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时,高父仍然开车把岑白和张苹送到老地方,张苹全程没说几句话,一直丧眉耷眼的,高聪更是懒得理他,坐在前面带着耳机玩游戏,岑白则是一直望向窗外,她记得从校门口出来,拐了几个弯,车头朝着哪个方向,路上经过多少村庄、田地或是工厂,正如柳老板所言,这里实在太大了,广阔无垠又盖满白雪的山脉和田野,人就如尘埃一般渺小。
下车后,张苹和岑白一前一后走着山路,苍山负雪,唯有红绸引路。
岑白知道张苹是在为班费苦恼,家里的床单被褥都是滚了棉的,桌椅板凳也都旧的颤颤悠悠,老人家穿着缝补过多次的棉衣,这样的情况下,爷爷还给了他零用钱,而他自己不争气,只能开口再要。
雪势已经不像白天那样浩大,却仍是久久不歇,呼吸的水雾与屋顶的炊烟被夕阳融在一起,还没进家门,熟悉的柴火饭香就飘了出来。
爷爷腿脚并不好,走快了心脏就疼,却还是扶着门口的木栅栏等着孙子回家。
张苹看见爷爷佝偻的身影,眼前瞬间模糊。
岑白心间也涌上一阵酸涩。
张苹用沾了雪的袖子抹了把眼睛,眼角被揉得泛红,打起精神喊道:“爷!我回来了!”
爷爷带着棉绒帽子,被风吹得眯着眼,“好啊,快进屋暖和暖和,饭马上好嗷!”
张苹进屋先拐去奶奶的房间,岑白跟着他,看见炕上躺着一个头发几乎全白的老妪,张苹握住她苍老枯瘦的手,“奶,我回来了!你吃饭了没?”
奶奶连翻身都很艰难,只是用力盯着自己的孙子,“吃了吃了,你爷炖的芸豆扣肉,可香,你一会儿多吃,长身体嗷!”
爷爷在灶房给孩子盛菜,一层浅绿的芸豆铺底,上面还有些粉糯的土豆,剩下都是扣肉,见爷爷颤抖的手执着筷子还要往里填肉,海碗都快搁不下,张苹忙拦道:“爷,吃不下那么多,你和奶留着吃!”
“苹果啊,你多吃点,瞧你瘦嘞…”,爷爷拎起张苹的手腕,“全是骨头了,你多吃些,开春了跟爷上山摘苹果去。”
张苹应声,想起自己要说的话,两只手便绞在一起,头也跟着埋下去。
爷爷似乎看出什么,问道:“你咋了?在学校挨人家熊了不是?”
张苹急忙否认,“不是不是…”,他顿了顿,差点咬到自己舌头,终于还是说出口:“是…是班上让交班费,要办运动会…”
“诶呦,我当是啥事呢,要多少啊?”
爷爷说着,撂下筷子,就去掏裤兜,一堆皱巴巴的零钱被他拿出来,大多是浅绿和紫色。
“咱家从来不差人家的钱,五十块够不够啊?”
张苹咬着嘴唇,将鼻尖的酸涩忍下去,“三十就够了。”
爷爷掏出一张五十的塞给张苹,“都拿着,不够再跟爷说嗷。”
张苹点点头,把钱收好,又埋下头,大颗大颗的泪珠在没人瞧见的地方砸下来,他将碗端回屋,把大半肉都夹给岑白。
岑白不爱吃肥肉,只吃了几口就没再动,她把书包里的作业掏出来,随手把字划拉满。
他们到家的时候都快要到七点钟,天已经黑的彻底,而张苹还在点灯熬油地给别人抄作业。
似乎察觉到岑白的目光,张苹抬起头,“你先收拾收拾歇下吧,我这还得抄一会儿。”
岑白已经是又累又困,白天徒步走了那么久的山路,这又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只有一台动不动就雪花屏的破电视,人的作息自然而然就健康起来,温暖干燥的炕头更是让人昏昏欲睡。
她不知道躺了多久,灯绳被“咔哒“一下拉灭,没过多久,炕的另一头陷了陷,张苹从背后抱了上来,一阵清浅干爽的皂香涌过来。
“小弟……”
岑白觉得后襟渐渐变得濡湿,她轻叹一声,转过身去回抱住张苹。
张苹忍不住小声呜咽,“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没用,爷爷对我那么好,我还……”
“你已经很懂事了。”
岑白下意识说完,又径自觉得“懂事”这个词不好,懂事的孩子会牺牲掉太多,如果可以,她宁愿不要这两个字。
“你觉得……什么才是朋友呢?”,张苹带着鼻音,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是如果我不去按照高聪说的做,他们会讨厌我的,我帮他们写作业,至少证明我还是有价值的对不对…有价值的人会被喜欢…”
讨好别人已经成为张苹的行为逻辑之一,已经是他潜意识里的惯性,可他越说越没有底气,声音越来越小。
“可是…如果他们也讨厌我的话,就真的没人跟我玩了……”
岑白将手藏在被子里,红线在指尖缠了又缠,她默然片刻,终于还是开口道:“你就算什么都不干,他们也会讨厌你啊,讨厌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他们哪里是把你当朋友,那明显就是在欺负你啊,你……”
她还没说完,张苹的呼吸就已经变得均匀,小而轻的呼噜声跟着响起来。
岑白:“……”
睡得倒是快。
她困意渐渐消散,翻身移动到炕梢,左手轻轻握住红线。
“314,你那边怎么样了?”
314仍然在室外,凛冽的寒风呼啸着,“这里实在是太大,仿佛根本没有尽头。”
“我今天倒是遇到了人,是豫章发现的,在一个废弃大棚旁边,几个人拿着锄头在挖坑,不知道要干嘛,我走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走远了。”
鬼域里的任何场景都是域主心灵的体现,都有可能是线索。
“那附近有工厂吗?”,岑白问道。
“最近的工厂在三公里之外,那附近也没有学校,看上去也还没有废弃,里面还有工人在运作,而且就算是要打生桩也没必要隔着三公里开始挖坑吧。”
“也是。”,岑白苦笑一声,“这孩子心可真大,搞不好我们现在都不在一个城市。”
“你那边呢?”
岑白将基本情况跟314复述了一遍,“到目前为止,我觉得那三个小孩也只是欺负张苹而已,还没到闹出人命的份上。”
“我倒不是说他们像有良知的人,只是孙家鹏看上去有勇无谋,也不见得有什么胆识,至于高聪更像个左右摇摆的和事佬,最有可能在背后决策的就是那个牛艺博了,但我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原因非要把张苹他们给活埋。”
“就算是张家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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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惹,可冯家也不会放过他们啊。”
314沉吟片刻,“看来这事远比我们想得要复杂。”
“是。”
岑白打了个哈欠,“明天他们要开个什么运动会,到时候我再观察吧。”
鬼域里不受轮回锁支配,时光流转只遵循域主的意念。
“嗯,那…晚安。”314试探道。
岑白一怔,随即笑道:“晚安。”
第二天,岑白是被张爷爷在院子里蹦爆米花的爆炸声给震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她意识到大事不妙,翻身起来,就看到桌上张苹留下的字条。
小弟,今天运动会,你不用去,好好在家歇着,别冻着了。
哥走了!
张苹的字很大,短短两行就占尽了整张b5纸,也还算得上工整。
岑白哪能安心在家里呆着,她赶紧爬起来穿好衣服,外面的雪就没停过,她沿着绑着红绸带的树踏雪而行。
好在她方向感还不错,走到公路边的时候已经化身蒸汽机,上气不接下气。
她在原地杵了半天,等到热量都散走,双脚甚至开始麻木,也没见到有车经过,她只好边走边看,好不容易有车灯晃过来,定睛一看,竟然是辆拉猪的卡车。
车上下来一个男人,估计是去树林里解决三急,岑白跟自己做了几秒的思想斗争,毅然决然地走了过去。
“您好,师傅,可以让我搭个车吗?我想去三中……”
她话音未落,就见师傅掸了掸烟灰,高声道:“快点上来吧,这还没到三中呢!”
岑白回过头,见之前下来的那个男人正走过来,这话显然不是对她说的,可人家似乎也没拦她,她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爬了上去,和一群嗷嗷待宰的灰粉猪坐在一起。
离三中还有一个交通岗的时候,卡车晃悠了一下停住,有一只猪凑过来用鼻子拱人,岑白被猪兄的体味呛得止不住咳嗽,先行跳下车。
岑白一边抖落身上的味,一边迎着雪朝三中狂奔,这都已经快中午了,保安大爷刚吃过午饭,打了个饱嗝,随手拦住一个迟到的学生,“嘿!你怎么才来啊?运动会就能迟到啊?”
趁着他们说话,岑白直接从过车杆下面钻过去,也不管保安拦不拦她,只顾朝着教室跑。
走廊里,岑白遇见几个要去球场的男同学,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看见张苹拿着饭盒走进教室。
岑白走的时候看见爷爷正就着已经冷掉的剩芸豆吃着过水面条,下午他应该还要拿着爆米花到集上去卖,而所有的扣肉都被挑了出来,装进这个沉甸甸的饭盒里。
岑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跟着张苹走进班级,看着他打开饭盒。
本该是散着香味的焖面,里面却被撒满了粉笔灰!
粉笔灰沾上饭盒里的油脂已经凝固大半,应该不是刚刚放进去的,此时已经融在爷爷舍不得吃的肉和面里,想要挑也挑不出来了。
冯明雪来找张苹一起吃饭,发现他的肩膀在颤抖,问道:“怎么了?”
孙家鹏噙着笑走过来,“呀,扫除的时候把你的饭盒和垃圾桶弄混了,不好意思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