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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第 19 章

作者:牧含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饭毕,罗家两兄弟与白、燕二人告别,站在帐前目送他们离开。夜晚的风难得地轻柔,虽然微冷但并不似前几日猛烈,两兄弟便在外面站了一会儿。


    罗影看着二人的背影说:“这燕郎君交谈起来真让人舒服。”


    叶真赞同道:“是啊,一派大家风范却又不失真诚谦逊,谁能不如沐春风。”


    罗影看向兄长:“但我感觉你有点儿忌惮他。”


    叶真欣慰于弟弟的敏锐,这对斥候来说是宝贵的天赋,他欣然承认道:“你的感觉不错。不过与其说我忌惮的是他,不如说我忌惮的是这一辈以他为首的燕家。我们之前是查了白泽很多,但不知道该说是他这个人太简单还是我们能力不济,其实这个‘很多’也没查到多少,尤其是他在燕家时的情况,我们几乎不知道。”


    说到这个,罗影道:“你不是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不要去碰燕家吗?都不碰,怎么能知道。”


    叶真点点头:“所以这一次我才想亲眼见一见他们。我身份特殊,与营中的任何一位将军走得太近,都有让上官疑心忌讳的可能,而对斥候来说主将的信任是最重要的。这一次算是先在大将军面前过过明路的,又是为了你,见一面也无妨。大将军知情,也能体谅我的一片心意。”不过,他拍拍罗影:“信任是要用忠诚换的,大将军既然同意让你跟着白将军那以后你就是白将军的人了。咱们从今往后便是各有其主了,就不能像以前一样总在一处、时常见面了,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任务要好好完成,但身体性命也要给我顾好了,知道吗?”


    罗影露出只在兄长面前才会有的孩子气说:“当然知道了,你也一样,要注意身体,珍惜小命。咱们两兄弟可都是身负重任的,我要是没了,罗家就绝后了;你要是没了,叶家就绝后了。到时候两家的祖宗不得一起骂咱俩!”


    叶真听着他这些荒谬的话竟然觉得好笑,他确实是不避讳生与死的话,但是,罗影这说得也太欠揍了,他一个掌风削过去:“不用劳烦两家祖宗,我这就收拾了你!”


    罗影一猫身子就往帐里躲,叶真对他的身法了如指掌,一边追一边踹弟弟,毫不留情,让罗影有种被踢一顿铭记三年的感觉。几次都躲不过,罗影只好求饶道:“好了好了,唉哟,哎你!我,嗷!差不多得了,你还没说为什么燕家碰不得呢!嗷嗷!”


    叶真在一个箱子前停下来,找了一罐伤药扔给他,说:“我组建斥候营之初撒了三层网,第一层在市井之中,第二层在各军各营,第三层就是按照大将军给的名单撒在了帝都各个高门大户之中。”


    彼时斥候营的探子刚刚训练完毕,雍长龄和叶真都是十分谨慎之人,所以这三层网是一步一步完成的。市井之中人多眼杂便于隐匿,警惕心也都不高,万一出了问题只要撤得快隐藏好身份出不了大事,所以是第一层网,也是第一步。这一步如果没问题,就说明他们的训练是基本成功的,人才可用;若是出了问题正好调整改良,这样再次训练出来的人就可以完成第二步,也就是第二层网络的布置。第二层的人散布在各军各营之中,相对石井更有针对性,但因为斥候们本身也是出自军营,训练打仗到哪儿都差不多,也顺利地完成了。再一次总结经验教训之后留下来的精英便被叶真派出去往帝都的高门大户中隐匿起来,留待日后发挥作用,这是第三层。


    叶真看着掀衣服扒裤子查看自己“伤势”的罗影说:“这一步我们的损失最大,有被发现了及时逃回来的,有被追杀的,有被打得半死扔出来的,也有被杀的。”


    罗影停下动作,叶真平静地看着他说:“只有燕家,人派进去就没了音讯,不见人不见尸没有丝毫消息。”


    罗影没想到,喃喃地说:“那再派……”


    叶真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再派,就再消失。有些人家会严防死守很难进得去人,但是燕家,你会觉得他家大业大很容易钻个空子就把人送进去了。”叶真的笑容苦涩中带着无奈:“但是进去了就再无音讯了。派多少次都一样,不知死活,没有踪迹。”


    罗影感觉自己汗毛都竖起来了:“这太可怕了。”


    叶真看他知道怕了,也就放心了:“所以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不要碰燕家。只要不试图窥探他的秘密,燕家就只是一个古老但和善的高门大户而已,可你如果因此而忘记他是如今帝都仅存的百年世家,那么那些我一手训练出来的、一去不返的斥候就是前车之鉴。”


    罗影突然灵光一闪:“莫非燕家也有自己的情报网?”


    叶真长出一口气说:“我想他们一定有,但这些年下来也只是猜测,无从验证。有时候我们的人行动时也会与同行碰上,时间久了多少能猜出身份,但燕家,至少在我所知的范围里从来没有露过踪迹。”


    罗影叹道:“这就是百年世家吗?”


    叶真笑道:“其实仔细想想也不奇怪,燕家也是将门,我们都有自己的消息网络,燕家有情报网也很正常。”


    罗影语带不甘:“他们比我们厉害。”


    叶真飒然一笑:“我们要是有一百年的时间那谁更厉害可就不一定了!”


    罗影被他的意气感染,精神也提振了起来,大声道:“兄长说的是。”


    叶真今夜见了白、燕,放心托付了弟弟,还把弟弟打了一顿又哄了回来,颇觉圆满,此时站起身道:“早点儿睡吧你小子,兄长踢两脚还上什么药,装好明日出门随身带着。”


    罗影“哎”了一声答应着把药塞进自己明日要穿的衣服里。


    天光乍现将明未明之时,白阳来与罗影便带着几个精干手下出发了。他们在脸上围了挡风的布巾,这样一边赶路一边说话也不至于喝风吃土,好受多了。


    罗影一大早起来精神也很好,颇有些兴奋地对白阳来说:“我还以为怎么也要早训的时候才出发,现在就走,白将军你真是太明智了。”


    白阳来与他打马并行说:“早训时声音大,燕长史有可能就醒了,到时候再想走得这么利索就难了。”


    罗影对此深有同感说:“可不是嘛,总要嘱咐几句,我那儿也是。”


    虽然如此,但每次都要听完每一句嘱咐才出发也是自己乐意的,否则就不听又能怎样呢。


    出发时时间紧,有些话没有细说,现在正好商量交代一下,白阳来说:“我还没有去过那边,这次咱们就先去走一趟熟悉一下路线,如果没有其他情况明日就带人来把山上的情况详细地摸一摸。”


    罗影自然无有不从,说:“好。那里我去过,我带路白将军放心。”


    白阳来说:“大将军和叶将军都信任罗校尉也信任白某,白某对罗校尉自然信得过。”


    罗影很开心说:“以后末将就要在白将军麾下效力了,还请白将军多多指教。”这话其实昨晚一起吃饭时就该说了,但罗影当着兄长的面硬是没说出口,今日两人一同赶路倒是让他觉得自在了些,话也就自然地说出来了。


    白阳来笑着说:“你我既为同袍,那今后就要性命相托了,罗校尉不必客气。”


    寒暄完毕,白阳来开始问起那处地方的情况:“上山的路多吗?”


    罗影一听他开始说正事,立马严肃起来:“白将军您问着了,这我还真看过。”罗影说:“那片山挺大的,基本都在泼岩麻部的范围内,与杂部的交界处其实只有一点尾巴。我在山下绕过一圈,合适上山的地方有两处,其中一处离咱们现在一路过去的方向很近,就是不好走,马骑不上去。若是绕到杂部那边那个方向,那里有一条路看着像是可以骑马上山。”


    白阳来听他这么说不禁问:“可以骑马上山?是已经有路了吗?那条路常有人走?”


    罗影说:“是,有路,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很久没人走过了,但是比咱们这个方向的那条要好走,当时天已经快黑了,我就没上去。”


    白阳来点点头说:“咱们今天早,马也快,应该有时间好好看一看。”


    他们两人身后跟着白阳来的几个亲信校尉,分别是:隋得远、唐竟民、宋宁生和罗高川。


    隋唐宋三人都是孤儿,从小在润和大营长大,罗高川从小习武,立志从军,他父母便将他送到了营中。这四人功夫都很好,在白阳来出现之前自持本事在营中很是不将其他同袍放在眼中。白阳来入营时正值润和大营一年一度的擂台大比武期间,他原本没想出风头,奈何美貌难自弃,只是站在旁边观赛,就被擂台上刚打赢的人调戏了几句,白阳来听过太多人品评他的样貌,不论说好还是说不好,他从不理会;但罗高川不行,路见不平他就要挺身而出主持公道,结果上了擂台被人打了下来。擂台上那个嘴贱之人正是如今先锋营的将军百十兆,他虽然有些市井气但功夫是真的高,自从入营后便一直都是大比武的总擂主,只有萧懋能与之一敌。


    罗高川虽然人被打了下来,但心中并不服气,他肿着左边的眼睛对看起来白嫩可爱的白阳来说:“小兄弟你别怕,等我回去再好好练练,以后一定能揍他!”


    刚从燕家出来的白阳来被燕家上下当做祥瑞玉娃娃养了这些年,通身的气质加上他无双的容貌看起来矜贵美丽的近乎脆弱,所以显得小,其实论年岁他与罗高川差不多。俊雅的容颜总让外人对他有诸多猜想,白玉无暇的面庞上,凤目敛神,只要他将长睫垂下,高挺顺直的鼻梁,微微圆钝的鼻头,配上深长适中的人中和唇峰清晰饱满的微红双唇,所有看到这张脸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在心中为他配上最美的想象。


    但那只是别人心中的想象,又怎么会是真实的自己呢。


    但只要他保持沉默,在别人眼中那被想象出来的一切就好似是真实的。


    但真实的他是什么样的呢?


    这甚至是比复仇更令白阳来觉得困扰的问题,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所经历的曾经太残酷,又太幸运。他生来只有一只小羊,那就是他最初记忆的全部,后来他失去了一切,拼了一场,死了一回,醒来之后的他莫名地拥有了一切,那是他连想象都想象不到的美好而丰沛的一切,不论是情感上还是物质上。


    每当想到这些,白阳来都觉得迷茫,觉得不知所措。他自来到这个世界上所体验的温暖与失去,得到与幸福,都是那么被动。被剥夺的时候他虽以死相拼却无济于事,小羊还是没了;被给予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不用付出,燕家捧给他的富贵世间难见。


    白阳来其实不喜欢被动,不喜欢被安排,但因为长久以来的现实经历他又是十分习惯接受的,接受别人的给予、照顾、安排和想象。


    就像他每次出门别人指指点点说这说那的时候,只要他垂下长睫,甚至不需要其他的动作或表情,自有人出来为他阻止那些言语。


    是的,他不喜欢,但他接受。白阳来常常想,这样的默许和利用是不是也算一种卑劣呢。


    白阳来拍了拍罗高川的肩对他说:“谢谢你,不过不用等以后了,择日不如撞日。”


    罗高川没明白:“什么‘择日不如撞日’?我是说……哎,唉你干嘛去?”罗高川看着白阳来往擂台走,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等发现他是要上去挑战百十兆,连忙喊道:“不要去啊,他下手可狠!”


    罗高川从那天开始对白阳来崇拜得五体投地,白阳来不仅打赢了百十兆,还打肿了他左边的眼睛!


    这!实在是太严谨,太讲究,太厉害了!真是我辈楷模!


    从那天起,隋唐宋罗四人尽皆拜服在白阳来身下,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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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始了对他言听计从的岁月。


    从那次擂台比武之后,润和大营再也没有桀骜不驯的将士,因为最厉害的那个谦逊低调,谁若是想在有他的营中炫耀武力那只会显得自己非常愚蠢。


    路虽远,行则将至。一行人快马加鞭来到山边的时候正是下午,离黄昏还有一段时间。他们身手都好,来到罗影说的不好走的小路处之后决定先从这里上山看一看再说。几人将马在山下的树林和山石之间藏好,由罗影带队上山。


    原本是应该先看山下的情况的,但是到达的时间比白阳来预计的要晚,若是天色暗下来那就不好上山了,所以他们商量了一下还是先上来看一看,等天色暗了就下去,在山下行动总比在山上安全些。


    罗影一边带路一边说:“这边的山里总会有些石窟石洞什么的,到时候咱们的辎重都可以存进去,那条溪水不是从这边流下去的,洞里应该也不会潮湿。”


    白阳来跟在他后面,隋唐宋罗走在白阳来周围,几人一边走一边四处查看。


    隋得远说:“我看这里的草木也不像水多的地方。”


    唐竟民说:“这一路上石头比树都多。”


    宋宁生说:“石洞石窟在哪儿?我感觉这座山就是一整块大石头。”


    罗高川走在最后,他想从侧面抄到前头就往几人旁边走了几步准备绕一下,不想脚下一滑:“啊!诶诶诶诶!”


    白阳来一回头,从唐竟民和宋宁生两人中间看到罗高川在路南边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弧竟然翻滚着摔到了那边的一个小坡上。宋宁生离罗高川摔倒的位置最近,他伸手拉了一把没拉住,看着滑倒后的罗高川先是摔了下去,然后又……滚了上去?


    隋得远站在白阳来的另一边,距离更远一些,此时伸着脖子说:“嗯?是我眼花了吗,他怎么摔到上面去了。”


    白阳来立即喊他:“罗高川!你怎么样?”


    地上堆积着厚厚的落叶层,踩上去的感觉是软的又被压得很紧实,几人试探着走了几步发现没有危险,便顺着罗高川摔下去的路线奔了过去。


    罗高川被摔懵了,但没有受伤,他听到了白阳来的喊声,但头晕,回答不了。等他缓过来几人已经跑至近前,罗高川高声道:“我没事儿,没有受伤。”


    白阳来把他拉起来,几人拍打着查看了他的全身,确实没有受伤。


    隋得远说:“还行,这皮糙肉厚的也挺好,耐摔。”


    罗影跟他们没这么熟,他刚才在最前面带路,等回头去看罗高川已经摔远了,此时关切地问:“你真没事儿吗?没有外伤那里面呢?感觉怎么样?”


    罗高川据实以告:“我头有点儿晕。”


    唐竟民说:“噢那没事儿,你的头反正也没什么用。”


    罗高川抬脚就踹他:“你的头才没用!”


    宋宁生说:“你们觉不觉得,这儿怎么有点儿冷?”


    隋得远立马靠近白阳来,呵斥他说:“你别乱说啊,这山里头上一次来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没人的地方有什么那可难说,你心里有点儿数啊。我害怕。”


    罗高川感受了一下:“你要这么说我也觉得,有凉风。”


    唐竟民也向白阳来身边靠了靠,四处张望着呵斥罗高川:“我还有热水呢!你俩说话注意点儿,咱们这初来乍到的可不兴胡言乱语。”


    罗影向着一个方向举起手,停了一下说:“确实有风,凉的。”


    白阳来看了看他手举的方向,反向望去,石头山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他走了过去,确实感觉到了一股风,一股凉风。有风就意味着有缝,有缝隙就可能有空间。几人跟在他身后警惕着四周,罗高川主要警惕脚下。越走感觉越明显,前面的石头与山体中间竟是有缝隙的,方才他们是角度不对,视线被遮挡才没有发现。白阳来试了试,可以侧着身挤过去,前面好像有个小洞,可以钻进山体里面。白阳来挤过去才发现不是小洞,是这石头缺了一块。他侧着身,后背贴着石壁转头看身后几人,大家学着他的样子也都挤进来了。


    从缺了一块的地方钻进山中,六人将身上带着的火折子吹亮,爬了几步,再出去,豁然开朗。


    六人看看这个有一间军帐大小的石洞,以及石洞中的另外三个洞口,然后五人一起看向罗影。


    罗影忙说:“来这儿的路我熟,但我没上过山,我只在山下转了转,发现了两条路而已,这个山洞我不知道。”


    白阳来好像面对任何突发的情况都不会有忐忑害怕之类的情绪,他淡定地说:“既然来了,我们挨个探一探。检查装备。”


    几人检查身上带的东西,短刀、匕首、火折子、蜡烛、水囊等等。


    隋得远报告:“将军,我们没带吃食。”


    白阳来从腰间解下一包点心递给他:“我带的不多,你先拿着。”


    他站在左手边第一个洞口处说:“从这个开始,走。”


    六人进洞。


    他们约定如果有岔路那就每一次都选最左边的走,走不通就退回来换另一条。没想到这个洞竟然没有岔路,他们一直走,走到了山的另一边。六人一路警惕,但这座山似乎并无其他活物,有光出现在前面的洞口,几人将手中的火折子举高,道路尽头的洞口位于石壁的斜上方,只要爬出去他们就可以知道现在自己是在哪里了。


    罗高川自告奋勇要第一个爬,隋得远和唐竟民不甘不愿地给他垫脚。罗高川爬进洞口,隋唐二人站直身体擦着汗还没说话,罗高川突然从洞口跳了回来,并且一把捂住了隋得远的嘴。几人瞬间停下所有动作警惕聆听,然后无声贴住洞口下的石壁站成了一排。


    上方洞外传来铜铁摩擦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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