口:“你当时是不是想亲我?”
祁砚衡笑了声,没有反驳:“对,很想亲,但怕把你吓跑。”
说着,他凑上前碰了他一下:“现在能亲了。”
现在回想起暧昧期的很多东西,冉照眠突然觉得还挺有意思。
正要开口说话,突然“砰”的一声,漫天烟花绽放。
不知不觉间,零点了。
冉照眠却没有抬头看天,只是看着祁砚衡的眼睛,低声道:“生日快乐啊。”
祁砚衡笑了出来,然后托着他的下巴,让他看天:“看烟花,色系统一的,好看吗?”
冉照眠看着璀璨熠熠的烟花,愣了下。
他突然想到他们初吻那晚的烟花。
第二天,朋友问到那个烟花好不好看的时候,他说:“挺好看的,就是颜色有点杂,我更喜欢以一种色调作为主体的。”
现在,漫天都是以粉色色系为主体的烟花。
“你让人放的啊?”冉照眠惊诧道,“我还以为是派对主人放的。”
祁砚衡笑着又问了遍:“所以好看吗?”
冉照眠揽着他脖子的手收紧:“好看!你的生日诶,还放烟花我看?”
祁砚衡故意道:“谁说给你看的?我给自己庆祝生日呢。”
“……”冉照眠掐了他一下,才放进口袋里准备掏礼物的手一松,直接空手出来,“那我不给你礼物了!”
祁砚衡笑着上前,鼻尖蹭了蹭他的侧脸:“给你放的。”
话音落下,就看到对方欢天喜的重新把礼物拿出来,小盒子捧在掌心里朝他笑,还“噔噔”了一声。
祁砚衡眼里带着笑,怎么这么好哄?
“发什么愣啊?拿礼物!”
祁砚衡把盒子拿过来,看了他一眼:“我现在打开?”
“你开。”
这个盒子看上去像个首饰盒,说准确点,像戒指盒。
祁砚衡不想脑补过多,说不定是个耳钉或者项链呢?
但打开后,发现竟真的是一对戒指。
设计得特别精致的一对指环,涡状如绳索绕成一圈圆环,线条流畅带着滑动的动态感,简洁大方。
两枚戒指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尺寸和细微设计上有所区别。
祁砚衡再了解首饰不过,一眼就能看出两枚戒指能合二为一。
像是拧成的两个结汇成了一股。
他抬眸看向冉照眠:“送戒指是什么意思?”
冉照眠一顿,蓦地不好意思起来:“你别多想,我还没到结婚年龄!情侣戒指,这是情侣戒指!”
祁砚衡笑了出来,他知道这是一个品牌的情侣戒指,还知道这对戒指的名字——About love.
其实并不是多么稀奇的名字,听上去还挺大众的。
但爱本来就不需要隐晦。
“我又没说什么。”祁砚衡笑着朝他伸出了手,“就是字面意思,怎么想到送戒指了?”
冉照眠垂头,一点一点将戒指推进了对方的手指根部,又看到对方给自己的中指戴上。
然后一边解释道:“简单的原因就是,你不是喜欢配饰之类的吗?投其所好,而且我也想买点情侣东西。”
说着他满意的将手放在了祁砚衡手边比划了一下。
两人的手指修长、皮肤冷白,那两枚戒指看上去格外的精致,款式不会过于夸张,日常佩戴也很合适。
祁砚衡抓住他的手,十指交握,又问:“那复杂的呢?”
冉照眠一顿:“什么复杂的?”
“不是说简单的原因是投其所好,那送我戒指的复杂原因呢?”
冉照眠看着他笑,不说话了。
“不能说?”祁砚衡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但对方这样,他反而真的好奇了起来。
冉照眠却直接揽住了他:“好累啊,我们回去吧,可以背我吗?”
“不说答案,不背。”
冉照眠伏在他的肩头,叫他:“哥哥。”
祁砚衡:“……”
最终他还是认命把人背了起来,回到了酒店。
但这个问题依旧没有得到答案,追问着追问着,两人就闹了起来。
然后,一室旖旎夜长。
祁砚衡有生物钟,在清晨六七点钟的时候,就自然醒了过来。
怀中的人还软绵绵地沉睡着。
半边窗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打开的,晨光落得满室。
祁砚衡伸手,想将冉照眠抱得更近一些。
明媚的阳光下,熠熠光辉从眼前划过。
是什么刺到了他的眼睛?
哦,是冉照眠送给他的情侣戒指,没事了。
他伸出手,在攀上床榻的曦光中欣赏了一下,然后又拿出冉照眠的手握着,一起欣赏。
越看越满意,越看越爽。
他偏头在冉照眠的发顶落下一个吻,整个人都清醒了,干脆就起了身,倚在床头拿过了一旁的手机。
手机锁屏亮起,他看到上面显示,冉照眠发送了信息给他。
祁砚衡有些意外,一边点进软件,一边想,人就在身边,有什么消息需要用手机发送?
然后,一个长达两分钟的录音显现在眼前。
或许是软件里的语音有时长限制,对方甚至是特地以录音形式发送过来的。
在凌晨他已经熟睡的那个时间点。
祁砚衡偏头看了眼躺在自己胳膊边睡得正沉的人,轻手轻脚地拿过了耳机戴上。
然后在一天的伊始之际,按下了播放键。
在寂静无人的深夜,对方的声音很轻,显得格外温和。
他清晰地叫了声他的名字:“祁砚衡。”
“你问的那个更复杂的原因,我不太好意思当面跟你说,就想着以这种方式告诉你。”
“其实吸引我的不是那对戒指,而是它的名字,‘About love’,算不上多么出彩,但我就是想到了你。”
“我想到了让你帮我追关屹的那个谎言,其实最开始,我只想着把你教给我的追人技巧……”
说着这里,他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然后小声道:“用在你身上。”
祁砚衡没忍住无声笑了。
冉照眠静默了两秒,然后耳机里的声音继续道:“但是到了后面,我发现事情的发展早已脱离了追关屹的范畴。”
“而是有关于爱妈妈,爱醒醒,爱小姨小姨父,爱关屹,爱我自己,也爱你。”
“你的指引好像变成了一个非常庞大的议题,有关爱。”
对方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一种叙事的温暖平和。
祁砚衡心里软成一片,伸手勾住了冉照眠的手指。
于是,两枚款式相同的戒指交错紧密缠绕。
“在此之前,我似乎把一切都搞砸了,不管是妈妈,还是小姨,又或者是你……”
“我都选择了一种错误的方式去开始和对待,不敢靠近、也不敢接受那些给予,以致走了好多弯路。”
“能有现在,你肯定不知道,你给予了我多少,而那些东西又有多么珍贵。”
“所以,看到这个名字时,在我这里,有关爱等同于……”
冉照眠的声音停住,祁砚衡的呼吸也随着他的声音停了一瞬。
随即对方愈发轻的声音响起:“有关你。”
“在长久的未来里,有关爱的议题,请多指教。”
祁砚衡笑了出来,蓦地感到鼻酸。
耳朵里冉照眠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撒娇:“我困死了,为了说这个,我还得凌晨起床。”
“我现在是躲在卫生间里录的,命苦……”
在对方小声的碎碎念中,祁砚衡取下了自己手上的那枚戒指,摸索着内环印刻的“About love”字样。
他的手指一顿,突然想到了什么。
连忙用手机搜索出品牌官网,在上面找到了这个情侣系列的官方图。
手机上显现出来的图片无比清晰,映照出了戒指光滑的内壁。
——没有任何字样。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放轻动作去牵过冉照眠的手,小心翼翼的,准备把他手上的那枚戒指取下来。
可到指关节处时,对方的手指蓦地一曲,阻止了戒指的褪下。
祁砚衡一愣,扭头对上了冉照眠的目光。
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被子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带有笑意的眸子。
耳机里对方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真的要睡了,我们醒来见。”
“太阳升起的时候,你应该已经听到了这个录音,我会有些不好意思,到时候先说一句爱我吧。”
祁砚衡缓缓取下了耳机,垂下了头,鼻尖蹭过他的脸颊,微哑的声音带着万分珍重:
“眠眠,爱你。”
冉照眠眉眼弯着的弧度愈发明显,曲着的指关节松散开,他取下了手上的戒指。
祁砚衡接过戒指,在阳光拂过的璨亮金光中,看到了属于冉照眠那枚戒指内壁的篆刻。
——About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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